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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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沉默后,埃文斯说:“当然,你是对的,少校。”他的话虽平和,但声音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我们不会送他们回家,”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要把他们埋葬在这儿。”
中午,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过了一会儿,上面发来了确认的消息:我们明天发动进攻。
第十七章
1916年7月1日
沃尔特?乌尔里希深陷地狱之中。
英国的轰炸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德国的战壕里每个人看上去都比一周前老了十岁。他们蜷缩在自己的防空洞里——那是在战壕后面深挖出来的人造洞穴,但躲不过那振聋发聩的噪音,脚下的大地也在不停地颤动。最可怕的是,他们知道那一枚枚大口径的炮弹随时会命中战壕,再结实的防空洞也会被瞬间摧毁。
每次炮击一停,他们便爬出防空洞进入战壕,准备击退预期中的大进攻。一旦他们欣喜地发现英国人还没有向前推进,就立刻检查损失情况。战壕会炸出大坑,防空洞入口也会被泥土掩埋,还有,在一个倒霉的下午,炊具箱被炸烂,里面都是杯盘碎片、黏糊糊的果酱罐头和肥皂泡。他们无精打采地铲掉泥土,在堑壕里加铺护板,预定更多的储备。
订货一直没有送达。送到前沿的补给微乎其微。炮击让任何接近前沿的行动都十分危险。战士们饥渴难耐。沃尔特不止一次心存感激地喝光了弹壳里的雨水。
轰炸间隙,战士们不能待在防空洞里,他们必须进入战壕防范突击的英国人。哨兵一直在严密监视着敌军动向。其他人则坐在防空洞附近休息,随时准备着,一听见炮声就沿着台阶进入地下,如果敌人发动攻击便冲上护墙防守自己的阵地。每次进入地下都要带上机枪,出来时再放回射击位置。
在密集炮火轰炸期间,英军还用迫击炮发动攻击。尽管这种小型炮弹声音较轻,但威力十足,能够炸碎堑壕的护板。不过,炸弹从无人区那边沿着弧线慢慢抛射过来,看见它的时候还来得及隐蔽。沃尔特就躲过一次,他跑得够远,没有受伤,但炮弹掀起的泥土溅到他的午饭上,害得他只能把这一大碗可口的炖猪肉扔掉。这是他吃到的最后一顿热饭,如果眼下能吃上的话,就算掺了泥巴他也会一起吃掉。
除了炮弹以外,他这段前沿阵地还受到了毒气攻击。战士们配备了防毒面具,但战壕的底部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死老鼠和其他被氯气毒死的小生物。步枪枪筒已经变成了墨绿色。
轰炸在第七天晚上停了下来,沃尔特决定出去巡逻一番。
他戴上毛线帽,脸上抹了一把泥土显得黑一点。他拔出手枪,那是一支专门配发给德国军官的标准九毫米鲁格尔手枪。他弹出弹夹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满满的。
他顺着梯子登上护墙,这种举动在白天实在是找死,但晚上就相对安全一些。他弓着腰跑了起来,顺着铁丝网下了缓坡。铁丝网上有一道裂口,按照设计置于德国机枪射击位置的前方。他双膝着地爬过了裂口。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小学生时经常读的冒险故事。通常是长着方下巴的年轻德国人被各类人物威胁追杀的故事——有印第安人、带着吹管的俾格米人和狡诈的英国间谍。他的回忆里充斥着匍匐穿过灌木丛、小树林和草场的情节。
这里没有多少灌木丛。经过十八个月的战争,这里只剩下几片草地和矮树丛,偶尔能见到点缀在烂泥和弹坑荒原上的几棵小树。这里没有任何掩护,因此情况更加糟糕。今晚没有月亮,但爆炸的亮光或者某处强烈的火光不时照亮眼前的景物。这时,沃尔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如果他碰巧待在弹坑里就不易被人发现,否则,他就只能希望没人朝他这个方向看。
地上有不少没有爆炸的英国炮弹。沃尔特计算了一下,大概三分之一的炮弹都是哑弹。他知道劳埃德?乔治负责军火,看来这位蛊惑人心的政客好大喜功,看中数量而不是质量。他想,德国人永远不会犯这类错误。
他来到了英国人的铁丝网前,顺着它爬行,最后找到一处缺口,钻了过去。
随后他看见了英国人的前沿阵地,就像画笔在灰暗的天际抹出的一道黑线。他匍匐前行,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他必须靠近些——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希望听到战壕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每天夜里作战双方都会派出巡逻兵。沃尔特通常派的是几个头脑灵活的战士,他们无聊得宁可去冒险,尽管这相当危险。不过有时候他也亲自上阵,部分原因是以此显示他身先士卒,此外,他的观察通常更加详细。
他仔细听着,辨别出一声咳嗽,几句喃喃自语,或许还有放屁的声音,随后是一声满意的叹息。看来他接近的这段阵地较为平静。他转身向左,又爬了近五十米的距离后停了下来。现在,他听到了一种陌生的声音,有点像远处什么机器在嗡嗡作响。
他接着爬,尽量竖起耳朵。黑暗之中很容易迷失方向。有天晚上,他爬了很久之后,又回到了半小时前经过的铁丝网边,这才发现自己绕了一个大圈。
他听见一个声音平静地说:“就在前边。”他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一束用布蒙着的手电光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就像一只萤火虫。在微弱的反光中,他辨认出二十多米外有三个戴英式钢盔的士兵。他想悄悄离开,但担心移动起来会暴露自己。他拔出手枪——就算要死的话,也得拉上几个敌人当垫背。保险栓就在他握枪处的左上方。他用拇指向上扳动,往前一推。轻轻的“咔嗒”在他听来好似一声霹雷,但英国士兵好像并没有听见。
其中两人抬着一卷铁丝网。沃尔特猜他们是要修补白天被德军炮击毁坏的部分。也许我应该马上射杀他们,他想,一、二、三——他们明天会来杀我的。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就这样,他克制住不去扣动扳机,看着他们走过去,消失在黑暗中。
他推回保险栓,把枪插回皮套,慢慢爬近英国人的战壕。
现在,噪音更大了。他静静地趴了一会儿,专注地听着。这是一群人的声音。他们在尽量压低声音,但这么多人说话还是能被听见。有挪动脚步的声音,衣服摩擦的响声,还有吸鼻子、打呵欠、打嗝的声音。此外,偶尔能听见几句平静、威严的指令。
让沃尔特既好奇又震惊的是,看来这里聚集了很大一群人。他估计不出具体人数。近来英国人又挖了一些更宽的新战壕,似乎准备放置更多储备物资,或者是巨型火炮,但也许只是为了安置更多的人。
沃尔特得亲眼看一看。
他继续向前爬。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他必须看看战壕里面,但他能不被对方发现吗?
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一下子呆住了。
他回头看见萤火虫般的手电光,那三个修补铁丝网的人又回来了。他紧贴着泥地,慢慢掏出手枪。
他们匆匆走着,也不在乎弄出动静,只是高兴已经完成了任务,急于安全返回。现在他们已经离沃尔特非常近了,不过还是没有看见他。
他们经过时,沃尔特灵光乍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现在要是有人照见他,就会以为他跟那三个人是一伙的。
他几步跟上去,估计他们分辨不出身后的脚步声。果然几个人谁也没有往后看。
他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现在他能看见战壕里面,但一开始只能辨认出几个光点,应该是手电筒。等到他的眼睛适应下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立刻大吃一惊。
眼前这群人有好几千。
他停下脚步。这种宽战壕的作用一直不明,现在才暴露了真相——原来这是集散战壕。英国人正在调派部队准备进攻。他们站在里面等待着,一个个烦躁不安,军官带着的手电筒映射出寒光闪闪的刺刀和头盔,一列列延伸过去。沃尔特想清点一下——一行十个人就是一百,再加一百就是两百,四百、八百……目力所及之处,应该有一千六百人,剩下的全部笼罩在黑暗中,无法看清。
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必须尽快赶回去上报这一消息。如果德军现在向这边开炮,就能杀死成千上万的敌人,将其歼灭在进攻之前。这简直是个天赐良机,是魔鬼投下了残酷战争的骰子。一旦他返回自己的阵地,就立刻电告指挥部。
一束光线投射过来。他看见一个英国哨兵探出护墙,端着来复枪盯着他。
沃尔特猛地卧倒在地,把脸埋在泥里。
枪声响了。接着,铁丝网小队里一个人喊道:“别开枪,你这个疯子,是自己人!”这口音让沃尔特想起菲茨在威尔士宅邸的仆人,他猜测这是威尔士编成团。
亮光暗了下去。沃尔特一跃而起,开始往德军方向跑。哨兵的视线被闪光扰乱,几秒钟内,无法看清这边。沃尔特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只觉得身后那杆步枪随时都会再次响起。不到半分钟他便跑到了英国人的铁丝网那儿,立刻屈膝蜷身钻了过去。手电光又照了过来。他仍处在步枪的射程之内,但已经不太容易辨认。他一跃趴在地上。手电光扫过他的头顶,一大块燃烧的镁块投到他前面几米的地方,但身后再没有枪声传来。
等那团火球燃烧开来,他便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回了德军前沿。
凌晨两点刚过,第八营在离英军前沿约三公里的后方集结起来。菲茨焦虑地看着这一切。他一直担心这些刚受过训练的新兵会给他丢脸,但他们没有。新兵情绪稳定,欣然听从指挥调遣。
旅长坐在马背上简短讲了几句。下面有个中士用手电把他照亮,半明半暗中他像个美国电影里的恶棍。“我们的炮火已经彻底扫清了德军的防御,”他说,“等你们到了那边,只能看见遍地的德军尸体。”
旁边有个威尔士人嘟囔了一句:“这可真绝了,德国人全都死了,可怎么还能朝我们还击呢。”
菲茨往队列里瞥了一眼,但四周太黑,他没认出说话的到底是谁。
旅长接着说:“拿下他们的战壕,坚守在那儿,随后野战炊房就会跟上,给你们送上热饭热菜。”
B连在几名副排长的带领下开赴战场。他们穿过田野,腾出大路让运输车通过,边走边唱着《伟大的耶和华引导我们》。直到他们消失在黑暗中,那歌声还在夜空中回荡,几分钟后一切才归于沉寂。
菲茨回到营部。那里有一辆无篷卡车把军官们送往前线。菲茨坐在中尉罗兰?摩根旁边,他是阿伯罗温煤矿经理的儿子。
菲茨竭力遏制带有悲观情绪的言论,但他也不禁怀疑旅长的乐观精神完全背离了现实。历史上从未有过类似规模的进攻,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七天的轰炸并未扫平敌人的防御——就像那个无名战士挖苦的那样,德军仍在还击。实际上菲茨在自己的报告中也指出了这一点,到头来哈维上校却问他是不是害怕了。
菲茨十分担心。总参谋部对这些坏消息视而不见时,就会有人死亡。
似乎是在证明他的观点,一颗炮弹落在他们身后的路上爆炸了。菲茨回头去看,只见一辆相似的无篷货车有半边车身都飞上了天。它后面的那辆车突然转向,冲进了沟里,接着又被后面的卡车撞上。这种场面十分惨烈,但菲茨这辆车并没有停下帮忙。司机的做法相当正确,伤员会留给医护人员处理。
左右两侧又落下不少炮弹。德军瞄准了赶赴前沿的部队,而不是前沿阵地。想必他们算好了大进攻即将开始——如此大规模的兵员调动很难逃过他们情报部队的眼睛,德军致命的准确度会在英军战士抵达战壕之前就杀死他们。菲茨强作镇静,但无法排除内心的恐惧。只怕B连甚至到不了战场。
随后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终于来到集结区。几千人已经抵达这里,士兵们斜倚着步枪,低声交谈着。菲茨听说炮击已经让有些单位减员。他等待着,不知他的连是否还存在。值得安慰的是,阿伯罗温同乡队完好无损,已经集合完毕。菲茨带领他们走完最后几百米,进入前沿集散战壕。
然后,他们无事可做,只是静静等待进攻的时刻到来。战壕里有水,菲茨的绑腿很快就湿透了。这里不允许唱歌,因为敌人在他们的前沿能够听见动静。吸烟也同样被禁止。有人开始祈祷。一个高个子战士拿出他的薪水簿,就着副排长利亚?琼斯微弱的手电光,开始填写“最后的遗嘱”那一页。他用左手写字,这让菲茨认出他是莫里森,从前在泰-格温当过仆人,是板球队的左撇子投球手。
黎明来得很早,毕竟仲夏刚过去几天。借着微光,有些人拿出照片来,端详着,亲吻着。这种场面不免令人感伤。菲茨犹豫自己是否也该学着战士们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照片。照片上是他的儿子乔治,大家都叫他小宝宝。他现在十八个月大,但照片是在他过周岁生日时拍下来的。一定是碧抱他到照相馆拍的,因为他身后挂着花草空地的背景帘,很俗气。他打扮得不怎么像个男孩,穿着白色小上衣,戴着无边童帽,但他圆嘟嘟的,十分健康。如果菲茨今天战死沙场,他将来就会继承他伯爵的名号。
菲茨估计碧和孩子现在应该是在伦敦。正值7月社交季,尽管时局不稳,但女孩们总要在社交界露面,否则她们还能上哪儿找合适的丈夫呢?
天光渐亮,太阳随之升起。阿伯罗温同乡队的钢盔闪闪发亮,刺刀上反射着初现的晨光。他们中的大多数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无论输赢,他们都将面临一场洗礼。
英军炮火开始了猛烈的轰炸,密集的火力闪着光。炮手竭尽全力,或许这最后的努力会摧毁德军的阵地。这也一定是黑格将军在心里祈祷的。
阿伯罗温同乡队被安排第一波进攻,菲茨先行一步去查看战场,留下几个副职指挥B连。他从那些等待进入战壕的士兵身边挤过去,站到射击踏台上,透过沙袋垒起的护墙上的射击孔向外窥探。
初升的太阳驱散了晨雾。蓝色的天空中,是一团团炸弹爆炸后的黑烟。菲茨想,天气看来不错,是个典型的法国夏日。“真是个消灭德军的好天气。”他自言自语道。
菲茨待在阵地上,等待进攻零时的到来。他想看看第一波进攻会有什么结果,应该吸取哪些经验。尽管他在法国几乎当了两年军官,但今天是他头一次上阵指挥,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指挥上有什么闪失,这比自己被杀还要让他紧张。
上面给每个人发了一份朗姆酒。菲茨喝了一点儿。尽管胃里一下子暖烘烘的,可他觉得自己更紧张了。进攻零时定在七点半钟。七点过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七点二十分,英军的炮火停了下来。
“不!”菲茨大声说,“现在不能停!太早了!”当然,没有人听他的。他惊呆了。这等于是告诉德国人攻击马上就要开始。他们现在会爬出防空洞,架好机枪,各就各位等在那儿。我们的炮手明明白白给了敌人十分钟准备时间!他们本应该一直开火,直到最后一分钟,直到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菲茨沮丧至极,不知单单这一个失误会让多少人丧命。
副手们高声发出命令,战士们在菲茨旁边登上梯子,爬过护墙。他们在前沿的铁丝网边上整队,那里距离德军前沿大概四百米左右,但对面没有朝他们射击。让菲茨惊讶的是,中士们吼道:“听口令,列队——看齐!”战士们开始像在操场上一样看齐,仔细调整着距离,直到他们一个个站得像保龄球道上的球柱一样。菲茨觉得现在整这一套简直是疯了——等于又给了德军准备的时间。
七点半哨声响起,信号员全都挥起小旗,第一排开始前进。
由于身上辎重繁杂,他们根本无法快跑:额外的弹药、防水布、食物和饮用水,每个人还携带了两枚米尔弹,这种手榴弹一枚就近一公斤重。战士们蹒跚小跑着,趟过一个个弹坑,然后穿过铁丝网的空隙。他们按指示站成几排继续前进,肩并肩穿越无人区。
等他们走到一半,德国人的机枪开火了。
菲茨听见那熟悉的嗒嗒声,片刻后便看见有人倒了下去,先是一两个,然后是十个、二十个,越来越多。“我的上帝!”菲茨叫道,眼见战士们一个个扑倒,五十个、一百个。他被眼前的屠杀吓傻了。有些人中弹时举起两手,有些人惊叫、抽搐,其他人则轰然倒地,就像被扔掉的行李袋。
这比格温?埃文斯的悲观预测还要糟糕,远远超出菲茨最可怕的想象。
他们还没有接近德军的铁丝网,大部分人就已经倒下了。
哨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第二队开始前进。
列兵罗宾?莫蒂默气急败坏。“真他妈的愚蠢,”他耳边全是机枪的嗒嗒声,“我们应该摸黑上来,怎么能在他妈的光天化日下进无人区。连个烟幕弹也不放。这简直是他妈的自杀。”
集散战壕里的士兵们不安起来。比利担心阿伯罗温同乡队士气低落。他们从宿营地行军赶往前线,途中经历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炮击。他们没直接挨到炮弹,但前面和后面的两组人马都惨遭屠戮。还有一件糟糕的事情,他们行军经过了一排新挖的大坑,每个深度都在一米八左右,他们猜测这就是集体葬坑,等着掩埋当天的战死者。
“因为风向不对,没法发射烟幕弹,”先知温和地说,“就因为这个,我们也没使用毒气。”
“真他妈的疯了。”莫蒂默嘀咕着。
乔治?巴罗快活地说:“那些当官的最清楚。他们天生就是统治者。要我说,还是让他们决定。”
汤米?格里菲斯不依不饶:“你怎么能相信这个?他们不是把你送进管教所了吗?”
“他们就得把我这样的人送进监牢,”乔治坚决地说,“否则,每个人都会变成窃贼。我自己也可能被抢!”
大家都笑了起来,唯独莫蒂默闷在一边,没有笑。
菲茨赫伯特少校又出现了,一脸忧郁,手里拿着一壶朗姆酒。中尉把酒给每人分了一份,倒在他们递上的饭盒里。比利喝下后,没有任何享受的感觉。烈酒给战士们壮了胆,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比利经历过类似的感觉,那是在他第一次下矿井的时候,当时里斯?普莱斯把他一个人丢在井下,矿灯又灭了。那时候,眼前的幻象让他有了勇气。不幸的是,耶稣只会出现在一个疯狂想象的小男孩的脑海里,对头脑冷静、不再幻想的成人毫无助益。今天比利只有靠他自己了。
至高无上的考验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也许只剩下几分钟了。他能镇静自若,经受住考验吗?如果他经受不住——在地上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吓得哭起来,或者掉头就跑,那他这辈子都会为此蒙羞。倒不如战死的好,他想,可等到枪响的时候,我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又往前移动了几步。
比利掏出身上的钱包。米尔德里德给了他一张照片——她穿着大衣,戴着帽子。但他宁愿记住那天晚上在她卧室里见到她的样子。
不知她正在干什么。今天是星期六,所以,她应该在曼尼?利托夫的工厂缝制军服。现在上午过半,女人们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米尔德里德会给大家讲那些好笑的故事。
他心里一直在记挂着她。那天晚上和她待在一起,大大丰富了他的接吻经验。她教会他不去莽撞行事,而是慢慢享受,种种爱抚竟然那样细腻、那样令人愉快,大大超乎他的预料。她亲吻他的小鸡鸡,随后让他对自己做同样的事。她教他到底该怎么做,直到让她兴奋得叫出声来。最后,她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安全套。他从没见过这东西,尽管听男孩们说起过,大家都管它叫胶皮套头。她给他套上,连这一举动都让他激动不已。
这就像是一场白日梦,他得时时提醒自己这真的发生过。他对米尔德里德自由、积极追求肉体享受的态度毫无准备,这些让他大开眼界。他的父母,还有阿伯罗温的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她“不适婚”,带着两个孩子,却没有丈夫的踪影。但哪怕她有六个孩子比利也不会介意。她为他打开了天堂之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再次体会那种感觉。他要活下来,要再次见到米尔德里德,再跟她共度一晚,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同乡队磕磕绊绊向前移动着,慢慢接近前沿的战壕,比利发觉自己在流汗。
欧文?贝文哭了起来。比利呵斥道:“振作一点儿,听见没有,贝文列兵。哭也没用,是不是?”
那男孩说:“我想回家。”
“我也想,孩子,我也想。”
“求你了,下士,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多大了?”
“十六。”
“见鬼,”比利说,“你怎么当的兵?”
“我告诉大夫我多大了,他就说,‘走吧,等明天早上再来。按你的年龄个子够高,明早你就十八岁了’。他还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就明白我得撒谎。”
“混账东西。”比利说。他看了看欧文。这男孩在战场上不会有任何用处。他浑身哆嗦,不停地抽泣。
比利跟卡尔顿-史密斯说:“长官,贝文只有十六岁。”
“老天爷。”中尉说。
“应该送他回去。他会变成负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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