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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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莱克随口就说出「最后」两个字, 令罗宾感到微微有点伤心。这两个字的言 下之意是,无论两人相处得多么愉快—— 尽管双方都很谨慎,交流也仅限於工作; 无论她把办公室收拾得多么井井有条,把 门外原本肮脏不堪的厕所打扫得多么干 净;无论她把楼下大门处的门铃弄得多 么漂亮——抠掉门铃旁边原来粘的那张破 纸,换上用电脑打印得端端正正、并用透 明塑料薄膜封好的名片,光是为了抠掉原 来那张破纸,就花了她半个小时,弄折了 两根指甲;无论她办事多么有效率,多么 积极地参与讨论卢拉·兰德里的案子(几 乎可以断定,杀害卢拉·兰德里的凶手并 不存在),斯特莱克一直在扳著手指倒计 时,巴不得尽早甩掉她。
显而易见,斯特莱克雇不起临时秘书。 他只有两个客户,而且似乎连住的地方都 没有(马修一再提起这点,好像住在办公 室的一定就是坏人)。罗宾当然理解,站 在斯特莱克的立场考虑,完全没必要留她 继续工作。但她对下周一将要去的新办公 室并不感兴趣(「应急」中介公司已经打 电话把地址告诉了她)。那是个整洁、明 亮、热闹的办公室,但毫无疑问,肯定和 大多数同类办公室一样,有一群爱嚼舌根 的女人,干著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杂事。 罗宾不认为卢拉·兰德里是被人谋杀的, 也知道斯特莱克跟自己看法一致,而证明 卢拉·兰德里不是他杀的过程深深吸引了 她。
罗宾发现根本无法用语言对马修形容 过去一周她到底有多么兴奋。参加工作以 来,她几乎从未像过去一周那样,感觉自 己是个重要人物,哪怕是一天两次打电话 给「好电影」制片公司,请求接通制片人 弗雷迪·贝斯蒂吉的电话,但一再遭到拒 绝。罗宾对分析人的心理很感兴趣。她上 大学时,学的就是心理学专业——若非中 途遭遇一次始料未及的变故,本已获得心 理学学位。
十点半,斯特莱克仍未回到办公室, 却来了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头戴紫色针织 贝雷帽,身穿橙色大衣,脸上挂着紧张的 微笑。此人是胡克太太——罗宾对这个名 字很熟悉,因为她是斯特莱克以前唯一的 客户。罗宾请胡克太太坐到办公桌旁塌陷 的沙发上,并奉上一杯茶。(斯特莱克听 罗宾说克劳迪先生一脸色迷迷的,便买了 些廉价杯子和一盒袋泡茶。)
「我知道自己来早了。」胡克太太第 三次说。由于茶水烫嘴,她只对着杯口干 呷,想喝又不敢喝,「我以前没见过你, 你是新来的吗?」
「我是临时工。」罗宾回答。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是为我丈夫 的事来的。」胡克太太没有听罗宾说话, 自顾自地说,「我想你经常见到像我这样 的女人,对吧?想知道最坏的结果。我犹 豫了很多年。但最好还是弄清楚,对吧? 最好还是弄清楚。我本来以为科莫兰会在 这里。他出去忙別的案子了?」
「是的。」罗宾嘴上这么回答,但心 里怀疑斯特莱克其实是去处理什么神秘的 私人事务了。斯特莱克只告诉她,他可能 要迟点才能到办公室,至於去干甚么却讳 莫如深。
「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胡克太太 问。
「不知道。」罗宾以为她们是在说这 个可怜女人的丈夫。
「乔尼·罗克比。」胡克太太无比兴 奋地说。
「乔尼·罗克——」
罗宾顿时目瞪口呆——她意识到胡克 太太是在说斯特莱克,就在这时,她又发 现玻璃门外面出现了斯特莱克巨大的身 影。隔着玻璃门,她隐约能看出斯特莱克 抱着个大东西。
「等我一下,胡克太太。」罗宾说完 便冲出办公室,并拉上玻璃门。
「怎么了?」看到罗宾出来,斯特莱 克边问边隔着怀里的纸箱朝办公室里张 望。
「胡克太太在里面。」罗宾轻声回答。
「啊,真他妈见鬼!她来早了一个小 时。」
「我知道。我觉得您可能想,呃,在 让她进去之前稍微收拾一下里间办公室 吧。」
斯特莱克把纸箱放到金属地面上。
「我得去把这些箱子从街上搬进来。」 他说。
「我来帮您。」罗宾自告奋勇地说。
「不用,你进去跟她聊聊天。她正在 参加培训班学陶艺。还有,她觉得她丈夫 在跟会计偷情。」
斯特莱克把纸箱放在玻璃门边,一瘸 一拐地走下了楼梯。
他爸爸真的是乔尼·罗克比?
「他马上就来。」罗宾坐回办公椅上, 愉快地说,「斯特莱克先生告诉我,您在 学陶艺。我一直想去…」
罗宾心不在焉地听胡克太太唠叨了整
整五分钟:陶艺课多么有趣,教他们的小 伙子又是多么善解人意。接着,玻璃门打 开,斯特莱克没有抱着纸箱,空手走了进 来,并冲胡克太太礼貌地微笑。胡克太太 跳起来迎了上去。
「哎呀,科莫兰,你的眼睛怎么了?」 胡克太太问,「被人打了?」
「不是。」斯特莱克说,「请等一下, 胡克太太,我去拿资料给你。」
「我知道自己来早了,科莫兰,真对 不起…昨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
「把杯子给我吧,胡克太太。」罗宾 说。在斯特莱克闪入里间的那几秒钟,罗 宾成功转移了胡克太太的注意力,没让她 瞥见里间的折叠床、睡袋和烧水壺。 几分钟后,斯特莱克现了一下身,带 出一股人造的酸橙香气。胡克太太惊恐地 望了罗宾一眼,走向里间。接着,里间的 门关上了。 罗宾重新坐下。她已处理完当天上午
的邮件,感到无所事事,在旋转椅上转来 转去。转了一会儿,她凑到电脑前,漫不 经心地点开维基百科网站,然后摆出一副 随便瞎打字的样子,输入两个人名:罗克 比、斯特莱克。
相关的词条立刻出现了。词条顶部有 张黑白照片,罗宾一眼就能认出照片中的 人,是位红了四十年的明星:看着好像小 丑,眼神非常狂野,左眼稍微有点斜视。 他正咧著大嘴,对着麦克风嘶吼,长发狂 舞,汗如雨下。
乔纳森·伦纳德·罗克比(艺名 「乔尼」),生于一九四八年八月一日。 七十年代摇滚乐队「死亡披头士」主唱, 入选「摇滚名人堂」,多次荣获格莱美 奖…
斯特莱克长得完全不像那人。唯一有 点相似的是两人的眼睛都不太对称,但斯 特莱克的不对称只是暂时的。
罗宾把屏幕一直往下拉:
…一九七五年发佈白金唱片《隐 瞒》。其乐队在美国举行了一次破纪录 的巡演,但行至洛杉矶时,遭到警方针 对毒品的突击检查,乐队的新吉他手戴 维·卡尔被逮捕,巡演因此中断。那名 吉他手…
最后,她看到了「个人经历」部分:
罗克比先后有过三次婚姻:首任妻 子是艺校女生雪莉·马伦斯(一九六九 年至一九七三年),婚后生有一个女儿, 名为马伊米。第二任妻子是身兼模特和 演员的人权积极分子卡拉·阿斯托尔菲 (一九七五年至一九七九年),婚后生 有两个女儿,分別是电视节目主持人加 布里埃拉·罗克比和珠宝设计师丹妮 拉·罗克比。现任妻子是电影制片人珍 妮·格雷厄姆(一九八一年至今),两 人生有两个儿子,名字分別为爱德华、 阿尔。此外,罗克比还有一个女儿,普 鲁登丝·唐利维,为演员琳赛·範思罗 所生。一个儿子,科莫兰,为七十年代 「超级摇滚乐队」成员莱达·斯特莱克 所生。
就在这时,罗宾身后的里间办公室里 突然响起尖锐的号叫声。罗宾腾地跳起来, 把身下的旋转椅撞得猛地滑了出去。里间 的号叫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罗 宾冲过去,一把拉开里间的门。
只见胡克太太脱了橙色大衣和紫色贝 雷帽,穿着像是学陶艺时穿的花罩衫,罩 衫底下露出牛仔裤;整个人扑到斯特莱克 面前,用力捶打他的胸膛,边捶边尖声号 叫,她的号叫如同水烧开时烧水壺发出的 警报声。号了好长一会儿,似乎是没气了, 她才稍微停了一下。
「胡克太太!」罗宾大喊一声,从后 面抓住胡克太太松软的双臂,帮斯特莱克 推开她。但胡克太太力气大得出人意料, 而且虽然正在调整呼吸,双手仍继续捶打 斯特莱克。最后,斯特莱克別无选择,只 得轻轻抓住胡克太太的两个手腕,高高举 起。
胡克太太挣脱斯特莱克的控制,转而 扑到罗宾身上,号啕大哭,声音听着就像 狗叫。
罗宾拍著胡克太太的背,稍稍用力, 扶她回到外间办公室。
「不要难过了,胡克太太,不要难过 了。」罗宾柔声安慰胡克太太,扶她坐到 沙发上,「我去给你倒杯茶,不要难过了。」
「真抱歉,胡克太太。」斯特莱克站 在里间门口,刻板地说,「听到这样的消 息,确实让人难过。」
「我还以——以为是瓦莱丽。」胡克
太太哽咽道。她披头散发,双手捂脸,前 后摇晃,把身下的沙发弄得嘎吱作响。「我 还以——以为是瓦莱丽,没——没想到, 却是自己——自己的亲妹妹。」
「我去给您续茶。」罗宾轻声说。胡 克太太的话令她感到非常震惊。
罗宾提著水壺,就要走出办公室时, 突然想起忘了关掉刚才看的网页。现在要 是跑回去关网页,可能会让人觉得奇怪, 因此她赶紧出去倒茶,以便尽快回来,同 时希望斯特莱克会忙着安慰胡克太太,没 空注意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
又过了四十分钟,胡克太太终于喝完 第二杯茶——边喝茶边抽泣,用掉了半卷 罗宾从门外厕所取来的手纸。最后她走了, 怀里抱着文件夹,胸脯不停地起伏,仍然 泪流不止。那个文件里夹满了作为罪证的 照片,以及说明每张照片拍摄时间和地点 的详细索引。
斯特莱克一直等到胡克太太完全消失 在街道尽头,然后愉快地哼着歌,出去给 自己和罗宾买三明治。两人就在罗宾的办 公桌旁吃了。这是一周来斯特莱克最友好 的一次表示。罗宾知道斯特莱克之所以这 么做,完全是因为他马上就可以摆脱她了。
「今天下午,我要去见德里克·威尔 逊,你知道吧?」斯特莱克问。
「去见那个拉肚子的保安,」罗宾说,
「嗯,我知道。」 「等我回来,你肯定不在了。所以走 之前,我会给你的考勤表簽字。还有,谢 谢你…」
说到这里,斯特莱克冲空沙发点了点 头。
「哦,没什么。那个女人很可怜。」
「是啊。还好,她获得了她丈夫出轨 的证据。对了,」斯特莱克继续说,「还 要谢谢你在这个星期所做的一切。」
「这是我分内的事。」罗宾淡淡地回 道。
「要是我雇得起秘书…不过,我觉 得你肯定会成为某位大老板的秘书,拿很 高的薪水。」 这话令罗宾隐隐感到有些不快。 「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她说。 两人陷入沈默,气氛有点紧张。 斯特莱克心里经历了一番小小的挣 扎。要是下周这张办公桌旁边不见了罗宾 的身影,他肯定会很不习惯。罗宾善解人 意,不会问东问西,人又干练,替他分了 不少忧。但雇个人来陪自己绝对是可笑的, 更不要说浪费钱了。他又不是维多利亚时 代爱闹病的阔佬。再说,「应急」中介公 司贪得无厌,漫天要价,罗宾就像一件奢 侈品,他无福享受。刚才,他看到罗宾电 脑上显示著维基百科关于乔尼·罗克比的 词条,但罗宾并未问他关于他父亲的事。 由此,他认为罗宾非常有克制力(他经常 以此作为评判新认识的人的标準),因而 加深了对她的好感,但这并不能改变残酷 的现实——她必须离开。
斯特莱克此刻的感觉,有点像小时候 放掉那条小青蛇时的感觉。十一岁那年, 他在特拉维拉森林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小青 蛇,但琼舅妈不让他养。为了能留下那条 蛇,他缠著琼舅妈不放,苦苦哀求:「求 您了,留下它吧…求您了…」
「我得走了。」斯特莱克在罗宾的考 勤表上簽了字,把自己的三明治包装纸和 空矿泉水瓶扔进办公桌底下的垃圾筒,说,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罗宾。祝你找到满 意的工作。」
说完,他取下大衣,走出玻璃门。
走到他差点撞死罗宾但又救了她的那 个地方时,斯特莱克停下脚步。心底的不 舍犹如一只缠著他不放的狗,不停地抓挠 他。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玻璃门砰地打开 了。斯特莱克转过身,看见罗宾红著脸, 站在他面前。
「听着,」罗宾说,「我们可以来个 私下约定。我们可以绕过‘应急’中介公 司。您可以直接雇我。」
斯特莱克犹豫了片刻。
「中介公司不喜欢这样。你会被他们 开除的。」
「无所谓。我下周有三个固定工作 的面试。要是您不介意我抽时间去跟他 们——」
「没问题。」斯特莱克脱口而出。
「嗯,这样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再待 一两周。」
斯特莱克沈默片刻。在他心里,理智 跟感情发生了短暂但激烈的交锋。最后, 感情战胜了理智。
「嗯…很好。嗯,这样的话,你能 再打打弗雷迪·贝斯蒂吉的电话吗?」
「好的,没问题。」罗宾干脆地回答。
她表面看着很平静,其实心里欣喜若狂。 「那我们星期一下午见。」 说完,斯特莱克第一次冲罗宾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后悔,但走到凉爽的街 上时,他却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世 界重新充满了阳光。
六
斯特莱克曾算过自己小时候到底换过 几所学校。结果算下来,他一共换过十七 所学校,而且怀疑自己可能漏算了几所。 他没有把所谓的「家庭学校」计算在内—— 他和母亲、同母异父的妹妹在布里克斯顿 大西洋街的一所空房子偷住过两个月,其 间受过所谓的家庭教育。他母亲当时的男 友是名白人歌手,将自己改名为顺巴,信 奉黑人回归主义。那人认为学校教育会强 化学生依赖长辈、追求物质享受的思想, 他觉得继子和继女(根据《普通法》规定, 斯特莱克兄妹是他的继子、继女)不能受 到学校教育的毒害。从那两个月的家庭教 育中,斯特莱克学到的主要知识是,即使 出于神圣的目的,吸食大麻也会使人变得 呆滞、恍惚。
斯特莱克故意绕远路,穿过布里克斯 顿市场,去咖啡馆见德里克·威尔逊。市 场里,带顶篷的拱廊里弥漫着浓重的鱼腥 味。各个货摊上摆满从非洲和西印度群岛 进口的奇蔬异果,五颜六色,令人目不暇 接。还有许多伊斯兰肉店和理发店——理 发店的玻璃橱窗里,贴着许多印有各种漂 亮辫子和卷发的大幅发型图片,并摆著一 排排戴各种假发的白色塑料头部模型。看 到这一切,斯特莱克仿佛回到了二十六年 前。二十六年前的那两个月里,他带着同 母异父的妹妹露西,在布里克斯顿的各条 街上到处閒逛,他母亲和顺巴则神情恍惚 地躺在住处那几个肮脏的垫子上,心不在 焉地讨论该向孩子灌输的各种重要理念。
七岁的露西一直想把头发弄成像西印 度群岛的女孩那样。舅舅特德开着他那辆 「莫里斯·迈纳」,载他们兄妹永远告 別布里克斯顿,回圣莫斯——舅舅特德 和舅妈琼坐在前排,他们兄妹坐在后排。 漫长的旅途上,露西非常热切地说想把头 发梳成辫子。斯特莱克记得舅妈不露声色 地附和说辫子非常漂亮,但从后视镜里, 他看见舅妈皱著眉头。舅妈在他们面前越 来越流露出对他们母亲的不屑,尽管多年 来,她一直努力克制著不表现出来。斯特 莱克一直不知道,舅舅是如何找到他们住 的地方的,只记得有天下午,他和露西 进门后看见高大的舅舅站在房间中央,正 在威胁鼻子流血的顺巴。不到两天,他和 露西就回到圣莫斯,重新入读断断续续上 了几年学的那所小学。在学校里,他们马 上又跟以前的朋友打成一片,好像从未离 开过,而且很快说话也没有了各种地方口 音——跟著母亲每到一处地方,他们为了 掩人耳目,都会模仿当地人说话的口音。
其实,德里克·威尔逊完全用不著告 诉罗宾路线,因为斯特莱克知道凤凰餐馆 就在过去的冷港胡同里。他母亲和顺巴偶 尔会带他们兄妹来这家餐馆:店面很小, 外墙是棕色的,看着好像谁家搭的棚屋。 如果不是他母亲和顺巴那样的素食主义 者,可以在这享受量足美味的现做早餐, 每份早餐的鸡蛋和熏肉都堆得老高,还配 有一大杯柚木色的茶。这么多年过去了,
餐馆几乎完全没变,仍然黑乎乎、脏兮兮, 但很温馨:做成镜面的墙壁映出一张张贴 著「福米卡」仿木胶面的餐桌。暗红色和 白色相间的地砖污迹斑斑;木薯粉颜色的 天花板贴着发霉的壁纸。吧台旁站着矮胖 的中年女服务员,留着烫直的短发,戴着 不停晃动的橙色塑料耳环。看见斯特莱克 进去,服务员闪到一边给他让路。
一个西印度群岛彪形大汉独自坐在一 张餐桌边,看着《太阳报》。他头顶上方 挂着一只塑料钟,钟面印有「一级馅饼」[1] 四个字。
「德里克?」
[1] 一种馅饼品牌。
「嗯…你是斯特莱克?」
斯特莱克握了握威尔逊干燥的大手, 然后坐了下来。他估计威尔逊要是站起来 的话,差不多也有他这么高。威尔逊身穿 作为保安制服的运动衫,粗壮的胳膊把袖 子绷得紧紧的。头发剪得很短,胡子刮得 很干净,一对眼睛非常小,杏仁似的。斯 特莱克看了看餐馆后墙上字迹潦草的菜单 板,点了馅饼和土豆泥。共四点七五英镑, 能付得起,他高兴地想。
「这里的馅饼和土豆泥很好吃。」威 尔逊说。
他说话低沈、冷静、从容,带有点抑 扬顿挫的加勒比口音。斯特莱克想,身穿 保安制服的威尔逊让人有种安全感。 「谢谢你抽时间见我,非常感谢。约 翰·布里斯托不接受他妹妹的尸检报告。
他雇我重新查看一下各种证据。」 「嗯,」威尔逊说,「我知道。」 「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跟我见面?」
斯特莱克随口问。 威尔逊眨了眨眼,从喉咙里发出几声 干笑,显得有点羞愧。 「二十五英镑。」他回答,「但这并 不能改变事实,只能让他感到好受一些。 他妹妹是自杀。不过,你随便问吧,我不 会介意的。」
说到这里,威尔逊合上《太阳报》。
报纸头版刊登著戈登·布朗首相的照片, 首相挂着两个眼袋,显得非常憔悴。
「你应该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 察了。」斯特莱克说着,打开笔记本,放 到自己的盘子旁,「不过,最好还是当面 听你说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好,没问题。对了,基兰·科洛瓦 斯·琼斯可能会来。」威尔逊说。
他似乎在等着斯特莱克问那人是谁。 「什么人?」斯特莱克问。 「基兰·科洛瓦斯·琼斯。他是卢拉 的固定司机。他也想跟你谈谈。」 「太好了。」斯特莱克说,「他什么 时候到?」
「不清楚。他在上班。只要能来,他 会来的。」
这时,女服务员把一大杯茶放到斯特 莱克面前。斯特莱克道了谢,然后喀嚓一 声按出手中笔的笔尖,準备记录。但没等 他发问,威尔逊抢先说:
「布里斯托先生说你当过兵。」 「是的。」斯特莱克说。 「我侄子在阿富汗服役。」威尔逊呷 著茶说,「赫尔曼德省。」 「哪个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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