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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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老四的一番话暂时稳定了众人的情绪,你说要是赤手空拳打个架什么的,这帮人还有那么点儿勇气,但要是真的拼了老命去掺和这场事儿,可又犯不上。毕竟他们这些工友不像马涛、贾老四等人整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在货场干活儿的工友虽然彪悍,但从根本上说,今天这件事并没有触犯到他们的个人利益,只是管管闲事儿,也夹带着小八嘴欠,喊出一句“臭扛大个儿的”,惹怒了这帮人,以致发展成了一场群殴。
贾老四是丁字沽勤俭桥一带的老玩儿闹,论资历有资历,论阅历有阅历,打打杀杀不在话下,同时他在为人方面也是独占鳌头,能在一方地界说说道道,不光是得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嘴皮子也都得胜人一筹。这会儿贾老四的口才算是用上了,他口若悬河地对货场一众工友说了一遍,说明他和马涛为什么来找老古董,因为老古董在河边直接参与小孩子们之间的打闹,一个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儿,痛殴一个尚在发育阶段的小孩,并将孩子摁在河中,使大量河水呛入肺叶,造成孩子肺叶出血,这是不是浑蛋行为?
在场的工友们虽说彪悍粗俗,没什么知识文化,却极为讲理,决不护短儿。贾老四将这件事儿自始至终的情况一一摆在了明面上,让大伙明白这其中的是非曲直。讲到最后,贾老四提高嗓门儿说:“你们大伙还真别在这儿挡横儿了,我的这位兄弟的身手你们大伙也已经都看到了,如果你们大家还是没完没了地打老娘们儿黏糊架,别看我们人少,可还说不定是谁吃亏,我让我兄弟给你们露两手,你们大伙权当是看看玩意儿,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的骨头比你们手里干活的家伙还硬,尽管过来比画,各位要是明白事理,给我贾老四一个面子,还请大伙让开一条路,我们只找他老古董!”贾老四说完,扭脸儿对马涛来了一句:“兄弟,给哥儿几个亮一手儿怎么样?”马涛也知道贾老四这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虽说马涛的师傅曾经嘱咐他以后在外不可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的所学武艺,奈何此时境况所迫,马涛他也顾不得那多了。他吐了一口嘴里的血,将铁锨一头着地,另一头仍担在自己的手里,稍微一运气,口中大喝一声,手起掌落将锨把儿劈为两截。他又从另外一个人手里接过一根扁担,一头架在麻袋包上,一头担在地上,再一次运气,一脚踹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扁担应声折断。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上前了。马涛一手架着贾老四一手拎上半截扁担,叫上了也已经停手了的小八和金强等人往大门口走,路过还在麻袋包底下压着的老古董,马涛让他们哥儿几个先走,他蹲下身子,问老古董:“你懂得人情世故吗?亏了你活了那么大岁数,今天我要不让你吃一回大亏,你记不住锅是铁打的!”说完站起身,不理会老古董的苦苦哀求,抡起半截扁担,一下一下打向老古董。痛打落水狗的冲动让马涛的手停不下了,哪管你骨断筋折脑袋开花。老古董只能在棍棒之下哀号求饶,他讨饶的嘴脸更让马涛厌恶,一股股莫名的怒火冲撞着马涛的中枢神经,对方越是哀求他反而打得越起劲儿。正在马涛打得兴起的时候,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住手!”马涛抬头观看,却原来是小八。小八也憋了老古董一肚子的火,只是刚才顾不上跟他老古董较劲儿,现在腾出手来了,也不想放过这个曾经让他在家门口颜面尽失的冤家。小八喝住了马涛,从马涛手里接过了那半截扁担,再一次在老古董身上棍棒相加。此时站在一边的货场工友们也都明白了事出有因,对他老古董的为人也就无话可说了,没人愿意再管他这个闲事儿。小八打累了才罢手,再看地上的老古董已经奄奄一息了,整个人跟血葫芦似的。
那位说怎么没人报官呢?这个货场只是一个中转货场,当时根本没有保卫科,那个年代一般的老百姓根本不懂什么110,也没有这么一说,想报警都是直接去派出所报案。而且这一个货场好几十口子人,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忽然进来五六个外人找碴儿打架,谁会报官?别说报官了,那恨不得关上大门打臭贼,要是一般人你到那儿找事儿去根本你就出不来。何况那些货场的工人也都大老爷们儿,那个年代,大老爷们儿之间的事儿谁要报警也让别人笑话。再说老古董也不占理,货场工友们都不想管了,任凭小八他们扔下手里的棍棒,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向货场大门口。天幕下残阳如血,火烧云将货场外的海河倒映得一片通红,犹如汪着一河奔流的血水。几个得胜而归的人,站在河边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河水,愣愣地出神了许久。最终还是贾老四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给大家打了一圈。待到众人把烟点上,贾老四缓缓地脱下了自己已经溅满血滴的褂子,在手里团成一团用力扔下河去,旁边的几个弟兄也一一效仿,都脱下了自己身上带血的衣服,一团一团地扔到河中。奔流的海河水一路向东,仿佛被这几人的衣服染上了浓重的血色。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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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用大量篇幅介绍马涛成名的经过,发生这两件事儿的时候,马涛刚刚二十几岁。从此之后,在红桥一带,马涛和贾老四的患难之交日渐密切。那时的马涛空有一身的本领,能打能拼,但还不够老成,逐渐得到了贾老四的真传。贾老四也爱惜马涛是个人才,对他循循善诱,又给马涛介绍了几位在圈子里有地位、有号召力的老耍儿。一时之间,马涛在红桥的名号如日当空。河北货场一战也使得他在河北区成了风云人物,在货场工友的口口相传下,当然也不排除有些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地夸大其词,反正只要是在河北工友所到之处,便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坊间将马涛和贾老四在货场找老古董报仇一事传得神乎其神。那个年代资讯闭塞,一没电脑,二没电视,平时难得有什么娱乐,老百姓们都指着下班饭后的互传小道消息为乐,其实现在仔细想一想,这就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马涛在红桥河北两战成名,又得了贾老四的真传,在圈子里的处世为人交朋友,哪怕是行为坐卧举止谈吐上,都有了明显的改变,越来越有大哥的风范。而马涛在红桥河北一带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名声,同时也渐渐地流传到了他的家门口——老城里!
虽然马涛在自己的家门口,依旧对街坊邻居三老四少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逐渐地家门口子的人们对他马涛的态度正在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跟他说话的语气,包括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一种敬畏客气,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信赖,比他岁数小的混混儿们,也都为自己家门口出了这么一位名声在外的大哥,而感到无比自豪,时不时地将马涛放在嘴边,在外一提马涛顿感底气十足。后来马涛又有过几次辉煌的战绩,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只说在马涛出名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亲弟弟马忠也开始了在城里的玩儿闹生涯,有自己亲哥哥的名声摆在那儿,马忠身边自然少不了一大批年纪相仿的小兄弟围着他转,日久天长,这哥儿几个也成了城里的一方小势力。后来因为马忠他们在老城里的势力范围日渐扩大,影响到了城里别的小帮小派的利益和面子,造成了几次小范围的冲突。每当马忠在城里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都是他哥马涛出面来调停,甭管老耍儿还是小玩儿闹,没有人不买马涛的账,一旦听说马忠是马涛的亲弟弟,都会高看一眼网开一面。到了我跟老哑巴这时候,马涛在红桥和河北已经是可以吃以前的老本的年纪了,而在城里东西南北四角一提马涛,更是威名远扬不可一世。李斌他们几人将老哑巴要踏平城里的原话放了出来,马忠闻风而动跃跃欲试,后来又听说城里的和西头的定下了一场事儿,双方要一决高下。在老城里各帮各派的撺掇下,马忠就跟他哥开了口。一开始马涛并没有答应出头扛旗,但架不住一天到头有人来找他,家里的门槛子都被踢破了,几次三番的有各种人出面宴请,盛名之下无虚士,再加之后来马涛知道了这是我惹的祸,他和我有一层关系,因为马涛在天明中学毕业,我的爷爷曾经就是他的班主任,因为都在家门口住,所以我爷爷对马涛也算极为照顾,尽管在马涛眼里,我们小哥儿几个还是四六不懂的小毛孩子,可怎么说也是他的小兄弟,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他不能袖手旁观。而今老城里的大小玩儿闹,一致推举他马涛出头扛旗,跟西头死磕一次,马涛也就当仁不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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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说,六月中旬,有人来回传话,城里对决西头的事儿,初定在六月底。地点——青年路湾兜中学对面的小树林,也就是现在的25中学对面的长虹公园后门一带。那时候还没修津河,津河在那会儿还是一道小河沟,往北走就是烈士路和老桥。小树林里一早有不少晨练的人,一到了晚上那就是搞瞎扒的圣地。挨着湾兜中学湾兜小学的旁边,是老西市大街一条窄窄的入口。一开始城里的一方有人对定在那里比画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那里本身就是西头的地盘,定在那里等于是我们城里的送上门去,对我方极为不利,要比画就该在西头和老城里之间,进可攻退可守,打顺了手直接攻进西关街,万一战况不利,还可以退进城厢,西头的人再厉害,也不敢追进来。马涛却不那么认为,用他的话说,定事儿不光是比画,还要比勇气和魄力,他们西头的不会不懂规矩,定事儿应该定在双方都比较生疏的地方,他们要是一定要把这场事儿定在他们自己的地头上,说明他们在气势上已经输给了咱们城里的一筹,他们不敢出来,那咱就打进去,在他们家门口子来个虎口拔牙,咱们一旦赢了,周边各个地方的玩儿闹都会对咱城里的高看一眼,即使败了,咱有勇气打上门去,哪怕没有得手,面子上也不会难看!
马涛是扛旗的,他一句话,按西头说的来,就等于定死了这场群架的时间地点。在这儿之后的几天时间,城里的各方各面的人蠢蠢欲动,大街小巷里经常可见来来往往仨一群俩一伙的,相互窜乎着聚拢着,全是那时玩儿闹标配的打扮,以前各霸一方各占一角的小股势力纷至沓来。要说以前还都彼此地看不起看不惯对方的,现在也都见面彼此打个招呼相互敬烟,暂先撂下以往的过节儿不服,心照不宣地都选择了一致对外同仇敌忾。
一个还算凉爽的晚上,马涛把各方面的能在自己圈子里主事儿的十几位人头儿,聚到了南门外一个小饭馆里,摆上两桌酒饭,算是开始了战前总动员。我捅的娄子,肯定少不了我,在座的还有南马路的铁蛋、小发、高勇,东北角的小刚刚、二福,西北角的卓平、小克、花脖儿,西南角的三元、小童,鼓楼的狗少和戴六,高朋满座交杯换盏觥筹交错。席间马涛开始了一番布置和安排,细节咱在此就不一一细说了,反正给我的任务就是去西姜井铁道桥对过的农资物品商店,买回30根镐把儿。
转过天来,我叫了石榴和宝杰,开上宝杰他二伯的后三,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那家农资商店,把他店里所有的镐把儿都买了,凑了三十来根。遵照马涛的布置,城里的各方各自准备趁手的家伙,还有一条就是去的人必须每人都穿白色汗衫,以免到时打乱了误伤自己人。经过十来天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在动手的前一天,我们小哥儿几个再一次聚会到了李斌家的小屋,几个人激动兴奋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亮出自己要带着的家伙,说着一嘴的豪言壮语,丝毫不见有怯战之意,过年都没见他们那么高兴过。六月二十九日,这一天注定要成为在那个年代载入城里玩儿闹史册的一天,甭管那天到底是输是赢,最后将是什么结局,都将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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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给各位说一段大战之前的小插曲,比画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六月二十九日下午两点。城里的和西头的都在全力以赴备战,因为这是一场决定以后双方势力及江湖地位的恶战。老蔫儿不住城里,他家在十月影院,那是河北区,作为一个外区的朋友,却自始至终跟在我的身边。就在一场鏖战即将打响的前一天,我把老蔫儿介绍给了马涛。老蔫儿从我嘴里多次听过马涛的大名,他一见马涛,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大哥”,随后老蔫儿摘下挎在自己身上的军挎包,打开了挎包翻盖,“劈里扒拉”往桌子上一倒,从挎包里倒出了几把军用匕首和军刺,在澡堂门口伏击老哑巴,也有他老蔫儿一份,他惦记着跟我们一起去打这场群架。马涛却一直觉得这事儿如果让外区之人助阵,会叫西头的人笑话看不起,所以对老蔫儿跟着一块去的要求不太感冒。最后在我和老蔫儿的再三请求下,马涛才认可了让老蔫儿作为接应,在长江道与青年路的交口伺机而动。老蔫儿还说到那天他可以找战友借来几辆轻骑。马涛听后觉得高兴,就让老蔫儿和宝杰再领几个人,一起作为机动梯队,负责运输镐把儿、板儿砖,并且准备往外救人或看情况在直接参战。
六月二十九日,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城里各路人马纷纷到齐,集中在了城厢礼堂的大院儿,大概有那么一百七八十号人,三辆后三,一辆吉普,还有几辆轻骑黑老虎,其余的都是自行车。马涛之前已经把人分配好了,只是那三辆后三除了宝杰开了的那辆之外,另外两辆却不知道是谁开来的,开车的我不认识,但看那意思跟马涛挺熟的,后三上的帆布棚子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也来不及过去打听了,只听马涛的一声令下,一百多口子人浩浩荡荡地开拔。大队人马一路向西,经过西马路奔西南角,插入南大道。一路之上,过往行人纷纷侧目观瞧,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队伍到达长江道与青年路交口之时,马涛示意留下老蔫儿等预备队,便领着我们进入了青年路旁的小树林里。马涛坐在他的座驾吉普车上,一条腿蹬在车子前面的驾驶台上,悠然自得地抽着烟,脑袋微微上扬,一副傲视群雄的样子。他的这满不在乎的神情,无意中也给我们这些人放松了紧张的神经,时间还早,还没见西头的人过来。我们这一帮人,仨一群俩一伙聚在一起,开始分析预判着这场事儿的结果。我们目前仅知道等对方的人来到之后,只管听马涛的招呼,便开始涌上去比画,但是说到具体的安排,还真没有人知道。马涛把前前后后的活儿都交给了马忠他们小哥儿几个办理,尤其那两辆神秘的后三,一直没有打开过车上的帆布帘子,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玩意儿,弄得我们一头雾水。时间过得挺快,不消片刻,马涛派出去的两个小不点儿在一通轻骑的马达声中风风火火地来到树林里,一下车便对着马涛的吉普车大喊着:“来了,来啦!”
随着探风的一声“来啦”,三三两两坐在地上的弟兄们,立即向马涛的吉普车围拢过来。马涛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嘴里口风硬硬地说了一句:“慌什么,都你妈稳住喽!”说完从车上跳了下来,脑袋在肩膀上晃了两圈,可以听见他的颈椎“咔吧,咔吧”响了两声,然后又将十个手指在手里往里掰着,手指关节也“咔吧,咔吧”地响了几下,这才开口问了一声:“到哪儿了?来了多少人?”探风的小不点儿说:“西头的已经到老桥了,来的人不少,看得见头看不见尾!”马涛嘴里低声骂了一句:“靠!管头不顾屁股,办事儿不利啊!”随后马涛再次站在了吉普车的车门与车座之间,环顾四周看了看众人,大声说道:“我不提别的就一条,抱着团打,尽量别散开!”他又把那两个开后三的叫到身边,小声跟他俩交代着什么,那两个人一个劲儿地点头,其中一个后三司机打开自己的后斗,我一眼看过去,原来车斗里除了有几十根镐把儿和白蜡杆子,还有几乎满满一车的板儿砖。
说话间,从小树林外边黑压压地来了一大片人,我们这些人也密密匝匝地集中在马涛身后。马涛坐在吉普车的机盖上,缓缓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赶紧走到马涛身边,掏出火柴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我要说当时不紧张那是瞎话,拿着烟的手都在发抖,长那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个阵势。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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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也紧紧地挨着我站着,手中紧紧攥着老蔫儿给的军刺。马涛侧头看了一眼石榴,被他的紧张给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小石榴的三齐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足以让石榴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了。马涛又一次回头看看他的这帮哥们儿弟兄,喊了一声马忠。马忠心领神会地问大伙:“还有手里没有家伙的吗?往我这儿领镐把儿来。”有的觉得手里的家伙不趁手或者嫌自己的家伙太短一会儿怕要被那边的人拿长家伙降住,便有几个人走过去找马忠领了镐把儿。
眨眼间西头的人已经到了跟前,在距离我们十来米的地方站住了。双方一列阵,就看得出来,他们远比我们人多,看上去不如我们整齐,我们按马涛的要求一人一件白色汗衫,怕到时一开战误伤到自己人,而且我们这边人头儿比较整齐,除了几个老一伐儿的略显年纪较大,其余大都年龄相仿,而且都比较精壮,显得那么有组织、有规模。对方虽然在人数上远远要多于我们,但是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一个个手握肩扛着各种家伙,显得比较杂乱。
双方均已站定,拉开了架势,相隔十几米相互打量,审视着自己的对头,都没有说话。这时对方人群闪开一条道,夹道中一辆三轮车驶了过来,来到两军阵前,一个急速掉头,稳稳地停住了。三轮上坐着我们的死敌老哑巴,看得出来,老哑巴被我和石榴捅穿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利索,脚上依然缠着白白的绷带,可能是在养病期间极少见到阳光的缘故,在对面坐在三轮上显得面色格外苍白憔悴。老哑巴的嘴里被老蔫儿弄得没剩几颗牙了,两腮瘪陷,更衬托出他一脸的凶相。
真应了那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哑巴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得出来他此时恨不得生吞了我。我当然不能往后缩了,也迎着他恶狠狠的目光不眨眼地盯着他,按当时的话来说,这叫对上眼神儿了!两方人马均已到齐,城里的有一百多人,西头的来了二百多人,双方总共不下三四百号,当中就有不少的人彼此都认识。打群架就怕这个,越是上百人的架越打不起来。连我都能认出西头一方之中,有黄河道的长力、小维维,相连胡同的吉庆、长庆、小老头、南头窑的瞎老高、大球子,李斌和老三他们认识得更多,不方便上前说话,彼此只用眼神儿打个招呼。不过这场事儿和以往不同,已经不是个人恩怨了,关系到西头的和城里的名声、地位,大多数人自认为不够分量,开口也没用。可是毕竟还有在自己那拨人里说得上话的,便想借自己的地位,站出来说和。
西头的一个看上去黑黑壮壮、敦敦实实的一脑袋自来卷儿留着八字胡的首先站了出来,此人小名叫“宝琪”,外号“大荸荠”。大荸荠认识我们这边的薛磊和朱静,并且在一起共过事儿,平时关系走得挺近。大荸荠迈步走到双方中间,开口招呼朱静和薛磊:“怎么着哥儿俩,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吗,我还以为是跟谁呢,这里面要是有你们俩,我可得给咱两边说道说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冤仇易解不宜结,都抬一抬手就过去得了!什么城里的、西头的,还不都是在道儿上混的,东南西北皆兄弟,五湖四海交朋友!怎么着大伙,我大荸荠出面给你们说这场和怎么样?”大荸荠这话还没落地,就在他的身后炸响一声怒吼:“大荸荠,你说你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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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骂大荸荠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老哑巴,尽管老哑巴嘴里没牙了,口齿不清撒气漏风,但也真真儿传到了大荸荠的耳中。老哑巴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今儿个在场的有一位是一位,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你远的近的,谁也别跟我嗡儿嗡儿,今天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全须全尾儿地回去,你们谁跟城里的有什么三亲六故,我老哑巴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该撤的就撤,可有一条,别你妈在这儿搅动军心。”大荸荠让老哑巴这一顿抢白,弄得上不来下不去,感觉挺没面子,愣了一下,一扭脸向着他们的人群里喊了一声:“尹路、宝伟,咱撤。”大荸荠和他带来的两个弟兄走出人群,收起家伙悻悻地回头走了。老哑巴狠狠咧了大荸荠一眼,冲着大荸荠狗熊般的背影喊道:“大荸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自今天开始,咱俩彻底掰了。”大荸荠没再理会老哑巴,头也不回地出了小树林。
马涛坐在吉普车机盖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脸轻蔑地看着老哑巴。老哑巴此时也已经看出了马涛应该就是城里的扛旗之人,因为在我们这一帮人里只有马涛高高地坐在汽车上,非常显眼,周围的人全都围在他的身边,更衬托出马涛的地位和居高临下的气势。老哑巴将目光转移到了扛旗之人身上,但没等他开口,马涛来了个先声夺人:“你是老哑巴?西头老哑巴?我听出来了,今儿个你是豁命来的,你这条命几斤几两?你打算今天怎么收场?”老哑巴也一脸不屑地问:“你算哪根屌毛?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论?报上你的名号,也让我认识认识你。”马涛的脸上略有怒色:“我明人不做暗事,今天我先告诉你我叫马涛,无名、无号、无势、无力,可我今天就想借着办你的机会,在西头立个名号!记住了啊,我叫马涛,甭论别的了,气不忿儿就开始吧!”话音一落,马涛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了老哑巴的三轮车前,往下一猫腰,几乎跟老哑巴脸贴着脸地问他:“怎么着,你动得了吗?你要是动不了别说我欺负你这个残废,那我今天就不跟你伸手了,你让你的弟兄们上来。”老哑巴彻底被马涛激怒了,只见他一伸手,快速从三轮车的棉垫子底下掏出两把火枪,咬牙切齿地狠狠地顶在了马涛的脑门儿上。
事前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老哑巴会用带火的家伙,因为在以往那个年头,群殴打群架几乎没有人使用火枪,很容易伤及自己人,甭管火枪里压的是滚珠还是铁砂子,喷出去一打一大片,通常情况下,单个寻仇才会使用火枪。再以马涛的来说,打架用镐把儿、白蜡杆子都属于不入流,当年可都是玩儿拳、玩儿跤,在这场事儿里动用镐把儿和板儿砖,已经是他马涛顺应形势发展的妥协了,因为你不动用家伙对方也会使用,但一上来就用上火枪了,马涛对此并没有任何准备,但他是艺高人胆大,此时并不惊慌。我在他身边可沉不住气了,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儿,就在老哑巴用火枪顶在了马涛的脑门儿的一瞬间,我飞速从腰里拔出老蔫儿给我的军用匕首,在老哑巴还没来得及注意到我的情况下,一个箭步跨到了老哑巴的侧身,将匕首顶在了老哑巴的脖子上。小石榴也在旁边大叫道:“老哑巴,澡堂门口伏击你也有我一份!你真要是把耍儿,冤有头债有主你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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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涛被老哑巴的火枪顶住了脑门子,一脸不屑地说:“你以为你带着这玩意儿就能降服一切了是吗?我给你看点真玩意儿!”说完马涛一抬手,把手举到了老哑巴的侧上方。老哑巴不知是计,眼光跟着马涛的手往上看,当他看到马涛举着的手慢慢张开,而手中不见任何东西,他才恍然大悟上当了!但说时迟那时快,在老哑巴还没有将眼光收回的一瞬间,马涛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老哑巴举枪的两条胳膊之间,左右一摆将老哑巴的两只手拨开,随后那只举起来的手也劈了下来,给老哑巴来了一个大切脖儿。马涛手底下有多狠,老哑巴挨了这一下,当时就被一口气儿憋住了,噎了半天喘不上这口气,嗓子眼儿一阵痉挛,嗓子眼儿的神经密布,承受不住外力的刺激,老哑巴一阵剧烈的咳嗽,这口气怎么也喘不匀了,但是手里的火枪却依然在手中紧紧地握着,只要他手里的火枪还在,危险就不能解除,一旦他缓过劲儿来,照样会危及马涛,可也不能上前去抢,一旦抢夺起来,导致火枪走火,周围至少倒下好几个人。
我正在站在老哑巴的侧面,觉得应该用我手里的匕首去伤老哑巴拿枪的手,迫使其撒手!我心中这么一闪念,还没等有所行动,石榴的机灵再一次起到了事倍功半的效果。老哑巴因为脚伤一直没好利索,所以他一直都坐在三轮上,当他和马涛对峙时就身体往前错,坐在了三轮车斗的后部,拿枪顶马涛脑门儿时也是在三轮车的后部,两条腿耷拉在三轮的车斗外面。三轮前面车座上始终坐着一个专门蹬车的人,此时已经动起手来了,一看到老哑巴被马涛劈一掌,双枪却不曾放手。小石榴灵机一动,奔着坐在三轮上的那个车夫就去了,一把军刺就捅在了那个车夫的腰眼儿上。他使得劲儿不大,刺得也不深,却把那车夫吓了一跳,“哎呀”一声惊叫,立即从三轮车座上跳了下来。老哑巴还坐在三轮车后面,因为没人在前面平衡重量,三轮车就一下子前轮离地向后翻了过去,老哑巴被马涛的那一掌劈得还没缓过劲儿来,人就让翻倒的三轮扣在了地上,他思想上没有一点儿准备,摔在地上的同时,出于保护他那双还没有好利索的脚丫子的本能,不自觉地双手去支撑身体,这样他手里的火枪就撒手了。其中一只火枪被甩得稍微远点,我一看急忙上前一步把火枪踢开,我是奔着马涛的脚下去的,直接把枪踢到他的脚下,随后我又去弯腰捡另外一把。但这把枪却没有离开老哑巴的身边,他距离那把枪比我要近,在我刚刚猫下腰的时候,老哑巴已经再次把枪握在了手里。老哑巴已经急眼了,在抓起火枪的一瞬间就将火枪再次举起,枪口距离他跟前的马涛只有不到两米。就在老哑巴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马忠的镐把儿就狠狠地抡了过来,一下子正抡在老哑巴的胳膊上。老哑巴手里的火枪再次撒手,但在撒手的同时他已经扣下了扳机,火枪在没有落地的情况下就打响了,枪管里的压力将枪膛里的火药和铁砂子一并喷出,形成一个火球,出膛后又迅速扩散开来,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地都被一粒粒的铁砂子打中,好在只是伤及了不太碍事的地方,并没有打中要害。
我躲过了这一枪,看准了老哑巴坐在地上向前伸着的腿,对准了他绑着绷带的脚掌,那脚是我捅的,我知道伤口在哪儿,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了上去。老哑巴发出一声怪叫,双手抱住了这只脚。我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另一只腿上。老哑巴的双脚再一次被鲜血把厚厚的纱布染透,嘴里将我八辈祖宗挨个骂了一个遍,马忠抡镐把儿打在他胳膊上的这一下也够呛。眼看着老哑巴已经无力可支,但今天也绝不能就这样轻饶了他。马涛从地上捡起那把老哑巴甩开的火枪,在手里颠了一颠,说道:“火药填得够足的!他刚才怎么说的?今儿个来了他就不惦着全须全尾儿地回去是吗?”我说:“没错!涛哥,刚才他有这么一说!”马涛把火枪递到我的手里,同时问我:“那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我说:“那就成全他吧!”这句话说完,我拎着枪往后退了几步,说心里话,当时也是僵在那儿了,我往后退几步,实在是从心里不想再把老哑巴伤得太重了,毕竟他现在的脚伤还没完全恢复好,我当时有些心软,也怕以后传出去被人说我们欺负老哑巴下不了地走不了路,那可不露脸,所以我退了几步站定脚跟,喊了一声:“老哑巴你要是现在说声‘服了’,我放你一马,要是还有心气儿,你就把眼护好了!”
老哑巴够杠儿,气性也大,嘴里大呼:“你丫的,你今天不弄死我,你就是花果山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骂了声:“去你妈的!”一抬火枪瞄准了老哑巴的脑袋,老哑巴的两手也已经把自己的双眼用胳膊挡住了。我搂动了火枪的扳机,只听一声枪响,再看老哑巴的上身衣服全都飞了、花了,尼龙港衫烧得焦煳一片,露着肉的地界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个个小窟窿眼儿,不停地往外渗着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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