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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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篾匠正在教几个小小子编竹玩意,见到鲁承宗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见到远来朋友的欣喜。不知道是这人太木拙了,还是另有什么心机。

一只红眼八哥从场子上飞过,停在引水的竹槽上喝水。有不专心编竹器的孩子发现了它,召唤其他孩子一窝蜂围追过去。八哥一抖翅膀又飞到了余小刺铜船的船头上。

那是掌教天师的红眼八哥,送完信后便跟着他们一起走。只是它走的是天路,又是自己寻食,整个路程只露了三四次面,每次在水油爆掌心里喝完酒就又飞得不见了。

八哥把孩子们都引走了,留下篾匠和鲁承宗正好可以不必避讳地聊几句。

“啊,这么多人,来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可是要委屈自己嘛。”话语里带着浓重的怪异乡音,但还能听懂。语气中透着十分的淡漠。

“不是,是有事要办才来的。”鲁承宗似乎已经习惯了祝篾匠的淡漠,也没有与他多寒暄客套。

“哦,要我帮什么忙?”话很直接,也让旁边的些人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能与别人才对上一句话后就知道找自己是要帮忙的,这样的人不会木拙。

“是这样件事情,我们……”鲁承宗话没说完,篾匠便制止了他。

“不要告诉我你们办事的目的,我帮你不图什么,就为你当我是朋友,而且你也不是坏人。”这句话虽然语气还是很平淡,却让鲁承宗心里着实感动。

“可你们这事怎么会办到这里来的,我们这儿真没什么值当的东西。”这句话让对周围景色感叹不已的人们都觉得言不由衷。

虽然鲁承宗心里想,把那些黄绫偈语之类的事情说给篾匠听,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还是把篾匠拉到一边,手指在旁边引水槽里蘸了蘸,就着身边的青石面写下“火灵继虚海际假真武真雁翎”这几个字,并且小声给篾匠解释起来。

篾匠明显没有认真听鲁承宗的解释,只是自己打量那些字,并且嘴里念念叨叨的。

看着篾匠这副神情,鲁承宗慢慢放缓了话语直至停住。

等鲁承宗不说话了,祝篾匠开口说了:“这里是不是有两个字写错了?还是记的人听错了,和实名儿差点。”

这句话让所有知道这十二个字意思的人瞪圆了眼睛,怎么?这其中还有其他意思?

“兄弟,你们几个去向那些大妹子讨些水喝。”“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果树,摘点野果来尝尝,要么挖点竹笋晚上炒着下饭。”“……”

周天师、余小刺他们把那些不知内情的人都打发了,然后都围拢到篾匠这里。

“火灵桥的火灵两个字倒是对的,那地方全是枫树,山上又是红石,水下长满红蒿和紫藻,看起来就像全被燃着了似的,所以把这桥叫火灵桥。继虚河,火灵桥下便是继虚河,这河常年流淌不枯,却又寻不到水源,流的是无源之水,所以起这么个名字。其实估计是与山中暗河连接。”

“海际井在继虚河下游,离火灵桥有十几里的山路,在个小坡腰上,是个天然水潭。潭口虽然只有水缸大小,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少深。有传说这是海眼之一,是大海汲取天地之水,使得海不枯竭的途径,从这里可以直达到海底龙宫。这井远远就能看到,却很难靠到近前,因为这坡子在山洪泄道的正中,坡子下部已经被山洪冲成个倒角樽(上面宽大,下部细小),上去的人必须会悬空双臂攀的技巧。不过我们这山里的人就算会这技巧也不过去,说是被这井口的阴寒气一冲,不是生病就是倒霉运。据说还有人当场就被冲落魂魄,掉入井中的。”

“下面这两个字我觉得是错了,从海际井往东四个岭头倒是有个嫁贞林,与‘假真’这两个字的音儿很接近。那这林子也很奇怪,长的全是贞女树,而且每两棵就会靠搭在一起。据说姑娘婆姨的,要知道有没有做过偷汉子的事情,只要带到这林子里,对着两棵靠搭在一起的树磕个头,两棵树分开便是贞节未保。”

“从嫁贞林下去,沿山谷中水流顺走,大概有了二十多里的山底路,再拐折过几道岭弯后,有个悟真谷。这悟与你写的武又是不一样。悟真谷很大很深,其中道路艰难,还多毒虫猛兽,十分凶险,所以说从那里进出一趟便可悟得生死、苦乐之真意。但其实那里就算凶险,以前还是有好多人进出过,却也没悟出些什么。”

“最后这雁翎是我最不确定的,只是听上辈人说过在悟真谷的谷底尽头有个一个很难找入口的延伸段,有缘人偶然有走到那地方的,说是见过那里有个雁翎瀑,因为那落下水流是被棱石阻挡,击散落下,水花如同片片雁翎散落,很是好看。但这我只是听说,却从没去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祝节高说这些的时候,大家都凝神屏气地听着,没人发出一点声响。篾匠的语声一住,便只听见小溪流水、竹林摇曳。

“带我们去那里!”沉寂了一会儿,鲁承宗很坚定地对篾匠说。

“不行!”篾匠立刻很坚定地回绝了。

“为什么?”“为什么!?”“有啥事体?”大家的问话七嘴八舌,有些乱糟糟的。

“那些地方已经去不得了。”篾匠一点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等着,等大家都不再吵吵了,他才清了下嗓子说道,“你们要是早来一百多年,带你们去那里没问题,但是从我祖爷爷那代起,不单是我们这村子,千道岭这片山区所有的山村都定下不准去那里的规矩。”

“早来一百多年?是我上上辈子,那辰光我住宫里享福,才没闲劲儿来这儿呢。”水油爆听篾匠说得离谱,便调侃起来。

“住宫里你也是太监。别多嘴,听他说。”余小刺这次制止水油爆,眼中射出了锋芒般的眼光。水油爆这趟也没有继续饶舌,他多灵巧个人,一眼就瞧出什么情况下该识点趣。

篾匠根本就没搭理水油爆的茬,继续说道:“以前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以采药和卖竹为生的,像我们家这样做竹器的都是少数。但是从我祖爷爷那辈子起,外出采药的就经常有人神秘失踪,生死不明。后来经过好多村子的人合力查找,发现失踪的人都是进到悟真谷中。而且后来不单悟真谷进不得,就连嫁贞林、海际井那一片地界也去不得了,在那里也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有从那里侥幸出来的,说是那里的树林、道路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到了那里面就像不见了天日,没有了方向。从此,这里的人家便不再采药,只卖竹,并且大都像我家一样开始学着做竹器、卖竹器。”

祝篾匠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些很有些震慑的话说出后,面前的几个人竟然显出难抑的兴奋。

“路远吗?要不你给我们画个路线图,我们自己寻着去。”周天师说。

“看怎么说了。要是算直线距离,也算不得远,可要真到那地方,连绕带弯的,下谷上岭还真不近。”

“路好走吗?大概要走多长时间?我们得把吃的带足了,饿着可怎么办。”水油爆问这话估计是要盘算下要带上多少酒,再往山区里走,可是没地方买到酒的。

“从火灵桥到海际井这段路虽然没出什么怪事情,还是老线儿,但是这么多年没有人走了,杂草树木丛生,加上山石泥土的流失,我估计也没那么好走了,没个两天恐怕走不下来。海际井往那一段,我听老人们说,那个以前侥幸从里面逃出的人整整走了有六天。再往前我就不知道了。”

柳儿在旁边一直都静心地听着篾匠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这个看上去很朴实忠厚的人有些言不由衷,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出来。

“还有其他路吗?”柳儿用的是纯正的官话,她怕篾匠听不懂。

“没有。”话虽这样说,但柳儿还是从篾匠的眼神中看到闪过一丝慌乱。

“那好,我们准备些东西,吃过饭就上路。”鲁承宗这话是对篾匠说的。

篾匠回身叫来一个远处的小小子,让他回到村里叫家里准备饭。然后回头对鲁承宗说:“你们要准备些耐饥的,像笋干、苞米青豆饼。水倒不用,沿途都有山泉溪流。要有竹片棒子,走老路开路用,那东西劈枝断叶比刀还好使。再准备些篾足兜,沿继虚河走的话,绑脚底既防滑,又不容易被碎石崴脚。这些家里有的你们就拿着,少的我给现做。”

说完这些,他就不管鲁承宗他们了,回身坐到原来的地方教小小子们编竹器。

饭菜很快好了,都是山里的土产,笋干、蘑菇、山药之类的,主食是竹筒苞米饭。祝节高没有把鲁承宗他们往村里让,饭菜是一群丫头、小子给端到场子上来的。

大家也没介意,拿起东西就吃。这些都不是讲究的人,又一路干粮吃腻了,这些简单的饭菜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柳儿端着一筒苞米饭坐到篾匠的旁边。篾匠始终认真地编着竹器,没有抬头。编制的竹器是个篾笸箩,柳儿听说过篾匠编制的手艺和速度。这样一个普通的笸箩已经编了许久,他这是在用这事掩饰自己躲避什么。

“这些孩子好乖巧,女孩儿水灵,男孩儿机灵。住在这样的地方真好,像神仙地儿似的。要一直能守着这样该多好!哎,祝大叔,你真不想知道我们要去那里干什么?”

篾匠低着头,无声地摇摇脑袋。

“有好多事情上辈人说不能做,是不想后代吃苦受罪,就像你说的不准往那悟真谷里去的规矩。可要是这里山不再绿,水也不再清,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没吃没喝了,你会不会闯到悟真谷里去为他们找新的村庄。”

篾匠不作声也没有摇头。

“你的想法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兴许好些事你比我们更清楚,我也不多说。只是告诉你,我们做的事,目的和这差不多。”

篾匠站起身走了,往竹林深处的看不到的村庄走去。

一直到鲁承宗他们上路,篾匠都没有再露过面,只是让人送来了他们路上要用的东西和一张草草手绘的路线图。

从路线图上看,出了山坳,应该沿山脚的小路往南,然后绕过左边的山岭子转回来朝东北方向走,过了一个两道岭相夹的岔口往右没多远,就可以到火灵桥了。

但刚出山坳,鲁天柳就停住了脚步:“等等,我觉得还有人会来。”

大家都有些懵懂,只有周天师微微牵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有两三袋烟的工夫,余小刺他们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但柳儿却始终坚持再等等:“会有格人来哉,莫急,不会耽搁阿拉这厢辰光。”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好像早就有这样的结果,从在场子上与篾匠交谈后就有。她觉得是自己从人的神情和行为看到了心里,这大概是《玄觉》对她潜能的某种发掘。

就在柳儿话刚说完的同时,一个瘦长的身影出现在进出山坳的路口,那是篾匠祝节高。

祝节高的装束很特别,腰里缠了一捆蔑条,手腕、小腿处是竹片做的护围。戴一顶没收边的斗笠,四周全是蔑条支棱着。后腰挂着一把乌钢腊木把的砍刀,这是用来砍竹剖竹的,胸前的衣服上有两个横着的布袋,里面插着一把细长的蔑刀和一把方形的刀片,这是用来剔篾片和刮毛刺的。做竹器活计一般都是坐着,工具放在胸前最趁手。

“在等我?”篾匠问。

“在等你!”柳儿说。

“知道我会来?”

“也许,但不知道你为什么来。”

“因为你们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坏人?”柳儿笑了。

“因为坏人早就来了。”篾匠也笑了。

这句话让一些人脸色陡变,心如雷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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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掏出个小的遁甲盘,这锡制的遁甲盘虽然小,却很灵敏准确,是水油爆在江郎山下买酒时,从旧货摊上顺手牵羊弄回来的。后来发现自个没啥用,柳儿又正好喜欢,便让柳儿给自己买了两瓶三江大曲,把这风水盘给了柳儿。

遁甲盘显示四分道中只有一条是正方向的,那条道也是柳儿确定的生道,方向是正东。

是往东的,往东就对了!如果此处藏的的确是火灵之继的水冥之宝,那么依据万流东汇之理,宝构应该在东面。

往东的街道很快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无路的山岭。这肯定不是要走的正途。街道靠尽头有条小巷,这倒是可以通到第三道房的街上去。

柳儿使“伏龙探根”,没瞧出小巷路面有什么蹊跷,又施展“链臂”技法,触试小巷两边墙壁,也未有异常。再用“循坡球”沿一边墙角滚入巷内,力道所及之处,“循坡球”便停住,没有暗滑和乱眼错步的设置。

什么坎面扣子都没有,这让柳儿反倒心生狐疑,抖擞精神,用十二分的小心走入巷内。

这小巷的路面是碎石块铺成的,棱愣角角,脚掌踩上去很不舒服。而且这路面铺的石头好像也不结实,有的踩上去会有些摇摆,有的会稍稍下陷,并且摇摆的方向各异,下陷的深浅不一。

鲁天柳猛然一愣,在巷子中间突然停住了脚步。但停顿是短暂的,随即便见她腰身一拧,翘臀高提,前后步成剑形,朝前两个飞纵冲出了巷口。

出巷口后,柳儿平息了一下喘息,袖口轻拭了一下额头冷汗。回头看看身后的小巷,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迭步巷”坎面,是从鲁家祖先一个最简单的扣子演变而来的。那扣子只有一块会动的石头,俗名叫做“跌倒仙”。“迭步巷”却是有好多石块,在每块石块下设置不同的机栝,踩一弦动一石,每一块石头的动作都不相同,却都根据双脚步算计好。动一块石后,石头的变化迫使你踩到的下一步石头会有相应配合的动作,再迫使你无奈地踩下一块。如此类推,这会让人似跌又稳,似行还退,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不由自主地在七八步中前后左右来回地前进和倒退,重复着自己的步伐。

柳儿是走到巷子的中间时才发这是一条“迭步巷”,到了这种程度,往后退还不如往前冲。

“迭步巷”的坎儿不曾有丝毫的变化动作,但柳儿的疑惑和不解不止是因为它没动作,而且还奇怪自己刚才在巷口时的查探怎么没瞧出是什么坎面。

疑问虽然很多,答案却只有一个,而且答案很快便被柳儿找到了。这“迭步巷”的坎面儿是松着弦的,也就是说它是完全动作以后的状态。这样的现象只有一种解释,总弦被脱挂了。是高手解的,还是弦子老旧后自己断的?

设置这么细致巧妙的坎面,坎子家用的总弦材料会断?不大可能。肯定是在自己之前已经有高手闯进来过,解了这坎面。对,还有刚才那枚滚向自己的银元,是有高手暗中帮我?可这样隐秘的一处地界,百年来都不曾有外人闯入了,偏偏自己这些人在黄绫上的线索引导下来到这里的时候,会有其他高手也同时闯入,是不是太巧了些?

柳儿不能肯定,她也无法从心里感到一些轻松和欣喜。看来《玄觉》涉及的范围还是有限的,也或者是柳儿潜意识中能领悟到的《玄觉》内容是有限的。

第三道房的街面是一条笔直的街,也是一条下坡街。柳儿又与周围山岭做了下比对,可以看出来,沿着三道街往下,那是条出小镇的道路,但这里出镇的路不是回去的路,而是去往山谷的更深处,一个无从知晓的地方。

柳儿没有停止回头的意思,她只是心中在祈盼:但愿前面是自己想到的地方,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与下面两道街不同的是,三道房街面的中间部分有几间店铺是开着门的。人却是依旧看不到,能看到的是这几家店铺前的街面上闪闪亮亮银光一片。

发出银光的有对折镰、燕型剪、雪花钹、圆尾锥、双边锯,柳儿无法判定那几家是五金店还是铁匠铺,却能判定那是一个“川流不息”对合子的坎面。江湖上坎子家有这样句话:“川流一过,不留寸息”,由此可见“川流不息”坎面儿霸道的杀伤力。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二十七章 蒿没人

还有一点柳儿也能断定,那个毒辣的绝杀坎已经动了,所有的扣子都散了。因为柳儿清明的听觉听到一些细微物件的震颤,循着这别人听不到的声响,柳儿看到两边店铺门板、门柱上钉着无数幽蓝的钢针,这是“川流不息”对合子坎中最后一扣,带有剧毒的蜂王针。

没有人,也没有死尸,就是说踩坎的人逃过了对合子。世上恐怕没有这样身手的人,最大的可能是有坎子家的高手挑动弦索,等对合子的扣子都撒尽了,这才大摇大摆走过去的,就像柳儿现在这样。

柳儿虽然是大摇大摆走过坎面,却走得非常急促。眼前的情形在告诉她,前面的确有高手闯入了。但这高手到底是什么目的?要是像上次苏州那样,杀出个像鲁联一样别有用心的第三家,那么宝贝落在他们手里一样是糟糕事情。

“三断旋板桥”,从三道街出小镇的路口是这样一道坎。桥作三断,平时走人过车和一般的桥没什么两样。机栝弦索儿张开后,踩碰坎弦,那桥面桥板间的叉接便立马分开,断作三段,并且三段都以自己所立桥柱为中心快速旋转;而叉接打开后,桥板两端都是一尺多长的锋利快刃。踩坎之人不管是下落还是上纵,身体在半空中就会被击成碎肉。连掉入水中的机会都不多。更何况水中无路即为死路,肯定还有其他更厉害的绝杀坎侯着。

柳儿过去时,那桥板已经分开,却不再旋转。这是坎面散动后还没来得及收弦重扳机栝的状态。这样的话虽然是座断桥,但对于柳儿来说要过去还是容易的。用“飞絮帕”把桥板都拉到水平状态,然后三个纵身落脚点都在桥板中间立柱位,第四步便已经立身在对面桥头上了。

稳稳落在桥头上的柳儿突然一个回身,感觉中身后好像有什么怪异,让她汗毛一竖脑后筋猛跳。但回身后没看到任何怪异现象,清明的三觉也没有搜索到任何异动的信息。

于是缓缓回转为原来状态,看看前面要走的路。

前面是个狭窄的山峡子,道儿到里面便转了弯,根本看不到什么。不过她清明的听觉隐约间似乎能听到里面有群鸟扑翼飞翔追逐,潺潺流水珠滚带飘。身体的肌肤能明显感觉到峡子里涌出的浓浓湿气。只有嗅觉还依旧没有任何获取,也难怪,自己的体味未消,又沾上黏滑腥臭的人油,虽然在小水沟里稍稍清洗了下,也只能除去沾附在身上的黏滑物,气味却是很难消除的。这些都严重影响了他嗅觉的清明。

柳儿决定往里继续去,听觉和触觉搜获的信息已经足够了。就在她要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自己在镇口卜的那个掌卦,顺出格相,顺出,这顺出包括前面峡子里吗?如果只是小镇,现在自己的确是顺出了。

柳儿又缓缓伸出手掌,此时她才发现,那霏霏的沐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远处的山林间开始弥漫起淡淡雾气,天还是极阴沉的。这里山体雨后的水气怎么这么快就开始蒸腾了?

柳儿收回了手,心里在安慰自己:无卦便是一卦定,前面卜的掌卦包括了这里。

要进就要快,各种迹象都表明有人走在自己前面了。柳儿不再胡思乱想,快步走进峡子口,进去几步身影便一闪不见了。

“三断旋板桥”下的水面上现出几双眼睛,和四分路口屋脊上的一样,很大的眼球却只睁开一条缝,露出一团浑浊的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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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灵桥开始走的话,本来要四五天才能到达嫁贞林,其中还要保证能够顺利地通过现在已经不知底细的海际井一带。但祝节高带大家走了另外一条路,一条普通人没法走的路。这路虽然艰难得多,但因为没人会走,相比之下却也安全得多。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从这里走,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嫁贞林的位置。

祝篾匠本来倒也没想到走这条路,是余小刺在山道上推行很困难的铜船提醒了他。

“你们这船能逆闯急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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