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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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德舆注视着崔淼,道:“那还要看你提供的情报,值不值我这样做。”
“当然。”崔淼平静地回答,“在河阴仓纵火的是平卢藩镇雇佣的杀手,这些人扮作驿卒的模样,早就乘乱逃出河阴了。你们只抓到些无辜百姓而已。刺杀武元衡相公的也是这批人,并且……他们已经赶往洛阳。”他笑吟吟地看着权德舆,“权相公,你还是尽快返回洛阳吧,否则一旦东都发生暴乱,就算没人陷害你,你也逃不了干系。”
“你说什么?东都要暴动?”权德舆大骇。
崔淼微微点头道:“抓住这班人不仅能挫败暴动的阴谋,且能让残害武相公的元凶落网,权相公还不立即行动吗?”
权德舆也顾不上打官腔了,急问:“你知道杀手的姓名吗?落脚点?行动计划?”
崔淼示意他近前来。
权德舆果真凑过去,听崔淼说:“平卢雇佣的两名‘黑刺’是来自嵩山中岳寺的和尚,一个叫净空,一个叫净虚。曾经在长安城外的镇国寺躲藏过。还有一个来自成德的牙将尹少卿,负责穿针引线。此三人为首,下属共十来人,都是武功高强的职业杀手,他们的计划是……”
少顷,权德舆移开身子,脸色煞白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崔淼答非所问:“圣上的诏书里说得明白,只要有人举告属实,可尽免连坐之罪。待权相公将凶犯抓捕归案时,还望能信守朝廷的承诺。”
权德舆拂袖道:“本官自是有信用的。”
来到门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都是为了她?”
崔淼悠悠地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荒唐!”权德舆斥道,“另外提醒你,本官是东都留守,非是宰相。不要再成天权相公权相公的!”
门关上了,黑暗重新占满小屋。崔淼无须闭上眼睛,也能与那双目光相逢了。
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为了她吗?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她,但首先是她。
4
下午议事时,权德舆直接向吐突承璀提出将裴玄静移出牢房,转去河阴县廨内软禁。他的理由是,裴玄静毕竟是当朝宰相的侄女,又是个美貌的柔弱女子,将她和一大帮子贱民拘押在一起,实在说不过去。
吐突承璀并不反对。
河阴县廨规模有限,远不如守仓的军营气派舒适,所以吐突承璀带着随扈住在军营里,也在军营里办公,和权德舆一起处理大仓失火的善后事宜。权德舆安顿好裴玄静之后,就开始抱着脑袋直哼哼,说是犯了头风病无法理事。吐突承璀明知他托病耍赖,也不好逼人太甚,便让他自行歇息去了。
裴玄静被关进县廨后院一间孤零零的耳房。房中有榻有几,干干净净,屏风后的盥洗架上搁着铜盆,盆里盛着清水,架上还挂着洁白的手巾。反正无事可做,裴玄静便开始洗漱。
她呆呆地洗了一会儿,便抛下手巾,捧着脸哀哀悲泣起来。
裴玄静从来不好哭,平时还挺看不起那些遇事无措,只会落泪的女子。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除了眼泪已经一无所有,不如痛痛快快地哭个够吧。
不知哭了多久,她听见门上有响动。裴玄静睁大红肿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人持烛而入。
原来又入夜了。
来人婢女打扮,手中提了个食盒。她从食盒中拿出两三个碗碟来,摆在几上,轻声道:“大娘子,吃晚饭吧。”
裴玄静大惊,“……是你?”
这略微低沉的少女嗓音太特别了,绝不会认错。
禾娘摇头示意她收声,三下两下脱去婢女的外衫,递给裴玄静,“穿上。”
裴玄静赶紧换装,禾娘在旁边悄声叮嘱她:“出门后就沿着走廊一直向前,到尽头处是个下坡,你朝左转到假山石下,有人在那里接应你。”
“是。”
禾娘把食盒交到裴玄静手上,“走吧。”
裴玄静来到门前,又回头问:“你不走吗?”
“我自有办法,不用你管!”她恶狠狠地回答。
裴玄静的心口紧了紧,便向禾娘一点头,推门而出。
夜色苍茫如昔,踏在满地银箔似的月光上,裴玄静竟然没有丝毫恐惧,只觉得夜凉如水,仿佛转瞬入秋。低下头,她提着食盒尽量走得又快又稳。院子里站着两名守卫,她的身上能感到他们沉默的目光,但一直没有人阻拦她。
走廊尽头的左侧果然是个下坡,挡着一座形状丑陋的假山石。裴玄静刚转到山石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喊不出声,但皎洁月光帮她看清那张沧桑的脸。
是聂隐娘的磨镜丈夫。
他看到裴玄静眼中的慌乱平抑下来,才慢慢放开手,低声道:“别出声,跟我走!”
河阴县廨很小,假山背后其实就到院墙了。隐娘的丈夫领着裴玄静沿院墙一路潜行,走不多久,几株杨柳左右分开,面前横亘着一脉流水,岸边泊着一页扁舟。
裴玄静随那汉子上了船,钻入船篷,聂隐娘气定神闲地端坐其中。
“坐吧。”她对裴玄静说。
裴玄静刚坐稳,船身便轻轻一荡,滑离岸边。从篷内只能看见那汉子足下踏的草履,耳边响起竹蒿每次入水时的哗哗声。
太宁静的真实,反而更像梦境了,而且让人分辨不清,小船究竟是正在驶入,还是将要离开这一场南柯梦。
裴玄静突然惊叫起来,“禾娘怎么办?禾娘还留在县廨里!”
“我们会在前方不远处靠岸,从那里接上她。”
“她肯定能逃出来吗?”
聂隐娘冷冰冰地反问:“你都行,她为什么不行。”
裴玄静无言以对。聂隐娘总是这样言简意赅,丝毫不给人留余地。才短短几天,禾娘也学得和她差不多了。
“隐娘为何救我?”
“你是想问,我们为何一路尾随你吧?”
裴玄静反问:“不都一样吗?”
聂隐娘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同杨柳的枝条随风掠过池面,连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但裴玄静并没有留意到。
“静娘是要去洛阳吗?”
“是,哦……也不是,其实我要去的是……昌谷。”就像一个在黑暗迷宫里团团乱转找不到出口的人,裴玄静早已不敢去计算自己耽搁了多久,甚至都不敢去想目的地了。
聂隐娘平静地说:“正巧,沿河顺流而下便是昌谷,不需转道洛阳。”
“真的吗?”
“我们接上禾娘,一路不停船的话,最多半天便能到达昌谷。”
裴玄静简直要蹦起来了,却又浑身一凛,“不行!”
“怎么?”
“崔郎中还留在牢里。”裴玄静急切地说,“隐娘,必须把崔郎中也救出来,否则他们一旦发现我跑了,定会加倍为难他的。”
聂隐娘摇了摇头,“不行。他的刑伤过重,又被押在军营里,内外均有重兵把守,我也无法施救。”
“怎么可能?”裴玄静不愿相信,聂隐娘是那么神通广大的人物,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啊。她哀求:“隐娘,求你再想想办法……”
“没办法。”
船身左右晃动后停下,原来是靠岸了。一条轻盈的影子从岸边飞下,稳稳地落在窄小的甲板上。
“师父。”
聂隐娘根本没动,只朝徒弟微微点头,“坐下,我们就开船了。”
“不!我不走了。”裴玄静钻出船篷,这才发现船身离开岸边尚有一步之遥,难怪禾娘是飞身跃下的。裴玄静对那汉子道:“请大哥将船再靠岸近些。”
聂隐娘问:“你想干什么?”
“不救出崔郎中,我也不走。”
“你不想去昌谷了?”
裴玄静的心好像被狠扎了一刀,嘴里又咸又涩,似有血从胸腔涌上来。但是她稳住自己,清清楚楚地说:“我想去,可我不能就这样抛下崔郎。情义不得两全,我……只能出此下策。”
没有人说话。夜深了,岸边草丛中的促织叫得越发欢畅。一轮明月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素光垂手可拾。
“唉。”聂隐娘出篷而来,“真是啰嗦。”
“还得我去跑一趟。”她凝望着水中月说。夜风乍起,聂隐娘一身黑色劲装纹丝不动,端立的身姿中却有一种神祇般的冷漠飘逸。
裴玄静向她深深一拜,“多谢隐娘。”
禾娘叫道:“师父,我也去!”
“不必。”聂隐娘依然不动声色地吩咐,“你们仍然去昌谷。你须一路小心,保护静娘。”
“我……”禾娘满脸不愿意,但聂隐娘淡淡一瞥,她便不敢再吭声了。
虽说要去救崔淼,聂隐娘却迟迟不动身,只低头看着河面上的月亮倒影。裴玄静便也跟着看去——但见水平如镜,映出碧水青天中的夜色,无声无息地向东流淌。看不见的阴影渐渐飘过来,突然,就像拉上一块黑色的帷帘,浓重的乌云遮在天地之间,星月清光顿时泯灭。
裴玄静感到船身又是极轻微的一荡,乌云已然飘过。甲板上再也寻不到聂隐娘的身影,她融入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去了。而他们的小舟恰如离弦之箭,轻盈地射向逝水的深处。
汉子瓮声瓮气地说:“都进篷里去坐吧,我好撑船。”
裴玄静和禾娘面对面坐在船篷中,裴玄静想攀谈几句,无奈禾娘一直板着脸,目光也执着地避开她。裴玄静只得作罢。
就在刚才换装时,裴玄静发现了禾娘夜行衣上撕破的口子,由此证实了自己的怀疑,灞桥驿夜入房间的正是禾娘。所以,聂隐娘一伙也不可信。
裴玄静深知此时自己孤立无援,根本不是眼前这几位的对手。所以她迅速地下了一个赌注,逼聂隐娘去救崔淼。她记得聂隐娘对崔淼很有好感,如果隐娘肯去施救,就说明其用心尚不险恶。如果不肯,那么裴玄静也绝对不会把她引到昌谷去。退一万步说,只要能支走聂隐娘,禾娘总好对付得多。
裴玄静坚信:只要把金缕瓶带给长吉,“真兰亭现”之谜便能解开。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从那以后,她便可以心无旁骛、安安定定地做长吉的妻子,与他相伴一生。
小船悄然无声地前行着。裴玄静的心中忽明忽暗,兜兜转转那么久,此刻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似乎一生的喜怒哀乐都提前用光,现在她能做的唯有祈祷上苍,保佑自己能走完这最后一程。
“都怪你。”
裴玄静一震,方才醒悟是禾娘在说话,“唔,你说什么?”
“我说都怪你!”船里没有点灯,仅有水面泛起的一点微光照进来,映出禾娘稚气未脱的面孔。这时候的她,比裴玄静之前所见的任何模样都更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头一次见到你我就讨厌你,那回要是不让你进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气鼓鼓地说,“都是崔……他非要叫你进去……”她停下来,怨毒地紧盯裴玄静,好一会儿才又说,“你把他害得好惨。”
“我……”裴玄静有点不知从何谈起的感觉,但她并不想同禾娘争吵,便劝慰说,“他会没事的,隐娘一定能救出崔郎。”
“那又怎样!就算救出来我也没机会再见他,他更不会理我……他的心里只有你!”
裴玄静无言以对,少顷,才温柔地问禾娘:“你很喜欢崔郎?”
禾娘不回答裴玄静的问题,反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你少得意!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美点,还是宰相家的侄女吗!”
裴玄静哭笑不得,“禾娘,你这样说可就太鄙薄崔郎了。他不是看重那些的人。”
“反正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禾娘说,“原先我有家,贾老丈就像亲爷爷那样疼爱我。我虽然没有爹娘,可一样过得很开心。我们的院子里总是住满了人,都是些穷苦百姓,但都特别善良,我从没见过一个坏人,也用不着对任何人有戒心……”
禾娘的声音低下去,裴玄静情不自禁地应道:“……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禾娘突然又拔高了声音,“你根本不知道我原先的家有多好!逢年过节,宫里总会派中贵人送来好多吃的用的。我们的院子连金吾卫都不敢进。有几次朝廷抓通缉犯,王公大臣的宅邸可以搜,唯独我们的院子谁都不许擅闯。那年春明门外发现暴民,京兆尹还派了人专门来保护我们的院子。崔郎中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就说,他喜欢在我家落脚,因为我家的院子是全长安最安全最安宁的地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爷爷也死了……”她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裴玄静感到很心酸,又想起王义,更是悲从中来。很显然,禾娘对抚养自己长大的贾昌老丈感情很深,却不怎么想念父亲。也难怪,毕竟这个父亲对她没有养育之恩,而是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不对。裴玄静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至今没有听禾娘提起过王义一个字。一直是旁人:王义、崔淼、聂隐娘、裴玄静,甚至皇帝在谈论和证实这对父女的关系,但禾娘自己从未表过态。
她试探地说:“禾娘,你爹爹有一样东西要我转交……”
“不要对我提那个人!”禾娘喊起来,“是,除了你还有他。就是你们两个人先后出现,才把我的日子彻底搅乱了!他还找来了聂……害我从此只能跟着她,可我本来是可以跟着崔郎的!”
“请隐娘出手是为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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