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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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刺局虽然成功,但看情形应该只是刺杀了一个赝品,所以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后手招可以付诸实施了。
这时候裴盛已经按齐君元的布置转移到位了,迎面对住大丽菊。秦笙笙则从侧面截住试图追赶裴盛的大块头。哑巴站定一个位置,他可以在这个位置直接将箭矢射入半子德院的院门内,就算那人是躲在门楼砖墙后面,他的铁弹子也依旧可以破砖击敌。唐三娘没有在任何位置站定,而是在那些阴兵鬼卒面前走来走去。虽然“三瓣莲”的功用渐渐产生,让她感觉心悸难安,头昏脑涨。但她来回走动时从袖中袅袅飘出的轻烟,也让那些鬼卒阴兵的生理状态迅速起着变化。
“接下来现在在东贤山庄做主的人该听我唠叨两句了,如果没有做主的人,那么你们当中想活命的都应该来听我说两句。”齐君元这次的声音更加高,但语调也更加平和,显得很默然、很淡定。
变则胜
“大丽菊,你的大力绝镖确实猛不可当,按理说‘石破天惊’不是你的对手。”齐君元的态度很诚恳。
“这不用你说,昨天夜间就已经见分晓了。但你还让他来与我对决,摆明了是想让他送死呀。”大丽菊很自信地回应,很难想象一个出手如此厉害的女人说话的声音会这样好听。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有件事情要提前告诉你一下,今天的‘石破天惊’是反旋射出的。”
齐君元只说了这么多,那大丽菊立刻便眼露惶恐、气息微显起伏。的确,“石破天惊”的机栝是可以随意改动的,按自己需要确定正旋或反旋。只不过这杀器一般使用时都是很习惯地设为正旋,所以大家都知道“天惊牌”旋杀力道极为威猛,却从没想过在正旋和反旋上还会存在什么区别。
齐君元是妙器阁的高手,当然知道“石破天惊”可正可反的旋射方式。
大丽菊虽然不是非常清楚“天惊牌”可正可反进行旋转射杀,但她却知道这两种方式的区别和窍要。特别是针对她自己的大力绝重镖而言,因为她的大力绝重镖也是旋转射出的。
大力绝重镖和“石破天惊”的区别是在射出的动力上。大力绝重镖是以手的劲力射出,加上镖叶的二次加速加力,其势威猛无比。如此威猛的力道是天长日久才能修炼而成的,而且根据镖叶弧形,很自然地练成唯一一种旋转方向。但是“石破天惊”却不同,它是完全靠机栝发出,可以随时调节“天惊牌”的正反旋方向。
昨夜的对决确实是“石破天惊”落了下风,当时两边都是以正旋发射武器。大力相撞后,大力绝的二次加速加力,还有镖叶飞散的双重攻击,在力道、途径,以及后续杀着上会更加优越。但如果“天惊牌”是反旋的话,同向的旋劲就会卸掉重镖的冲击力,甚至会将镖体顺势反推。而那几片镖叶在顺向的劲道作用下,会顺势旋转到最尾端才散开,这样飞射的方向就会是往后斜方的,反而会危及到射出重镖的大丽菊,而且在双重力道下,那些镖叶的速度和杀伤力会成倍增加。
所以“石破天惊”只需连续反旋射出“天惊牌”,大丽菊重镖回击。回击的力道越大,危及大丽菊自己的镖叶也越多,而且这些镖叶回射的力道和速度都是原来的倍数。
“大块头,你的技艺是在速度和力量上见长。力量方面还算是正常,但速度快对于你这样的体型实属不易,也是可以让敌手出乎意料的。”
大块头听着齐君元的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鼻腔骄狂地“哼”了一声。
“现在阻住你的小丫头速度没你快,力量也没你强,但是她身上却有无数坚韧不断的丝线。速度快的人最怕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最害怕被纠缠、被拖绊,害怕被自己的力量伤害到自己。所以对付你不能用大刀大枪,而一些缠绕难断的丝线却正为合适。知道一种食鸟蛛吗?一只蜘蛛吐些丝,就能将飞行速度极快、力量也极大的鸟雀给捉住。”
“你又怎么确定我就是个无法撞破丝网的鸟雀。”大块头很傲然地回问一句,眼中露出的是不屑和不信。
“这一点我还真可以确定,因为我知道她挟带的那些都是可以断骨割肉的丝线。所以你没有撞破丝网的机会,一旦撞上去,你自己的力道和速度会将你这大块头变成很多的小块块。”
大块头昂起的头微微缩了下,肩头也不自然地抖晃了下。而高手的状态只需出现一点点微小的变化,就说明他已彻底崩溃。
齐君元看到了大块头的反应,所以他心中确定这个高手已被自己搞定了。
“大傩师,你的嘟囔可以停了。到现在才和你说话,就是想让你能够看清一些形势。”齐君元是猛然将声音提高的,因为大傩师是在半子德院大门处,离得较远,声音低了他会听不清。
“什么?……”大傩师念诵经文的声音戛然而止。也许他之前只是躲在院墙内认真地念诵经文,根本不曾有时间理会外面的情况。此时被齐君元喝叫后一看,才发现情形完全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三瓣莲”的那些鬼卒依旧还是在按指令行动,以怪异的动作舞动刀剑慢慢逼近被围困住的那几个人。但问题是这些鬼卒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幅度也越来越小。最靠前面的身体似乎已经瘫软无力,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倒下。
鬼卒的意志可以被控制,杀伤之中可以不知疼痛、不畏生死。但他们实质的身体机能却未改变,毒药、迷药对他们依旧可以产生效果。而且他们的意识被控制后,反倒不能正确判断别人施放烟雾中所含的物质。唐三娘施放的迷药其实很招摇、很猛烈,一般江湖人一见之后便会掩息防护。但是鬼卒们没有正常的防护意识,所以那些迷药很顺利地入了他们的气息,进入了他们的血液。
“我知道你的底细,你的本事就只能是驱动鬼卒,自己本身不具备实际的攻杀能力。所以到紧要关头,还需要别人以功力、气势帮助你一起念诵经文。现在可操控的鬼卒阴兵已经不行了,你还能有何作为?你那主子为何不带你走,而带走大悲咒、大天目?就是因为大悲咒可直接以声取敌,大天目可以以目光取敌。而你没了可操控的鬼卒阴兵就什么都不是了。不信你探个头试试,我的兄弟保证可以给你七窍再添一两窍。”大傩师的脸色此刻变得死灰死灰的。
齐君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很用力地摇了摇头:“唉,不知道你们自己有没有想过,今天的场面为何会如此混乱,你们为何不能像昨夜那样有御外营的兵将作为外援。一招落了下风便再没有还招能力。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是用来牺牲的,只需要替唐德拖延我们的时间,不让我们及时追上他而已。至于我们的死活,你们的死活,你们的主子并不在意。可怜啊可怜!我们还知道为什么而为、为什么而死,你们却连死了都不知道所为何事。”
大部分的鬼卒已经瘫软在地,没有倒地的也摇摇欲坠。东贤山庄中一片静谧,只偶然有鬼卒拿握不住的刀剑掉落在地发出“当啷”声。
齐君元环视了一下混乱破败了的东贤山庄,然后挥挥手,率先往庄口走去。没人阻挡,或许庄子的隐秘处、地道中还藏有许多人马,但真的没一个人出来阻挡。
范啸天始终紧跟着齐君元,他脸上的慌乱始终没有消失过,这时候往外走的过程中又增加了几分迷茫,就像还没完全从梦中醒来。其他人也开始从自己的位置上谨慎后撤,跟随着齐君元慢慢退出了东贤山庄。
刚出庄口,齐君元便开始狂奔:“快跑,等他们回过味儿来,发动全庄的人手剿杀我们,那就没机会逃了。”
齐君元这句话和紧接着的狂奔让那几个人再次吓得个心惊胆战。于是个个拔足发力一路狂奔,直往旁边的山岭上逃去。
其实齐君元他们走后,东贤山庄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追出来。因为齐君元的一番话戳中了人性的薄弱处、敏感处:不要送死,不要毫无理由地送死,更不要被欺骗了、抛弃了,还要为着别人的理由和利益去送死。
周世宗柴荣回到圣京已经是双宝山之战后一月有余。虽然沿途已经见到民间粮食短缺、物价飞涨的情况,虽然代表朝臣在城外迎接他的宰相范质也已经将一些情况对他说了。但进了圣京城之后,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不由地大吃一惊。此时已是炎夏,但柴荣的心中竟仿佛有种寒意流过。想当初自己离开时,京城之中是多繁华热闹,商户如林,路人如织。而现在却变得极为萧条,店铺关门,招幌蒙尘,苔草侵路,少有行人。只有很少的店铺依旧开张,但小二伙计完全没了以往招揽客人的劲头,都有气无力地蹲缩在门槛前,用漠然无神的目光看着征战归来的军队走过。
柴荣催马直奔皇宫,宫门口众多大臣都列队迎接。柴荣下马之后没有先回后宫歇息更衣,而是带一众大臣直奔宸薇殿。到了殿上,他只是将身上的黄龙披风扯掉,扔给旁边的太监,然后也不坐进龙椅,而是挺直身板站在八方龙阶上,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阶下的大臣。这目光看得那一众大臣们心中直发毛,本来个个都想好了恭贺世宗凯旋的奉承话,现在没一个敢说出半句来。
整个大殿沉寂了好一会儿,柴荣这才缓缓吐声:“我征战北汉、大辽,已到完胜之际,却被迫回兵。回途之上所见萧落仓惶,我想尔等重臣就算不见也有耳闻。今日我们且不提何因所致如此境地,也不加尔等不修如此境地之罪,我只问有何良策应对!”
没人做声,非常寂静。在这样的环境中,殿上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并且一个个都极力控制因为紧张而变得颤抖、断续的呼吸声,不敢出一口大气。
“看来此良策是要我自己去想了。这征战外强我自去,安内解困也要我来,那还要你们这帮大臣干什么?”柴荣的声音不高,语气却是很严厉,就像重锤砸在这些大臣的心上,让他们心中难受至极。而大殿中的侍卫、太监,虽然只是旁观者,但身处如此环境,也都觉得非常压抑,气息难顺。
“要不这样吧,我自留京处理内困,你们这些人替我去大辽征战一番,换位而行或许会有意外之获。”柴荣不是开玩笑,他真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君王。
殿上的大臣们差点没瘫软在地上,如果真这样做的话,那么就不是意外之获而是意料之祸了。这所谓的换位而行,比将他们往苦寒之地发配还要狠。这些个京官文臣,不要说征辽了,一路风霜颠簸,就能要了他们半条命。然后等不到上战场,辽兵的凶悍气势就能将他们剩下的半条命给吓没了。
“皇上,其实你未回来时我等已经针对国内目前的窘迫多次商议对策。也并非没有应对良策,只是此次冲击真不只是因为内困,外强干扰太严重。”终于有人说话了,此时还能如此镇定与柴荣对话的也就只有范质了。
“你这一个外强干扰便推去你们未能安内之责吗?”
“不,皇上。我所说的意思是外强干扰,则需内补外修同时下手,才能从容应对。”范质回道。
“那你说说,怎样才能内外同时下手?”
范质迟疑了下,然后才缓缓说道:“恐怕皇上要失望,因为无论是内还是外,恐都难顺理此次窘迫之境地。”
灭佛折
对于这样的回答柴世宗并没有厉声训斥,而是在无言地等待。因为有时候知道自己所处的绝境,才能够激发更大的求生欲。
见柴世宗没有说话,范质便继续解释自己的见解:“所谓内补,是要以国库储金救急,从邻国高价取粮,然后低价入市,补贴国民生计所需。这样只要坚持到我国秋粮下来,就能稍作缓解。到明年冬麦入库,则可再解困窘。问题是我国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所余储金不要说补贴民生至秋粮收获,能维持十天半月已然不易。所谓外修,就是与南唐或商讨或强求,让其修正提税之策。哪怕不用其降低出境粮税,只是将其过境税率降下来,便可让吴越往我国内运送大批低价的粮食。问题是南唐也是几番征战在前,又未能从征战中得取利益,此时已是抢食恶犬般,肉入口后是绝不会松齿的。另外,南唐畏惧腹背受制,所以吴越与我国的交好他肯定会横加干预。降低过境粮税,让吴越与我国互通有无,他们绝不会愿意的。”
“那我们可否也提高一些货品的税率,从而弥补损失?”柴荣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到这一招。
“大周现依旧为众国宗主,无端提税有损威信。再则我们虽盛产火炭、牛马,但并非南方各国必需之物。而北方的北汉、大辽为我敌国,不通商贾,无法从这两国获利。”范质只一句话便将柴荣之前的想法给否定了。
“内补外修都不成,提税也不成。那不是要迫使我大周破败吗?”柴荣眉头不由地紧皱。
“现下还不只是破败,恐怕还会有战事临头。而目前我国所有储备均不足以再兴战事。”这次说话的是东京留守副使王朴。此人不但胸怀治国大略,而且还精通天文卜算之道。他曾多次向柴荣提出“先南后北”的战略方针,但柴荣没有予以采纳,始终是将北汉、大辽作为第一重敌。所以王朴觉得目前的局势应该是个让柴荣正确认识“先南后北”战略方针的绝好机会。
“范相是说北汉和大辽会趁我国窘困之时发兵攻袭吗?”
“不是北汉和大辽,而是南唐、西蜀。南唐陡增税率,已经从民心、民生上予以我国重击。此种举措的险恶目的不言而喻。而蜀地虽然富庶,但蜀人不会就此自足自安,始终垂涎中原之地。当初孟知祥在时,就几次三番要北伐,最终让其取了凤、池等四洲方才安定。时下孟昶其志不让父辈,从种种迹象推断,大有借此时机侵袭我国之意图。由此看来,那真正的外强干扰还未来。不过幸好是九重将军定下数重谋略,可暂时拖延住西蜀的行动。”
“对,赵九重呢,怎么没见到我这兄弟呀?本来有他在京城,总不会让我再多操心的。”提到赵匡胤,柴荣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在这般大臣中看到他。
“九重将军入南唐界,想办法解决粮食窘迫之事。”范质回道。
“怎么,他已有施外修之法的把握?”
“不,他是去借路偷粮,是要利用一江三湖十八山的黑道偷运粮食,然后将这种无税的低价粮投入大周市场,可减缓粮食危机。”
“这倒是个办法,但并非英雄所为,而且其效未知几何,也不能解决根源。”柴荣英雄一世,光明磊落,对这种方法并不完全认可。“只可惜不能给我三月粮草,否则我将那南唐的淮南十四州取了,有了这盛产粮、盐的地域,可就轮到我提税向他南唐要钱了。”
“对了,九重将军临走时给皇上留下一份秘折,说是有个解困的好办法。只是牵涉太多,不敢做主,留下等皇上回来定夺。”范质说完,赶忙命人从待朝房封折密锁铁柜中将赵匡胤留下的秘折取来。
柴荣的内管大太监亲自从待朝房将秘折取来,交到柴荣手里。柴荣打开,定睛一看,不由地也发出一声轻叹:“啊,灭佛取财!”
是的,很奇怪的一件事情。赵匡胤当初在密折上只写下两个字,那两字是竖写的“佛财”二字。但是现在却变成了四个字,在“佛财”两字的前面赫然多出了两个字:“灭取”。于是原来的“佛财”便成了“灭佛取财”。
西蜀的成都城里最近挺热闹的,到处清扫换新,挂彩垂红。迎接大国的使臣肯定是需要搞点排场出来的,以便显示自己的国泰民安和热情好客。更何况这一次要一下子接待两个大国的使臣,所以不管是场面规格还是接待档次都要比以往更加隆重。而且有好多细节还要尽量照顾到两国的面子,要让两国特使各自觉得自己才是最被尊重的。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蜀国的面子。
但成都此次的一番大热闹中似乎隐藏着太多其他的怪异气氛,而这种种怪异气氛都是与一片祥和的热闹相悖的,让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首先让人觉出的是肃杀危险的气氛。这从满街巷里鱼贯而行的护卫、巡校就可以看出。大周特使未进凤州关,便遭遇凤州知府和游击指挥使被刺事件。然后过凤州不到二十里,大周特使队也遭遇刺客,伤损了不少大周护卫和西蜀兵卒,好歹是从险象环生的境地中逃生出来。随后的路途上虽然再未遇到刺客,可谁又能保证那些刺客不会在蜀国皇城之中再次下手呢?
然后是有种尴尬的气氛。就西蜀而言,肯定是要将两国使臣都招待好,让他们走到哪里,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在城门口、持节大街、皇家驿站、皇宫大门口这几处的设置都有些不伦不类的。就好比驿站里吧,门廊之中既用花瓶插着南唐特产的莲花,旁边偏偏还贴着大周人喜欢的剪纸。
再有就是有种诡异的气氛。两国使臣是前后两天到的,都住在皇家驿站的两个大院落中,但是这两国使臣并没有进行正常的礼节性会面。大周的王策、赵普干脆躲在房间中半步不出大院,也许是那些刺客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所以不管是谁都不照面,只是等着蜀王孟昶召见。而南唐的萧俨和顾子敬则完全相反,他们两个是整天不在驿站中,也不知出去找什么人办什么事。
孟昶没有贸然接见大周使臣,而是和一众大臣连续商议了几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积极地问理朝政了。
孟昶平常时候只是喜好打球走马,而现在已入炎夏,连走马打球也舍了。因为他天生最惧暑热,一热就喘。所以天热没事时便和花蕊夫人躲入水晶宫殿,品冰李雪藕,听雅琴、填妙词。
那水晶宫殿不仅四面通畅透风,而且有活泉水从殿中流过,并且流水池中有激浪机器。开启之后,水花翻滚四溅,带来清凉、带走暑热。而更为奇妙的是在建造宫殿之时,从安加(俄罗斯北部,靠近北极圈)运来多块不化冰魄。冰魄平时封于铁箱、悬于大殿,一旦暑热难当,启动机栝,铁箱便会打开,冰魄冷劲随风而送,整个大殿热度便会降下许多。另外,还可以将铁箱降入流水入口,那水便渐渐冷若冰水,流动之后将暑热全都带走。这样既可以很快降低温度,而且没有激浪的喧闹声,用于夜间不扰睡眠。所以也只有置身如此的宫殿中,孟昶才能写下“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词句。可是现在大周、南唐特使几乎同时到来成都,这是一件必须斡旋妥当的大事。所以孟昶非常难得地放弃了在水晶宫殿中享福寻欢的大好时光,来到殿上与众臣商议应对事宜。在没有商量好如何周旋之前,在没有合适的办法应对大周、南唐两国此次遣使的目的之前,他是不会与王策、赵普,以及萧俨、顾子敬见面的。
大周突遣特使前来,定是和最近大周境内粮食短缺、粮价飞涨之事有关。说实话,要是倒回去几年,孟昶肯定是要抓住这个极好的机会攻打周国中原腹地。当初契丹灭晋,雄武军节度使何建以秦、成、阶三州附于蜀,然后孟昶又遣孙汉韶攻下凤州,一下便将直捣中原的路径全打通了。后来虽然宰相毋昭裔一再阻止,他仍是遣安思谦出兵往东,兵侵中原,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无功而返。这之后才有了和大周相协相助之约,而大周也一直没有试图收复对其威胁极大的秦、阶、成、凤四州。
此次大周面临粮盐之困,而孟昶听了王昭远的建议,放手让他借民粮民盐以官商形式至周蜀边界交易。以贱价换取马匹牛羊和其他应用之需的物品,从而谋求高额利润。这做法其实是违背了与大周所定相协相助之约的,颇有些落井下石之嫌。
从人情道理上扪心自问,孟昶知道这个决策很有些对不住大周。所以刚接到大周突遣特使入境的折帖,便觉得他们遣使前来无非是两个目的:一个是对西蜀趁火打劫的行为兴师问罪,二是要求西蜀能按以前的约定给予支持和帮助,提供低价粮盐以解周国之困。于是孟昶立刻急令边界易货的事情暂停,将运至边界的粮草食盐先存放在兵营粮草场。他觉得这样至少是在面子上做得过去,不要让大周特使亲眼见到蜀国用高价粮盐换取周国的马匹牛羊。
另外,就现在孟昶的心性,其实已经失去了以往的豪情和血气。蜀国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尽可安享天予。所以孟昶不想和大周发生什么冲突,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如果万一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什么冲突,他自知蜀国的实力无法与大周抗衡。要想自保,除了依据天险外,还有就是要联合外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南唐的使臣也不能有丝毫怠慢。
其实南唐与后蜀中间相隔楚地、南平,除一些无人辖管的野道、断流勉强连接外,就再没有可及时互通有无的途径。不过这样的地理位置却恰好可以在利益上不产生相互冲突,而对其他国家则可以腹背遏制、左右夹击。所以很早之前,孟昶就找机会与南唐太子李弘冀交好,暗中协定互惠互利原则,以应危急。
李弘冀与孟昶的交好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这是李弘冀私下里预备着的一个策略。李弘冀虽然是太子,但元宗早已经有诏告世,其皇位的继承者为元宗之弟、李弘冀的叔父李景遂。对此安排太子李弘冀肯定不愿意,他是个颇具文韬武略的明君之才,是接任南唐皇位的最佳人选。整个皇家之中,也就只有这个李弘冀可以让南唐的皇家基业稳固、延续。用冠冕堂皇的话说,李弘冀为了南唐的发展和未来,他是不会轻易将皇位让给叔父李景遂的。所以除了自己在南唐范围之内预备下一定的军事力量外,他还想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以保他在以后的皇位争夺中取得完胜。
软硬胁
孟昶和众臣都觉得此次面临的事情很棘手。南唐使臣无巧不巧地与大周使臣同到,其目的很有可能也是与他们提征税率的事情有关,但两者间的出发点肯定截然相反。大周是要得到西蜀经济策略上的支持,渡过危机,平抑其国内市场的恐慌。然后他们才可能重新制定策略,从财力或武力上来对付南唐提高税率强取豪夺的行径。而南唐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提高税率肯定会成为周边国家的众矢之的。而受影响最严重的就是大周,一个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敌人的国家。所以他们必须找到一些与他不接壤、无利益冲突的国家支持自己,先从经济之策、民生之道上下手,打压周围如豺狼虎豹环伺的诸多国家。
真的有些不幸,西蜀皇殿之上数十个大臣,却没有一个完全猜对大周和南唐此来的真正目的。这倒不是他们中缺少才智之士,只是所处境地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正所谓“人在局中不明其势”。
所以当孟昶以为全都考虑成熟了,亲自在皇殿上召见王策和赵普时,却没料到会遭遇对方毫不避讳的指责,而且句句制腋,让自己根本无从应对。
赵普还算客气,上来先直言自己国内因南唐大幅度提高出入境货物税金,导致粮价飞涨,储粮为稀。一众大臣无解决善策,于是遣他二人为使,入蜀国看看有无解决途径,或者蜀国是否愿意在此艰难时刻伸援手一解困局。
但赵普话还未说完,王策便接上直接斥问:“但是当我二人入到蜀境后却发现,贵国非但不会助我大周,而且还想利用这机会别有所图。”
孟昶以为此话所指是蜀国趁大周现在困难局势,官营民资,前往大周边境易货得利的事情。这事情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危害,但至少显得不够大气,颇有些小人行径的感觉。特别是蜀国和大周之前还有盟约。所以当王策话一说完,孟昶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自在。
“只是稍做占利,只是稍做占利。”孟昶尴尬地回应道。
“蜀王,你兵将调动,运输大量粮草至周蜀边界,要对大周行不轨之战,还说只是稍做占利?”王策的声音提高,说话间的气息让唇边胡须荡起。赵匡胤说过,来到蜀国就要找蜀国的把柄,不要给孟昶面子,以此敲山震虎。王策抓住的这一点应该算第一个把柄。
这下孟昶脑子发蒙、乱了方向,不知此话从何说起的。而殿下的那些大臣也都面面相觑,完全不明就里。
“王大人,你无凭无据对我皇上无理斥问,莫非是受到什么奸小之人的挑唆。”毋昭裔出列说话。看似维护孟昶的面子,其实也是在为王策打圆场。
“挑唆倒不怕,得罪了蜀王我将脑袋留这里就是了。唯怕是被奸小蒙蔽,那么大周的江山怕就要留给别人了。”
“王大人,你虽为大国使节,但不得如此狂妄无礼,得寸进尺。我皇仁善,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我赵崇柞便与你不能善罢甘休。”这次尚书郎赵崇柞站了出来。
“呵呵,要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你们往凤州军营粮草场运送的大量粮草和食盐我是亲眼所见。我等入你境内便遭遇刺客伏击我是亲身经历。对了,你赵大人不与我善罢甘休,莫非是要让你不问源馆的人在这成都城中、蜀王脚下要了老朽的性命?”王策这人虽然是一文官,但为人刚正,铁齿毒舌,很是强势。而且刺杀之事实实在在算得又一个把柄。
“话不说不透呀。王大人这话一说,我们便知道误会出在哪里了。”毋昭裔老奸巨猾,拦住赵崇柞抢过话头。“运往凤州的粮草,其中一部分的确是为了储备军需,但另一部分却是准备与大周易货所用。王大人你也知道,我蜀国马匹牛羊产量较少,品种也不是太好。所以想用这些粮草从大周换取一批良种的马匹牛羊,看看能否在属地进行培育饲养。这虽然是对我蜀国有益之举,但对于你大周现在粮食短缺的状况更是大好。王大人你说是吗?”
“如真是易货粮食,那肯定是极好。只可惜这是毋大人巧舌如簧之说,商家易货粮食,又怎么会官兵来押运,储存于兵营?”
“此次易货正是官家所为。其实换取牛羊马匹还在其次,主要是吾皇念及我们两国之前的约定,想适时给予大周一定援助,以显我蜀国诚心、诚信之本。之所以采用这种方式,其实是为了照顾大周颜面。如若是拿些粮草食盐直接送与你大周,你们会觉得是种羞辱,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嘛。而以易货方式则双方都无负担,各自收益,何乐不为?”
“可我在凤州却未见到市场易货,而且我们刚入凤州城,便遇刺客袭击。似乎是怕我们将所见的一些情形传回大周。”王策依旧不信。
“你们到凤州时,我们的粮草也才刚运到,所以还未及时投入易货市场。王大人改日回去时再过凤州,便可以看到另一番繁荣的市场了。至于刺客,最先被杀的是我凤州城的巡城使和刺史大人。如若我们之间不能坦怀,依旧相互猜疑,那我也可以说是你们周国误会我们要从凤州出兵入关中,所以遣刺客杀了那两位大人。王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我所说的情形更加有说服力?”毋昭裔不愧为蜀国宰相,言语间紧而不乱,且句句指在要害。
“不对,那天朱可树和余振扬两位大人是带着我们的仪仗先入的凤州城。我们王大人慧心推测,刺客是将那两位大人误会成我们两个了。所以从最初时起,我们二人才是刺客真正的目标。而后续在前往成都途中遭遇到的刺杀也正说明了这一点。”赵普在旁边阴阴地说话了。
“赵大人,那也不该怀疑到是我蜀国派人下手的呀。试想,如若我不问源馆要杀你们,二次不成为何不再三杀、四杀?你们到成都沿途都是险峰绝地,总会有个地方可以得手。而我们非但没有再次动手,反是增派更多护卫护送两位来到蜀都,这岂不是不合常理?”赵崇柞的话也真的是有道理。
“大人之语让我茅塞顿开,此中必有其他缘由。”赵普很轻易就相信了赵崇柞的话,但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不像王策那样钻牛角尖,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孟昶见事情说开了,对方已经相信蜀国的诚恳,而且大周使臣也是极为赞成易货之事,心中顿觉轻松。虽然原来斟酌的种种策略都未用上,但结果还是让他感到满意的。
“不过,”赵普的话竟然没有说完,只是微微凝思、喘口长气。“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是有第三方要阻止我们来到蜀都了。而且这第三方应该是惧怕我们此行再次达成共识,履行之前的盟约。”
“对,你们说这刺客不是蜀国所派,那么肯定是有个来处的、有所目的的。总不会无缘无故以杀我二人为乐吧。朱可树和余振扬两位大人替我二人被刺之事定然早就传至蜀都,那么不知道在我们从凤州到成都这许多时日里,赵大人、毋大人有没有查出些眉目来,抑或根本就不曾查、不能查。”王策再次言语发难,全不顾孟昶的面子。
毋昭裔、赵崇柞身在成都,凤州的刺杀案怎么可能亲自去查。即便督促当地府衙深究此事,要想找出些眉目来那着实需要些本事、运气,还有时间。所以面对王策的责问,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此时那王昭远站了出来:“两位大人所言极是,就当前天下大势,为各国割据纷争,所以相互掣肘、暗绊之事必定难免。大人所说第三方不如直说第三国,那么牵涉方面就简单多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思忖一下,蜀国与大周履行前约,对大周予以粮草食盐的支援。那么只要推算出因此举最为受损的会是哪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也就是两位大人所说的第三方。”
孟昶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说是南唐?”
“对,所有事端都是因南唐无德揽财所致。不但造成大周巨大损失,而且周边南平、楚地、吴越、南汉均有影响。一旦我们援助了大周,让大周渡过此危机,那么下一步大周肯定会将南唐作为第一仇敌予以报复。所以南唐肯定会千方百计破坏我们之前的盟约,要让大周一蹶不振,再无对其动兵的实力。”王昭远其实说得太过啰唆,就孟昶说出南唐来,殿上的众人已经觉得这就是谜底。
“我听说南唐也有使臣来到成都,并且与我们同住一个驿馆。我们到达蜀都之后,闭门不出,静候蜀王召见。但听说南唐使臣却是朝出晚归,巡倘于蜀国各位大臣府上。我想他们肯定是想买通各位大人,好说服蜀王弃我盟约,甚至是联合南唐,对我大周用兵。所以刚才蜀王惊讶刺杀我二人的第三方为南唐时,众位大人却是没有丝毫讶异之色,定是之前已经知道了。”王策毒舌再舞,这次将众大臣抹了个没面皮。
“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无妄猜测,妄加菲薄!”皇殿之上一片嘈杂。
“众位大人,如果我王策真是冤枉了各位大人,那我就该为蜀国抚额称幸了。南唐此次遣来使臣,那是心怀叵测、别有用心的。他们此次提升税率,是要从众邻国口中夺食。眼下我大周虽然因其贪劣而陷入窘迫,但受害最重的肯定不会是我大周,而是你们蜀国。”王策慷慨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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