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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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买?”麦努斯问道,“医生在自己的药柜里不是就有这种东西了吗?”
“对,可是现在的药品管理法非常严格,医生宁愿自己去船运街跟毒贩买安非他命。”
哈利挂上电话,又拨回办公室找卡翠娜。
“目前没有新发现,”她说,“我要离开办公室了,你正要回家?”
“对。”哈利迟疑片刻才说,“你认为法院裁定撤消费列森的医师誓言,概率有多高?”
“以我们手上握有的证据来说吗?我是可以换上超短迷你裙,去法院找个血气方刚的法官来处理这件事,不过老实说,我觉得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我也这么认为。”
哈利驾车朝毕斯雷区驶去,想起了他家被剥得光秃秃的墙壁。他看了看表,改变心意,在彼斯德拉街转了个弯,朝警署前进。
凌晨两点,哈利再度打电话给卡翠娜,她困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又怎么了?”她说。
“我在办公室,我看了一下你的发现,你说所有失踪女性都已婚而且有小孩,我想这里头可能有点蹊跷。”
“什么蹊跷?”
“不知道,我只是需要听自己跟别人说出这件事,看看听起来会不会很白痴。”
“结果听起来怎么样?”
“很白痴,晚安。”
艾莉双眼圆睁躺在床上,身旁的安利亚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将全世界抛诸脑后。一抹月光从窗帘缝隙透入,照在墙上的十字架上,那十字架是他们去罗马度蜜月时她买下的。是什么吵醒了她?是不是特里夫?他下床了?今晚的安排和晚餐如她所愿,十分顺利。餐桌上的她看起来十分快乐,烛光映照着她的脸庞,闪闪发光。他们同时你一言我一句地抢着说话,有好多话可以讲!讲最多话的是特里夫。每当特里夫说起蒙大拿州和他在那里的课业及朋友,她就会保持安静,看着这个年轻人已经成熟,变成了大人,变成了他想成为的人,开创自己的人生。这是最让她感到高兴的地方:他有选择,可以公开自由地选择;不像她,只能私底下秘密地选择。
她听见房子发出嘎吱声,听见墙壁彼此对话。
她还听见一种不同的声音,一种外来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屋外。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打开一道缝隙。外头下了雪,苹果树仿佛穿上了毛衣,地上铺着薄薄一层白雪,反射着月光,也突显了院子里每样东西的轮廓。她的视线从栅栏门扫到车库,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突然间她的视线停止移动。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既惊讶又恐惧。别又开始了,她告诉自己。一定是特里夫,他有时差,无法入睡,所以才跑到院子里。脚印从栅栏门延伸到她面前那扇窗户的正下方,像是在薄雪上画出一行黑点,犹如文字间的戏剧化停顿。
雪地里并没有折返的脚印。
12 对话
第七日
“有个缉毒组警探认得他,”麦努斯说,“我把费列森的照片拿给他看,他就说他在船运街和托布街的十字路口看到过费列森几次。”
“那个十字路口有什么?”哈根问,他坚持要参加周一早晨在哈利办公室举行的会议。
麦努斯看着他,面露迟疑之色,想看看队长哈根是否在开玩笑。
“那里有毒贩、妓女、嫖客,”麦努斯说,“我们把这些人逐出布拉达广场以后,那个十字路口就变成了新的热门聚集场所。”
“只有那里吗?”哈根问,努了努下巴,“有人跟我说这些非法勾当日益蔓延了。”
“那里像是个中心,”麦努斯说,“当然在其他地方也看得见他们的踪影,比如证券交易所、挪威银行、奥斯陆现代美术馆、老罗根音乐厅、差传会咖啡馆……”哈利大声打了个哈欠,麦努斯立刻住口。
“抱歉,”哈利道歉,“这个周末很累。请继续。”
“那个警探不记得看到过费列森买毒品,只记得费列森是莱昂旅馆的常客。”
这时卡翠娜走进门来,穿着有点邋遢,脸色苍白,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但仍以活泼的卑尔根问候方式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在办公室里找寻空位。侯勒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她挥了挥手,自己另找别的椅子。
“船运街的莱昂旅馆?”哈根问道,“那是贩卖毒品的地方吗?”
“很有可能,”麦努斯说,“可是我见过很多黑人妓女走进那里,所以那里可能是所谓的按摩店。”
“完全不是那样,”卡翠娜说,背对大家,将外套挂上衣帽架,“按摩店是室内市场的一部分,现在是越南人的天下,越南人只在郊区的低端住宅区开业,用的是亚裔女人,和非洲人的露天市场保持距离。”
“我好像在莱昂旅馆外面看过廉价客房的广告,”哈利说,“一晚四百克朗。”
“没错,”卡翠娜说,“台面上他们的房间是以天计费,实际上是以小时计,赚的是黑钱。客人通常都不会要收据,而钱赚得最多的旅馆老板却像是漂白过一样,表面上是正派经营。”
“见解真是精辟,”麦努斯对哈根笑了笑,“没想到卑尔根性犯罪小组竟然对奥斯陆妓院了如指掌。”
“这种事到哪里都差不多,”卡翠娜说,“要不要赌赌看我说得对不对?”
“旅馆老板是巴基斯坦人,”麦努斯说,“我赌两百克朗。”
“赌了。”
“好吧,”哈利说,拍了拍手,“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吗?”
莱昂旅馆的老板名叫布勒·韩森,来自挪威东部的索勒地区,身上的灰白肤色宛如地上的泥雪——泥雪是被所谓“房客”的鞋底带进来的,留在柜台前磨损了的拼花地板上。柜台上方有个标志用黑色文字写着“接待贵台”,这里的房客和韩森对更正错字都不感兴趣,因此韩森盘下莱昂旅馆这四年来,这个写错字的标志一直留在那里,无人提出疑义。韩森原本在瑞典四处旅行,贩卖《圣经》,并在史维松海湾尝试做起二手色情片的边境贸易生意,因此他说话的调调如同舞曲乐手和传教士的混种。他就是在史维松海湾遇见娜塔莎的,娜塔莎是俄裔艳舞女郎,两人费了好大工夫才逃离她俄裔经纪人的魔掌。娜塔莎取了个新名字,现在跟韩森一起住在奥斯陆。韩森从三个塞尔维亚人手中盘下莱昂旅馆,那三个塞尔维亚人因为诸多原因而无法继续居留于挪威。韩森延续他们的经营模式——因为没有改变的理由,他继续做旅馆生意,提供休息的服务——这里的客人住房时间多半很短。旅馆通常收现,客人对客房质量和维护状态也不太要求。这是桩好生意,他不想失去,因此他不喜欢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那两个人,尤其不喜欢他们的证件。
高大的平头男子在柜台上放了一张照片,“见过这个男人吗?”
韩森摇摇头,不禁松了口气,原来他们要找的人不是他。
“你确定?”平头男子说,将手肘放在柜台上,倾身向前。
韩森又看了看那张照片,心想刚才应该仔细看一下他们的证件才对,因为眼前这家伙看起来比较像是在街上厮混的毒虫而不像警察,而且他后面那个女人也不像警察。的确,她有种冷酷的神态,一种妓女的神态,但她其他部分是淑女,全身上下都是。假如她去找一个不压榨她的皮条客来帮她拉生意,赚的钱少说会是目前薪水的五倍。
“我们知道你这里开的是妓院。”男警察说。
“我经营的是正派旅馆,每一种证照都有,你要看吗?”韩森指了指接待区后方的小办公室。
男警察摇摇头:“你把房间租给妓女和嫖客使用,这样做是违法的。”
“你听好,”韩森说,吞了口口水——这段对话已朝他所害怕的方向发展,“只要房客付我钱,他们要在房间里干什么我管不着。”
“可是我管得着,”男警察压低嗓音说,“你再仔细看清楚点。”
韩森又看了一次。照片一定是多年前拍的,因为照片中的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而且无忧无虑,看不出一丝绝望或苦恼。
“我查过,卖淫在挪威不犯法。”韩森说。
“对,”男警察说,“但是开妓院违法。”
韩森努力做出愤慨的表情。
“你知道,根据规定,警察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来检查旅馆有没有遵守旅馆业法规的规定,”男警察说,“比如说检查每个房间的逃生口,以免发生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