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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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天仇长叹了一口气,头微微地抬起,回忆起来:
“我记得是前年的一个晚上,刚下完雨,我去山上砍柴,一不小心把裤裆给扯开了,当我把柴火挑到柴房准备回自己家的时候,苗小兰发现裤子破了一个大洞,她执意要给我补上,我也不好拒绝。当天,她给我炒了两个菜,白天还特意给我买了瓶白酒,可能是因为喝了两盅,头脑有些昏昏沉沉。”
“我在外屋吃饭,她在里屋给我缝衣服,我真觉得我俩是在过日子,也许是常年没有碰过女人的原因,我借着酒劲就把苗小兰按在了床上,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怎么反抗,就这样,我们两个当天晚上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自打那以后,白天我去收我的破烂,晚上我们就在一起过起了小日子,和她在一起的这几年,我真的感觉很满足。苗小兰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绝对属于那种很贴心的女人,方方面面都想得很周全。”
“可廖光永将要出狱,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残酷事实,也就是在年前,苗小兰找到我,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要跟我断了。我也能体会她的心情,在认识我之前,她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你让她去背着她丈夫跟我偷情,估计要不了两天就得穿帮。”
“常言也说,朋友妻不可欺,廖光永在监狱里对我不薄,我既然已经做错了事,就不应该再错下去,所以苗小兰提出要分开,我也就答应了。”耿天仇仿佛在回忆自己初恋一样,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悲伤。
“接着又发生了什么?”明哥看耿天仇有些停顿,张口问道。
耿天仇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长出了一口气:“廖光永出狱后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让我去他家吃饭,他老婆都被我睡了,我哪里还有脸去见他,所以就一直借口有事不敢去见他。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过去,可没想到后来苗小兰给我打电话,说她说漏了嘴,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廖光永。我一听,脑子都炸开了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肯定是要解决的,以廖光永的脾气,他还指不定怎么折磨苗小兰呢。再怎么说苗小兰也跟了我几年,说不心疼是假。”
“这男人就要敢作敢当,后来我主动联系廖光永,想约他出来谈谈,是赔钱还是赔礼道歉,咱要把这事情给解决了。当时廖光永说他不要我的臭钱,他自己有手有脚能弄,他要我给他一个交代。我告诉他说,行,既然你要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后来我们两个就约在晚上在他们家的柴房把事情讲清楚。”
“为什么要约在柴房,不约在其他的地方?”明哥对作案地点这一细节做了单独的提问。
“我也不想在那里。我主动跟廖光永说,村里都是人,如果在村里闹开,他拍拍屁股走人了,苗小兰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但不管我怎么劝说,他就是不愿意,他要我当着他,还有苗小兰的面给个交代,那时候我哪里有脸再去见苗小兰,后来在我的恳求下,他才答应约在他们家的那间柴房。”
“你接着说!”
“在电话里听廖光永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我晚上去肯定免不了要挨一顿,虽然我是做好挨打的准备去的,但是我怕廖光永下狠手,于是从家里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防身。”
“我刚到柴房没多久,廖光永就骑着一辆摩托车赶过来,他见到我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一拳头。我看他还要打,就很自然地闪到了一边,我以前当过兵,要是论打架,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没想到廖光永红了眼,他明知道打不过我,还要跟我干。”
“情急之下,我从口袋中掏出了匕首,想威胁他停手,为的就是能心平气和地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可廖光永就是不听,说今天晚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话说得一点旧情也不念。我一听他这是要下死手,要是再不还手,吃亏的肯定是我。如果论真格的,打他根本不需要用刀,于是我把拿刀的手收了回来。”
“当我刚想把匕首收进口袋准备好好跟他打一架时,廖光永冲过来想偷袭我,也不知怎的,他竟然被脚底下的一根圆木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在了我的怀里。这时我感觉到一股很热的液体从我的右手不停地往下流,当我准备把他推开时,我发现自己手里的匕首正好刺到了他心口的位置。前后没有一分钟,他的身子就凉了。”
“我用力把匕首从他的胸口抽出,尸体也瘫倒在地上,杀了人的我,心里有种说不好的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我觉得这是老天在帮我,这都是天意,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
“捋清楚这一切,我慌忙跑到苗小兰那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我跟她说,我会把尸体处理掉,以后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我本幻想着苗小兰会满口答应,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说我是杀人犯,要去报案。”
“听她这么说,我整个心都寒透了。这几年,我是天天给她出苦力,哪怕身上只有一毛钱都花在她身上,我本以为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很深,可跟廖光永比起来,连个屁都不算。”
“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那时也看明白了。既然苗小兰已经知道了我杀人的事情,那肯定不能留活口。我先是用匕首把她给敲晕,然后把她扛进了柴房,想一把火把他们两个给烧掉。”
“你为什么会选择焚尸?”
“如果我在他们家里把苗小兰杀掉,那她儿子回来肯定要报案,我把他们弄进柴房烧成灰再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你们警察或许还会认为这是一起意外。”耿天仇说出自己的如意算盘。
“你接着说吧。”明哥用手敲了敲桌面。
“我把苗小兰扛进柴房以后,本想一刀把她给杀掉,然后再点火,可我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烧死算了。为了防止火烧到一半她从柴房里跑出来,我把她的鞋带解掉,捆住了她的手脚。”
“做好这一切以后,我从摩托车里放了点汽油泼在廖光永的身上,点燃火后,我又用刀片从门外把里面的插销给插上,我觉得这样你们公安局的人就不会认为这是一起命案。”
“杀人之后你又做了哪些事?”
“既然人已经杀了,我自己也过得紧巴巴的,我就打起了苗小兰家里的钱的主意。我曾经偷偷地在门外看过苗小兰藏钱,知道她家衣柜抽屉底下有个暗格,我便回头拐回苗小兰的家里,把她藏在暗格里的首饰,还有金条什么的全部拿走了。”
“我听牢里的人说过,案发之后,会有人来勘查现场,为了防止留下指纹,我把他们家里所有的家具全部擦了一遍,后来我把他们家的房门一锁,骑着廖光永的摩托车便离开了。”
“离开之后呢?”因为整个案件的证据链条要全部能印证上才可以,所以明哥继续问道。
“我当晚没敢把摩托车骑回家,因为摩托车不好藏,万一你们警察通过摩托车找到我,那我肯定完蛋,所以我把摩托车停在了一个停车场里。我本来想就直接停在那里算了,但后来又想了想,还是不行,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只有卖掉最稳妥。因为廖光永的原因,我对回收摩托车这个行业很了解,一般二手摩托车,只要一转手,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转卖到外地或者给拆掉,所以把摩托车卖掉最保险。”
“打听好地点以后,我便把车骑了过去。车子卖掉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了地,唯一剩下的就是苗小兰家里的首饰和几根金条,‘中国银行’,我要是卖到当铺肯定就露馅了。我想过去把金子熔掉,可手工费有点高,我觉得不划算,但这东西放在家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我苦思冥想,忽然想到藏在超市的储物柜里最保险。我常年去永辉超市收纸箱,知道那里面的规矩,东西放在那里一年之内去拿都可以,而且我跟他们超市的人也熟悉,我说是我的东西,他们绝对不会说不给。”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金条,还有金项链都存进了超市的货柜中,条码纸我不敢带在身上,就给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但我又害怕时间一长,记不住在哪个柜子里,于是我就在自家的门上用刀刻上了储物柜的号码。接着没过多久,就被你们全部发现了。”
随着耿天仇的最后一声叹息,这起焚尸案终于真相大白。
第六案 河滩冤魂
七十五
七月,骄阳似火,湛蓝的天上,太阳无情地释放着它的愤怒,云汐市的上空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牢牢地罩着。烈日炎炎之下,走在路上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可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中,我们云汐市有一个行业却最为繁忙——采沙。
夏季,对建筑业和装修业来说是一个黄金季节。因为气温高,水泥、混凝土等建筑材料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发挥它们的功用,这样可以很好地缩短工期。加之热胀冷缩,室内甲醛消散迅速,对于业主来说,夏季装修更是个很明智的选择。而不管是哪一样,黄沙都是不能缺少的一项基础材料。
云汐市北靠泗水河,有得天独厚的采沙环境,虽然市政府对非法采沙的打击力度很大,但依旧有人会铤而走险。
七月三十日凌晨,月黑风高,一艘水泥采沙船摸着黑朝河中央驶去。
“‘大鼻子’,你的消息可不可靠?你确定今天晚上没有稽查队?”船上的驾驶舱里,一个男子略微担心地问道。
“我说‘水炮’,你能不能好好开你的船,这马无夜草不肥,我们这就是在捞钱啊!你还能嫌钱烫手?”被唤作大鼻子的男人打气道。
“他娘的,你说得对,捞一船卖一船,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水炮牙关一咬,飞快地转舵朝上游驶去。
像他们这样长期从事非法采沙的人,对河床黄沙的分布是了如指掌,由于水流的冲刷,品质好的黄沙基本上都是堆积在河床的上游。
当然,这种过度开采,最终倒霉的还是我们云汐市的普通老百姓。上游采沙,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水土流失导致泥沙淤积,长期的开采会导致河岸坍塌,水体污染。从我们云汐市居高不下的结石病患病率不难看到它的危害。
“停,我测一下水位!”大鼻子对水炮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
“得嘞!”水炮按动了船上的开关,使得船能在逆流的情况下保持平稳。
待船停稳,大鼻子往河水里扔下一个肥皂大小的椭圆形物体,物体的中间是一条绝缘的导线,导线的末端连接一块电子显示屏。随着物体的下沉,电子屏上的数字在飞快地跳动着,没过多久,数字在小数点一位前后来回地变化。
“怎么样了?”水炮有些焦急地问道。
“不行,这里的水位太高,抽沙管不够长,再往前开一点。”大鼻子挥了挥手说道。
“得嘞!”
像他们这种两人的采沙船是最为低档的一种。一个驾驶室、一个储沙的船舱,再加一个采沙的机器就是全部的家当。这种采沙船的售价最多跟一辆中档轿车的价格差不多。
由于售价低廉,它的采沙原理也相当简单粗暴。一根直通河底的圆柱形抽沙管,在发动机的带动下,将河床底部细小的黄沙经过多层过滤抽至船上的沙舱之中。如果你还理解不了,可以脑补一下你喝奶茶时吸果肉的情景,两个原理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加了个过滤功能。
“停下,这里差不多了!”船向前行驶了大约五十米,大鼻子喊道。
吧嗒!船舱里的那个停止按钮再次被按下了。
“水位够不够?”这次水炮直接跑了过去。
“嗯,差不多,今天就在这里干活!”大鼻子满意地瞅了一眼手中的电子屏幕说道。
“那行,我去杀鸡,敬完河神,咱就动手。”水炮说完转身朝驾驶舱走去。
在我们这里,很多靠河吃饭的人都有这个传统习惯,这也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因为在他们看来,采沙是在向河神索取,杀鸡敬神的意思就是“礼尚往来”,否则会遭到河神无情地诅咒。这种习惯是早年劳动人民一种质朴精神的表达,可传到现在,最多就是一个心理安慰。
没一会儿,水炮左手拎着一只公鸡,右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他手中的公鸡时不时地发出咯咯咯的叫声。
“开不开?”水炮咬紧牙关问道。
大鼻子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皱着眉头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按照他们的规矩,只要是杀了鸡,那就要打开抽沙机干活,但又因为他们是非法采沙,这万一一开动,嘈杂的机器声引来了稽查大队,就可能要面临巨额罚款甚至没收船只的风险。
“到底开不开啊?”水炮已经把刀架在了公鸡的脖子上,只要大鼻子一句话,立马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妈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大鼻子一脚跺在甲板上说道。
“嗨!”水炮面目狰狞地将手中的西瓜刀狠狠地切入公鸡的脖颈。
“咯咯!”两声惨痛的鸡叫之后,鲜血顺着公鸡的喉管快速流出。
“你快去映船,我去放锚!”大鼻子口中的“映船”是我们当地的一种俗语,就是要把鸡血沿着船洒上一圈,意思在说:“河神,这只鸡是我们这艘船孝敬您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水炮左手捏着鸡脖子,右手将鸡的下半身翘起,好让更多的血从喉管里流出。
“河神,河神,保佑我们晚上平平安安,千万不要来稽查队的人,只要咱平安返航,回头一定给您烧两个童男童女。”水炮边走边念叨。
“行了,别神神道道的,赶紧干活!”大鼻子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催促道。
“知道了!”水炮把那只已经失血过多的公鸡随手往船舱里一扔,快步走到抽沙机跟前。
“我的奥迪,老婆的迪奥,孩子的奥利奥,都来吧!”水炮嘴里甩出了一句押韵的流行语,接着他按动了抽沙机的开关按钮。
嘭嘭嘭嘭,发动机传来阵阵的轰鸣声。
“怎么不出沙?”机器开了半天没有任何反应,大鼻子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咱们的管子够不到河底?”水炮也有些疑问。
“不会啊!你再把档位往上开一开试试!”大鼻子吩咐道。
“得嘞!”水炮应声按动了机器中间的那个绿色按钮。
咚!两人能明显地感觉到,抽沙管的下端有很剧烈的晃动。
啪!水炮本能地关掉了机器。
“什么情况?刚才是什么动静?”水炮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再开一下试试!”大鼻子朝水炮使了个眼色。
咚!随着机器的再次发动,水下又传来剧烈的声响。
啪!水炮生怕机器被这不明的东西给弄坏,慌忙又关掉了开关。
“估计是水下有东西碰到了抽沙管,咱们换个地方!”
“可咱就带了一只鸡,都映过船了咋办?”
“他奶奶的,你还能信这个?现在有钱才是王道!”可能是因为这次出师不利,大鼻子有些气愤。
“得得得,换换换,听你的还不成么?”水炮生怕大鼻子动怒,跟在后面应和道。
“你去开船,我在船头测水位!”大鼻子摆了摆手。
水炮点了点头,朝驾驶舱走去,就在他前脚刚踏进舱时,一阵尖叫声便从船头传到他的耳朵里。
“怎么搞的?”水炮几步回到了船头。
大鼻子显然是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妈的,今天晚上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撞上‘河飘’了。”
“河飘”是民间对浮尸的传统叫法,对于长期在水上作业的人来说,河飘一点也不陌生。
“不吉利,不吉利啊!”水炮显然没有大鼻子心理素质那么好。
“什么不吉利,用竹竿顶到下游去不得了?”大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这万一要是冤死在河中的咱们就麻烦了!”水炮冲着水中的那具浮尸边作揖边说道。
“这难道还有讲究?”大鼻子刚才不屑一顾的表情,有些收敛。
水炮行完大礼之后转头说道:“我听我爷爷说过,在河里遇到河漂,说明它可能是有事相求,如果咱不闻不问的话,会被它缠身的。”
“真的假的?”大鼻子将信将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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