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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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朗疑惑地转头看她,发现她秀眉紧锁,咬着嘴唇,一副恨恨的表情。大小姐连生气的表情都这么好看,萧朗不禁有些走神。

“以前对我很好吧,我以为她是个好人,结果只是在利用我们。”唐铛铛摇摇头,说,“我不想再提那个人了。”

“不提,不提。”萧朗连忙说道。

“嗯,你这一下午,跑哪儿去了?大家都很着急。”唐铛铛岔开了话题。

“还能去哪儿?查案呗。和凌漠一起。”萧朗说,“当时我就想啊,究竟从哪里才能揪住崔振或者黑暗守夜者的小辫子。崔振吧,现在到处藏匿,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不好找。老八那边的黑暗守夜者,应该还挟持着一些孩子,必须有一个大本营。可是他们转移时的线索,被崔振那边的人拿走了,我们是什么也没有。对驼山小学的现场勘查,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所以吧,这条线算是断了。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黑酒吧的这条线了。既然是黑暗守夜者的人在投毒,那应该会留下他们的线索。如果我们能抓住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应该可以找到黑暗守夜者的下落。”

“所以呢?”

“所以,我们就跑到现场去了。”萧朗说,“可是老萧在那儿,正在组织人员对现场进行无害化处理。毕竟毒品里有真菌的孢子,说白了就是真菌的卵,要是这些东西进入人体,还会导致中毒发病。所以,老萧找了卫生检疫的专业人员,对现场进行处理。”

“你没进去啊?”

“没进得去,所以我就去了南安市局的刑警支队,他们正在对现场所有人员进行调查嘛。”萧朗说,“我就想从这些调查结果中,找出一些问题来。”

“找到了吗?”

萧朗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我和凌漠还在想一些问题,一直没想明白。”

“那你说说呗,我帮你想想。”唐铛铛屈起双腿,把膝盖抱在怀里。

“你看,首先啊,我对这二十多个人的身份,一个一个地分析了一遍。”萧朗说,“这些人中间,有些是学生,有些是公司职员,还有些虽然无业,但是也没有其他黑历史,身份信息、生活信息都清清楚楚的。总的来说,他们都不可能是黑暗守夜者的成员,也不可能为黑暗守夜者的人工作。警方对那些已经清醒过来的人进行了询问,目前这些人大多数对自己吸毒的违法事实是供认不讳的。但是,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带着毒品进来的。几乎所有承认了吸毒的人,都称毒品是黑酒吧老板颜雪提供的。哦,颜雪就是黑酒吧老板的绰号。”

“那就审讯这个颜雪呗,他不承认啊?”

“他倒是想承认。”萧朗说,“所以说吧,无巧不成书啊,这个颜雪,就是那两个死者之一。”

“死啦?”唐铛铛眼珠一转,说,“那会不会是黑暗守夜者的人灭口啊?”

“这种可能我也考虑过。”萧朗说,“所以,我就去了市局的刑事技术部门,调阅了尸检的情况。根据法医尸检的情况来判断,这两名死者,和其他的伤者一样,都是因为受到真菌感染,自身抵抗力有限,最终导致肺部、颅内重度感染而死亡的。”

“想一想这种传染病源真可怕。”唐铛铛打了个寒战,说,“法医也不容易,对待这种烈性传染病的尸体,万一没做好防护,自己就染上了。”

“是啊,法医不容易。”萧朗暗叹了一声,说道,“这个颜雪吧,也是个吸毒人员,曾经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但是打击处理的,都是他吸毒的违法行为,而不是贩毒。也就是说,并没有依据能证实他有贩毒的犯罪行为。”

“黑酒吧里的人,都被警方控制了,或伤,或死。但是每个人都不承认带毒品进来,一致反映是颜雪提供的毒品。”唐铛铛说,“如果没有对口供,没有形成攻守同盟的话,这么多一致的证词,应该还是比较真实的。”

“是啊。”萧朗说,“颜雪这个人,没有正经的工作,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的这一家黑酒吧,通过我们的调查,确定是每周只有周五、周六、周日的晚间开放。而且,都是做一些熟人的生意。所谓的熟人,就是那些经常会来的瘾君子嘛。开放的时候,卷闸门都是从里面锁着的。熟人给了暗号,里面的人才会开门迎客。他行事谨慎,所以才一直没有被警方发现。对颜雪这个人的活动轨迹进行分析,可以确定他没有主动购买毒品的行为。”

“对了,他还在酒吧里装了监控,监控里看不出是谁提供的毒品吗?”唐铛铛问道。

“你还挺聪明嘛。”萧朗拍了拍唐铛铛的脑瓜,说道,“我后来就看视频,结果发现啊,这个颜雪平时是不打开监控的,只有在营业的时间里,才会打开监控。这样的话,监控作用就大幅减小了。而且从监控里来看,几乎看不出有人在吸毒,但是可以看到事发的全过程—有一桌人突然发病,然后造成酒吧里的混乱,似乎有撕扯、撕咬的过程,但不是很严重。因为很快所有人都昏迷、昏厥了。既然都看不出吸毒的动作,更别说看到毒品的来源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事发当晚,所有进了黑酒吧的人,都在我们的控制当中。”

“也就是说,视频监控和调查结果,都不能确定是谁提供的毒品。”唐铛铛说。

“是的。”萧朗说,“颜雪自己也是吸毒人员,不营业的时候,他也是需要‘过瘾’的。既然确定他没有出门购买毒品的行为,那么,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在非营业时间,来他的店里兜售毒品。因为不是营业时间,所以没有被监控录制。还有,最近来他店里的人,一定就是提供毒品的人。”

“那就找附近的监控?”

“我也试了,不行。”萧朗摇摇头,说,“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都不能锁死进出黑酒吧的通道。也就是说,没有哪一个监控摄像头可以确定拍到的人一定是进入黑酒吧的。这可就麻烦了,毕竟这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啊。就事发当天下午,半天的时间,经过监控的人至少上万,总不能挨个儿排查吧?”

“那就……通话记录?”

“我也调取了颜雪的手机、固话的通话记录。”萧朗说,“最近一个月,他都没打过什么电话。可想而知,这个人是该有多宅啊!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是有人来他店里兜售毒品,也没必要电话联系。电话联系也是给别人留把柄不是?”

“我知道了!买毒品,会不会是网上交易啊?或者是手机支付?”唐铛铛拍了一下大腿,问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萧朗说,“当然,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也专门请网监的同事查了他电脑上所有的网购交易记录,现场提取的颜雪的手机,也交给技术部门进行了检测。你猜怎么着?”

唐铛铛摇了摇头。

萧朗接着说:“这家伙的电脑除了打网络游戏,完全没有网络交易记录,手机也是。这人除了打网游花两个钱,基本不在电脑上、手机上买任何东西。当然,这可能和他作为吸毒人员的习惯有关。毕竟,他干吸毒这种挨千刀的事情,害怕被查出互相的关系,所以我猜啊,现场肯定有很多现金,这些瘾君子都是现金支付的,颜雪买毒品也是现金支付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有去现场勘查了?”唐铛铛问道。

萧朗耸了耸肩膀,说道:“现场勘查就更不切合实际了。毕竟那是个营业场所,进出的人太多了。人一多,寻找足迹、指纹、DNA就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你想想啊,足迹被踩来踩去、指纹被摸来擦去、DNA被不断污染,哪里还能找到什么痕迹物证?”

“照这样说,根本就没办法判断是谁在事发日期附近、又在非营业时间来到这黑酒吧里了?”唐铛铛问道。

“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了。”萧朗说,“除非是对周边居民进行彻底调查,不然恐怕是找不到任何线索了。我还专门把他电脑里面的资料翻了一遍,根本就找不出任何可能提示出售毒品的人的信息。”

“那调查,能有希望吗?”

“没希望。”萧朗说,“警方一下午都在调查关于这个黑酒吧的事儿。住得近的人,应该是收了颜雪的好处,所以也不举报,其他的居民,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有黑酒吧。不管怎么样,所有人要么就是不知情,要么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关注过,反正都无法给警方提供有用的线索。既然现在是这样,再过几天,还会是这样,调查这条路,也没什么希望。”

“那怎么办?”

“真想去殡仪馆,把颜雪叫起来问问。”萧朗幽幽地说道。

唐铛铛一激灵,反应过来后气得捶了萧朗一下:“又吓唬我!”

“后来吧,我就想了一招。”萧朗说,“让民警对在周边曾有过贩毒活动的人进行调查,逐一排查,看能不能有什么结果。”

“似乎,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唐铛铛说道。

“感觉也是希望渺茫。”萧朗说,“贩毒的犯罪分子,本身就抵制警察,更不用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往枪口上撞了。所以吧,我还是想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灵感。”

“你不用睡觉的吗?”唐铛铛看了看表,此时已经九点多了。

“不困。”萧朗站起身来,说,“趁着年轻,多干点事情。什么时候闭眼了,有的是时间睡觉。”

“呸呸呸,乌鸦嘴!”唐铛铛连忙皱着眉头说道。

“开玩笑的,我都说了我能活到一百岁!”萧朗看上去像是满血复活了一般,说,“我这就去看看。”

“好啊,我陪你去。”唐铛铛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等等,我得去把凌漠那家伙叫上。”萧朗眼神里闪过一丝忧伤之色,说道,“我哥一直强调,让我不要和凌漠分开。我一直都认为他实在是太迂腐、太古板。现在想起来,他真是有先见之明的。他让我俩不要分开,是为了我和凌漠两个人的安全。如果不是我和凌漠擅自分开,也不会有昨天的事儿。”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唐铛铛安慰道。

“不过,在叫上凌漠之前,大小姐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萧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还没等唐铛铛询问是什么事情,她就被萧朗风风火火地拉到了守夜者组织的实验室里。萧朗指着物证保管柜里的手环、皮带扣等物证,说道:“我之前还抱希望,崔振或者黑暗守夜者会继续使用这些通信设备,但是经过检测发现,他们已经弃用了这些卫星通信装备,或者说,他们更换了通信装备,反正我们是追踪不到了。”

“他们具备这些技术,更换设备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除非咱们能再次获取他们的设备,不然肯定是无法追踪的。”唐铛铛说,“你就别打这些设备的主意了。”

“必须得打这些设备的主意。”萧朗说道,“这些手环,是可以监测一个人的生命体征的,对不对?”

“是啊,运动手环能监测很多生命体征,甚至可以监测人的睡眠状况。”唐铛铛说。

“而且这些手环可以无视信号屏蔽,通过卫星信号来定位、联络,对不对?”萧朗问道。

唐铛铛不解地点了点头。

“所以,能不能以这个手环为参考,你也做一个这样的通信设备?”萧朗试探道。

“可是,我们守夜者是有内部通信设备的呀。”唐铛铛说,“而且,经过几次被干扰器屏蔽之后,我们也改进了设备,不需要重新做吧?”

“我的意思是专门给凌漠做一个。”萧朗说,“就是那种可以监测他的意识状态,又可以随时和他联系,可以定他位置,还可以让他一键报警的那种。”

“你是怕他再次昏厥?”唐铛铛说,“可是凌漠那性子,能配合你吗?”

“这你不用管,就问你技术上能不能实现。”萧朗问道。

“其他的,倒是不难。”唐铛铛说,“可是监测他的意识状态这个,我又不是学医的,也不懂啊。”

“这么晚了,你打我电话什么事儿?”聂之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怎么样,能不能在天亮之前,给我弄出来?”萧朗微笑着看向唐铛铛。

“有了聂哥的帮助,我觉得没问题!”唐铛铛会心一笑。

2

“这是什么?”凌漠坐在万斤顶的副驾驶上,摆弄着手中的卡通手表,问道。

“这是铛铛和聂哥的心血。”萧朗嘿嘿一笑,说道。

“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凌漠问道。

“这是新型的联络器,你知道的,对手有干扰器,我们的通信能力就会下降。所以,给你配了一个更加抗干扰的联络器。”萧朗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

“Hello Kitty?”凌漠说,“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这没办法。”萧朗瞪了一眼坐在后排憋笑的唐铛铛说,“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手表外壳了。你看,我的不也是这么卡通吗?”

萧朗伸出胳膊,手腕上一块外壳是蜡笔小新的卡通手表从袖子里钻了出来。卡通的手表和他粗壮、黝黑的手腕十分不搭。

“你的呢?”凌漠转头问唐铛铛。

“他们不需要,现在咱们守夜者主要是我俩打前锋,所以我俩有这个就行了。”萧朗连忙打断了问话,岔开话题道,“反正现在还没到穿短袖的季节,藏在袖子里也看不见。等把案子结了,我们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改进、美化这个联络器。”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凌漠说,“你是不信任我,要监测我?”

“没有,没有,你这是说哪里的话。”萧朗连忙说道,“就是个通信器而已,没别的意思。”

凌漠没再搭话,把手表放到作训服外面的口袋里。

“哎,你放那儿没用啊!”萧朗急道,“后面的金属片得接触皮肤,不然没用。”

“没用?没什么用?”凌漠斜着眼看萧朗,逼问道。

萧朗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道:“这个、这个……心心相印你懂不懂?你戴上这个,咱们就心心相印了。”

“你可别恶心我了。”凌漠“嘁”了一声,扭过头去,问道,“去现场,是找贩毒人的线索吗?”

“那块手表,你得按一下按钮才能打开,而且要贴皮肤……”萧朗一边开车,一边还是想劝凌漠戴上手表。

“知道了,怎么那么婆婆妈妈的?”凌漠说,“我看了你昨天发给我的信息,去现场能有用吗?”

萧朗知道如果自己再坚持的话,就显得太不信任凌漠了,于是没有再纠结手表的事情,说道:“现场刚刚做完无害化处理,还没进行勘查。所以,我想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指向毒贩身份的信息。即便找不到,激发一下灵感看看。毕竟,这是我们寻找黑暗守夜者的唯一线索了。”

凌漠点了点头,认可了萧朗的意见。

万斤顶再次开到了事发小区的门口,三个人出示了警察证,进入了围着警戒带的黑酒吧。

黑酒吧里,除了伤者、死者被移走,其他都还一如既往,凌乱不堪。

萧朗他们穿好了勘查装备,进入现场。

“除了东边房间内的保险柜,其他地方警方都没有动。”萧朗一边随手翻着警方提供的现场勘查笔录的复印件,一边说道。

“现场的物品都是正常经营场所应该具备的物件。”凌漠说,“这些能提取DNA的东西,也都没意义了对吧?毕竟有那么多人进来,还有监控。”

“那就看看保险柜。”萧朗来到了东边房间,蹲在保险柜一边,说,“警方高度怀疑保险柜里有剩余毒品,于是找技术人员把保险柜给开了。果然,里面有三十克海洛因、七十克冰毒,还有二十万现金。这些毒品里面都是有危险孢子的。”

“这么多毒品,肯定不会是存货。”凌漠说,“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种个体毒贩子是不会存这么多毒品的,风险太大了。”

“你以前干这事儿?”萧朗问道。

凌漠白了萧朗一眼,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你的意思是说,他刚刚进的毒品?”萧朗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失望了,“可是,监控里看不到什么可疑的人,就没用。还是要找来兜售毒品的毒贩子的线索。”

“别急,慢慢找。”凌漠说,“我搜东边的房间,唐铛铛看中间的平房,萧朗你去西边的房间看看。”

“嘿!请尊重你的领导的指挥权!”萧朗挥着拳头说道。

“好好好,你指挥。”凌漠摊了摊双手,说道。

“凌漠搜东边的房间,唐铛铛看中间的平房,我去西边的房间看看。”萧朗说完,转身就走,还在嘀咕着,“西边房间好像就是监控房—我受伤的地方。”

“你们俩说的有什么区别吗?”唐铛铛莫名其妙地问道。

三个人在各自管辖的区域里进行着勘查,不过这个黑酒吧本身卫生条件就不好,加上发生了事件,更加显得乱七八糟。看来看去,除了那些打碎的玻璃杯、酒瓶、香烟盒、打火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物品,更不用说可以提示不同人员身份的物品了。

萧朗在西边的房间里查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他走到了电脑桌的旁边,坐了下来。

电脑的显示器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电脑主机已经被警方抱走。显示器的旁边,还有被萧朗扯断的电源线,以及一个路由器。

萧朗想着当时自己灵机一动,用电击的方式挣脱了美女蛇的纠缠,自信满满。他拿起路由器左右看看,突然脑瓜里灵光一闪。

“大小姐!快来!快来!”萧朗大声叫道。

唐铛铛应声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在想,路由器里的数据,有可能恢复出来吗?”萧朗问道,“假如毒贩子和颜雪是老熟人,经常来这里,那么为了上网,就有可能会连接他家里的路由器。只要连接过一次,以后每次来不都会自动连接吗?对不对?那么最近登录这个路由器的手机,排除掉来他店里消费的瘾君子,其他人不就可疑了吗?毕竟这个颜雪没什么亲戚朋友。”

唐铛铛见路由器的电源灯还在闪烁,而萧朗正准备拔了电源,将路由器递给她,于是连忙说道:“别动!不能断电!”

萧朗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像是捧着佛像一般地捧着路由器说:“怎么了啊,大小姐?”

唐铛铛被萧朗的动作逗乐了,说:“没事,别断电就行。路由器如果不断电的话,里面的日志都可以拷贝出来,但是一旦断电,这种家用路由器就会自动清空日志了。”

说完,唐铛铛从车里取来了自己的电脑,连接上了路由器,不一会儿,路由器里面的登录日志逐条拷贝到了唐铛铛的电脑上。

唐铛铛看了看电脑屏幕,说:“嗯,不错,现场勘查的时候,没有把路由器断电。这个路由器至少有十天没有断电了,所以有十天的日志。”

“是吗?”萧朗心中一喜,说道,“那……能不能看出来啥?”

“这些数据,我需要分析一下。”唐铛铛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心无旁骛了,说,“你们在现场继续搜,我一会儿给你回复。”

萧朗和凌漠显然都没有心思再去仔细搜查现场了,于是在现场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看看,酒吧里所有的物件似乎都被他们看了一遍,才听见唐铛铛在门口叫他们。

“怎么样,怎么样?”萧朗率先跑出了现场。

“有发现了。”唐铛铛一脸严肃地说道,“在日志中,我发现事发当天下午三点,有一个号码自动登录了路由器。然后用这个号码检索,居然发现在一周前的下午三点,它同样自动登录了路由器。”

“每个周五的下午三点,都有人来这里兜售毒品?”萧朗问道。

唐铛铛点了点头,说:“根据对路由器里面数据的分析,其他号码的可疑程度都不如这个号码。所以,我就把这个号码传给了萧局长,希望他可以通过市公安局的资料库进行调查。刚刚返回调查结果,这个号码的机主叫作沈伊宁,男,二十七岁,绰号‘猴子’,曾经因为贩毒被判过刑,两年前刑满释放,现在无业。”

“那还说啥,肯定是他!找他呗!”萧朗兴奋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万斤顶引着皮卡丘和两辆特警巡逻车,风驰电掣一般地开到了南安市环城河公园的一个停车场。南安市的环城河相传是从三国时代就保留下来的,是连通南北两条大河的活水,只是地势高低不明显,所以水流也不明显。沿着环城河修建的环城路,也算是南安市的“一环”。整条环城河都是开放的,称之为“环城河公园”。即便位于城市的中心,但是河、路两侧树叶茂密,也是曲径通幽。

根据唐铛铛协调相关部门对猴子的手机号码的定位,确定猴子的手机关机点就在环城河公园附近,关机时间是周五的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猴子在兜售完毒品之后,就驾车来到了这里,随即关机。

“在路上的时候,我们要求市局给我们提供周边监控的情况。”唐铛铛跳下了皮卡丘,对站在环城河岸边大石头上眺望的萧朗说道,“我们能看到猴子名下的车辆‘南A74474’从附近大路开上了环城路,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车离开的影像。这里树叶太繁茂了,缺乏修剪,很多摄像头被遮挡,我也不确定这辆车会不会恰巧避过了摄像头离开。”

凌漠蹲在萧朗的身边,在面前的石头上铺开了一张南安市的交通图,用红笔在交通图上点点画画,说:“如果说一个人避过这附近的摄像头,是有可能的。但是一辆车很难,毕竟车是要在路上开的。”

“可是这里一览无余,没有车。”萧朗说道。

“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正蹲在河岸边勘查的聂之轩叫道。

几个人围了过去,见聂之轩正用镊子夹起一根折断的枯黄的草,说:“河岸边发现了大量折断的草。只是现在是春天,草的生长速度快,所以新草冒出来,折断的草倒是不那么显眼了。”

“河岸边折断的草。”程子墨沉吟道,“你是说……车子冲到河里了?”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一丝不祥之兆。

“萧朗,你人缘好,路子宽,能不能去市局申请蛙人协助?”聂之轩问道。

在“毒丧尸”事件发生时,指挥员萧望被感染昏迷后,现场状况险些失控。幸亏有了萧朗的冷静判断和决策,才防止了危机进一步扩散。在大家的心里,都已经默默认同了萧朗的领导才能。所以,聂之轩不自觉地征求萧朗的意见。

萧朗咬着嘴唇想了想,说:“不用。”

他弯腰捡起几块石头,向环城河里抛去。几块石头划出不同的曲线,随着啪啪啪的落水声,落在了距离折断小草不远处的河里。

“叫打捞车来吧,车在水里。”萧朗的眼神里尽是担忧,“现在就希望车在水里,但人不在。”

“你咋知道车在水里?”程子墨好奇地问道。

“环城河水不深,石头落水未来得及缓冲就坠落到车上。”萧朗说,“我听见了金属回音。”

“真的假的?你的耳朵真的比猫还灵啊?”程子墨难以置信。

“最好也请救援队的人来,防止车里的人爬到了车外,死在水里。”萧朗坐在河边的斜坡上,低着头说道。

不一会儿,两辆打捞车、两辆冲锋艇和数十个打捞救援人员赶到了现场。一直安静的环城河边,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萧朗一直坐在斜坡上,低着头等待着。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随着打捞车长臂的上摆,一辆黑色的吉利小轿车破水而出。

萧朗抬头看了看远处半空中的小轿车,说:“车里没人,但是玻璃全碎了,还得继续在河里捞人。”

打捞出来后,小轿车被平放在了河边的草地上。聂之轩、凌漠和几名痕迹检验员、汽车维修专业人员围着小轿车进行了勘查。

“车子是没问题,没被人破坏。”聂之轩走到萧朗的旁边,说,“应该是直接开进水里的,是驾驶事故。”

“驾驶事故?”萧朗问道。

“嗯!”聂之轩点点头,说,“是人为的,我分析啊,毒驾嘛,这种事故很容易发生。”

萧朗还想问点什么,只见河岸边几名蛙人出水了。

“周围都看了,三具尸体,都在水底。”蛙人队长一边指挥着岸边人员拉牵引绳,把尸体拉出水面,一边对走过来的萧朗说道。

“确定只有三个人?”萧朗问道。

队长点了点头,说:“环城河平时有人维护,所以水下条件很好。事发时间不长,尸体没腐败,都沉在水底。这里的水流速度还不至于将尸体移动到太远的位置。我们已经保守地对周边都进行了勘查,确定只有这三具尸体。”

“辛苦了。”萧朗和队长握了握手,对聂之轩说,“聂哥,死因很关键,就看你的了。”

三具尸体被打捞到岸边,并排躺在草地上。警方用打捞出的汽车和警戒带作为遮挡,给聂之轩围出了一块适合进行尸检的场地。三名死者都是男性,衣着完整,身上看不到明显的损伤,尸僵似乎已经开始缓解,三人的口鼻处都被蕈状泡沫(2)覆盖着。

聂之轩围着三具尸体走了一圈,对萧朗说:“确定了,这个,就是猴子。”

萧朗顺着聂之轩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尸体的面貌,确实,和户籍资料上的照片一模一样。他沮丧地走开,回到了河边斜坡上坐下,低头思考着。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再一次断掉。这究竟是阴谋还是巧合?黑暗守夜者的尾巴,明明已经被自己攥在了手里,现在又落空了。

自己还有能力再抓住那条尾巴吗?他没有把握。

太阳慢慢地爬到了头顶,即便是春天,也依旧那么刺眼。

时近中午,聂之轩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脱掉了解剖服,仍戴着一副乳胶手套,走到萧朗身边,说:“尸表检验完成了。”

“怎么样?”萧朗抬起头来,似乎刚刚打了个盹儿。

“根据三个人口鼻部的蕈状泡沫、咽喉内的泥沙、手指间的水草,可以判断,他们三个的死因,都是溺死。”聂之轩说,“之所以逃离车辆但没能上岸,可能和吸过毒有关。吸毒后,行动能力下降,意识模糊,所以潜意识支配他们逃离车辆,但是他们没能力游到岸边。”

“溺死?”

“这个可以确定。”聂之轩说,“溺死的征象非常明显,三个人身上除交通事故损伤外,没有约束伤、抵抗伤和威逼伤。应该是自然状态下入水的。”

“那……性质呢?”

“教材上都说了,溺死多见于自杀和意外,罕见于他杀。”聂之轩说,“而且他们身上都没有伤。”

“也就是说,一场意外交通事故,把我们的线索又给断掉了?”萧朗十分沮丧。他非常相信聂之轩的专业能力,既然聂之轩给了这样的结论,肯定是不会错的。

“只是还有一个疑点没能够解释。”聂之轩接着说,“如果这个疑点解释不了,那么罕见于他杀不代表不可能他杀。”

萧朗猛地从地面上弹了起来,问道:“什么疑点?”

聂之轩被吓了一跳,他无奈地微笑,然后朝萧朗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来。

车祸中的死者受伤情况示意图

三具尸体此时已经被除去了衣服。聂之轩引着萧朗走到了猴子的尸体旁,指着猴子左腰部的圆形皮下出血和两个膝盖的皮下出血,问道:“交通事故损伤,是形态复杂的损伤。但是对于法医来说,研究交通事故损伤还是很有意思的。比如说猴子的尸体,你能看出什么吗?”

萧朗机械地摇摇头。

聂之轩说:“左侧腰部有圆形的皮下出血,提示是圆形横截面的物体撞击留下的。你说,车上什么东西的横截面是圆形的?”

萧朗想了想,马上说:“挡位操纵杆的头。”

聂之轩点了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朗。

萧朗看着聂之轩的眼神,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明白了!如果是猴子自己开着车,那么发生撞击之后,操纵杆的损伤应该在他的右侧腰部。既然这个损伤在左侧腰部,那么说明他是坐在副驾驶上的!”

聂之轩赞许地给萧朗竖了一个大拇指,说道:“另外能证实这个观点的,是他膝盖部位的皮下出血。这说明汽车碰撞的时候,他的双膝碰撞到了硬物。如果是坐在后排,前面的座椅后背是软的。所以只有坐在副驾驶,才能让膝盖和前储物盒撞击,形成这样的损伤。”

“那这两具尸体呢?”萧朗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连忙问道。

“这一具尸体的主要损伤,是腕骨。”聂之轩拿起尸体的右手,掰动了两下,说,“可以感受到明显的骨擦音(3),而且能感受到手骨的脱位。腕骨是指骨、掌骨下方的骨骼,由八块小骨骼组成。这个位置的撕脱性脱位骨折,一般的打击是形成不了的。”

“那是怎么形成的?”萧朗急着问道。

“必须是一个迅速、强烈的拉扯力量形成的。”聂之轩说。

“明白了,他是坐在副驾驶座后排的。”萧朗眼珠一转,说,“出事的时候,他的右手正拽着车顶拉环。”

“聪明!”聂之轩又赞了一句,说,“驾驶员,是不可能用右手拉拉环,左手开车的。”

“是啊,他的右手边应该是挡位操纵杆啊。”萧朗说道。

“另一具尸体,损伤就比较有意思了。”聂之轩接着说道。

说完,聂之轩从现场勘查箱内拿出一把手术刀,轻轻地将死者额部正中的皮肤切开。随着刀锋的行走,一团乌黑的血块从皮肤中鼓了出来。

“表面上看,他是没有伤的,但是其实在皮下有着一个大血肿。”聂之轩说,“皮肤没伤,皮下血肿,这说明他的额部撞上了一个表面光滑、质地柔软的东西。”

“那会不会他就是驾驶员?”萧朗心中一沉,说道,“他撞上了前挡风玻璃?”

聂之轩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玻璃的质地可不柔软。这是其一。其二是,既然车玻璃已经全碎了,那么肯定是在入水之前撞击树木、石头的时候震碎的,这时候车玻璃要是再接触死者头部,就会割裂出头皮裂创了。其三,最关键的是,如果额部都撞上了前挡风玻璃,那么即便没有系安全带,他的胸部怎么可能不和方向盘接触?”

聂之轩指了指尸体的前胸部,说:“死者的前胸部别说皮下出血了,就连一点点擦伤都没有,这可能吗?”

“所以,他的额部头皮血肿,是和驾驶座椅背部相撞而形成的。”萧朗沉吟道。

“同样能证明这一点的,是他臀部的一个条形擦伤。”聂之轩说,“后排座椅的安全带卡扣就在坐垫和靠背之间,可以形成这样的损伤。而如果他是驾驶员,则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损伤。”

“那就是说,这辆车出事的时候,并不是猴子在亲自驾车。”萧朗说,“当时驾驶这辆车的驾驶员,并不在这三人之中。”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蛙人说水下不可能有其他人,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给车上的人吸毒,在他们吸毒后,驾驶员开车冲入河里,然后自己上岸逃跑了。”萧朗一拳重重地捶在了地上,随即又喊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里?”

唐铛铛闻声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跑了过来,说:“咋了?大呼小叫的。”

“之前,我记得你说从监控里能看到事发车辆从大路开上了环城路,对吧?”萧朗问道。

唐铛铛点了点头。

萧朗接着问:“那监控的截图,你有吗?”

“没有,但是我可以给你截。”唐铛铛蹲在地上,把电脑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操作,一边说,“不过这个监控年代久远了,啥也看不清啊。”

说完,唐铛铛把一张十分模糊的截图给萧朗看。电脑屏幕上,看得出是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车牌照,但是车内的情况什么也看不出来。

“既然知道时间点,那你能不能找一张在此之前的别的监控的清晰截图给我?”萧朗一口气说了很多定语,让唐铛铛有些蒙。

“就是顺着它的路径倒推,找清楚的截图。”萧朗又补充解释了一下。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是南安的老城区,监控都是年久失修的。”唐铛铛一边嘟囔着,一边开始操作。

过了十几分钟,唐铛铛再次转过电脑屏幕,说:“这一张呢?这一张算是最清楚的了。”

萧朗眯着眼睛对着屏幕看了良久,说:“你再给处理清楚些。”

“这本身条件有限,我就是本事再大,也改变不了它像素极低的本质啊。”唐铛铛又嘟囔着操作了十几分钟,说,“喏,这次呢?”

“这个好,这个好,大小姐真厉害。”萧朗的脸凑得离屏幕很近,说,“你们看,开车的这个人,是不是戴着一顶蓝色的棒球帽?”

图片中,铛铛已经将车辆的前挡风玻璃部位放到了最大,玻璃后侧的两个人影模糊不清。尤其是在夜间路灯的照射下,更加无法判断形状和颜色。

“肯定是戴了帽子的。”唐铛铛看了看屏幕说,“这个以我看监控的经验来判断,是可以确定的。不过是不是蓝色可不好说,因为晚上的监控画面会有色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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