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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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也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高声说:“我发誓,如果我欺负了雨儿,我就从黑房子的屋顶上掉下来活活摔死。”

    “别——”雨儿阻止了他的发誓。

    叶萧又对雨儿说:“雨儿,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这时身后传来了童年的声音:“叶萧,谢谢你。”

    叶萧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黑房子,忽然,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刚才童年的誓言。

    夜深了,公安局档案室里的灯光依然还亮着,在一排排的格子里,记录着几十年来所有的案件,最近的记录已经进入电脑了,而以往的档案则依然锁在尘埃之中。

    叶萧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了10多年前童年的母亲失踪案的档案。他翻开那叠厚厚的卷宗,宛如呼吸到了时间的气息。首先,他看了报案的原始记录,1988年6月22日,童年的父亲童嘉兴到黑房子所在地区的派出所报案,根据童嘉兴的笔录,他的妻子苏小云于1988年6月20日早上出门去上班,当天晚上却没有回家,童嘉兴到苏小云的单位某美术学院去问过,苏小云的单位说当天她根本就没有来上过班。他又等了两天,最后只能到派出所来报失踪案了。

    当时警方曾经到童家去查看过,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童嘉兴身上也没有什么疑点。但是,警方在苏小云的单位美术学院调查时,有人却告诉警方苏小云和她的丈夫关系不太好,因为童嘉兴怀疑妻子与她的同事有某种不正常的来往,但熟悉苏小云的人都认为这纯属童嘉兴的无端猜测。为此,警方也怀疑过童嘉兴,但是,不久以后,童嘉兴意外地从黑房子的屋顶上坠楼身亡,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童嘉兴的死,有人猜测是自杀,但究竟是自杀还是意外谁都说不清楚了。在母亲失踪,父亲意外身亡以后,童年的舅舅就把孤苦伶仃的童年领到了外地的一座小城里生活。从此,黑房子被空关了起来,曾经有人想要买下这栋房子,但最后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放弃了。

    叶萧又调出了童年的妈妈苏小云的个人档案,当他看到苏小云的照片时,他忽然楞住了,因为——照片里的苏小云长得与雨儿几乎一模一样。

    叶萧使劲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这张黑白证件照简直就是对着雨儿的脸拍下来的。世界上除了双胞胎以外,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叶萧点了点头,他相信。

    也许,这也是罗姿仅有的一件没有告诉叶萧的事吧。很显然,罗姿早就意识到了雨儿的外貌与童年妈妈的相象。可是,罗姿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叶萧又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又投到了那张照片上,苏小云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是她在20多岁的时候拍的,目光里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是唯美?还是凄凉?灯光照射着照片里她的脸,叶萧慢慢地想象到了那个女人活着时候的样子。

    米若兰感觉这些天有些疲倦,她总是觉得在身后的小花园里隐藏着什么。每当花影摇曳时,一些不可捉摸的想法就会从她的脑子里涌出,有时甚至使她不敢回头去看。做心理医生这么多年了,最近几个月,她的病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奇怪,那些稀奇古怪的心理状态就像梅雨季节里霉变的食物一样,不断地生出让人恶心的小绿毛来。

    电话铃声响了,她知道他会打电话来的,此刻的铃声就像庙宇里的钟磬之音,隐隐带着些催眠之力。米若兰接起了电话:“你好,这里是米若兰心理诊所。”

    “上次我还没有说完。”

    果然是他,米若兰在电话里轻声地笑了笑:“我一直恭候着你,请你向我倾诉吧。”

    “我上次说到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住在一栋古老的房子里,那栋房子是黑色的,每年夏天都会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不过,那个女人改变了那房子的气氛,房子的黑暗反而更加衬托出了女人的美丽,是的,她具有你所想象不出的美。在她的胸口,总是挂着一条猫眼坠子的项链,每当阳光照射,或者是夜晚用聚光灯,都能使那猫眼宝石发出绝美的光芒,也许,她是这个世界上惟一配得上这块宝石的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我当然明白。”米若兰会意地笑了笑。

    “这很好。除此之外,她还是一个画家,喜欢躲在三楼的一间屋子里画油画,她的画和她的人一样美,只是她的画里总是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就像是被那所房子感染了。她还喜欢看书,在二楼的一间书房里,那里有很多书,在不画画的时候,她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她的长发披散在书桌前,遮着她的半边脸。这个时候,总会有一只白色的猫睡在她的身边,那只猫也非常美,它的尾巴上有着几点火红的斑点,能诱惑所有的人。”

    “可你没说那个男人。”米若兰插了一句。

    “那个男人?”电话里停顿了一会儿才传出了他的声音:“他打她。”

    “你说什么?你是说那个男人打了她的妻子?”

    “是的,他打了她,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经常。在深夜里开着幽暗的灯,他打她。但是,她从不反抗,甚至从来不哭。显然,她爱他,她不愿意离开他。后来,有一次,那个男人在打他妻子的时候,那只美丽的白猫攻击了他。是的,那只白猫为了保护它美丽的主人而攻击了那个男人,于是,那个男人非常愤怒,他处罚了那只猫。”

    “怎么处罚的?”

    “他杀了它,我是指那只猫,趁着那个女人不在家的时候。它是被那个男人掐死的,然后,男人剥下了那只猫美丽的皮毛,悬挂在家里,并且,把那猫肉煮成了一锅汤。”

    米若兰忽然感到有些恶心,但她还是忍住了,她轻声地问:“那个女人一定很痛苦吧?”

    “是的,非常痛苦,当她发现自己养的猫被她的丈夫杀死时,她第一次落下了眼泪,她流泪的样子很美,真的很美。”那头的声音又停顿了。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今天我累了,下一次再说吧。”对面忽然挂断了电话。

    米若兰放下电话,忽然回过头去,一阵风掠过小花园,花影正在墙下摇曳。

    刚洗完澡的雨儿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她的头发散发着热气,使得梳妆台的镜子变得有些模糊了。忽然,透过模糊的镜子的反射,她仿佛看到有一个女人正站她的身后梳头。雨儿几乎吓得叫起来,连忙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她站了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难道这房间里真有幽灵出没?”雨儿暗暗地问自己。她又面朝着镜子,黑夜里的镜子往往是最恐怖的因素,她又努力擦了擦覆盖在镜子上的热气,镜子又恢复了清晰,她看到身后什么都没有。雨儿变得很小心,她拿起了摊开在梳妆台上的那本书——《猫眼》,到今天傍晚,她已经全部看完了这本书。

    她摸着书的封面,封面上那串猫眼项链格外地醒目。忽然,门打开了,童年走了进来,他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书,然后冷冷地说:“雨儿,我说过你不要再看这本书了。”

    “童年,告诉我,这本书里写的都是真的吗?我总觉得这本书里描写的就是黑房子,这里真的如书中所说的,有幽灵出没吗?”

    “你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这只是一部30年代出版的小说而已,是小说,懂吗?”

    “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小说。可是,这部小说写得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人害怕。”雨儿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猫眼。

    “所以这本书才能在70年前畅销。”

    “可是,书里写的那些女人呢?她们真的都死了吗?”

    童年摇了摇头说:“雨儿,你需要休息。”

    “这本书的作者是童雪村,你听说过这个作者吗?”

    童年冷冷地说:“他是我的曾祖父。”

    “真的?”

    “当然,他曾是一个作家。我的曾祖父就是靠了《猫眼》这本书赚到了巨额的版税,所以才置下了这处房产,而且,这栋房子也是他亲自设计的。”童年的表情又平和了下来。

    雨儿把胸前的猫眼项链托了起来,放到童年面前说:“这么说来,这本书中所写的那条猫眼项链就是它?对不对?”

    童年不置可否地说:“也许是吧。”

    “难道,这枚猫眼里面,也真的像书中写的那样蕴藏着某种幽灵般的力量?”她注视着猫眼坠子说。

    “雨儿,那只是一部小说而已,一部充满悬念的侦探小说,不是真实的事情。”他伸出手,抚摸着雨儿的头发。

    “真的吗?”雨儿轻声地问,就像个孩子。

    童年笑了笑说:“看你吓的。雨儿,现在不早了,我们上楼去吧。”

    “不,今夜我睡在这里。”雨儿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你不喜欢我了吗?”童年伸出手,靠近了她。

    “别碰我。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既然如此,你何必回来呢?你为什么不留在叶萧那里呢?他不是你的好姐夫吗?他会保护你的,你可以去找他啊?”童年说了一连串的反话。

    雨儿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忽然,童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蔑视:“你是在叶萧那里过夜的吧?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在怀疑我们?”雨儿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是从童年的嘴里说出来的。

    童年又冷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对你不怀好意,而你也不知羞耻,你是不是把你的身体也给他了?是啊,他是你的‘姐夫’,你当然有义务代替你姐姐。”

    雨儿再也忍不住了,她扬起手,给了童年一个耳光。

    这是她第一次打他。

    童年捂着脸,默不作声,脸色异常的阴沉,他对雨儿点了点头,眼睛里露出一丝凶光,然后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当房间里只剩下雨儿一个人时,她终于崩溃了,坐在梳妆台前泣不成声。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被泪水沾湿了的脸,然后,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打开了那个旧衣橱的门。

    衣橱里面全是童年妈妈留下来的衣服。在那些衣服里,除了浓郁的樟脑丸气味以外,她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人的味道。难道这味道能够在衣橱里保存十几年而不消失吗?不,她摇了摇头,她想这一定只是自己的想象。

    雨儿想要整理一下衣橱里童年妈妈的衣服。她把这些衣服又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摊开在床上。

    首先她看到的就是那条白色的长裙,长裙摊开在床上,仿佛真的有一个身体修长的女人仰面睡在床上。此外,还有许多裤子和衣服,都是那个时候的样式,虽然显得有些旧了,但都很干净。从女人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她的审美情趣,雨儿发现童年妈妈的审美眼光与自己非常相似,喜欢的颜色也一样,也许,这可能是因为她们都是搞美术的原因吧。

    忽然,在一件内衣里,雨儿发现了几个暗红色的斑点,原来她还以为那是原本就有的花样呢。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那些暗红色的斑点,其实是——血迹。

    没错,印在那件内衣上的确实是血迹。看起来就像是几点初绽的梅花。十几年前的内衣里怎么会有血迹?只能是穿着这件内衣的人身上的血。

    瞬间,雨儿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她看着这件带血的内衣,脑子里立刻浮现起了一个女人的身上不断地溢着血,伤痕累累的景象。雨儿马上又联想到了三楼的那间画室里的那幅画,一个女人裸露着背脊,背上全是伤痕。

    雨儿终于明白了——这件内衣的主人遭到过殴打和虐待。

    立刻,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女人凄惨的叫声,在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响起。

    她不敢再看这些童年的妈妈留下来的衣服了,她把这些衣服又送回到了旧衣橱里,把衣橱的门紧紧地关上。

    然后,雨儿深呼吸了一口,感觉浑身无力,立时就倒在了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也许是后半夜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道,缓缓地将雨儿从睡梦中唤醒。那是人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由远及近,在这空旷的房子里,显得阴森可怖。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摸着自己的胸口,那声音越来越近了。雨儿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打开了房门。二楼的走廊里虽然没有光线,但雨儿依然看到了一个黑影。

    这黑影越来越近,使雨儿的心口狂跳,但她不想逃避,她反而鼓起了勇气迎了上去,终于,她看清了——那是童年。

    可睁大着眼睛的童年对近在咫尺的雨儿却无动于衷,就好像雨儿不存在一样。雨儿并不碰他,而是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直到童年自己走进卧室。看着童年的眼睛,雨儿觉得非常奇怪,她在童年的眼前挥了挥手,童年的眼皮却眨都不眨一下,就像个瞎子。雨儿屏着呼吸,就跟在童年的身边,看着他那奇怪的举动。

    童年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卧室里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让雨儿有些头晕。最后,他打开了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根蜡烛,他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一点烛光在他的手中亮起。

    然后,童年举着蜡烛走出了房间,雨儿跟在他身后,看到他把眼睛贴到了隔壁书房的猫眼前。童年打开书房的门,把蜡烛放在写字台上,再从书橱里抽出一本书。在昏黄的烛光下,雨儿看不清书的名字,只看到童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钢笔,在书的扉页上写上两行字——“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雨儿看到那两行字,不禁一颤,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然而,童年却放下了笔,他把头伏到了写字台上,闭上了眼睛。很快,雨儿就听到了从童年的鼻子里传出来的微弱的酣声,他睡着了。

    雨儿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童年居然有梦游的毛病。过去和童年生活了那么久,雨儿从来没有发现过他这种毛病,毫无疑问,是这栋黑房子使他产生了梦游。童年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他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得,惟一疑惑的是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但雨儿并不想叫醒他,她关好了书房的窗户,然后从隔壁房间里拿出了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童年的身上。最后,她吹灭了蜡烛,回到了卧室里。

    她重新躺到了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明天将怎样?”

    童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房的写字台上,身上还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他茫然地望着四周,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到写字台上还有一支点过的蜡烛和一本摊开的书,书的扉页上写着两行字——“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他摇了摇头,走出了书房。雨儿已经上班去了,他不知道今晚她还回不回来,但现在,他决定要出去办一件事。

    半个小时以后,童年来到了《海上花画报》杂志社,自从罗姿死了以后,编辑部里就失去了人气,许多人都宁愿呆在家里也不肯来上班,他们都说这个房间沾上了成天赋自杀的晦气。现在,编辑部里依然空无一人,童年静静地走进来,他又看了看那扇窗户,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了成天赋的影子,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却能在这间房间里时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童年打开了位于房间最里端的档案柜,这里存放着《海上花画报》自创刊以来所有的样刊。《海上花画报》是一家有着70多年历史的老杂志了,创刊于1930年的S市,一度成为S市法租界里的畅销刊物,在50年代末被迫停刊,直到80年代才再度复刊。

    他翻出了位于最底层的那些画报,也许有70年历史了,发出一股陈腐霉烂的味道。他拿出了其中的一叠,那股味道让他捏起了鼻子,也许每一次梅雨都会使这些纸张霉变一次,算来已经霉变了六七十次了。

    他翻开了最下面的一份,那是《海上花画报》的创刊号,他在这本古老的画报里看到了当时的许多文化名人的文章,还有大量的在当时看来十分时髦的建筑物的照片。童年翻起了下一份画报,就这样按照出刊的先后顺序看了足足十几份画报之后,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黑房子的黑白照片。

    立刻,童年屏住了呼吸,他甚至生怕自己口中呼出的气会把这脆弱的纸张吹破。没错,那确实是黑房子的照片,那高高的烟囱,两侧陡峭的屋顶,还有下面的围墙都和现在的几乎一模一样。在那幅黑房子的照片下面还有一行文字说明——“神秘血案的发生地”。

    童年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无比,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合上了这本1936年出版的画报。他看了看窗外,天色越来越阴沉,他深呼吸了一口,又打开了这本《海上花画报》。原来,这幅黑房子的照片是配在一篇专题报道的上面的。他先没有看这篇文章的正文,而是翻到了后一页,在这里还有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下也配着一行文字说明——“杀人疑犯童雪村”。

    童年看到照片里是一个忧郁的男人,他大约30多岁的样子,目光似乎虚无缥缈地注视着远方,带着一股淡淡的伤感。

    忽然,童年伸起了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

    叶萧离开黑房子对面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黑房子二楼和三楼的窗户,这些窗户都沉浸在黑暗之中。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也许今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驾着车向档案馆疾驶而去。

    现在是晚上10点,他带着局里开来的介绍信,敲开了档案馆的大门。他缓缓地步入存放着从1930至1940年的所有刑事案件档案的房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有人帮他打开了灯,他看到台子上扬起了些灰尘,然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叶萧一个人。他转过身,看到一排安放档案记录的架子,一格格的档案里记录着S市最繁华的10年间所有的刑事案件。

    叶萧打开了索引,很快就找到了1936年的案卷目录。在当年所有的重案记录里,有一条特别引人注目——童雪村杀人案。看到这个名字,叶萧终于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似曾相识了。今天下午,叶萧已经到房管部门调查过黑房子的资料了,黑房子建造于1935年,是当时的畅销书作家童雪村的私人宅邸,而童雪村就是童年的曾祖父。

    10分钟以后,叶萧终于找到了当年童雪村案的厚厚的卷宗。这叠卷宗居然如此之沉,以至于叶萧第一次拿起它时差点失手落地。他小心地掸去了卷宗上的灰尘,依然不明白它为何会那么重,难道这卷宗里有时间的重量?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昏暗的灯光,然后,缓缓打开了卷宗。

    首先,他看到的是童雪村的个人履历

    ——童雪村,祖籍浙江海宁,生于清光绪25年。民国八年留学法国,攻读欧洲中世纪文学。民国12年学成归国,供职于S市法租界某中文报馆任编辑。民国13年返乡完婚,民国14年生子潮信。民国18年起,于S市各大报纸副刊连载黑幕侦探小说,一时享誉文坛,并与程小青等名作家齐名。民国23年出版长篇小说《猫眼》,旋即畅销,一时间租界洛阳纸贵,有‘满城争说童雪村’之语。《猫眼》之畅销使童雪村收获巨额版税,次年即建私宅于法租界贞女路13号,并自号‘黑房子’。民国25年,童雪村案发,被处绞刑。”

    叶萧翻到了下一页,这是整个童雪村案件的调查报告,分成厚厚的两份,一份是法文,另一份为中文,报告人的名字是写着雅克·萨非,法租界的法籍警官。显然,这份报告原本是用法文写成的,完成以后巡捕房又译了一份中文本。

    叶萧缓缓地打开了中文本的报告,报告的第一页是这样写的——

    本人雅克·萨非,谨以对租界治安的忠诚和责任,完成了对这桩奇特案件的侦破。这是本人有生以来所经历的最为匪夷所思的案件,为防患于未然,故本人恳请租界当局将此份报告保密,切勿外传。

    叶萧有些想不通,既然已经破案,又为何要将案件的报告保密呢?而且还要“防患于未然”,这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轻声地对自己说:“今夜注定是不寻常的。”

    此刻,档案室里的灯光冷冷地打在他的脸上,而他的瞳孔里则倒映出了一行行60多年前写成的文字。这些文字宛如一幅幅活生生的画面,把一个发生在66年前噩梦般的故事,呈现在叶萧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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