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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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告诉我上武当的经过后,我们也就这样认为的。今天从这木八卦上三宝太监的誓联来看,恐怕永乐帝当年找到的还不止你所说的那么多。但我们现在的疑虑是,如果永乐帝都能从其他出处找到那些的内容,那这黄绫上的内容就不一定真是刘基留下的匙儿?”
“你这种想法很有道理,我在到‘辨微居’后曾经有段时间专门研究‘宝字格’的用场,获知宝相气息的吞吐吸纳规律是三百年为一轮回,其中百年兴,百年平,百年敛。所以走‘宝字格’的家族兴旺衰败也基本是这样的规律,除非又动用其他宝字和手段再变格局。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运道,再加上太祖起事到得天下这一时段的运道,差不多正好三百年左右。也就是说,永乐帝的所得和所行没起到作用。”
“你们不是说他还少了一句什么吗?也许这才是关键。”余小刺对讨论的事情是极感兴趣的,因为他听出来了,这趟行的事儿与改变命数运道的宝贝有关,自己也许可以借此机会,解了自家的风水的厄破。所以他耳中不曾漏过每一个字。
“还有,”鲁承宗开口又停了下,“还有可能是当年永乐皇帝没有得出这几个字的真正玄机,所以他的所力行都是错的。”
周天捋了下胡子微微点头:“这都有可能,不过从字面上来说,永乐皇帝的做法倒都是兼顾到的,‘火灵继’,可以理解为继续火灵的作用,也可以理解为找到和利用火灵之后的水冥之力,就是再寻到八宝中的水宝,因为火宝衰敛之后,却是水宝正兴。然后永乐帝便建真武金殿,塑假像真武,既是祈真武水神佑护,又引雷火烧殿,借天火延续自家手中的火灵之宝的宝力。可据我所看,这引来的天火之力也就能使得金殿中一盏孤灯长明而已。后又派郑和远赴海际,这在以前我还很是疑惑,为什么其他皇帝都是从内陆与他国相交,唯永乐要走水路,而且还赐名郑和三宝太监。这也不外乎是想假借水冥之力,和搜罗找寻期望中的和期望之外的各种宝贝。”
“可我们却不能够再像永乐帝那样去理解,因为他的做法我们办不到,最重要的是他那样做没找到水宝。”柳儿说道。话虽然很有道理,却和废话没什么两样,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
“我们现在最需要理解的是最后一句‘实雁翎’是什么意思。”鲁承宗说。
“是呀,全部意思都懂了,联系起来也许又会有所发现。”周天师有着同样的感慨。
鲁天柳突然想起了什么:“诶,水油爆,侬个怎没声息哉,侬詌格掌教师祖的口信哉,快滴詌呀!”
大家的目光一起盯向水油爆。水油爆带些得意地微微一笑,又呡了口酒,这凑到大家跟前才压低声音说:“去浙江衢州江郎山的笔头峰找第二个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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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石碾时,鲁天柳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往回逃。可当她扭头,身后另一只石碾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鲁天柳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现在能做的就是放弃了所有的努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瞧着两只巨大石碾朝着她对撞过来。
“滚碾槽”坎面,最早是鲁家设计运用的。但这种坎面不是杀坎,而是逼坎。原本石碾应该是单只的,并且缓缓滚动,迫使石碾前槽道中的对手无处可躲,只能往后退逃。过去攻城巷战中用的“火碌碡”也是运用的这种方法,只是将碌碡石碾换成擂木滚子,并且浸油点燃,然后朝前滚动逼迫敌人退却。
而这里却是经过改进的“双碾槽”坎面,这是杀坎。它将一段街道配合两边房屋当做槽道。入坎的木瓜踩弦后,利用水压或者杠动为操杆,从槽道两头同时放入和槽道同宽的巨大石碾,将人撞击挤压而死。
这里石碾高度要远远超过它的厚度,足有一房半高。要没有两边的房屋作为槽道的话,这样的石碾是很难立住的。也正是因为这样,鲁天柳才彻底放弃了。这样大的石碾不要说被两只同时拍住,就是一只压过也绝对会粉身碎骨,所以不管往前往后逃都是没用的。一房半高的高度她凭空纵跃不上的,想要上纵躲过也不可能。屋顶无路便是死路不能上,就算不是死路,两边无廊檐的房屋也没有“飞絮帕”的着力点,自己很难快速爬上……
随着撞击的巨响,差点没把柳儿的耳朵给震聋了,飞扬的石屑和激起的水箭让她感觉到脸上手上所有的外露肌肤都在刺痛。但她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难道重撞之下已经让她身体的受伤部分失去了知觉?
不是,是因为那对石碾根本没有撞到鲁天柳。
柳儿的确是放弃了所有的逃生努力,是因为在这坎面中逃生根本不需要努力。鲁家当年设计“滚碾槽”坎子时,已经设想得非常周全,那个坎面作为一个逼坎应该算是非常成功的。但是这里对家却是要将一个已经十分成功的坎面改造成另一种功用的杀坎,这无疑就会留下致命的缺陷。
柳儿从身后的石碾一出现时,她就已经对这坎子的缺儿十分明了了。石碾滚动带动周围气流变化,让能凭清明触觉分辨这种变化的鲁天柳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所以她才一动都不动。
如果是一般不知坎缺的人,他们的反应肯定是前后无措地奔逃,或者去敲打两面房屋门窗,试图找条出路。而实际上无措奔走固然没用,就是两边的门窗也都是假相子的“闷口”,里面根本就是石墙。
柳儿事先已经发现了门窗是假形儿,同时她也清楚这坎面是自己踩弦子启动的,而不是对家杆子操动的,这些对于脱坎逃命都是极其重要的。门窗是假的,不要浪费时间做无谓的努力;自己踩的弦子,说明自己的站位是坎面中心,也是两个石碾的会合点。
而真正重要还有一点,就是柳儿曾经有过类似经历。就在坎面运行起来的瞬间,她脑海里仿佛出现了那件事情:六岁时,在无锡龙家湾,一辆马车辕马受惊发狂,从山坡上一路往下狂奔。最后车马都摔下,整个大架子车掼得支离破碎,一只包铁排钉的大车轮飞滚下山,直冲向正在山坡下玩耍的柳儿。柳儿发现了,她本能地后退,一直退靠到一颗大树上再也无处可退了。于是她再本能地蹲下蜷缩,紧贴住大树的根部。车轮不偏不倚撞倒大树,却没有撞到柳儿,因为当轮子的圆弧撞到树木时,轮子的前下方和树干间还留有一个弧线加直角的空隙,柳儿那时就蜷缩在这个空隙里,撞在树上的轮子与柳儿的前额刚好差了那么一寸。
今天也一样,两只石碾撞击后,在石碾的前下方有两个弧线与地面共同组成的空间。而柳儿身体此时正横着街道直直地趴在这个空间中。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二十四章 困空石
多路在前,不知是通是闭;
一道在前,不知是凶是吉。
困无逃缝,难料是生是死;
莫名得脱,不明是运是局。
撞击的巨响终于散去,柳儿的听觉也开始迅速恢复。但石碾却没有退去,像是要长贴在一起不再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路面由陷下重新恢复为平整,两只大石碾缓缓退去后,那石碾下的空间中已经没了鲁天柳蜷伏着的身体,那石路面上只留下两片小小的、柔嫩的,洁白中透着些许淡蓝的花瓣。
柳儿走了,只要有条道,谁都不愿意呆在两个巨大石轮的夹缝里。更何况谁都不知道“双碾槽”的坎面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变化,这时候只要那两只石碾再前后滚动下,照旧会压得柳儿粉身碎骨。
柳儿的面前神奇地出现了一条出坎的道儿。就在巨石撞在一起的瞬间,一侧的墙壁上露出个不大的圆洞,洞口正好对着柳儿存身的空隙。其实有洞口是很正常,鲁家设置“滚碾槽”时就会在两边的槽沿上开洞口或门,这是让慌不择路的踩坎人躲入其中,而这些洞口和门其实是下一步的困坎,也就是让这些人自入牢笼。
而这洞口与鲁家正常设置“石碾槽”时开的洞口相比显然要小许多,但是只要是身体不算肥硕或者多少练过缩骨的练家子,钻过这样的洞口应该不是难事。
柳儿虽然算不上真正的练家子,但她学的是鲁家六工中学“辟尘”一技,这一技中有种“钻格”之术,这和练家子们会的缩骨很是相似。是利用一呼一吸间身体的变化和肌肉骨骼运力后身体的变化,找到一个最佳的与需要通过的空隙吻合的身体状态,从而顺利通过狭窄的空间。这主要是用于找寻清除梁架、脊格等小空间的暗破和晦垢。柳儿是“辟尘”的好手,而且是仅有的学“辟尘”的女子,女性的身体结构柔软度更适合“钻格”之术。于是她轻松地扭动了几下柔软的身肢便从那小洞中间钻过去了。
还没完全进到洞里,鲁天柳就已经闻到浓重的血腥腐臭味道,不知道其中藏着什么凶魂恶兽。但柳儿却没有选择,这是眼下这是唯一的出路。
从洞口进去其实是进到了一间屋子里,这倒是说明街道两边的房屋都不是虚件儿。只是这间房子却标准是一个暗室,没有门窗,除了从刚进来的洞口处,其他地方看不到一丝光亮。
柳儿还来不及取亮盏子好好查看一下里面的情况,一阵奇怪的声响从脚底传来,吓得柳儿纵身靠到墙角,身体紧紧贴住墙壁。
随着那响声的移动,外面有东西移动,朝着她刚钻进来的洞口过来了。柳儿悄悄抬起了手臂,一对“飞絮帕”随时可以甩击出去,既能对钻进洞口的东西进行攻击,也可以挂上梁椽让她躲到上面去。
在外面时打眼就已经看清过这间房屋的外观矩规,这些足以让她推算出里面梁椽的位置排布。所以虽然里面漆黑看不见什么,她依旧自信可以使用“链臂”的技法将“飞絮帕”准确地挂上梁椽。
洞口那里没有东西进来,却有件东西把那洞口一下堵住,堵得抿丝合缝的,透不进一点光亮。屋里瞬间全黑了,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明。
随着黑暗的骤然来临,柳儿的心也一下沉到了底,她想都没想就甩出“飞絮帕”。想法是很正确的,黑暗中躲避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身体在半空中悬着,上不着顶,下不着地。
柳儿将“飞絮帕”的链条收了有一半,因为她清楚这房屋的高度不高,链条太长反而收不住。但是结果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帕子中藏的球头清脆地撞击到什么,在一个比意料中低得多的高度就被什么东西挡回来了。
帕子到屋顶了吗?怎么会这样矮?还有……这房子怎么没有梁椽?帕子里钢球发出的撞击声很明显是撞到什么很硬质的物体。
柳儿没敢第二次抛出帕子,自己没搞清的事情千万不要反复去试,好多坎子扣儿都把你第一次无意间接触作为启弦,暂时不会动作。而当你以为是安全的情况下,再次触碰,那么下面接触的将是真正的动弦。
柳儿果断地采用了另一种悬空的办法。刚才,她俏弱的肩背往墙角一靠,就已经感觉出墙面的质地是石头的、粗糙的,上面有许多棱角没有好好打磨处理过。这样的墙面可以轻松地使用“辟尘”一工中徒手登墙上壁的技法“撑角”,双臂在呈直角墙壁上同时一撑,然后双脚同时踩住两边的墙壁,然后上下肢交替用力,顺墙角爬上屋顶。
柳儿只往上提纵了两下身体,超常的触觉就已经告诉她,头顶上有东西。于是她停住身形,将头部轻轻地往上靠去。超常的触觉让她知道怎样控制碰触的力度,她能保证此时的轻柔碰触不会启动弦子,她也能保证这样的碰触可以让她了解上面是什么东西什么状况。
碰触后的感觉很单一,可以确切地做出判断——上面是石头。于是把身体再往上送了点,扩大了头部的碰触范围。都是石头质地,上面好像是个整面的石顶,而不是石梁之类的东西。
柳儿是谨慎的,她没有继续碰触感觉,而是将身体缩回墙角,四肢也贴壁使里,这种状态在江湖上有叫做“龟缩壁”。保持这样的状态有好一会儿,柳儿通过清明三觉的细细搜索,发现这间暗室中确实没什么危险,也更不曾有东西从洞口追进来,只是坎面运转后用重新将洞口堵住了。于是她重新悄没声息地滑下地面,然后从腰囊里掏出一颗绿莹莹珠子出来。这珠子真的很明亮,刚一掏出,一捧绿光便将暗室照的很是清楚。
这珠子不是夜明珠,也不是萤光石。它的上面可以看出明显眼纹,样子像猫眼却也不是猫眼。这是一颗真正的蛇眼,是柳儿和五侯在紫金石井杀披鳞白蛇后挖出来的。白蛇眼不仅能发出范围很大的光豪,而且带在身上后蛇蝎毒虫不会袭击。当时柳儿只来得及挖出一颗眼珠,另一颗则随着死去的蛇身迅速化作黄水。
拿着蛇眼,柳儿把暗室中仔细查看了一下,原来这暗室是整个一块空石,是把整块的大石中间凿空为屋。也就是说,外面的墨瓦白墙的房屋完全是这空石的掩饰。
石室中虽然味道很龌龊难闻,血腥与腐臭充斥整个空间,但在查看后却发现这空石之中还算干净,没有污秽之物。可能散发这些味道的东西已经完全渗入到石头中去了,所以只能闻到却看不到。
石室范围不大,但柳儿却没有找到其他的出路。难道这是紧接在“双碾槽”后面的闷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只能还是从进来的洞口想法子出去。
原来的洞口已经没有办法打开,从刚才开启和关闭的情况来看,柳儿已经估计到这一点了。开启时未曾有动栅(闷坎、牢坎和部分困坎开关口子的闸门)出来,关闭时动栅却是由外往里,这是标准的循环运转单向弦扣,从里面是无法打开的。
柳儿没有死心,她继续细细研究那洞口的机栝,却意外发现动栅与洞口是倒口塞,六边入眼锁。这是一种标准的鲁家技法,也是一种古老的鲁家技法。但这种技法现在已经改良简化,虽然没有这样精巧了,但设置制作却是更方便实用。像这里洞口的做法,只有千年之前的老祖们才会这样不畏繁琐、精工细作。
结果让鲁天柳更加确定,洞口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就算是当年制作的老祖们来了,也一样没招儿。但这个结果又让她放下些心来,因为鲁家的老祖们都匠心仁厚,是不会设绝断坎面儿,总会在什么地方设下生路。
但是刚才外面的“双碾槽”坎面却怎么有违鲁家常规?还有将空石藏砌在其中的那些矮小房屋,从木石材料的老化程度看,应该在三百年以下,更不可能是鲁家老祖所为。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把此处坎面改动过了。
谁会这样做?有两种人,鲁家在此处留下护宝的后代,或者是已经破了坎面的对家。鲁家的后代觉得老祖们的仁厚坎面护不住宝贝,把坎子改毒了是有可能的。可是对家为什么要改坎子?他们闯进去取宝走人就是了,干嘛还要改动坎面守住这里,莫非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还是他们封闭此处,是要暗中育养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柳儿心中一阵发毛。“兔丝藤”、“百婴壁”、“附骨蛆”、“聚瘴魂魄”等等,这些她见过的或者听过的怪异物种一下子都闯入她的脑海。
没等柳儿从毛慌发憷的心情调整过来,一阵奇怪的声响顿时响起,让她不止是心中发毛,霎那间仿佛全身都长满了毛。
柳儿迅速将蛇眼收入暗囊,因为亮盏子会让自己更明显地成为下手的目标。
空石中再次变得漆黑,人却没有再次退到墙角。刚才的亮盏子可能已经让对家杆子看清自己的位置,灭了亮盏子,自己还站在原地不动,这做法是能够出乎对手意料的。
黑暗中可以更加仔细地辨听那些奇怪声音。那声音有些像流水声,奇怪的是这流水声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只是你不知道这水是在怎么流,往哪里流。这让她想起老爹说过的水下“百婴壁”布坎时百婴爬壁发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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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师带着大伙儿直奔江郎笔头峰,虽然这次人多,却没有全散开了走。因为老天师觉得人散了反会让对家有机可趁,将自己这些人分块击破,大家在一起堂皇地讲可以相互援手照应。其实这样做还考虑到他们之间的信任度,相互间总在视线范围内,这样就可以相互监督,防止已经获取的信息泄露出去。
但他们此行还是非常谨慎小心的。首先除了柳儿几个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然后每天前行的路段都临时安排,每段路都先派人踩点,安全后再放信儿让后面的人跟进。最后还留人扫尾,观察背后有没有坠子,同时将众人过去后留下的明显痕迹去除。
踩点的是五侯,这恐怕是这群人中除柳儿和鲁承宗外最值得信任的了。扫尾的是周天师的两个童儿,这两个人年纪小,不容易被注意,做事也细心,而且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丝毫内情,也与要了的大事没任何利益冲突。
其他人是周天师带着一个徒弟领头,后面是鲁承宗和柳儿,然后是水油爆。这老家伙一路上酒瓶没离过手,看看景儿,喝喝小酒,空下来再和人斗斗嘴,倒是最开心逍遥的一个。
再后面是余小刺推着一只船,是的,一只船。这只小船底下装着一只独轮,和一般放鸬鹚的小船很相像,可以推着走。所不同的是其他鸬鹚船都是木头的,而他这船是一只铜壳船。铸这只船时用的全是流觥山下流觥河底捞上来的乌青铜,这种铜料轻如木,坚如钢,早在宋代《金料谱》中就有记载。虽说过了这么多年,但流觥河水急漩密,深难探底,以前的人只是在河边捡到些铜石。要都能像余小刺这般好的水性下去捞,那河底的铜石早就绝迹了。
此时那小船却很重,因为船上堆满了东西。其中有许多必要的用品和干粮饮水,还有余小刺的多年积蓄的细软稀货,其中包括他祖上留下的那件“刺水铜甲”。所以余小刺在后面推着,他的两个徒弟在前面用绳子帮忙拉着。余小刺身后是他的结拜兄弟王大网,他时不时和余小刺替换着推船。
余小刺不管是推船走,还是空手走,始终都死死盯住前面的水油爆。他自己说下的会看住这老家伙,当然要做到。后来甚至连水油爆说话他都注意着,怕他那张破嘴胡咧咧地再吐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水油爆一路上和余小刺还算客气,大概是因为这一路喝的酒大都是余小刺给买的,而且预备着的几瓶酒也都放在余小刺的船上。
江郎山的笔头峰并不是太高,所以除了余小刺的船和他两个徒弟看船外,其他人都能像游山玩水的闲客轻松地登上去。
大家在峰上文华亭等了两天,始终没有等到龙虎山第二个传信的。最后就连周天师都开始怀疑水油爆话的真实性了。
“我要骗你们你们把我油煮、水爆、火焖随便,烧熟了不吃直接倒泔水桶都成。”水油爆信誓旦旦的。
他的话大家听了直想笑,又都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鲁天柳性子直,忍也忍不住,便索性笑着说:“侬个油煮哉、水爆哉、火焖哉,龙虎山个祖师吃侬烧个小菜没气的把侬给吃落。”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菜难吃?你不相信我的手艺?你问问周老天师,哦,不要问了,我下山烧给你吃。”水油爆显得有些急哧白咧的,看来是很在乎别人对他厨艺的看法。
没人继续跟水油爆纠缠口舌,因为他的话让大家都感得肚中无料,馋虫爬咽。这也难怪,上山后大家都是吃的干粮喝的山泉,两天下来都免不了觉得肠胃间寡淡得很。
大家觉得全呆在山上侯着也不是办法,商量以后决定留下了周天师、鲁承宗和柳儿三个人继续等,其他人把剩余的干粮都留给了他们便先行下山了。
到第五天上,山下人估摸鲁天柳他们已经快没吃的了,便让人往上送吃的。水油爆坚持要上来,因为他亲手烧了两个得意的小菜,要让柳儿见识一下自己的厨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余小刺说过要看着水油爆的,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们两个一起上了笔头峰。
两个人刚上到峰顶,带来的饭菜还没进口,那送信的终于到了。这次仍然是口信,简单的两句话:“展翅东南,百翎接海”。送信的虽然不是人,这简单的两句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周天师和水油爆都认得那个送信的,这是掌教天师精心饲养的一只红眼八哥。天师教养的八哥很多,因为传说中它属于四大灵禽之一,可以来往于阴阳两世之间。天师法中就有用八哥传鬼语问生前后世的法术。而这只八哥更有来历,它的正名应该叫“奕睿”,《灵禽传》中曾有:“奕睿天禽,阴阳随行,火眼辨邪,口吐鬼音。喜恶地,多夜行,喙食鬼脑,爪挖尸眼。养之,为护吉驱邪善器。”
水油爆一看这只八哥,马上在手心中倒了些酒。那八哥马上飞上水油爆的手臂,探头去喝掌心中的酒。看来这两个肯定是老朋友,很明显是一对酒鬼。也难为掌门天师如此大胆地棋行险着,用他们两个来送信。
“老水,你别把它喂醉了,先看看它还有没有其他口信,别再有什么掖着藏着的。”余小刺看着八哥喝酒虽然也觉得新鲜好玩儿,却没忘记上次水油爆的教训。
“嘿嘿,有长进,拐弯骂我是扁毛畜生呢。放心,让它喝,喝开心了它什么都告诉你,喝不开心你上下两张嘴都问不出一个字。”水油爆说着又在掌心里加了点酒。
周天师和鲁承宗听水油爆回余小刺的话,都没好意思笑。柳儿这趟又憋不住了,“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余小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柳儿笑便问:“柳丫头,笑啥呀?”
柳儿脸一红,扭头光笑不说。
余小刺摸摸脑袋,终于回过味来:“哦,你个老死蟹子,上下两张嘴,骂我吃拉不分,看我不给你屁眼里塞个油煎白菜。”
说归说,余小刺却没真的动手,他虽然是个湖匪,毕竟曾经是大富之家的出身,好多事情他比别人更知道细节分寸。鲁莽蛮横只是做湖匪时需要的,现在在一起的都是朋友,说说骂骂倒显得亲热。
提到油煎白菜,水油爆来了劲头,也不理余小刺了,一只手托着八哥,另一只端起他带来的一盘菜:“鲁大小姐,你尝尝,你尝尝,我做的油煎白菜,味道绝对的。”
且不说那白菜用油煎之后干瘪焦黑,就刚才余小刺那句“给你屁眼里塞个油煎白菜”,还让柳儿怎么下口。
这尴尬的情形幸好那八哥打了圆场,那扁毛畜生可能真就和这水油爆是一个德性,掌心中酒喝干了,这才又冒出两句话,但这两句却是说得很是含糊,无法听懂。
“说的什么呀?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周天师在旁边有点着急,他怕漏掉了重要的东西。
可任凭周天师怎么着急催促,那八哥只是缩着脖子耷拉着翅膀,根本不予理睬。
“呀!是真醉了还是耍酒疯呢,话也不好好说。”水油爆骂道。然后回过头又对周天师说:“老天师,你别催它了,这畜生就这德性,让掌教天师给宠坏了。不过它说的话我听懂了,应该是‘八卦有线,自己看看。’”
大家听水油爆这样一说,再想想八哥刚才的含糊发音,还真的是这几个字。
柳儿赶忙掏出木八卦,这碎木片拼成的八卦余小刺已经用鱼胶封好,不会再轻易碎散了。八卦背面上的线条与那些字相比要清晰明显得多,都容易让人怀疑是新画上去的。但线条围出的模样却是怪异的,怎么看都看不出它意味着什么。
木八卦在几个人的手中转了一遍,最终的结果是搞出了几头雾水。
只有水油爆根本不 去看那木八卦,他一直端着菜盘子拿双筷子跟在柳儿旁边,嘴里不住地唠唠叨叨:“鲁大小姐耶,你倒是尝尝呀,绝对不骗你,真的好味道。”
“我叫你鲁大姐行不行?你倒是尝一口呀。”
“你吃了要觉得不好,我叫你鲁婶子都行!要么罚我叫你鲁大妈!”
“你别听别人瞎说,他鱼不鱼鳖不鳖的,吹牛说什么祖上跟着三宝太监出海外,就算是真的,他祖上也不一定吃过我做的这么好的白菜。”
最好一句话让余小刺猛然一愣:“把那线再给我瞧瞧!”
终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余小刺抬起了头,极其肯定地告诉了大家结果,那线条画的形状,与三宝太监出海远航前计划的范围图形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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