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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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是海市蜃楼,”迈克尔·范克特在电视屏幕上说,“是海市蜃楼,是空想,是虚幻。”

  罗宾坐在褪色、塌陷的沙发上,夹在马修和她母亲中间。褐色拉布拉多犬躺在壁炉前的地上,酣睡中尾巴懒洋洋地拍打着地毯。接连两个夜晚睡眠不足,加上白天压力巨大、情绪激动,罗宾感到昏昏欲睡,但她强打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迈克尔·范克特身上。坐在她身边的埃拉科特夫人,曾满怀希望地说范克特或许会说出一些珠玑妙语,帮助她完成那篇关于韦伯斯特的论文,因此,她腿上放着钢笔和笔记本。

  “确实如此——”主持人刚要说话,范克特又抢过话头。

  “我们并不爱对方,我们爱的是自己头脑中的对方。很少有人明白这点,或有勇气正视这点。他们盲目地相信自己的创造力。所有的爱情,说到根本,都是自恋。”

  埃拉科特先生睡着了,仰着脑袋坐在离壁炉和狗最近的那把扶手椅里。他轻声打着鼾,眼镜滑落到鼻梁上。罗宾的三个兄弟早已偷偷溜出家门。这是星期六的夜晚,伙伴们正在场院的枣红马酒吧等着他们呢。乔从大学回家参加葬礼,但觉得没必要为了姐姐的未婚夫而放弃跟兄弟们坐在篝火旁坑坑洼洼的铜桌边,开怀畅饮黑羊啤酒的机会。

  罗宾怀疑马修并不愿意跟她们一起看电视,只是出于礼貌才坐在这里。被迫看这样一个文学节目,如果是在家里,他肯定不会忍受。

  肯定连问也不问罗宾就换台了,想当然地认为罗宾绝不可能对这个满脸刻薄、好为人师的男人说的话感兴趣。迈克尔·范克特确实不招人喜欢,罗宾想。他嘴唇和眉毛的曲线都透着一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

  那位著名的主持人看上去有点紧张。

  “那么这就是您新作品的主题——”

  “对,是其中一个主题。主人公意识到他的妻子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他没有责怪自己愚蠢,而是选择去惩罚那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深信是对方欺骗了他。他复仇的欲望推动着情节发展。”

  “啊哈。”罗宾的母亲轻声说,拿起笔。

  “我们中间的许多人——也许是大多数人,”主持人说,“都认为爱情是纯美的理想,无私的根源,而不是——”

  “一种自我辩白的谎言,”范克特说,“我们是哺乳动物,需要性,需要伴侣,为了生存和繁殖而寻求家庭的安全保护。我们选择所谓的爱人,是出于最原始的理由——我的主人公偏爱梨形身材的女人,我认为这足以说明问题。爱人的笑声和气味都酷似抚养你长大的父母,除此之外,别的都是构想出来的,都是凭空臆想的——”

  “那么友谊——”主持人有点绝望地插言。

  “如果我能说服自己跟某个男性朋友性交,我肯定会有一个更幸福、更多产的人生,”范克特说,“不幸的是,我被设定为渴望女性形态,不管这是多么没价值。因此我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比那个女人更有魅力,更适合我的需要和欲望。我是一个高度进化、想象力丰富的复杂的生物,因此我的选择必须建立在最天然的基础上。这个真理,我们用温文尔雅的废话埋藏了一千年。”

  罗宾想,不知范克特(罗宾仿佛记得他已婚)的妻子看了这次采访作何感想。身边的埃拉科特夫人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他没有谈到复仇。”罗宾低声说。

  母亲把笔记本拿给她看。上面写的是:他真是垃圾。罗宾咯咯地笑了。

  另一边的马修探身去拿乔纳森丢在椅子上的《每日电讯》。在欧文·奎因那篇报道旁边的文章中,斯特莱克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马修翻过前三版,开始读一篇关于一家公路连锁店禁播克里夫·理查德圣诞歌曲的报道。

  “有人批评您对女人的描述,”主持人鼓足勇气说,“特别是——”

  “我们在这里说话时,我就能听见批评家们像蟑螂一样找他们的笔,”范克特说,嘴唇勉强扭曲成一个笑容,“恐怕我最不感兴趣的就是批评家如何评论我和我的作品了。”

  马修翻过一版报纸。罗宾侧眼一扫,看见照片上有一辆侧倒的油罐车、一辆底朝天的本田思域和一辆损坏的梅赛德斯。

  “我们差点卷进这场车祸!”

  “什么?”马修说。

  她不经考虑就把话说出了口。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四号公路上发生的事。”马修说,笑话她竟然以为这事跟自己有关,她连什么是高速公路都分辨不出来。

  “哦——哦,是啊。”罗宾说,假装细读照片下面的文字。

  可是马修皱起眉头,醒过味来了。

  “你真的昨天差点遭遇车祸?”

  他说话声音很轻,不想打扰正在看范克特采访的埃拉科特夫人。

  犹豫必死。快做决定。

  “是啊。我不想让你担心。”

  克里夫·理查德爵士(1940—),英国演员、歌手、商人。信奉基督教后,音乐风格由摇滚作主调变为流行音乐作主调。

  马修瞪着她。罗宾感觉到坐在另一边的母亲又在做笔记。

  “是这起车祸?”马修指着照片说,她点点头,“你怎么会在四号公路上?”

  “我开车送科莫兰去询问一个人。”

  “我说的是女人,”主持人说,“你对女人的看法——”

  “到哪儿去询问那个人?”

  “德文郡。”罗宾说。

  “德文郡?”

  “他又把腿弄伤了,自己没法去。”

  “你开车送他去德文郡?”

  

第三十四章(2)

  “是的,马修,我开车送他去——”

  “所以你昨天没能过来?所以你——”

  “马修,当然不是。”

  他把报纸一甩,起身走出房间。

  罗宾觉得一阵难受。她扭头看去,马修没有使劲摔门,但门关上的声音很响,熟睡的父亲动了动,嘟囔了几句,拉布拉多犬被惊醒了。

  “别管他。”母亲眼睛仍然盯着屏幕,给了句忠告。

  罗宾扭过身体,心里十分焦虑。

  “科莫兰要去德文郡,他只有一条腿,没法开车——”

  “在我面前你无需给自己辩解。”埃拉科特夫人说。

  “可是他认为我在昨天没能回家的事上撒了谎。”

  “你撒谎了吗?”母亲问,眼睛仍然紧紧盯着迈克尔·范克特,“坐下,朗特里,你挡着我了。”

  “唉,如果买的是头等票,我就回来了,”罗宾承认道,拉布拉多犬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重新趴在地毯上,“可是我已经付钱买了卧铺票。”

  “马修总是说,如果你做了那份人力资源的工作,工资会提高多少多少,”母亲眼睛望着电视屏幕说,“我认为他会欣赏你这样省钱的。好,别说话了,我想听听复仇的事。”

  主持人正在努力设计一个问题。

  “但是,在女人的问题上,您并不总是——当代的风格,所谓的政治正确性——特别是您曾经断言女性作家——”

  “又说这个?”范克特说,双手一拍膝盖(主持人明显吓了一跳),“我说过,最伟大的女性作家,无一例外,都没有孩子。这是事实。我还说过,女人,由于渴望当母亲,一般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专注,而文学创作,真正的文学创作,是必须一心一意、全神贯注的。我不会收回一个字。这是事实。”

  罗宾转动着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又想追过去找到马修,好言好语地说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同时又恼火马修需要这样哄劝。他自己的工作永远需要排在第一位,她从没见过他因为这些事而道歉:加班,到伦敦城的那一头办事,晚上八点才回家……“我本来想说,”主持人急切地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这本书可能会让批评家们暂时闭嘴。我本以为女主角会得到充分的理解和真正的同情。当然啦——”他低头看了看笔记,又抬起头来,罗宾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人们肯定会做类比——在处理一位年轻女子的自杀时,您是否有心理准备——您肯定知道——”

  “愚蠢的人会认为我在写自传,写的是我第一任妻子的自杀?”

  “呃,这本书必然会引起这种看法——它必然会勾起一些疑问——”

  “那我就说一说吧。”范克特说完,停住话头。

  他们坐在一扇长长的玻璃窗前,外面是阳光照耀、北风吹拂的草坪。罗宾刹那间疑惑这节目是什么时候拍的——显然是下雪之前——可是马修占据了她的思想。她应该去找马修,不知怎的却坐在沙发上没动。

  “埃菲——埃丽死的时候,”范克特说道,“她死的时候——”

  特写镜头看上去令人不安。他闭上眼睛时,眼角的皱纹加深了,一只大手突然把脸捂住。

  迈克尔·范克特似乎在哭泣。

  “都是废话,爱情是海市蜃楼,是虚幻,”埃拉科特夫人把笔一扔,叹了口气说,“根本没用。我想听血腥的,迈克尔。血腥的,暴力的。”

  罗宾再也没法坐着不动了,她站起身朝客厅的门走去。情况特殊,马修的母亲今天刚下葬。她应该道歉,应该做出弥补。

  

第三十五章(1)

  我们都可能犯错,先生;如果您承认这点,就没必要再道歉了。

  ——威廉·康格里夫,《老光棍》

  第二天,星期日的报纸在客观评价欧文·奎因的生平及作品,和报道他那惊悚而野蛮的遇害方式之间,挣扎着寻找某种体面的平衡。

  “文学界的一个小人物,偶尔引人关注,最近沦落到自我模仿的地步,一直在同行中间黯然逊色,但始终另辟蹊径,特立独行。”《星期日泰晤士报》在头版这样写道,并暗示后面还有更令人激动的内容:一个虐待狂的计划:详见第十到十一版。在一张肯尼斯·哈利威尔的小照片旁边,写着:书和写书人:文学杀手,详见第三版文化专栏。

  “据说那本尚未出版的书诱发了他的遇害,这样的传言已蔓延到伦敦文学圈外,”《观察者》这样告诉读者,“若不是为了保持品位,罗珀·查德肯定立刻就能有一本畅销书。”

  肯尼斯·哈利威尔是英国著名戏剧家乔·奥顿(1933—)的同性终身伴侣。

  怪癖作家在性游戏中被开膛,《星期日人民报》这样宣称。

  斯特莱克从妮娜·拉塞尔斯那儿回家的路上,把每种报纸都买了一份,抱着这么多报纸,拄着拐杖走在积雪的人行道上,真是步履维艰。他挣扎着朝丹麦街走去时,突然想到不应该给自己增加这么多负担,万一前一天晚上那个想要伤害他的人再次出现呢?还好,他没有看见那人的身影。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一边吃薯条,一边翻看那些新闻报道,谢天谢地,假肢终于又卸下来了。

  透过媒体的失真镜头来审视事实,特别能刺激他的想象力。最后,斯特莱克读完《世界新闻》上卡尔佩帕的那篇文章(“据知情人士证实,奎因喜欢被其妻捆绑,但其妻不承认知道怪癖作家去了他们家的另一处房子”),把报纸从床上划拉到地上,伸手去拿床边的笔记本,草草写下第二天的备忘录。他没有在那些任务或问题旁边添加安斯蒂斯的姓名缩写,但在“书店男子”和“迈·范采访何时拍摄?”

  后面都加了个大写字母“R”。然后他给罗宾发了短信,叫她明天上班路上提防一个穿黑大衣的高个子女人,如果发现她在,就不要进入丹麦街。

  第二天,罗宾从地铁走过来的那点路上,没看见符合这番描述的人。她九点钟来到办公室,发现斯特莱克坐在她的办公桌旁,用着她的电脑。

  “早上好。外面没有疯子吧?”

  “没有。”罗宾说,把大衣挂了起来。

  “马修怎么样?”

  “很好。”罗宾没说实话。

  他们因为她开车送斯特莱克去德文郡而吵了一架,吵架的余波像烟味一样附着在她身上。在开车返回克拉彭的路上,他们不停地辩论、争吵,罗宾因为哭泣和睡眠不足,到现在眼睛还是肿的。

  “他也不容易,”斯特莱克嘟囔道,仍然蹙眉看着显示器,“他母亲的葬礼。”

  R是罗宾名字的首写字母。

  “嗯。”罗宾说,走过去把水壶灌满,她觉得有点恼火,斯特莱克今天竟然同情马修了,而她巴不得别人一口咬定马修是个不可理喻的笨蛋。

  “你在找什么?”她问,把一杯茶放在斯特莱克的肘边,他嘟囔一句表示感谢。

  “想弄清迈克尔·范克特的采访是什么时候拍的,”他说,“他上个星期六晚上上电视了。”

  “我看了那期节目。”罗宾说。

  “我也看了。”斯特莱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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