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女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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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Sample Text

 
  ……
 
   “大夫,这孩子的病真的好了吗?她以后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吗?”
 
  “放心吧。经过我们的治疗和观察,她心里的阴影应该是完全去除了。只要不受到大的刺激,不会再犯病的。”
 
  “小琼,你告诉姑姑,现在还怕黑吗?”
 
  “不怕了。”
 
  “晚上敢关着灯睡觉了吗?”
 
  “敢。我这几天都是一个人睡的。”
 
  “乖。那你做噩梦了吗?”
 
  “没有。”
 
  “好孩子,姑姑带你回家。”
 
  ……
 
  (一)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在我的床头响了足足有两分钟了,看来我不去接的话,它还会一直这样响下去。
 
  不用猜我就知道,这么执着的人一定是郭俊。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拿起听筒放在耳边,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小琼啊?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又睡懒觉啦?”果然是他。
 
  “明知故问!知道我在睡觉还打个没完,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我半嗔道。
 
  “嘿嘿。”听筒里传来郭俊的傻笑,伴着这笑声的一定还有他挠头皮的动作,“也该起来了,你看看几点了?”
 
  我从枕头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今天天气不好,窗外阴沉沉的,看起来好像只有七、八点钟的样子。居然睡到这么晚,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吧,赦你无罪,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要禀报呀?”
 
  “好事!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又好又便宜,你快过来吧!”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虽然高兴,嘴上却说道:“不去!我才不帮你搬东西呢。”
 
  “我都已经搬好了。”郭俊在电话那头得意的说,“就知道你要睡懒觉。你现在快过来吧,帮我收拾一下。对了,顺便把你的生活用品带一些过来,今天我们就可以住在这里了。”
 
  “我可没答应就住下了,我先过来看看,在哪儿呀?”我想起上个星期郭俊兴冲冲的叫我一块看房,也是号称又好又便宜,结果到了那儿我气得够呛,那简直就是一间堆放杂物的破仓库。
 
  “我保证,这次房子你肯定满意,来了你就不想走。就在我们学校里面。你过来吧,我到校门口接你。”郭俊的声音听起来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见他这么有信心,我也禁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这间“好”房子了:“那好吧,我大概过一个小时能到,你到时候出来接我。”
 
  撂下电话,我洗洗梳梳,然后又化了点淡淡的妆。虽然和郭俊已经交往很久了,但我每次见面还是总想给他一个好的印象。忙完这些,我连忙收拾起自己的生活用品,急匆匆下了楼,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可不想让郭俊又埋怨我不守时。
 
  这所城市里的大学一般都集中在市中心的学院路上,唯独郭俊所在的美术学院位于市郊的南明山脚下。自我们交往以来,郭俊一直住在学院的集体宿舍里,我们俩见一次面至少得骑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极不方便,不过这并不是我们急着租房子的主要原因。郭俊还有两个月就研究生毕业了,我们两年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还熬不过这几天?之所以要住在一块是因为郭俊要以我为模特完成自己的毕业作品,用他的话来说:“我们俩找一个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的地方,我要把对你的爱全部凝聚在这幅画中,我要创作出一件惊世骇俗的伟大作品!”我虽然在嘴上笑他狂妄,但心里却很甜蜜,而且我也相信,他是有这个才华的。
 
  拐过美术学院的南墙,便看见郭俊正斜倚在他那辆捷安特山地车上。静止中的郭俊总是能散发出一种艺术家特有的气质,这种气质深深吸引着我。
 
  郭俊也看到了我,他兴奋地向我挥着手臂,当他满脸笑容的时候,你又会觉得他活脱脱便是一个稚气为脱的大男孩。
 
  “行了行了,别挥啦!你想大家都看见你呀?”我把车骑到他面前停下,嗔怪道。
 
  “别人我不管,我只要你看见就行!”郭俊微笑着帮我捋了捋额上的头发,然后跨上自己的捷安特,说,“来,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居。”
 
  进了校门,郭俊骑着车往右边的小路拐了过去,我有些疑惑地问:“这条路不是往操场去的吗?住宅楼应该走左边的大路吧?”
 
  郭俊神秘的一笑:“你就跟着我吧,一会给你惊喜!”
 
  操场上两支学生足球队正在厮杀,场下双方的女生拉拉队则用此起彼伏的加油声进行着另外一种对抗。
 
  操场的北面是一片桦树林,延延绵绵,和南明山连成一片。南明山是本市著名的景点,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更是吸引了不少游客上山踏青。不过和美院操场相对的是尚未开发的后山,游客很少会走到这里来,倒是经常有美院的学生穿过桦树林进山写生。我跟着郭俊第一次进入这林子,发现林中原来还有一条两三米宽的便道,蜿蜒不知通向何方。
 
  沿着便道又骑了五、六十米,树荫愈来愈密,操场上的喧嚣也逐渐远去,拐到第三个弯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两排精制的双层小楼,静静地矗立在道路尽头。郭俊下了车,笑眯眯的看着我。
 
  “这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吗?”绿树、青瓦、白墙,这简直就是画中才会有的场景呀!如今这场景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惊喜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郭俊得意地点了点头:“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这里的。来,先把车停了,我们的房间在后面一排的二楼,到了屋里你会更喜欢的。”
 
  从外观看起来,这两栋小楼绝对不是普通的教工或学生宿舍,我压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郭俊:“这是住宅楼吗?这么好的环境,都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呀?”
 
  郭俊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们学院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吗?”
 
  “嗯,你跟我说过,好像是七十年代末?”
 
  “不错。”郭俊点了点头,继续说到,“那时文革刚结束不久,党内的有识之士就准备在我市筹建一所美术学院,给饱受劫难的艺术界孕育新生的力量。筹备工作都很顺利,但在聘请教授时却遇到了一些麻烦。不少知名的艺术家经过十年浩劫,已经心灰意冷,不愿再出山任教。”
 
  “哦。”我绕有兴趣地听着,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给我讲起学校的创建史来。
 
  “当时主持学院筹建工作的是市里主管文化教育的张市长。张市长知道这些艺术家都是有性格有脾气的人,既然不肯来,也就不再勉强。”郭俊特意把“有性格有脾气”几个字说的特别重,还冲我坏坏的笑了一下。
 
  “人家那是艺术家!你也成了大家以后再摆脾气呀!”我知道郭俊坏笑是什么意思,他身上也有一种文人的执拗性格,我常常因为这个数落他。
 
  “我迟早会成为大家的——也许就是画完这幅画之后,你相信吗?”郭俊一脸严肃的问我。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这样问我了,那情形简直就像女孩问男孩“你爱我吗?”一样,我稍稍回答的不够热情专心,他便会沮丧好一阵子。
 
  “相信,当然相信了!那些艺术家就一直没来吗?”我赶紧岔开话题。
 
  郭俊满脸的欣慰,嘴上却说着:“你不信也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然后话题一转,继续讲述那些往事:“两个月之后,张市长亲自开着车,逐个拜访这些艺术家,绝口不提聘教的事情,只说以艺术界同仁的身份邀请他们到市郊小住两天,观景作画。当时正是初秋时分,山景正美,加上张市长原本在界内也有些造诣和声望,这些老爷子也就没有拒绝。于是张市长就把他们一车拉到了这里。”
 
  “哦……”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这两排房子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对!这些艺术家们只不过在这里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是乐不思蜀了。这种山清水秀,幽静宜人的环境,简直就是每一个艺术创作者的梦中桃源啊!张市长看到他们流连忘返的情形,知道预期的效果已经达到,这才含蓄地告诉大家,筹建中的美术学院选址就在这里,而这两排房子就是给学院教授们准备的住宅楼。” 
 
  “呵呵,如果他们想长期住在这里,就只好卖身给学校啰!这一招厉害!”
 
  “这些艺术家们也都是聪明人,当然理解了张市长的苦心和诚意,再加上本身对艺术的热爱,也就不再坚持,最终成了学院的第一批教授。”说着话,我们已经来到了第二排楼前,郭俊停下脚步,指着这两座小楼,颇有感慨地说:“它们对学院的成立,可是功不可没呀!”
 
  我突然担心起另外一个问题来:“你怎么能租到这里的房子?价钱不会便宜吧?”
 
  郭俊“呵呵”地笑了起来,说:“就知道你会担心这个。别急,先听我说。后来学院规模越来越大,教授也越来越多,只有成就突出的大师才有资格入住这两座小楼。我们住的这间本来是分给袁老师的,但是袁老师有关节炎,受不了这里的湿气,就一直空着。知道我要找地方做毕业创作,他就给我推荐了这里,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钱。”
 
  袁老师是郭俊的研究生导师,是个艺高德熙的老画家,在全国都很有名气。我伸出拳头轻敲郭俊的脑门:“天上还真能掉下馅饼呀,而且就砸在你的头上了。” 
 
  “别闹了,上楼吧。”郭俊笑嘻嘻地躲闪着,“你记好了,2号楼3单元321房间,下次一个人来可别找不着地儿。”
 
  “我才没你那么笨呢!321还不好记,3是3单元,2是二楼,1是房间编号,没错吧?”我一边说着,一边跟着郭俊走进了楼道里。
 
  可能是因为老房子的缘故,楼道内显得有些阴暗,好在楼层不高,没两步就来到了房门外。郭俊刚拿出钥匙,对面的屋门轻响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对夫妇模样的青年男女来。男的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高高的,剃着平头,显得非常精神;女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容貌姣好,打扮得也很时尚。看到我们,他们似乎有些意外,那个男子首先开口询问:“你们俩要住在这里吗?”
 
  “对。”郭俊连忙回答,“我是袁老师的学生,是他让我来的。这是我的女友。”
 
    “好啊好啊!”那个女子显得很是高兴,“这下我们有邻居了。我就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要是搬来一个老头子可就没意思了。”
 
  “袁老师可是个大师,如果能和他做邻居,我们可得好好的拜访一下。”男子虽然是在反驳妻子的话,但语气却非常温和。随即他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岳锋,是刚来学院不久的教师,你们想必还不认识我吧?这位是我的妻子孟萍。”
 
  “岳老师好!孟师母好!”郭俊很有礼貌地说。
 
  岳锋露出随和的笑容,说:“不用这么客气,和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随便一点。你们刚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别不好意思开口。”
 
  “那就先谢谢岳老师了!”
 
  “呵呵,先不要谢我。”岳锋指了指身边的妻子,“如果是家务上的事情,你们找她可比找我管用多了。她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就管她叫孟姐吧。”
 
  郭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性地挠着自己的脑门:“不不不,还是叫师母比较好……”
 
  孟萍很爽朗地笑了起来,说:“你要这么叫我当然也没意见。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来找我呀。”说完,她亲热地挽起丈夫的胳膊,和我们挥手作别,然后下楼而去。
 
  这栋楼的采用的是那种老式的实心水泥楼梯扶手,再加上楼梯坡度本身也比较陡,他们几乎是一下子就在楼梯拐角处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多少有些诡异的感觉。
 
  “有这样的热心邻居真不错!”郭俊和我对视了一眼,欣慰地说。
 
  “当然不错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我的话里透出一股醋味来。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对漂亮的孟萍产生了一丝敌意,难道女人天生就是爱妒忌的动物?
 
  “她漂亮吗?我怎么没觉得?”郭俊和我装起了糊涂。
 
  “哼!言不由衷!”我不屑地瞥了瞥嘴。
 
  “好啦好啦,你知道在我眼里,只有你是最漂亮的,谁也比不上你。”郭俊拧开了房门,“别说这些了,还是赶快进屋看看吧。”
 
  对房屋的好奇战胜了进一步拌嘴的欲望,我紧跟在郭俊后面进了屋子,迈出了走向梦魇的第一步。 
 
 (二)
 
  一进屋子,一股霉湿气便扑面而来,激得我差点要打冷颤。“这房间怎么这么湿冷?”我皱着眉头问,“难怪袁老师不愿意住,上了年纪的人怎么吃的消。”
 
  “太长时间没人住了,所以才会这样的。”郭俊连忙解释说,“我刚进来的时候更加阴冷呢。这不,我把窗户和窗帘都打开了,现在已经好了不少,我们住个一两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郭俊的话听起来挺有道理,我点了点头,打量起屋内的状况来。虽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了,但房屋的功能倒还齐全,一室一厅,自带厨卫,正适合两个人居住。更让我高兴的是,卫生间里还有热水可供洗澡,这种条件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问了郭俊我才知道,就为了这两排楼,单独配有一个锅炉房,全天侯提供热水和暖气。另外,整间屋子至少是五年之内刚刚装修过一次,奶白色的木质墙板和大理石地饰即使现在看来也都没有过时。
 
  客厅和厨卫共同位于房屋的南边,形成一个较大的整体,而起居室则有点象这个整体上向北突出的一个小块,使整套屋子形成一个躺倒的“L”形。虽然房屋的布局不是很好,但是那间向北开的起居室却使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充满了活力。透过起居室打开的门窗,可以清晰地远眺楼北连绵蜿蜒的南明山,一片绿色郁郁葱葱,怡人心脾。我惊喜地“呀”了一声,三两步抢到起居室内,赞叹道:“真棒!这里的景色太漂亮了!”
 
  郭俊也跟了进来,笑着对我说:“外面还有一个阳台呢,到那上面观景视野更加开阔。”
 
  我走上阳台,一阵轻柔的山风拂在脸上,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阳台下居然还有一块小小的绿草地,两三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坐在草地上面对群山施以丹青。我环顾四周,只见东边的墙上砌着一个小小的水泥花台,离阳台不远,触手可及。花台上的那盆花早已枯败不堪,辨不出本来面目了。
 
  我在心里思忖着:“这盆花是房屋以前的主人摆放在那里的吧?隔壁屋的窗户离这花台也就一臂左右的距离,倒也有可能是某个个子高的人从那里放上去的。”不过我很快否定了后一种猜测,象孟萍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将一盆枯萎的花儿摆放在花台上呢?
 
  “哎呀!”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拉过郭俊,指着那个花台对他说,“这个花台的设计有些问题呀!你看,从隔壁那扇窗户出来,不是很容易就可以通过花台翻到我们这边的阳台上来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安全啊?”
 
  郭俊挠着脑门,有些困惑地说:“是啊,确实有点问题,可能当时世风淳朴,不象现在要考虑那么多的安全问题。”顿了顿,他又转口说道:“不过你没必要担心,难道岳老师他们还会偷偷翻过来干坏事么?”
 
  “那倒也是。”我心中有些释然,“你看那扇窗户也是虚掩着的,他们倒也不怕别人从这边爬过去偷东西。”
 
  “这是在学校里面,治安本来就很好的。你就放心吧!”郭俊一边笑着开导我,一边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
 
  “讨厌!”我偏过头躲闪着,目光却又忍不住向着那扇窗户多扫了两眼。
 
  从我早上起床以来,天一直都是阴着的,可恰恰在我最后一瞥的瞬间,一缕阳光顽强地穿透了云层,由西往东斜斜地映射在那扇窗户上,使我看见了隐藏于其后的恐怖一幕。
 
  我“啊”地轻呼了一声,紧抓住郭俊的胳膊,身体无力地斜倚在他的身上。
 
  “小琼!你怎么啦?”郭俊手足无措地扶住我。
 
  “那边……窗户里面……”我的手颤抖着,过分的激动使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俊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云层重新遮住了阳光,他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他不禁着急地连声追问:“窗户里面怎么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小女孩……有个小女孩,她躲在窗户后面的墙角里,她在看着我们!”
 
  听了我的话,郭俊松了一口气,他将信将疑地伸长脖子徒劳地张望着,笑着说我:“一个小女孩也让你吓成这样。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她看看怕什么,也许她就是喜欢看漂亮的大姐姐呢。”
 
  “不是,你现在看不见了!”我无心理睬他的说笑,“那个小女孩,她被关在黑黑的屋子里,她好害怕!”说到这里,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郭俊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把我揽在怀里,抚摸着我的长发,柔声地安慰道:“你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吧?别怕,岳老师他们只是出去一会儿,等他们回来小女孩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样才能向郭俊清楚地描述出刚才的一幕。在阳光射进去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窗户后小女孩那双大大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我将永远无法忘记她眼中那种冰凉刺骨的悲哀和恐惧,如果目光是有声的,那我当时已经听见了世上最为凄惨的哭泣。这眼神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心,把我带回到二十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
 
  良久,郭俊温热的胸膛使我终于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开来,我抬起头,不悦地说:“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一块带出去呢?他们怎么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关在家里?你不知道那个小女孩现在多伤心!多害怕!”
 
  郭俊捧起我的脸,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人家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等我们有了女儿,不管走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好了吧?”
 
  我低头一笑,想想也是,人家做父母的都不管,我在这里着哪门子急啊。回头再看那窗户,没有阳光的照射,只是黑乎乎的一片。想到小女孩可能还在窗户那边盯着我们,我的身上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我们回屋吧,我不想在呆在阳台上了。”我拉了拉郭俊的衣襟。
 
  郭俊立刻表示赞同:“也好,屋里挺乱的,还得收拾收拾呢。”
 
  起居室里有一张双人床,一个床柜和一张梳妆桌,看成色想必是原来的住户留下的。客厅里还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衣柜,矗立在卧室的门边。衣柜是很老式的那种,比现在流行的款式要大不少,木质厚实坚硬,隐隐泛着油黑的亮光。
 
  “呀,这个衣柜怎么比门还高啊,当时是怎么搬进来的?”郭俊突然诧异地问我。
 
  我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呆得可以。
 
  “把它放倒不就可以了吗?你以为大家都像你这么笨啊?”
 
  郭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不过这么大的衣柜,倒是可以放不少东西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的湿气更重,连木板摸上去都是潮潮的。我皱了皱眉头,看来衣服暂时还不能放在里面。不过好在我们带来的衣物并不是很多,卧室里的床柜就够用了。
 
  客厅就作为郭俊的工作室。在我来之前,郭俊已经把屋子简单地打扫了一遍,画桌、床垫、暖瓶什么的也都从他宿舍搬过来了,包括袁老师送的一台老式小冰箱。进一步的收拾布置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一切整理妥当,我发现自己虽然带来了生活用具和换洗衣物,但还缺少晚上睡觉盖的被子。
 
  “干脆去新买一条吧。拿来拿去的太麻烦,没准哪天有事,我还需要住在那边呢。”我说。
 
  “好吧。”郭俊点着头说,“还有一些小东西也要添置一下,顺便下去搓一顿,庆祝搬入新家!我可饿坏了。”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嗯,我要去东苑餐厅吃水煮鱼。”我提议。
 
  郭俊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走吧!”
 
  经过岳锋家门口,我又想起了那个被关在屋里的可怜女孩,不知道她吃午饭了吗?
 
  吃饭的时候,郭俊兴致勃勃地要了两瓶啤酒。想到从今天起便可以和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向滴酒不沾的我也陪着喝了一大杯。我们边喝边聊,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今天的晚饭看来可以省下了。
 
  从餐厅出来,我们到学院门口的超市买了一床薄被,另外又买了台灯、锅碗调料以及鸡蛋奶粉等等,两个人四只手都没闲着,满载而归。
 
  难得喝一次酒,走起路来我居然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到了家里,我们又把卫生间和厨房彻底地打扫了一遍,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诸细俱定之后,郭俊开始摆弄起他的画板颜料之类,为明天即将开始的工作进行准备,我则拿出一本带过来的杂志,斜倚在床上看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没过多久我就觉得眼皮发沉,看看郭俊还没有结束的迹象,我索性半躺着小憩起来。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
 
  “小琼,小琼!”有人在轻喊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看见郭俊那张关切的脸。
 
  “困了就好好睡吧,这样会着凉的。”
 
  “嗯。”我揉揉惺松的眼睛,“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了。你先睡吧,我一会就忙完了。”
 
  “好吧。”我脱掉外衣,拉开被子盖在身上。不知怎么的,我又想到了隔壁的小女孩,问:“对门的岳老师他们回家了吗?”
 
  郭俊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好像还没有。”
 
  “那怎么办?”我担心得叫了起来,“她一个人吃什么呀?而且现在天黑了,她肯定更害怕了!”
 
  郭俊又挠起了他的脑门:“袁老师他们会安排好的吧?应该不会让自己孩子挨饿的。而且我看他们很快就该回来了。”
 
  说完这些,他帮我掖了掖被角:“快睡觉吧,不用担心的。”
 
  我知道跟他说也没有什么用,赌气翻了个身,不再理他了。
 
  郭俊见我闭上了眼睛,这才放心地离开。
 
  我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倾听着,希望能够感觉到岳锋夫妇回家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却始终听不见屋外的楼道里有任何的动静。睡意又重新袭了过来,我的思维渐渐模糊,一点一点地陷入到那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
 
  令人窒息的黑暗,恐惧包围着我。浑身上下传来一片冰凉的感觉。
 
  黑暗中忽然闪出一烛幽幽的火光,照亮了两张熟悉却又遥远的面庞。
 
  “爸爸!妈妈!”我大声叫着,可他们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他们只顾满脸严肃地向我说着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刚刚犯了一个错误,我撒了慌。为什么撒谎?我已经不记得了。
 
  后来爸爸把我抱起来,向着家里那个黑色的大衣柜走过去,我急得两脚乱蹬,大声哭喊着:“我下次不了,我再也不撒谎了!我不要关大衣柜!”
 
  妈妈看着我,似乎有些舍不得,但她又看了看爸爸,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我被锁进了大衣柜里,那里面黑咕隆咚的,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点外面的亮光,我好害怕。
 
  “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哭着嚷嚷。
 
  “不准哭!好好反省,越哭越要关你!”爸爸在外面严厉的说。
 
  于是我只敢小声地抽噎着,但耳边的哭叫声却越来越响:“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那不是我的声音!
 
  我扭过头,惊恐地发现衣柜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她正用悲凉刺骨的眼神盯着我,同时凄厉地哭叫着!
 
  “不要叫了!”我着急地伸出手去,捂住了她的嘴。女孩拿出一支画笔,开始往衣柜上写着些什么。我抓住她的手背,想掰开她的手指,一种冰凉滑腻的感觉从手心处传遍了我的全身。突然,女孩手指上的肌肤竟被我掰得一片一片地皲裂开来,破碎的肌肤像雪花一样从她的手上飘落……
 
  我吓坏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个声音仍然在回响着:“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   (三)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昨晚的那一幕却清晰无比地回映在我的眼前,那悲凉的眼神,凄厉的哭声和手上残存的滑腻感觉都是如此的真实,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一个梦境吗?
 
  那个可怜的女孩,她的父母回来了吗?昨晚的一夜她又是怎么度过的?
 
  我穿好衣服下床,想到阳台上去寻找一些答案。
 
  今天是个好天气,连绵青山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春晨的清新气息。
 
  孟萍正站在对面的阳台上享受着这一切,看到我出来,她很优雅地向我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我微笑着点头回应。由于两个阳台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在这个静谧的早晨,大家都没有扯起嗓门互致问候的欲望。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该在我昨晚睡着以后不久吧。
 
  我一边在心中自问自答,一边向着阳台间的那扇窗户看过去。在晨光的映衬下,我只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昨天的那个女孩没有出现在窗前。
 
  现在她在哪里呢?
 
  也许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懒觉。
 
  我一夜的牵挂终于落了地,这才想到起床的时候,郭俊并没有躺在我的身边。
 
  难道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我来到客厅中,果然看到他正背对着我端坐在画椅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空白画板发呆。
 
  我悄悄地站住,不想惊动了他。他思索时的样子对我来说便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良久,郭俊终于从沉思中醒来,他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我,微笑着说:“你起来啦,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
 
  “唔……挺好的。”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昨晚的梦告诉郭俊,我不想让他为我分心。
 
  郭俊的脚下摆着一盆枯败的花,那不正是昨天我在阳台上看到的那盆吗?我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嗯?”了一声。
 
  郭俊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笑着解释道:“哦,这是我拿进来的,这盆花太难看了,过两天我买盆新的换上去。”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难得你这么有心,来,奖励一个吻!”说完,我便俯下身子,郭俊也笑嘻嘻地把脸迎了过来。
 
  突然,我“哎呀”一声叫了起来:“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啊?里面好多血丝!”
 
  “是吗?”郭俊用力挤了一下双眼,然后用手轻轻地揉着,“没事的,昨天晚上没睡,回头休息一下就好了。”
 
  “为什么不睡觉啊?”我既心疼又生气,语气中多少有些责备。
 
  “嗯,突然体会到一点创作上的感触,一时想入迷了。我们搞艺术的,灵感这些东西是稍纵即逝,偶尔想到些什么,都会比较痴迷的。”郭俊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也得吃饭睡觉呀!总这样身体怎么吃的消!”
 
  “好吧,我马上就去睡。不过现在……我饿了……”郭俊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我,象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馋样!应该饿你的饭才对!”我一边在嘴上说着半嗔的狠话,一边走进了厨房。
 
  冰箱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我只能大材小用地煎起几个荷包蛋,又冲了两杯牛奶。
 
  郭俊看起来确实是累了,吃完早餐,他粗粗地洗漱了一下便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卧室里响起了他轻微的鼾声。
 
  我闲着没事,想到昨天吃饭的餐馆附近有个小菜场,决定去买些菜回来,中午露一手,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一块宣传板前围了不少学生。我禁不住好奇心,也凑了上去。板上写着:
 
          行为艺术系列讲座(一):对伤害的迷恋
 
          主讲人:岳锋 教授
 
          时间:周二上午9:00
 
          地点:教三楼小报告厅
 
  今天正是周二,我看了看时间,离报告开始还有大约一刻钟。教三楼郭俊曾经带我去过,离这儿也就十分钟的步程。行为艺术我以前只是通过网络了解过一些,似乎是很另类的东西,这次又是自己认识的人主讲,我兴趣更大了,当下便决定去见识一下。
 
  到了小报告厅,听众并不是很多,大概有五、六十人的样子,三三两两地散布在近三百个座位上。我独自一人,又不是正式的学生,便挑了个靠后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岳锋正在讲台上摆弄着一些道具,孟萍站在他的身边,看起来象是他的助手。
 
  那个小女孩又被一个人关在家里吗?她是不是正躲在窗户后面悲伤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岳锋已经在台上开始了他的开场白:
 
  “首先我要感谢大家来听我的讲座。在中国,很多人把行为艺术视为怪胎,甚至视为洪水猛兽。其实我和在座的各位至少有一个本质上的共同点:我们都试图以艺术为载体,相世人展示一些东西。只不过你们使用的工具可能是画笔、摄影机、或者雕刻刀,现代一点的还有电脑等等。而行为艺术家们则更直接一些,我们使用自己的身体,展现对时间、空间、观念的深度思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随即话锋一转:“好了。我们搞艺术的一向都是不擅长用语言来描述某件事情的。下面就请大家看一看我的演示。”说完,他伸出左手,成半拳状抓住讲台的外侧桌沿,手背微微拱起,向大家展示着。摆好这个姿势,他向身边的孟萍点了下头。
 
  孟萍从桌上的托盘中拿起一柄锋利的小刀,从台下看去,托盘里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和一大瓶醋。我正在猜测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孟萍已经用小刀在岳锋拱起的手背上轻轻一拉,划出了一道大约两公分长的口子。由于岳锋的手是向外侧绷着的,伤口大张着,血立刻渗了出来。
 
  台下涌起一片骚动,我的身上泛起一阵凉凉的感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手背。
 
  岳锋则显得非常镇定:“请大家稍静,我的演示还没有正式开始。”然后他用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手腕,似乎这只手腕很快将不受自己的控制。“一会请大家帮助记时,这次演示将持续一分钟。”
 
  孟萍拿起一个小勺,从药瓶中舀出少许白色粉末看着岳锋,岳锋点了点头,说:“开始吧!”
 
  孟萍弯下腰,很仔细地把那些粉末撒在了岳锋左手的伤口上。那粉末遇见血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刀口处泛起微小的泡沫,并且腾起一丝淡淡的水汽。
 
  岳锋皱着眉头,无声地半咧着嘴,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左腕虽然被紧紧地握住,但仍然在强烈地颤抖着。
 
  孟萍则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丈夫,目光中满是鼓励之色。
 
  台下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被惊呆了,偌大的报告厅中,只听见从那伤口处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嘶嘶”声。
 
  ……
 
  终于有人从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清醒过来,喊道:“时间到了!一分钟到了!”
 
  孟萍拿起托盘中的醋瓶,用大量的醋液冲洗着岳锋手背上的伤口。
 
  原本齐整的刀口已经变成了被腐蚀得参差模糊,血也不再流了。
 
  岳锋的神色逐渐恢复了正常,他指着那个药瓶说道:“这就是大家俗称的火碱,学名氢氧化纳,它所造成的化学灼伤能让你感受到最深刻的肉体痛苦。我要谢谢大家,在你们的关注下,我经历了对自我伤害的极端体验!”
 
  不知是谁起的头,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我也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感动,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掌来。
 
  岳锋挥了挥手,说道:“大家先不要鼓掌。你们现在只是赞许我的勇气,而没有和我产生艺术上的共鸣。你们只知道我刚刚忍受住了巨大的痛苦,却体会不到我在这个过程中所享受的快感。这就是我今天要和大家讨论的话题:人性中对伤害的迷恋。”
 
  看得出来,台下的不少听众已经对岳锋的演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我对这样一个话题却有些接受不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我干脆轻轻地站起身来,准备先行离去。
 
  我的座位离后门不远,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早退行为。不过这个举动逃不过台上岳锋夫妇的眼睛。孟萍走下讲台,跟了出来。
 
  我在门外停下,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师母好!”
 
  孟萍一愣,随即认出了我,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来了。他呢?”
 
  “在家搞毕业创作呢。”我小小的撒了个谎,“我本来要去买菜的,发现是岳老师主讲,就顺便过来听了一下。嗯,时间有点紧,不能听完了……岳老师讲得挺精彩的……”
 
  “呵呵,你是不太喜欢吧?”孟萍说话爽快得很,“没关系,我们早就有思想准备了,这种艺术方式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我跟着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真实的感受。”
 
  我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我,我不是搞艺术的,这方面不太懂。而且我胆小,见不得血……”
 
  孟萍释然地一笑:“那好吧,不为难你了。家里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挺好的,谢谢您。”突然,我的心里一动,说道,“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了,说吧。”
 
  我犹豫了片刻,在心里思忖着该不该提这个话题,最终,我下了决心,问:“您和岳老师出门的时候,总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屋里吗?”
 
  孟萍挑了挑眉毛,显得非常意外:“怎么?你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我点点头说:“昨天在阳台上,透过窗户看见的……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挺可怜的。”
 
  孟萍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那表情使我想起了黑暗中母亲的眼神,同样的无奈、悲伤和疼爱。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的。”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关系的,你不用自责。”孟萍又露出了随和的笑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现在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这样吧,哪天有时间你们上我家来玩,我带你们见见我的女儿,你们一定会喜欢她的。”
 
  话说到这份上,我当然不会笨到继续追问什么,匆匆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报告厅。路上,我不免在心中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好在孟萍倒是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
 
  买了菜回到家中,郭俊还在呼呼地睡着。我煮好饭,又下厨房炒了几个拿手的小菜,这才去卧室中把他叫了起来。
 
  虽然郭俊一进客厅就夸张地大叫“好香好香!”,但吃饭的时候,他却成了个闷葫芦,对我精心准备的饭菜没有任何评价。
 
  我终于忍不住,赌气道:“如果我做的不好,你就不用勉强吃了!”
 
  “好吃呀!”郭俊被我呛得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生气的原因,“我在想事情呢。”
 
  “想什么呀?”我没好气的问。
 
  “还是昨天晚上想的那些。我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把握这种感觉。”他若有所思地捧着饭碗,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你信不信,这次我真的会创作出一幅伟大的作品来!”
 
  看着他痴迷的样子,我是又好气又好笑,联想起早上岳锋的“演示”,这些搞艺术的还都是有着那么一股子痴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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