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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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现在,在开罗到处搞不到苏格兰威士忌,可我这里有。”
“对于你这样解决问题,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范德姆不耐烦地说。
“噢,我明白了,”米克斯说。他认为范德姆是要现金。
“我要找到沃尔夫,”范德姆继续说,“我要知道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你这里的常客吗?他都买些什么?”
“香槟酒、鱼子酱、咖啡、外国酒,咸胡桃、蒜肠、白兰地酒泡的杏……”
“太好了,”范德姆对这意外的情报十分有兴趣,把米克斯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了。一名谍报人员如此花钱购买进口食品说明了什么呢?回答是:这人行动不谨慎。可是,沃尔夫并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这看来是个行动方式问题。
范德姆说:“我现在要知道他什么时候还来买东西。”
“他的香槟酒喝光了自然就来。”
“很好,他再来时,我要查明他的住处。”
“不过,先生,如果他还不愿意我去给他送货……”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会给你派个助手来。”
米克斯对这个主张有点反感。“先生,我会帮助你的,可是我的生意是私人……”
“别啰嗦了,你没别的出路,要么帮我的忙,要么进监狱。”范德姆很严厉地说。
“不过,让英国军官在我的商店里……”
“嗨,不会来个英国军官。”范德姆心想,来个英国军官站在这里,那不就把沃尔夫吓得不敢来了吗?
范德姆笑了笑说:“我想,我会派个适合干这项工作的人来。”
当天晚上,范德姆吃罢晚饭后买了一大束鲜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埃琳尼的住处。
她住在普拉西德尔剧院旁边的一幢老式公寓里,她的那套房子优美宽敞。一位努比亚看门人将范德姆带到三楼,范德姆拐过楼中央用大理石砌成的楼梯间来到了A号并敲响了门。
他事先并没告诉她自己要来。他突然想起来,她也许正在与她的男朋友玩得正高兴。
他很耐心地在走廊里等着,心里在想象着她住的房子里面会是什么样子。这是他第一次来,她也许出去了,因为她晚上有许多事要做。
门开了。
她穿了一件黄色的棉布上衣和一件裙子,布料很薄,透过衣服几乎可以看清她的皮肤。衣服的颜色和她的浅棕色皮肤十分相衬,非常协调。她茫然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并顽皮地笑了。
她说:“嗨,是你。你好。”
“晚上好。”
她向前迈了一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请进。”
他走进去,她把门关上。
“我没想到你给了我个吻。”他说。
“我喜欢这样。来,让我把你的外衣脱掉。”
他把花递给她。他感到自已被戏弄了。
“我先把花插在水里,你到里面去吧。”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进她的起居室并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很舒适,容易让人想入非非。里面的装饰以粉色和黄色为基调,有几个松软的沙发摆在地上,中间有一张白色的榆木桌子。这是间角屋,两边都有窗户。落日余晖使屋里的东西发出淡淡的光来。在地板上有一张棕色的皮质毡子,看上去像熊皮,范德姆弯下腰去摸了摸,证明是真货。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埃琳尼赤条条地躺在这上面翻来滚去。范德姆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别的地方。在他坐的旁边的一个座位上有一本。人刚才他敲门时她也许正在看它。他把书拿过来又坐下,书上还散发着她身上的热气。这本书的名字叫《斯坦布尔列车》,里面讲的好像是间谍密探的事。在他坐的对面墙上有一张现代派创作的画,画面上的女郎都穿着华丽的常服,而男人们却一个个赤身裸体。范德姆站起来走到对面在那幅画的下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样他就看不到画面了,他觉得那张画很怪。
她手托着插有鲜花的花瓶走进屋里,屋里顿时充满了香气。
他抽出一支烟,说:“我还担心你会出去的。”
“今晚不出去了。”她说这句话时带着一种特殊的腔调,但范德姆却没察觉到。他看着她用混合器制酒,很想一本正经地把他要干的事与她谈谈,但他没有勇气那么做了,因为她在这次会面中占主动,而他觉得自己像是她的秘密情人一样。
“你喜欢这本书吗?”他问。
“这本书很惊险,我看它时总有点紧张。”她说。
“为什么?”
“看来,当间谍要非常勇敢才行。”
“我不这么认为,你……”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他感到自己又彼嘲弄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很严肃的人。”
“严肃的时候很少。”她说着递给他一杯酒,然后自己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来开始喝酒。她从杯子的上缉看了他一眼,况:“密探。”
他呷了一口酒,酒味很好、很美,像她一样美。外边的光线照着她,使她的皮肤看上去是那么光滑,那么有弹性。
“你在想什么?”
“密探。”
她笑了,好像她知道他在说谎一样。“你一定很喜欢做一名密探。”她说。
范德姆心想,她干嘛提这么一个问题?自打我进屋她就没让我舒服过,要么是戏弄我,要么就用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和那两条富有弹性的大腿向我挑逗。
他说:“抓间谍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我不喜欢这项工作。”
“你们抓到他们后怎么处置?”
“一般情况下把他们绞死。”
“我的天哪!”
这下该轮着他来让她不安宁了。看到她有点哆嗦,他接着说:“在战争期间刑事犯通常都得绞死。”
“这就是你不喜欢做密探的原因吗?因为那些人要被绞死?”
“不,我不喜欢这一行是因为不总是经常抓到他们。”
“你是不是对有这样的狠心肠感到自豪?”
“我不认为我的心肠狠毒。我们要多杀他们的人,因为他们在杀我们的人。”他想,我干嘛在为自己辩护呢?
她站起来又给他倒上一杯。他看着她在屋里走路的样子,姿势很优雅,像只猫,而不是像只兔子。他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她,心想,在她的黄色衣服下面还穿着什么呢?她倒酒时,他注意到她有一双纤细而又强壮的手。她并没给自己再倒第二杯。
他很想知道她的背景如何,于是他就问:“你的父母都健在吗?”
“不。”她直截了当地说。
“对不起。”他说。他知道她在说谎。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好奇呗。请原谅。”
她向他这边靠过来,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又用指头尖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地抚摸,像一股凉风吹在身上一样。
“你用不着向我道歉。”她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迟疑了一会儿,好像什么事情刺激着她,使她把自己的背景全讲了出来。
她的家庭非常贫穷,她在几个孩子中是老大。她的父母都受过教育,都有一付慈善心肠。“我爸爸教我英语,妈妈教我要穿干净衣服,”她说。但是,当裁缝的父亲太正统,与一帮无赖就犹太教教义问题进行了一场辩论后就从亚历山大的犹太人团体中分离出来。在埃琳尼15岁那年,父亲眼睛出了毛病,他从此再也不能干裁缝了,可他又不接受亚历山大城犹太人的“施舍”,也不求他们帮助。为了家庭生计,埃琳尼到一家英国人那里当侍女,并把所挣的工资送回家里。下面所发生的事范德姆已听她说过。她爱上了那家的儿子,两人发生了性关系。庆幸的是,在她没怀孕之前,他们两人的事被主人发现了。主人的儿子被送到别处去上大学,她被主人解雇了。她不敢回家,不敢告诉父亲,她因为和人私通而被解雇,而且那人还是位异教徒。她靠以前攒的那点钱生活,和往常一样到时送给家里相同数目的钱,直到手头上一无所有为止。后来她遇上一位好色的商人,那人为她租下这套房子,才使她得以活下来。不久,她的爸爸从别人口里知道了她所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让全家人听哀曲。
“听哀曲是什么意思?”范德姆问。
“就是等于我死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听到他们的音讯,只是在她妈死后一位朋友来信告诉了她这一消息。
范德姆问:“你记恨你爸爸吗?”
她耸了一下肩膀,说:“我认为这样很好。”她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拥有一套房子。
“可是你觉得这样快乐吗?”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两次张口,但欲言又止,后来她干脆把目光移开。范德姆心想,她一定是后悔将她的身世讲出来。
她把话题一转,问:“少校,今晚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范德姆集中精力想了想。刚才他的注意力都放到她身上去了,对她的手、脸蛋以及她的过去都发生了兴趣,以致于忘记了来这里是什么目的了。
“我还在寻找亚历山大·沃尔夫,至今也没找到他,但我找到了他常去的一个食品店。”
“你怎么找到的?”
他决定不将此事告诉她。除了情报局的人,其他人最好不要知道我们正想通过伪钞的出现来跟踪沃尔夫。
“说来话长了,”范德姆说,“重要的是我想派个人到这个商店里去,等沃尔夫再去买东西时就发现他了。”
“我去。”
“正是我所想的。”
“等他进了商店后,我就用糖罐子朝他脑袋上猛砸,把他击昏,然后守着他,等你们去。”
范德姆笑了,他说:“我相信你能那样做,我似乎看到你跃出柜台,用东西砸他的脑袋。”他的心一下松下来,现在可以集中精力谈下一步的事了。
“说正经的,我该怎么办?”
“你必须要发现他的住处。”
“怎么发现?”
“我也不知你该怎么办好。”范德姆说,“我想,你可以和他交朋友。你长得漂亮迷人,这对你来说是不难办到的。”
“你刚才说的‘交朋友’是什么用意?”
“这就看你怎么理解了。总之,你要达到弄清他的住址为止。”
“我明白了。”突然,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说话带着一种苦涩的味道。
埃琳尼情绪突变使范德姆感到吃惊,他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使她这样。对了,这样的建议也许是伤了埃琳尼的自尊心。
她说:“你为什么不派你手下的一名士兵去跟踪他?”
“如果你不能赢得他的信任的话我也许不得不那么干。问题在于,他若是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他会设法把我们的人甩掉,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去那个商店买东西了,我们就会失去这个有利的机会。如果你和他拉近乎,要求他在住的地方请你吃饭,那么我们就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就弄到我们所需要的情报。当然,这一手也许不起作用。这两种办法都有一定的冒险性,但我喜欢用更有把握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
“我懂你的意思。”
范德姆心想,你当然懂,话都基本挑明了。她到底怎么了,真是个怪人。一会儿,他被她迷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她可气。这时,他的脑海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印象:她可能拒绝去干他要求她做的事。
他不安地问:“你帮不帮我?”
她站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怀酒,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她看上去很紧张,但事情很明显,她不会把原因告诉他的。他向来讨厌女人这样,让人琢磨不透。如果她拒绝合作的话,事就砸了。
最后,她说:“这事比我以前干的所有事都糟。”
“我也这样认为。”他说。
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
“你明天就开始干。”说着,他将写有那家商店地址的一张纸条递给她。她接过去,连看也不看。
“店老板叫米克斯·阿雷斯托普拉斯。”他补充说。
“你认为这件事需要多久?”她问。
他站起身来,说。“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隔几天我就同你联系一次以便掌握事情的发展。你哪,只要他一出现,你要马上向我报告,行不行?”
“行。”
范德姆又想起一件事来,“商店的店主认为我们找沃尔夫是为了伪币的事。真正目的不要对他讲。”
“不对他讲。”
她的情绪还没变过来,两人在一起再呆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了。
范德姆说:“你看你的书吧,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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