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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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刻,小镇外不远出的草沟中,两股人相遇了,“天生杀”和那群高手。没有喧嚣和叫喊,只有兵刃划空风声和撞击声,只有运气发力的闷哼声,只有砍切开肉体的破裂声。连垂死的惨叫都没有,都是高手和天生的杀手,都知道自己每个不恰当的声响和动作都会影响到同伴的杀戮状态和心理。虽然血肉横飞,却很是沉闷,又是在深深的草沟之中,没什么人能发觉到。
小镇口子外树林里的那群仿佛戴了鬼脸的动物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知是不是草沟中的杀戮让它们嗅出些血腥和杀气,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正在孕育着的巨大危机……
“对了,他徒弟肯定是有收获的,要不然在‘百节纠错阵’遇‘竹节蝙’后,他没跟我们一起走,怎么也能毫发无损地到了这里。”柳儿与掌教天师一唱一和地剖析还在继续。
“这点其实我们都疏忽了,他徒弟被竹枝一戳而死,没有挣扎,而临死时的方向是朝着我们后来走出的路径,却不是我们来时不好回头的路径,这说明他是在找出路,他早就进入到竹林中,却找不到路出去。那么这尸体背对的方向应该有条他走过来的路。周道兄,我说得对吗?”掌教天师说着话朝周天师那边迈了一步,语气和动作依旧像教中兄弟谈论事情那样自然。“当然,坎面子这一套你知道得并不多,你那徒弟要不是山东福安连窍阁的出身,也走不入这竹林。不过他已经走过探明的路径却是留了个蓝羽子鹦鹉来告诉你,这样你虽然是绕些路,估摸着可以刚好跟在柳丫头背后进入这地界。也正是因为有柳丫头在前面趟坎子,不精通坎面子的你才能跟在后头走到最里面,见到柳丫头启宝,只是在准备下手抢夺时,却与对家高手冲突,没能得手。”
“不对!”周天师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黑,暴喝一声的同时将鞘中雪花磨纹剑猛然拔出一半。
“咦!不对!……”柳儿的声音没有周天师的高,但她的一声语气惶恐紧张的“不对”,让在场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来,包括掌教天师和对家两个高手。
“好像有很多东西要冲压过来,这里不能呆了,快走!”柳儿清明的触觉已经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了,这压力是可怕的,孕育在它背后的力量将是山崩地裂般的。
虽然周围水声哗然,但柳儿的话大家都很清晰地听到了。只是这话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比如说对家的那两个高手。
“快走!”柳儿的这两个字没什么人听清,因为在她将这两个字说出口之即,小镇口的树林里,那些如同戴了鬼怪面具般的动物一起发出长长的嘶嚎。同时,所有人都隐约听到,有人的声音往小镇这里而来,声音是嘈杂的,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哨声和怪啸,应该是在发出什么信号。
“我的人到了!”周天师脸色一展,然后缓缓将还有一半在鞘中的雪花磨纹剑全部抽了出来。
对家的两个高手也变得有些兴奋,没头的打伞人甚至将手中的伞转动了半圈,也许他们也从远处的人声中也得到自家援手已然到来的信息。
“快跑!”这一次柳儿的喊声有些声嘶力竭,然后再不管顾,毫不迟疑地转身直往五裂路口跑去。这路线她是早就想好的,也是多亏对家那个黑胖子高手提醒了她,如果五裂路口没有生路可行,这黑胖子为什么要守住“四分五裂”之间的连通道?!
周天师骤然出击,挺手中剑直扑掌教天师,在他心目中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掌教天师张传道,自己计划的最大阻碍也应该是张传道,所以解决他是眼下的第一目的。
对家的两个高手也攸然而动,他们各自转身纵步,齐齐扑向掌教天师。他们门中被掌教天师杀了个此地做主的高手,这高手还是这两人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必须对这件事做个交代,要不然等门长到来,自己得到的后果会比死还要痛苦。
对家两个高手一让开,五侯、鲁承宗便迈步朝柳儿的方向狂奔,余小刺和篾匠稍稍打个愣顿,随即也朝这里奔走过来。
“咔嘣”“咔嘣”……一连串的爆响,伴着这些响声而来的是地动山摇。只有柳儿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只有柳儿大概能猜出是什么导致这样的巨响。虽然掌教天师、周天师、祝篾匠都见过类似的情形,但他们都不可能料想到最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后果。
“玄武局”,“仙龟灵蛇,吐液育珠”,龟蛇之间的那枚圆石珠子,被柳儿生石灰热潭水,石膏面封盖,蒸气促育花种发芽,裂开圆石。柳儿离开后,圆石虽然不再继续裂开,但这块圆石的位置本来正好堵塞住一条暗河水道,现在圆石破裂了,便堵塞不住,所以柳儿出圆石时,雁翎瀑也不再往下落水了,水流都在往暗河中积聚。再加上连日的阴雨,山中各处水位猛增,破裂的圆石从堵不住到完全被推压得崩裂开来,暗河水道开了坝口直冲而出。这情形在那里和对家高手争斗的周天师见到了,后赶到的假水油爆和祝篾匠也看到了,暗河中突然冲出的水流从峡口喷涌而出,还把打伞的无头高手卷入沟道而去。
但是后来的事情却无人知晓,被暗河冲倒的树木和碎石堵住了不宽的峡口,“玄武局”山体围绕之地便不断蓄水,同时还导致暗河沟道改流。当水位上升到一定高度,水流的巨大的推压力使得倒挂的“八十四旗柱”中的某一根断裂了,断裂后的石柱撞在其他旗柱上,产生连锁反应,这就是柳儿他们听到一连串“咔嘣”声响的源头。断裂后与山体脱离的石柱被水流继续推动着,一起撞向峡口处的石壁,影壁一样的石壁被撞塌了,堵住峡口碎石树木飞冲而出,这样的势头已经不是最开始那样,可以让沟道顺走,碎石树木瞬间填满了沟道,水流挟带着断裂的石柱直冲向三道街的房屋。
周天师他们没来得及动手,更没来得及等到自己的人。其实就算他等到了,也只是寥寥几人而已,高手与“天生杀”的火拼十分惨烈,双方死伤都在半数以上,可专心斗杀的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草沟丛突然有水了,而且水越来越深,很快就没过了大腿。大家纷纷停住了厮杀,诧异地看着快速出现的水流,寻找它出现的源头。
突然,在草沟沟沿左侧的“百里草坡”上翻滚而下一道晶莹,那是一道水墙,从高处直冲而下,仿佛是天上河的堤坝垮塌了。紧接着从草沟前方的一个弯子处转出一股咆哮奔涌的巨浪,浑浊的浪头像个怪兽,夹裹着泥沙碎石断木疯狂扑来。转眼间,草沟中的血腥荡然不见,只剩几个人扒在位置较高的地方喘着粗气。
“洪流改道了,有地方泥石坍方了!”一个“天生杀”的杀手也许在这样的地界里呆的时间久了,一眼看出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没等他说出下面该怎么做,兜头落下一团水球把他从高处砸入到草沟中,在湍急的洪流中沉浮了一下就没再出现。
于是剩下的人拼命往草沟上爬,翻过岭子,穿过藏了许多怪脸动物的树林,往没有被水淹没的小镇奔逃过来。
树林中的怪脸动物没有拦截,不知道是没有接到命令,还是已经发现眨眼即至的巨大危机,感到了恐惧,感觉到自身难保。
往小镇中奔跑的人边跑边发信号,他们都希望能尽早见到已经在这里的自家人,然后将自己领出危险的境地。
逃入小镇的几个人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没见到自家人,反倒迎来了更为凶猛湍急的洪流。迎面而来的水浪中那些碎石、树木、砖瓦、梁椽不但数十倍地加大了水流的冲击力,更把水流变成个巨大的绞磨机,所过之处全夷为平地。这几人还没真正见到液态的洪流,就已经被先期到来的固体物质撕绞成了碎片。
柳儿不知道五裂路口的活路在哪里,但是眼下的局势她知道自己应该往高处走,当她和尾随着的鲁承宗几个人刚刚走过五裂路口中一条往高处盘旋而上的路径,身后的房屋树木就全被抹平了。
当快速爬上一段陡直的石阶,将洪流远远抛在脚下后,柳儿停住了脚步。回头再看那已无踪迹的小镇,心里很是庆幸自己的反应迅速。瞧着老爹他们也都逃了出来,心里更是欣慰。只是掌教天师没有跟上,想想也是,被三个高手围住,怎么都不易脱身,只指望三清佑护,显得奇迹,让掌教天师逃出此劫。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雨没有一丝减小的迹象。
洪流在继续上涨,大半个悟真谷已经完全没在了水中。虽然柳儿、五侯、余小刺都是弄水的好手,但看着谷中浊黄粘稠如同稀泥一般水流,在不停地打着旋儿,吞噬掉岩壁上的苍松翠柏,时不时还翻吐出几个巨大石块,他们心中暗自发寒,都知道要是入到这样的水中,绝无幸还机会。
正在思忖,一种怪异的“淅嗦”声从身后传来。同时柳儿闻到一股很兽性的味道,而且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无路就是死路!难道自己择的五裂路径是条有活兽扣子的死道!?柳儿心中的念头在飞快的翻转,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她知道,对付兽子之类的东西,千万不能慌张,你快它会更快,你不动,它也才不敢马上就动,这样就能留出时间让你找到对付它的办法和东西。
“不要动,也不要吵!”柳儿小声地说了一句。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篾匠轻声回了句:“闻味道好像是臊猴子。”
“你们先别动,我瞧瞧。”柳儿极度缓慢地转回头去,目光从浓密的杂枝灌木中扫过。
“啊!”这声惊呼不但吓着了鲁承宗等其他人,也吓着了乱枝灌木中的那些活扣子。把柳儿吓着的是一个鬼怪模样的脸,花里胡哨的,脸上一对滚圆的小眼珠正色迷迷地盯着柳儿。
“这好像是只有海外才有的山魈猴,也叫鬼狒狒的,不过这只好像比他们常说的要大许多。”鲁承宗到底走南闯北经识得多,看着那东西的模样就说出个八九来。
其实鲁承宗说的不完全对,山魈这种灵长类动物早在《山海经·海内经卷》里就提到过:“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国语·鲁语》里也有:“夔一足,越人谓之山臊。”这些都是说的山魈。不过这里的山魈倒确实是海外引来,朱家高手又将其进行了杂交改良,使其体型更大,力量与速度也更是不同于一般山魈。
柳儿知道了,这怪脸模样的东西其实是猴子的一种,都说色猴子、色猴子,难怪那样色迷迷地盯住自己。
“这是这条死路上的活扣子吗?”五侯瓮声瓮气地问一句。
“不像,要不然我的一声叫也不会吓着它们,它们好像也是从其它什么地方逃过来的。”柳儿答道,“奇怪的是怎么会赶在我们前头,我们一路没见着这些东西呀,除非是从前面什么途径过来的,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路就走对了,赶到前面找到生路,等水一退就能逃出去了。”
“我也说嘛,要是个什么扣子,就养这么一个在这里,那也成不了事呀,最多用它那张鬼脸吓吓人……”余小刺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他被吓着了,不是被山魈的鬼脸吓着了,而是被从浓密树丛中探出的鬼脸数量吓住了。
由树丛中钻出的那些山魈最少也要有三四十只,这让往前的道路显得拥挤。而且柳儿他们马上发现了这些山魈和其他山魈更多的不同点,除了身形更为高大,这些山魈四肢竟然都安着钢爪。从它们的行动可以看出,这些钢爪做得很是精妙,与山魈自己爪子的配合度和灵活度非常良好。
朝着柳儿他们逐渐围拢过来的山魈不断地呲牙示威,这又让大家知道,这些山魈还安了钢牙,几十只山魈不断地呲牙示威,于是此起彼伏地闪过一片刀锋般的寒光。
“杀过去!”五侯虽然笨,但现在这样的笨办法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先别动,它们好像是要赶我们走,不是要拦截我们。”余小刺以前是大户人家少爷时,养过猴子当宠物,所以多少能看出这些山魈的意图出来。“往旁边退,让出我们的位置。”
第五卷 吼雷攀云 第二章 杀无途
果然,山魈们只是要这几个人把靠近水边的位置让给它们,并不是有所动作,反倒是在水边很戒备地盯着柳儿这几个人,害怕会对它们有所动作。
“快走,趁着这些畜生没有伤我们的意思前,先摆脱开他们。”鲁承宗思路很清晰,这样带着钢爪、钢牙的山魈,只有可能是对家驯养的兽扣子。“驯用兽扣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它们服从,要让主人的思想意图完全操纵于它们。眼下一场洪流可能是让它们的主人不见了踪影,所以应该在能够操纵它们的人出现以前远离它们。”
不过很快柳儿他们就会后悔将水边的位置让给那些山魈,因为这些山魈占据那个位置,就是要救出能够操纵他们的人。
柳儿他们继续往高处攀爬,按照鲁承宗的说法,远离那些怪脸猴子。但他们在尽力往上的时候却没有发现,那些山魈竟然一个挂着一个在往下,在下方一块凹入的坡地上,趴着一个已经被浊黄洪水染了色的人,机警的山魈们能发现他并去救援他,说明这人与这群山魈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
柳儿他们攀爬得很久,但是最终的结果很让人失望,他们面前的确是条死路,那深深的悬崖朝下看都感觉头晕。虽然在悬崖的一侧有一道斜坡,但是那坡本身就很平滑陡直,再加上长满了草皮,草皮再被雨水浸润,人只要往上一站就会直接滑摔下去。
“果然没有路!那些山魈能走在我们前面也不奇怪,这样的斜坡悬崖也只有它们能够攀爬,对于山魈来说是生路,而对于我们来说却依旧是死路。”柳儿死心了,不过最终的希望没有放弃,因为只要没有杀扣对他们进行攻击,他们就还可以等待,等待洪流退去后,再寻找路径逃出生天。
等待的时间里,柳儿大概向鲁承宗几个人说了自己进到悟真谷、雁翎瀑的前后经过。
鲁承宗他们也告诉给柳儿知道,他们在“百节纠错阵”里无计可施,最后还是幸亏有篾匠,他就地取材,编制伸缩竹笼,这种竹笼和收缩的灯笼骨架很相似。只要将竹笼头部朝前推伸,人从中钻竹笼前端,然后将后面的部分收拢到前面,然后再将前端部分继续推伸,如此反复前行,虽然速度慢些,却很是安全,因为就算在什么地方触动了机括,扣子动作却都纠缠击刺在竹笼上,不能对人造成伤害。
过了“百节纠错阵”后,水油爆提出要分路而行,免得被对家一网打尽,就算哪路出事了,还留有力量相互救援。大家听着有道理,于是分路而行。
祝篾匠说记得老辈人说过一条山腰路,便带水油爆从上面绕入“玄武局”。五侯和余小刺走的是水路,他们说水流之源最终会汇到瀑布之下,而且山溪湍急,挟带碎石泥沙,无法下扣。鲁承宗却是一人直入小镇,主要是想寻到柳儿,没想到碰到鬼婴,逃避过程中才与柳儿相遇。
洪流在继续上涨,而且速度还很快,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果洪流涨到悬崖的高度,那就会生生将悬崖边上等待的这些人挤推下去。
而赶在上涨山洪之前到来的危险是那群山魈,它们也是在躲避山洪,但它们同时还是被对家操纵杀人的兽扣子,悬崖斜坡对于它们来说不是问题,所以操作它们的人就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来弥补自己的过失。特别是其中还有那个传言启到宝贝的姑娘,虽然她是个高手,可这么多铁齿钢爪的山魈却不是什么高手都能够应付的。
所以那个被山魈不久前刚从山洪边上抢救回的操纵之人毫不犹豫地发出呼哨声,指使山魈围扑上来。
虽然已经见过那个黑胖子好几次了,只有这次柳儿才深深体会到,这胖子模样确实有几分像山魈。静时如塑,动时如猿。特别是他行走时双臂甩动的样子,真的像是这种大型山魈在站立行走。所以当看到是这黑胖子在操纵驱使那些山魈时,她觉得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几十只山魈围住柳儿这些人后没有马上发动攻势。黑胖子站在山魈群的外围,双手背在后面,沉稳得如同山岳,从他身上的黄泥色来看,也确实像山岳。黑胖子心里很清楚,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了,对于眼下的情形他兴奋得甚至都想笑出来,根本没在乎自己的脸面已经被黄水泥泞弄得像个小丑。
“给我!”黑胖子的气势依旧像是在太湖夜伏那次,而且还是说的那两个字。可是在柳儿眼里,这胖子却远不如上次那么稳健了,也的确,老巢都没了高手,想得到以功补过的东西,繁杂的心境和强烈的欲望多少是会影响到他的状态的。
“要是不给,你会怎么样?”也难为柳儿还清楚记得那天夜里自己是怎样与这黑胖子对话的,回答黑胖子话竟然是一字不差。而且她同样是将自己的气息控制在一个平静说出话的程度,用的是字正腔圆的北方官话。这一切让黑胖子听来像是调侃,像是戏弄。
“不要再来这一套,今天和上次不一样了。”黑胖子的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震颤,此时的状态似乎比刚才还好些,也许他开始适应了、收敛了。
“小腹石门穴不守,关元微抖,是喜意冲脉,你很高兴啊!”柳儿在危险的环境中,精气神更容易凝聚,所以她很快就依靠清明的听觉和触觉,察觉出黑胖子身体的变化和周围气流的变动。
“我知道,不过这次不曾有肌骨控制上的失误吧,因为今天根本不需要我动手。”黑胖子竟然越来越显得沉稳自如,也许是他曾经已经总结过和柳儿太湖夜遇那次的失误了。
“水都涨上来了,还是各自逃命,没必要同归于尽。”现在倒是柳儿显出些不安了。
“哦,你提醒我了,我们是必须赶快动手,赶在洪水升到此处前把事情了结。”黑胖子说话已经变得淡淡的,很轻松的感觉,他已经完全恢复到高手临敌的最佳状态。
柳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语言的力量不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面前都能发挥出来的,特别是已经见识过如此场面的高手。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摆开架势,准备迎接山魈群随时都会发起的攻击。
“你到底是要什么!?”五侯大喝一声,随即抢先挥刀杀向一只山魈。
“我要什么!对,那是什么呢?”已经抬起手准备发出指令的黑胖子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宝贝是什么。
“我随便给你样东西,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鲁承宗看黑胖子怔在那里,便趁热打铁又问了一句。
黑胖子没说话,脸色却瞬间变得很难看,技击的高手却很少经历江湖的尔虞我诈,这是朱家高手大多存在的缺陷。此时的黑胖子真的有些无所适从了。
没有主人的命令,山魈不会随便采取行动。但当遇到别人攻击时,山魈的反击是不需要得到指令的。但反击的只会是被攻击的那只,其它的山魈会始终保持好群体良好的分布和分工状态。在这点上,山魈的组合应该比人的组合纪律性更强。不过就算是只有一只高大的山魈,五侯也应付得手忙脚乱。它有速度、有力量,动作灵活,四只爪子不惧刀枪,况且,除了四只爪子都可以作为武器外,他还有口中的钢牙。五侯一把朴刀对付这五样兵器是吃亏了许多。
但五侯的吃亏恰恰让其他人认清了形势,在这样一群山魈面前没有侥幸的事情发生,那么只有从其它地方寻找可能的侥幸,比如说悬崖边的那个斜直的平滑草坡。
“只有赌一把了,鲁大哥,余把子,你们先守住点,我做个物件。”篾匠说完走到悬崖边的一丛竹子边,将砍刀、蔑刀、刮刀全掏了出来,摆放在自己最趁手的位置,然后便见到那三刀挥舞起落,竹条翻飞跳动。
鲁承宗将提箱的所有明屉暗格全打开了,摆放在地上,这样方便随时准备从中取出各种器物进行阻击。
余小刺却缩在后面一点,他很有自知自明,自己没有像鲁承宗那样可以远距离杀伤的武器,分水刺也远不如五侯的朴刀长,就是力气自己也是不如五侯的,五侯都应付得如此艰难,自己就更不用说了。这时候,他真的很想念那个水油爆,不管他是厨工也好掌教也好,每到关键时刻,几口酒就解决了许多危机和难题,此时他要在这里,说不定朝这些山魈喷几口酒就统统摆平。
山魈们围着没动,有些好奇地看着篾匠手指翻飞地编制着什么;有些漠然地看着五侯与自己的一个同伴进行着争斗;还有的莫名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看他抬着手迟迟没有发出攻击的指令;更有一些回头看着身后的水位不断上涨,显出惊惧和不安的表情。
终于有些山魈按奈不住,发出骚动的低鸣,呲牙咧嘴,一种好斗的情绪在燃烧着、沸腾着,少数几个更是引颈长啸。虽然长啸的声音传不太远,大都被咆哮的洪流声淹没了,可这声音却惊醒了抬着手的黑胖子。
黑胖子眼神突然一转,露出凶狠的光芒,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上涨的水位,又看看正在忙碌的篾匠,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肌肉残酷地一抖,手臂猛往下一挥再一横,嘴里同时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咳音。
是的,现在必须争取时间!鲁承宗他们这么想,不管篾匠用什么冒险的法子,总要争取时间让他把东西做完,这也许是大家唯一的希望了。黑胖子也这么想,不管要得到的是什么东西,首先是要将这些人制住,赶在洪水淹过这里之前。
山魈们动了,闪电般地动了,钢牙、钢爪带起的寒光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朝着无路可去的几人铺盖过来。
如果说人与人的对决是平面式的,一般是正面攻击或者侧面攻击,最多再加上个背面偷袭,那么山魈的攻击就是立体的了,它们几乎是上下左右前后一起攻下,灵活敏捷的身形加上极好的弹跳纵跃能力,让它们从任何一个个可行的角度扑杀过来。
“啊!——”五侯长长一声呐喊的同时,松开刀杆机栝,然后像个陀螺般旋转开来,旋成一个巨大的刀球。
山魈是聪明的,看到五侯这种气势,马上稍稍避让,所有动作都紧贴在这个刀球的边缘,不慌不忙地等待寻找进入刀球的机会和缝隙。
鲁承宗首先按开提箱把子上的机栝,提箱每层隔断间都暗藏有比袁大头稍大些的圆形锯片飞出。锯片锋利,薄削如纸,飞射无声,方向诡异难测。
有山魈四爪飞舞在阻挡,有山魈鲜血迸溅在后退。受伤最多的应该围住五侯的那些山魈,因为它们注意力都在围住五侯飞舞的刀影上,而且飞过来的锯片好多在五侯旋转刀身的击打下方向变化,更加难以意料。
山魈们安静了,比刚才攻击之间安静多了。受伤后的山魈竟然都不发出惨叫和呼号,不过从表情和状态来看,它们很是愤怒,很是疯狂。沉默的愤怒是可怕的,沉默的疯狂可以积聚很大力量。如果刚才的攻击是它们主人的指令,那么第二次攻击就是他们自发的报复。
山魈们动作快了,比第一次扑击快多了;而五侯的旋转慢了,比开始慢多了。
没有一个人的体力能始终保持良好,没有一个人的旋转能始终快速不减缓,包括五侯。这样无可避免地在五侯的胸前,大腿,脸颊等部位出现了许多道血肉翻转的伤口。这幸亏是五侯的动作还有着一定的速度,要不然这些伤口就会变成被掏出了心脏,被抓碎了命根,被挖掉了眼睛……
鲁承宗不是真正的练家子,不过在拿取和使用提箱中工具时的速度,恐怕没什么人能与他相比,所以“子午钉”、“十形刨”、“散片折尺”、“提把射针”对着那些山魈铺天盖地而去,其密集程度并不亚于天空中正在飘飞的雨线。
一些山魈不再能站起,一些山魈在乱窜乱跳地阻挡躲避,一些山魈在惊恐地畏缩后退,但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安静,山魈群这次竟然是完全安静下来,不发出一丝的声音。
人们可以听到洪流奔涌的声音,可以听到密集的雨声,可以听到五侯挥舞朴刀带起的风声和他粗重的喘息声,可以听到篾匠劈竹削竹编制竹器的声响,就是听不到山魈的一点声音,甚至连它们呼吸的声响都听不见。
山魈们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变成了血红色,这可能和平常比喻一个人极度愤怒后血灌瞳仁是一回事,也不知道是哪只山魈带的头,他们前爪一起扑击起地面,钢爪击打在石头上溅起火星,发出一片有节奏的清脆响声。随着这有力的击打节奏,接下来可能是山魈们的拼死扑杀了。
五侯的动作已经很缓慢了,只堪堪能挡开山魈陆续的攻击,其中还有好几次是柳儿从远处用飞絮帕替他挡开,也幸亏有柳儿的飞絮帕接连地偷袭和骚扰,这才使得围住他的山魈不能够连续攻击,要不然,五侯早就变成肉条条了。即便是这样,伤口还是不断在五侯身体上出现,现在至少他的衣服是变成布条条了。
鲁承宗提箱中可用的工具已经没了,他摸到的就剩一些线团纸包和墨线盒了。站在鲁承宗背后的余小刺捡起两块石头,他看出鲁承宗没有什么家伙式了,而自己能帮到忙的就是砸出几块石头而已。
“好了!”篾匠终于兴奋地高喊一声。
大家回头看,见到篾匠已经编出个粗沿双平底的大簸筐,大得就像只平底小船。簸筐放在斜草坡的边沿上,有一小半已经探伸在坡顶外面。
“鲁姑娘,老余,你们上去!”篾匠说完后,主动替代了余小刺的位置。
“不行,我先把五哥拉回来。”柳儿看着已经浑身血肉模糊的五侯有些不忍,毕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我来!”鲁承宗说着将那只墨线盒拿出,“五侯,瞧好门位,抽梁卸柱!”
五侯当然能听懂鲁家的行话,所以当鲁承宗墨线一拉,拉弹飞出墨盒,墨线将挡住自己回到这边坡顶的两只山魈缠住的瞬间,朴刀一个横甩,纵步就往后逃。但他的动作怎么都没有山魈快,才逃回四五步,便被一只追上来的山魈一爪勾住小腿。
篾匠冲了下去,他是想趁那些正在愤怒地敲击石面的山魈还没有发起攻击前救回五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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