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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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巴鲁是第一个动的,从那些快要燃尽的火堆之间。从他的步法路数上看,他对这样的阵法还是相当熟悉的。在他的后面紧跟着易穴脉,这两人的速度都是相当快的。最后才是穆天归,因为腿脚受伤,所以他是最慢的,很快就和前面两个人拉开一段距离。

这不对!刘只手心中暗叫。“火麒冲穴”应该所有人一起冲出,这就像是火麒麟从巢穴中冲出,探首的同时会喷出四散的火焰和烟雾。四散的火焰是无法一下全都给扑灭的,那么外面的敌手也就无法知道它将会随着哪朵火焰而走。可是这被困的三个人怎么会清清楚楚地分先后而行呢?

摩巴鲁冲出火堆摆开的阵势范围后,直往兽群中扑去。

刘只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让兽群先散后聚地摆开“五行吞纳”的局相,对付这样一个人似乎很没必要。让兽子直接扑咬,可当后面人继续冲出时,那就不能将所有人都裹困其中了。

也就在刘只手犹豫之间,也就在三兽獒未曾改变阵形,只准备单出一两只兽子扑咬的当口间,摩巴鲁手中的火团突然暴涨开来,变成一个硕大的火苗,中间还跳动着烁烁蓝焰。随着这火苗的暴涨,摩巴鲁也立时改变自己奔走方向,斜向折出。兽子们没有动,看来它们是被这火苗吓住了。摩巴鲁斜向折出,它们就更不敢追赶了。

但所有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刘只手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发信号驱动兽群。兽群也很快反应过来,害怕火焰是天性,但它们针对惧火是有过专门训练的,所以立刻分出几只三兽獒朝摩巴鲁围堵过去。

摩巴鲁的折转也是暂时的,他的最终意图并不是趁着三兽獒畏惧火焰而就此冲出。朝另一个方向折转冲走出十几步后,他就立刻调头,再次斜向往兽群的中间冲去。此时刘只手想要重新做出相应变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兽群开始混乱起来,聪明的三兽獒们各自避让逃遁。

易穴脉几乎与此同时也已冲出,他和摩巴鲁一样,先是折转方向,然后重新调头。所不同的是他折转走出的步数比摩巴鲁要多,这样调头再冲时,围兜过来的角度面积也就更大。于是兽群变得更散,一大半都在他跑动的火焰范围内。

不过刘只手此时已经来得及重新部署兽群了。在他的信号之下,那一大半的兽子往西面躲避,而余下少数的兽子则呈弧形排列,依旧朝那两人逼堵追咬过去。

穆天归冲出火阵后却并没有像前面两人那样行动。而是稍往东面走了几步,让开火阵出口就站立于原地不动了。

摩巴鲁的冲击,驱使着一部分兽群往西而去,也有一部分却是只能往山坳中走。而易穴脉的二次攻击又让这些兽子在躲避到火阵前面时,不敢在重新往外口与其他兽子会合。东面站立着穆天归,手中同样有着一团怪异灼烈的火焰。于是这些兽子慌不择路地往火阵出口中躲入。

摩巴鲁转到西面后,兜个圈子又回到火阵前面,他这是要将那些在出口前依旧犹豫不决的兽子全逼入火阵中。但他始终没有停步,冲过出口后便继续朝刚才折转的方向奔出,开始第二轮的围兜。

易穴脉的冲击逼赶过来的兽子更多,同样的路数,同样的方法将那些兽子逼入火阵。

刘只手才将余下兽子组织好,没想到摩巴鲁又反复冲出。于是和前面一样,余下逼咬的兽群又在他的行动下避让逃遁。

这就是“魔焰曲流”,但要将这坎子做成,必须有两个前提。一个就是清楚对手的特性。穆天归知道,这些三兽獒凶狠勇猛、聪明狡猾,也正因为如此,它们很能审时度势。对手退避时它们会紧追不放;对手强逼时,它们也会急急逃避。第二个就是要有能震慑住它们的东西。兽子怕火是天性,但对于这些经过严格训练过的兽子,一般的火焰它们还是能承受的。穆天归知道易穴脉随身带有一些药料,是行医时拔罐火炙所用。为了达到不同寻常的疗效,易穴脉特别找维族使火高手,将药料调制得焰旺却不灼烈。现在他们手中的火焰就是用这种药料燃成,如果十分灼烈的话,就凭他们手中的小火把子,早就把自己烧伤得不成人样了。

条件都具备了,“魔焰曲流”的阵势就有成功的把握了。现在摩巴鲁已经顺利地开始第二轮折转兜赶,这也就是说,穆天归设计的“魔焰曲流”已经正常运转了一半多。可也就在此时,情况发生了变化。摩巴鲁手中的火苗突然连续跳动了几下,然后迅速缩小。随即,易穴脉、穆天归手中的火焰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焰苗子要灭了!”易穴脉高喊一声。他对这种火焰的特性是十分了解的,因为是用作拔罐火炙的,所以在燃时上要求不是太高。

虽然易穴脉最早喊出问题所在,其实他的境地却是最轻松的。他刚奔过站立不动的穆天归身边,没有兽子跟在他的周围。

摩巴鲁和穆天归却不同了。摩巴鲁已经第二次调头冲入兽群,而穆天归则独自阻挡火阵出口处余下的三兽獒。火苗才一跳动,那些狡猾的畜生就感觉到了,几乎是同时停住了逃遁的脚步。当看到火焰迅速缩小,它们立刻就反扑过来。

“‘三阳飞星’!”穆天归高喝一声!

“现在就飞?不再行个圈了?”易穴脉脚下一个迟疑,回头朝穆天归喊问道道。

“不用!这边我们两个缠住,再迟你就飞不出去了!”穆天归说这话时有些声嘶力竭,听得出来他很着急。

所谓的“三阳飞星”,就是在“魔焰曲流”到第三轮时,将绝大部分兽子都逼入火阵之中后,然后以曲流阵式的第一人摩巴继续驱赶牵制余下兽子。曲流第三人穆天归守堵火阵出口,不让入到火阵中的兽子逃遁出来。而中间的易穴脉则直扑驱动兽群的刘只手。此时易穴脉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无兽子围堵,是行动最方便的,扑击刘只手能击中最好,击不中则可趁隙而突,逃出生天,到外面再想其他办法来救助余下两人。

刚开始易穴脉顾及江湖情谊,不愿意独自逃出。但穆天归所说也是很有道理:他们三人中,能从刘只手面前突出的只有易穴脉和穆天归两个,而穆天归又偏偏腿脚受伤,行动不便。所以做这颗飞星的人非易穴脉莫属。

现在“魔焰曲流”才进行完一轮,可手中火焰就已经快熄灭了。唯一能将下一步“三阳飞星”这一阵式继续下去的办法就是提前行动。

现在的问题是火阵外尚有大量兽子未被逼入,它们见摩巴鲁手中火苗一弱,就立刻反扑而来。摩巴鲁不能让,他一让,那些兽子就会有大部分围向易穴脉。摩巴鲁不但不能让,他还应该让所持火苗变得更大更旺,这样才能恐吓逼退更多的三兽獒,让提前飞星而出的易穴脉能顺利地扑击到刘只手或趁隙逃出。

于是,摩巴鲁牙一咬、心一横,顿时火苗暴涨,如巨炬穿行。

第六卷 握虹拂雰 第十八章 逼凶现

绕山风突变,披山风乍起。风卷火势,无数火苗朝天梯山正南朝面披洒而下。

炎化雷正为自己身上所带火料不足,无法应付数十高手而发愁,见此情形,大喝一声:“此火可用!”

喝声未落,身形顿起,行走如风。他身上虽然火料不多,但是火引却不少。所谓火引,就是能瞬时爆燃微小火苗的引火物。火引不像火料,虽然能有短时的爆燃,燃火时间却是极短。

此时炎化雷只能以火引与余下火料合用。飞走的身形不断以火引接引天上飘落火苗,火引爆燃后便立刻投向高手群中。但他在几支火引投出后,他便会夹撒入一些火料,让火引之火不至于立刻熄灭。当然,炎化雷这样的高手投出的火引也并非没有位置关系的。他手中的火引飞舞,是在空中和地面上摆成一个火局,这是奇门遁甲中第五十局:“凰舞九天”。这样不止是要阻住那些朱家高手,而且是要将他们赶散,逼退,甚至是要将他们逼入到背后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金顶寺建筑群中。

朱家的高手当然也不是泛泛之辈,特别是他们当中那些从总堂带出的,和从各分堂挑出的尖子。当炎化雷才十几支火引投出,那些高手就已经看出炎化雷的意图来。其中有狡诈者甚至看出炎化雷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身上已经没有大多火料来对付自己这些人。于是他们行动了,抢在“凰舞九天”局成之前行动了。他们没有退却,也不能退却。他们本来也不能前进的,因为害怕炎化雷的火料。现在既然判断炎化雷已经没有火料了,他们当然是义无反顾地直往前冲去,只有少数几人是往两翼旁走。

炎化雷意识到了危险,朱家的高手中有好多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奔走的速度更有几人比自己还快。自己现在要想在挡住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凭他们的步法速度,眨眼间就能到达胖妮儿、养鬼婢和豹姬娘娘对峙而成的天阴局“双姹斗娥皇”。看来自己这“凰舞九天”之局有些弄巧成拙了。

“双姹斗娥皇”,乃至纯、至阴气相。可此时一群阳刚冲火而来,这至阴气相开始散乱了,其气流、气势就如同这里的绕山风,瞬间被改变了。

炎化雷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自己弄巧成拙的事情,当然应该自己来挽回。可现在挽回时机上来说确实晚了些,方法上也确实没什么可靠之法。他只能将身上所余所有火料集中,以爆闪爆飞手法射出,阻住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朱家高手,从而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去乱了“双姹斗娥皇”之局。这样那两个丫头才有机会逃走。

于是一时间火光爆闪,火花喷溅。但火料中没有药料,火料本身也不足,实在是无法阻挡那些高手。最前面的几个高手虽然也是浑身浴火,却一点没有放慢步下速度,如几道火流直闯“双姹斗娥皇”之局。

“双姹斗娥皇”散了。三方都没有吃亏,也都没用占便宜。因为不管豹姬娘娘还是养鬼婢、胖妮儿,都不愿意与一群浑身是火的人离得太近。所以他们三个主动分散后撤,对峙之局顿时解了。

后面的高手们还在继续前奔,包括一部分已经被“凰舞九天”引火上身的人。“凰舞九天”最终局势未成,他们便可以从局势缺口中奔逃出来。见后面寺中已经是熊熊大火,其他未入局之人都是往前奔逃,于是也都跟在背后往前奔。

这前后一奔,这“双姹斗娥皇”一散,这寺中数丈高的火起,这漫天的火苗往天梯山正南坡面飞落。于是,一个巨大局势的第一步已经无意识中展开,一个镇凶穴的办法已经初见端倪。

胖妮儿、养鬼婢和豹姬娘娘被那群高手将局势一冲,便立刻顺势散开,随即便都转身直往天梯处奔去。因为前面两个人知道鲁一弃肯定在上面,自己必须不顾生死地上去救助。豹姬娘娘是见到活佛和鲁一弃上去的,也知道朱瑱命带着刀头跟着上去了,如果现在这两个丫头再上去,上面的对局之势将对朱瑱命极为不利,所以她也必须赶上去。

独眼、卞莫及、杨小刀三人很辛苦,和那群朱家高手摆成的阵势越走越快,已经旋转成风。“旋三杀”在快速旋转后也开始渐渐变形,阵势逐渐朝奇门遁甲第六十六局“六明旋照”演变。这三人为三明,对家三队队头也为三明。因为阵势中全为男性,而且独眼的梨形铲,杨小刀的庖丁刀,已经卞莫及的长鞭都是至阳之物,所以这“六明旋照”在此处为至阳至刚的局相。

特别是在金顶寺烧着之后,大片火絮如云般吹拂过来,在这阵势旋转气相作用下,全包裹围绕在局相之外飞扬不落。于是星星点点,片片块块,焰苗烟乌,在六阳局势外形成一个巨大的通红的火团。有这作用,也就在有形无形之间,将“六阳旋照”的局相发挥到了极点。

就是这“六阳旋照”到达极点之时,前面说到的,初见端倪的巨大局势的第二个条件具备了。

穆天归他们所处的位置稍微偏东些,刚开始在变向的绕山风作用下飘飞过来大片火苗,后来就再没见到如此规模的燃烧物。虽然也偶然有些火苗、火星吹来,但要想利用来对付刘只手和三兽獒却是杯水车薪。但他们却都没有注意到,金顶寺中的火势,已经像巨浪般慢慢往他们这边推移过来。

现在手中火苗已经快熄灭了,现在三兽獒们重新围扑上来了。穆天归发话,提前以最后一式变化突击,让易穴脉有机会独自逃脱而出。

摩巴鲁明白这意图后,将心一横,把手中所剩火苗在自己身上抹抚一遍。藏地百姓多吃牛羊肉,而且是以手抓食。吃完后由于缺水都不洗手,而是将油手在身上衣服上擦拭一下就算了。这样年久之后,衣服所携油料极多,沾火即着,且焰旺烟烈。摩巴鲁瞬间便化作了一个人形的巨大火炬,朝那群三兽獒扑将过去。

穆天归手中火苗也快熄灭了,火阵口子间的几只三兽獒也蠢蠢欲出。见摩巴鲁将自身点燃,穆天归想都没想,也将自己点燃了。于是又一巨炬暴现,让欲从火阵中冲出的三兽獒重新缩退回去。

易穴脉知道这是个再难寻到的好时机,而且这时机是由两个兄弟朋友的身体乃至生命换来的。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要不然也是对不起朋友兄弟。身形突然转变方向,掌中暗扣一支银针,如一颗飞星,直奔刘只手而去。

刘只手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住了,而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无路可退逃了。金顶寺中的火浪已经翻滚而上,将他原先思量好的退路全淹没了。奔过来的易穴脉依旧飘然儒雅,但刘只手还是真切地从他眼光神情中体会到无穷的杀气。

几只三兽獒在刘只手驱动下朝着易穴脉扑去,可从它们的行动上可以看出,它们也慌乱了,和刘只手一样的慌乱。身后大片如浪般的火苗滚来,什么兽子都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还能镇定咬杀人。

于是双方形势顿现高低。易穴脉很镇定,带着无穷杀气的镇定;刘只手很慌乱,三兽獒很慌乱。易穴脉冲过兽群时,几乎没有遇到如何阻挡,只是偶尔有爪子、牙口伸探伸探,也只需要稍稍扭动一下身形就能躲过。易穴脉冲到刘只手面前时,也没有遇到太大抵抗。虽然刘只手在这种无法退逃的情形下,是恶狠狠地刀掌齐出,而易穴脉是在他攻击范围之外便停住身形,待刘只手掌力打尽,回转气脉要往回收掌的刹那,果断伸出手臂,轻巧巧地将银针插在刘只手掌小拇指上。

出针如电,针中即回,这是易穴脉的一贯手法作风。但这一次他却一改以往做法,针中之后继续朝前迈出一步,同时一脚踢出,直奔刘只手中路而来。直击中路,在练家子对决中是个极冒险的招法,除非是有十分把握或者拼死一搏,一般情况不用此招,因为这会给对手很好的还击机会。刘只手没有还手也没有招架,他也实在是无法招架还手,因为那小拇指上的一针,让他浑身血脉如同冰冻住一般,气息再也无法回转运动,只能任凭这中路一脚踢来。

这一脚踢得不算重,却是刚好将刘只手身体踢入到后面翻滚而来的火浪之中。于是接下来不但火浪翻滚,刘只手也在幅度不大地翻滚,很快也就趋于平静。

易穴脉往火浪中的刘只手走近了三四步,看看他已经全身燃着不再动弹,便转身走回。因为此时前面道路已经全被火浪覆盖,“三阳飞星”的坎面这飞星已经无处可飞,现在能做的就是回转过来,一起对付那群三兽獒。

就在易穴脉转身之际,已经不再动弹的刘只手突然间从火丛中纵跃而出,直往易穴脉身后袭抱过来。

易穴脉突然之间觉出身后风起,一股灼热扑身而来,立时知道有袭,赶紧晃动身形躲避。可已经来不及了,刘只手的双手已经搭上了易穴脉的肩,并且在刹那之间使三对扣锁死肩胛骨。此时可以看见,他一只手的小拇指已经焦黑断裂。真不亏是个久走江湖的狠人,入火之后肯定是将小指放在焰苗上烧烤,断了经脉,解了倒拔穴之厄,这才能脱身扑出。

易穴脉反应也极是迅速,虽然肩部被锁死,却立刻停步扭颈,翻转身体。将刘只手双臂翻成交叉扭,同时自己双手一起捏住刘只手肋下痛穴,指望这一招的痛楚能让刘只手松开尖头指扣。可现在已经被烧成火人般的刘只手已经完全不知道痛楚了,这一招对他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于是易穴脉步下起旋劲,双臂也以大劲道往一侧掼出, 想将刘只手甩开。而刘只手似乎头脑还十分清醒,所有攻击后果都已经考虑到了。易穴脉步下才一起旋劲,他步下也立刻做出相应反应。于是两人一路朝着山坳处的火阵旋走而去,这情形就有些像是在跳华尔兹舞。所不同的是他们是两个气性属阳的真男人,而且一个身上燃着火焰,另一个也开始有对方身上火苗蔓延过来。

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穆天归和摩巴鲁没有想到,那群三兽獒也没有想到。

刘只手在旋走的同时,口中还嘶吼不停。这是在以死命驱动那些兽子,他自己已经做拼死一搏了,当然也就不会在乎那些奇异兽子的性命了。

刚才摩巴鲁点燃自己之举,已经将绝大部分兽子赶入火阵之中。但当听到刘只手的嘶吼后,那些兽子重新开始躁动着、不顾性命地往火阵口子外冲。

也没有想现在再将那些兽子逼入火阵有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摩巴鲁只是下意识地行动,展开身形直往火阵口中冲入。其实他在刚才将自己点燃时就已经是拼死而战了,现在更不会在意那正在燃烧着的半条性命。

穆天归迟疑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确定自己是该去救助易穴脉还是该帮摩巴鲁。此时易穴脉和刘只手就都已经到了,两人已经根本管不得什么火阵局相,直接就撞入其中。这一撞让更多焰苗窜上了两人身体,同时还将火阵撞出个缺口,一群三兽獒反应迅速,立刻想从这缺口中冲出。于是穆天归义无反顾地也冲入缺口,他这支人形巨炬再次将那群兽子逼回。

其实此时所有人做的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后面火浪翻转而来,他们之间斗不斗都已经没有太多实际意义了。但偏偏就是这样几个人、这样一群兽子仍在坚持着,依旧相互进逼,相互躲绕,相互袭攻。

火阵内部已经乱了,被穆天归他们自己,也是被那些惊恐无措的兽子完全搅乱了。要是刚才外面没有大火逼来,它们还会小心地躲避逃让,沿着阵中循道而走。现在它们一则被刘只手死命嘶吼所逼,另一则被逼来火浪所吓,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有火堆也跳,有火壁也撞。短时间,穆天归摆下的“七道虹绕”的局相被撞得支离破碎。

易穴脉、刘只手在继续旋走,他们两个也是破坏火阵的主要原因。火苗已经不止是在刘只手身上燃烧,也在易穴脉身上蔓延开来。他们谁都挣脱不了谁,就像合在一起的一只火陀螺,旋走撞到石壁后便转向,待撞到另一边石壁又转向,根本无法捉摸他们随后的方向和目标。

四下里的兽子有许多身上也被火延着,于是奔跑窜逃得更快了。穆天归和摩巴鲁也在快速奔跑,虽然穆天归脚步上很是颠簸不便。他们象是在进逼,也象是在逃避,而最大的可能他们这也许是被火烤烧的挣扎。

这燃着的两个人,带动一群兽子,如天火飞流,如火星瞬移。再围绕着中间那两个分不开的旋走火陀螺,硬生生将那个破碎了的“七道虹绕”局势变作了“星明汇日流”,这也是个至阳之局。这一局相出现,前面说到的,初见端倪的巨大局势的又一个条件具备了。

在半山之处,云层已经消散殆尽。藏地特有的高亮度、高紫外线的阳光直照在鲁一弃、朱瑱命和十六锋刀头的身上,将他们的剪影浓重地印刻在石壁之上。

“我知道了。”朱瑱命面色很是平静,可语气中却是带难以抑制的激动。

“你知道得有些晚了。”鲁一弃说话时眼睛并不看着朱瑱命,而是瞄在其他地方寻找他感兴趣的东西和现象。不过朱瑱命的话才一出口,他便立刻接上话头,意图很是明确,这是要刺激和困惑朱瑱命。

朱瑱命很是镇定,并不因为鲁一弃的话而有任何心理和气相上的波动,真不愧为一家门长和皇族之后。

十六锋刀头很迷茫、很懵懂,因为他根本听不懂这两个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有些晚了,要是赶在十二个时辰之前知道了,你连寺内都进不来。不过你的胆量也真够大的,竟然敢在死路上博一把。”朱瑱命说话中带些惋惜,而更多的是佩服。

“这和胆量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见识。这才是你我之间真正的区别,也是你不如我的地方。”鲁一弃继续刺激朱瑱命,他想要朱瑱命发怒,他想要朱瑱命有所动作。只有朱瑱命动了,那刀头随之而动,才会有他想象中的对朱瑱命的攻击。

虽然鲁一弃不是练家子,但他有些状况还是看得出的,现在刀头的位置占着上风。就算朱瑱命着实厉害,他们两个间的搏杀终究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自己在刀头出手的同时会开枪帮他一把。因为朱瑱命相对而言是个更加厉害的对手,而刀头虽然发难,却并不见得知道自己想要获取的真正目标是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早就蓄势待出,而且目标选择的是朱瑱命。他是将那块玉牌当作了最紧要的宝贝了。

朱瑱命江湖走得太老,当然轻易就看出鲁一弃的目的来。他的道家修养很高,再加上自己处境和需要办成的事情都不允许自己心浮气躁。于是听到这话后,索性不说一句话,鲁一弃和刀头便也沉默不语。但沉默的表象下却是翻腾的心理,他们心中都在急速地盘算着,为了最后的目的能顺利达到而盘算着。

此时山下已经火红一片,金顶寺也和镇子一样化作了一片火海。远远近近一片呼爹唤娘、鬼哭狼嚎的喧嚣。一部分未来得及和不舍得退出镇子的百姓,还有始终在镇中巡查的据巅堂手下和后赶入寺中的那些朱家高手们,他们都已经无路可逃了。幸好寺庙距离镇中房屋有条宽街,这让那些百姓在火场中有条存身缝隙。另外寺庙后距离天梯山山脚还有一段空旷地面,这也让寺中的高手们能够暂时有存身之处。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一个个还是被火烤得如炙羊煎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烤的原因,还是因为云层吹散后太阳直照的原因,山上开始往下大量流水了。其实很早之前,天梯山上方就已经有水滴不断滴下,这是常年冻结的冰雪层表面浮雪融化导致的现象。那时候虽然有冰冷水滴不断滴在自己头上、脸上,可鲁一弃、朱瑱命他们并没有太在意。而现在已经不是滴水了,而是有水道泊泊流下了,不管是山壁还是道路,都已经变成湿漉漉的了。

第六卷 握虹拂雰 第十九章 开凶脉

【四字令】

火腾雪消,脉长顿开。

三至阳逼凶现。侃侃闻数言。

宝镇绝凶,冰石迸溅。

一弯明净映天,历历见心虔。

朱瑱命只管自己侃侃而言,鲁一弃便理也不理他,只是在紧张急切地寻找想象中应该出现的变化和现象。朱瑱命所说的,鲁一弃的耳中只稍微刮进去只言片语,但也就是这只言片语让鲁一弃心中更加确定,朱瑱命真不愧是一代奇人俊杰,因为他的几点推断基本都在事实范围之中。

其实鲁一弃早在南岭半步崖之上就已经看出此处宝相非“庄相”(所谓庄相,藏宝需要有坛托,有罩盖,有吸取日月精华的祀堂),而是“随性相”(随意摆放、掉落或丢弃)。这让他感到诧异的同时也终于明白此处凶穴宝气以及阴阳平衡怎么会出现倒置现象了。所以他除了在凌晨时查看了一下此地风水气相外,又要求其他人将朱家追杆子、钉尾子都引走,自己在夜间再细辨一下气相,并与白天的情况做个比较。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有宝可启,他将独身前往,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以诱朱家手下为名将其他人全遣走的原因。因为这些人中到底谁可信谁不可信他也很难判断,最终只留下一个大家都认为可疑的人炎化雷。这样做的原因前面已经具体说过,主要是据他的分析,炎化雷是其中最没有利害冲突的人,他表面上看着可疑,其实却是最安全的。另外鲁一弃也确实需要借助炎化雷的手段,只有他那样高超的纵火技法,才能牵制吸引住那么多的朱家人手。也只有他那样高超的纵火手段,才能有步骤地将大部分镇中居民给逼出镇去。因为启宝镇穴之后,此地风水山形会不会突然发生什么巨大变化谁都不知道。如果真要像东北启“金”宝那一趟的话,连整座双乳山都陷平了的话,那么此处百姓到时候遇到这种变化是来不及逃出性命的。

不过朱瑱命倒是有一点没有推断正确,就是鲁一弃并非挟宝闯寺,而是闯寺启宝。他之所以敢炸开西面寺墙由死路闯入,是因为他看出“随性相”的宝贝就在与西墙连接的神呼滩上。也正因为是这种判断,他才敢大胆由此处闯入。根据《机巧集》中“宝性篇”所载:“宝灵之气,所摄方圆,百恶不生,百杀不起。”,这和朱瑱命说的“宝之宽正,抑毒杀邪行不动”(出自《道法宝灵》)是一个意思。也就是说,至宝所在,其宝气笼罩范围之中,杀器、扣子都是无法实现启动扣杀目的的。当然这条件前提得是真正的至极宝贝。这种处于“随性相”还能将世上绝恶凶穴平衡镇压的宝贝,其宝相气势又是另一番境界。也只有鲁一弃这样天赋异能的人才能感觉出来,绝不是识宝灵童那样的人能看出来的。要不然此处“天”字宝早就落入到朱家囊中。

鲁一弃闯进到寺中以后,又在碎石下摸索一把那些未启的扣子后,才真正确定自己判断得不错,自己所赌的三把的前两把都赢了。神呼滩上的碎石可以看出,其中有许多都是建筑暗构用的材石,因为它们上面有许多都有构件固定的洞眼。但也不是所有带洞眼的石头都是材石,比如说后来他在神呼滩上用网兜装了两块带洞眼的石头。其实其中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便是此处暗构暗藏的“天”字宝贝。

“天”字宝,实名为“自在天”。传说此石无踪而来,由七彩云霞中坠落于凌霄殿顶,后被王母当作把玩之物。在《道叙宗意》中有载:“天石云霞中直落,貌观为黑滑劣石。石上有孔。孔中得望绚奇仙境,望知逝后虚无,后世何往,心境自在。……”

对于这石头还有另一种说法,在梵文涅赫版的《佛说前世瞻》旁批里可以找到这样一段文字,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说西方三教开坛论经,以一块石头为题,由石头的生处、经历、乃至内在质地一直论说到可能的未来,从中剖析为世精义。此顽石受三教之众经文浸染熏授,顿有所悟,突然开出一窍,且脱重而飞,消失于云天之间。所以佛说,连石头都能开窍,悟出心中一片大自在天,众生又有何愚钝之推脱。从此,这传说中的石头便被叫做“自在天”。

这也就是金顶活佛在临死时,鲁一弃为什么会将那宝贝给他看的缘由。因为从石头上那孔眼中,活佛看到了大自在的境地,看到自己一辈子向佛的归属。他自己心中也自在了,这才安详死去。

鲁一弃拿到这宝贝之后,便开始赌他的第三把。因为根据《机巧集》中的理论精义,有这样的至尊宝贝在身就能够“百恶不生,百杀不起。”当然,他不是要抑制自己生什么恶、起什么杀心。他是要让别人没有杀他之意,因为凭他的本领,要没有这样的保护前提,怎么都不敢往这样一个虎穴狼窝般的地方闯,更不敢往极恶凶穴那里靠近。但这一把赌得成功也不成功。像金顶活佛那样的佛家高人,一见到鲁一弃便心被所撼、意被所牵,心甘情愿地为鲁一弃去做事去牺牲自己。就是像朱瑱命这样杀心极重之人,也感觉出鲁一弃身上气势比以前更加炫烈,只以为是他短时间中又将修为提升得更高境界。但是鲁一弃没有想到失魂了的瞎子会来,宝气撼摄,却是对无魂无觉之人没有效果的。于是,鲁一弃被伤了。

其实就是眼下这尴尬的对峙境况也是得益于“自在天”。要不然朱瑱命和十六锋刀头不会到现在还不想到动手攻杀鲁一弃的。

“所以我以前最大的失误是没有及时将此地墨家后人控制起来,这才让你有机会来到此地受他们指点将宝贝启到手中。当然,这样的错误我是不会再犯一次,所以我会将你好好控制住,除非你愿意将宝贝拿出来共享。”朱瑱命以一句并不强硬的话语结束了自己的分析。这也许也是因为鲁一弃身挟至宝的缘由,让他心中很难强硬起来。不过他目前也确实没有理由强硬起来的理由,毕竟东西还在别人手中嘛。

话虽是这样说,但在鲁一弃听来却不是这样的感受,他觉得朱瑱命这更像是在软硬兼施。一个人的招数办法如果到软硬兼施的地步都不能起到作用的话,接下来就该是完全用硬的时候了。但现在自己要找的凶穴阴脉还没有出现,而朱瑱命那边就算有个像刀子般的人物牵制着,凭他的功力,只要在防守的同时分出一点点力道来攻击自己,真实的自己都是无法招架的。所以必须继续拖延些时间,只要凶穴阴脉出现了,自己用“天”宝镇了凶穴,到那时就算牺牲了自己性命也是值得的。

一般拖延的最好办法就是告诉对方一些关于真相的话,一些他特别感兴趣的话,一些让他心中追悔莫及、懊丧无比的话。

“不!你最大的错误并不是没有控制什么,而是已经在控制之中的东西你却认不出,更不要说拿来用了。”鲁一弃有些轻蔑地说了一句。但就是这停轻巧的一句话,却像是给朱瑱命心口一击重锤。

“你说什么?”

“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么你这朱家门长做得真就没什么意思了。”说完这句话,鲁一弃便又不理睬朱瑱命,只管在那塌缺的山体上下寻找要找的迹象。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够朱瑱命好好思忖一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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