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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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当时就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才会提取他的尿液做检验?”陈法医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从现场的迹象来看,这不是一个仇杀的现场,更不是一个激情杀人的现场。”
“可是削苹果的时候遇害,看起来还真是像一个激情杀人的现场。”汪法医说,“而且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嘛,所以激情的概率更大。”
“可是,你见过激情杀人之后,还要剖腹拽肠子的吗?”我说,“死者的小肠有明显地被人为拽出来的迹象。无论是仇杀,还是激情杀人,这种行为都显得过于极端了。”
“是哦,一般都是有深仇大恨的,才会做出这样的泄愤行为。”大宝补充道。
我点点头,说:“所以,这么残忍的侮辱尸体的行为的发生,大多数是精神病杀人,或者是吸毒后产生幻觉而杀人。这两种都是因为幻觉。”
“所以,作案动机,我们需要重新考量了?”汪法医若有所思道。
“管天中的尸检,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我问道。
“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陈法医指了指尸体,说,“体表损伤和骨折基本都有对应,另外,体表右侧肩部以下的胸部皮肤有明显的刮擦伤。其他的,就是死者头部右侧、胸部右侧和右手腕的皮肤创口,其下都对应着严重的骨折。头部创口符合直接和地面碰撞形成的,其他创口都是骨折断端戳破的。而且,这些骨折都很严重,非人力可以形成。另外,骨折断端处都有明确的生活反应,且出血较少。综合分析,死者身上所有的损伤,都符合高坠伤的特点。而且也没有威逼伤、抵抗伤和约束伤之类的附加伤。”
“所以,结论可以明确死者是生前高坠死亡,对吗?”我问道。
“可以确定。”陈法医坚定地点点头。
我用手指摸索了一下管天中肩部以下的刮擦伤,根据皮瓣的方向,可以明确这处刮擦,是有钝器从肩部向下方刮擦而形成的,似乎是在高坠的过程中,和中间的障碍物有轻微的刮擦所致。
我闭着眼睛,让自己在脑海中又回到了现场草坪处,回忆着我站在草坪之上抬头向上方观察的景象。
然后,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室内现场阳台上那个光滑的护板栏杆以及书房窗户的窗沿。
“不对,不对。”我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啥不对?这具尸体可以缝合了吗?”大宝此时已经穿好了解剖服,抢过了陈法医手里的缝针,问道。
“可以。”我说,“田莹的尸体送过来了吗?”
陈法医指了指解剖室角落里的一个运尸床上的黄色裹尸袋,示意那就是田莹的尸体。
我走到尸体旁边,拉开尸体袋,用手指撑开死者腹部的那个切创,侧脸向腹腔内看去,恰好可以看到膨隆的膀胱,于是用一支干净的注射器直接插入膀胱,提取了一管尿液,说:“既然是在老两口家里发现的吸毒工具,那么两名死者都要进行毒品的检验筛查。当然,最靠谱的,还是去找到管文博,也提取他的尿液一起检查。”
“这个,恐怕不太合适。”汪法医说,“他毕竟是尖端科技的科研人员,而且刚刚同时丧父丧母,尿又很难去秘密提取,我们也不忍心提出这个要求。”
我转念一想,觉得汪法医说的在理,于是没有再坚持,拿着两管尿液递给孙宇,说:“还是一样的检测,麻烦你送去局里,然后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3
法医工作就是这样,为了提供详细、客观的法庭证据,即便是对案件侦破不那么重要的工作,我们依旧要做好。
田莹的颈部有十几处创口,我们在清洗完创口之后,逐一测量并拍照。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我们仍需要对田莹的颈部皮肤、肌肉逐层解剖,慢慢地暴露出食管、气管和所有的颈部血管。颈部血管本身就很多、很复杂,我们不仅要暴露血管,还要明确这十几刀究竟切断了多少根血管,皮肤上的每一刀对应着的创道切断了哪根血管。
所以仅仅是颈部解剖,我们就做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的结论是,所有颈部创口,可以是一种工具形成,和现场的匕首形态相符。死者的死因是,颈动脉、颈静脉破裂导致急性大失血而死亡。
“这种死亡是很迅速的。”我指了指死者腹部的创口,说,“所以虽然是捅完颈部后,立即剖腹,剖腹的切口生活反应也很弱了,只能说是濒死期的损伤。”
“这显然是熟人作案了。”大宝说。
我看了看死者的双手和双臂,虽然死者的手上沾染有血迹,但是并没有损伤。既然没有抵抗伤,就说明这一次夺刀突袭,来得非常迅猛,甚至让田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正是因为没有抵抗伤,也说明了凶手和田莹是很熟悉的人,所以大宝的分析很正确。
我们继续用着解剖术式打开了死者的胸腹腔和颅腔。
被扯出体外的肠道,因为脱水而干枯,没有了肠道本身应该有的润滑。甚至有两段肠管已经粘连在了一起,难以撕开。我们整理了死者的腹腔,发现肠系膜因为肠道被牵扯,而造成了多处挫伤出血。死者体内的小肠也有几处打了结,这说明凶手不仅将死者的部分肠道扯出了体外,更是在死者体内“翻动”过。
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我身边的程子砚终于撑不住了,她冲出解剖室,在门口呕吐着。林涛跟了出去,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也太惨无人道了吧!”大宝说,“没有正常人会对尸体做出这样的行为。哪有在死者肚子里像是找东西一样地翻动?”
“是啊,管天中也是文化人,不可能这样剖腹找东西。”汪法医说,“老秦判断的吸毒后产生幻觉,倒是有可能的。”
我苦笑了一下,但心里想的并不是凶手这反常的行为。我心里想着,既然有这么多多余动作,那么凶手手上一定可以提取到死者的DNA。即便是清洗过,也很难把手指间都清洗干净。证据,才是我们顺利解决此案的最重要的东西。
大宝此时打开田莹的胃,说:“假如,我们假如,田莹是吃了什么,管天中要在她肚子里找出来的话,那也应该看她的胃内有什么。”
可是,死者的胃内容物都是很正常的食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疑的东西。食糜的消化程度还不严重,还能看得清楚胃内的面条形态和青菜的碎片。
“死者的胃内容物推移到了十二指肠末端。”我说,“应该是末次进餐后一个小时左右死亡的,最后一餐吃的是青菜面。”
“死亡时间应该没有问题。”陈法医说,“管天中的胃内容物和田莹的一模一样,说明两个人的死亡时间也很接近。而且根据尸体的尸僵、尸斑等形态特征,可以肯定这一顿青菜面就是昨天晚上的晚餐。”
“侦查员们调查发现,两个老人的饮食习惯,是晚上八点钟吃晚饭。”汪法医说,“因为有的时候管文博也回来吃饭,而他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回家的路也比较堵,所以老两口这些年就养成了晚饭吃得晚的习惯。如果是这样的生活习惯,他们的死亡时间就应该是昨天晚上九点钟左右。”
“那个时候,即便是小区里还有人走动,因为小区里的照明并不是很好,所以很难有人发现草坪里还有一具尸体。”陈法医说。
“所以,尸检做完了,我们还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我说。
“正常,自产自销的案件必须要靠DNA检验结果来确定证据。”汪法医说,“所以,我们耐心等一等就好了。检察机关已经提前介入了,证据一出,就可以撤案了。”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我又重新走到了管天中的尸体旁边,脱下外层的手套,触摸着他的双手。
话音刚落,孙宇再一次冲进了解剖室,这一次的表情比上次更加惶恐,他急着说道:“各位领导,经过检验,两名死者的体内都没有冰毒的成分!准确说,是两名死者都没有任何毒品的成分!”
“没有吸毒?”汪法医瞪大了眼睛,说,“老秦,难道你‘吸毒后幻觉杀人’的推断结论是错误的?”
“如果我的结论是错误的,还会是哪种可能呢?”我微笑着说。
“精神病杀人?”大宝说,“那应该不会吧!精神病又不是说得就得,说发病就发病的。管天中如果有精神病,不可能警方调查不出来啊!”
“那还会是什么情况?”汪法医问道。
“走,我们去专案组说。”我脱去了解剖服,和大家说道。
因为基本断定是一起自产自销的案件,所以领导们对这起案件的重视程度并不够。我们在专案组会议室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了提前介入的检察官。
这半个小时,我着重翻看了管天中死亡现场的照片。
看照片和听介绍还是有所不同的。介绍过程中,并没有人和我说过,死者管天中侧脸朝地,但是朝上的脸上似乎黏附着一些断草。高处坠落,把草坪里的小草砸断,黏附在脸上,这样的分析似乎在我以前办过的高坠案件中没有见到过。那么,断草是如何黏附到死者的脸上的?
我将照片放大,慢慢移动,画面来到了死者的腿上。我赫然发现,管天中的左侧膝关节外侧,有几条条索状的擦挫伤,很轻微,以致于我们在尸检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到。我盯着屏幕看着,想着,直到检察官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你们可以开始汇报了。”检察官说。
于是,我开始了分析:“这一起案件,可以断定的是,熟人作案,作案手段极其残忍,非正常人可以完成。另外,现场是基本封闭的现场,可以排除有流窜作案、外来人作案的可能性。”
“你挑重点说。”检察官打了个哈欠。
“好,那我就简单说。”我无奈地摇摇头,说,“本来,大家都认为是管天中作案,因为仇恨或者激情,故意杀人。后来,我们在现场提取到了一个自制的溜冰壶。如果是吸毒后产生幻觉杀人,这一切残忍的手段,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只可惜,现场的两名死者,都没有吸毒的过程。”
“那就是你分析错了呗。”检察官说。
“我也不是不会分析错。”我接着说,“可是,这个案子充满了疑点,从我走进现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处处不对劲。”
“啊?”汪法医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身子看着我。
我说:“其一,根据调查,田莹在家里非常强势,而且不太把老公当回事。可是,事发的时候,显然她正在削苹果,而且是准备削第二个苹果。不太把老公当回事的人,会给老公削苹果吗?”
“对哦。”检察官抖擞了一下精神。
“说不定这是管天中在削?”汪法医说。
“对哦。”检察官说。
“你说的也有可能。”我点了点头,说,“其二,现场的足迹有点问题。现场只有一种血足迹,是大门口的拖鞋形成的,这说明这双拖鞋就是犯罪分子穿的。可是,管天中明明是从窗户上坠楼的,他的拖鞋不穿在脚上就算了,为什么会在大门口呢?”
“也许是,管天中穿着拖鞋杀完人,走到大门口脱掉,然后再返回阳台跳楼呢?”汪法医说,“如果杀人后的意识出现了模糊,这种情况也不能排除。”
我承认,汪法医说的有道理,而且从客厅到阳台确实有潜血痕迹,虽然不能确定这种潜血痕迹是喷溅血形成的,还是赤脚踩踏血迹形成的。我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们都知道,拖鞋一般都是放在鞋架子上的,这样进出换鞋比较方便。可是管文博的拖鞋居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不太合常理啊。”
“毕竟我们对他们家的情况不了解,每家都有每家的习惯嘛。”汪法医说。
“好,我们接着说。”我接着说道,“其三,是管天中坠楼点的问题。我站在疑似他坠楼的阳台上往下看,和他着地点是有偏差的。着地点并不在他家阳台的正下方,反而是在他家书房窗户的正下方。恰巧,他家书房的窗户也是大开着的。”
“这个不好说吧。”汪法医说,“如果是起跳的时候有个向侧方向的作用力,着地点自然就有偏移。”
“着地位置我们不说,但尸体的损伤则不得不说。”我说,“管天中的损伤确实符合生前高坠致死的损伤特点,也有很多血迹附着,让我们无法分辨这些血迹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田莹的。确实,管天中的尸体上没有‘三伤’,也就是抵抗伤、约束伤和威逼伤这三种附加性损伤。可是,说他完全没有附加伤,也是不对的。比如,我觉得他肩膀以下的擦伤,就是附加伤。”
“这个是高坠的时候和障碍物刮擦形成的损伤。”汪法医看着照片,说,“方向是从上到下,正好和他头下脚上的下坠姿势吻合了。”
“你说的障碍物是什么呢?”我问道,“我去了现场,这种高层连晾衣架都不让装,他高坠的过程中,会擦到什么障碍物呢?”
汪法医回答道:“说不准是起跳的时候和阳台护栏刮的?”
“阳台护栏是圆润的不锈钢。”我说,“连棱边都没有,如何刮擦?”
“那你的意思是?”检察官终于找到了空隙,插了句话。
“书房的窗框下沿,则是凸起的棱边,人体和这个棱边刮擦,才会形成那样的刮擦伤。”我说。
“那说不定不是从阳台跳楼的,而是和你刚才说的一样,是从书房窗户上跳楼的。”汪法医说道。
“如果他杀完人之后,走到书房,为什么没有在书房地面上留下潜血痕迹?”我问道。
“这……”汪法医终于语塞。
“而且,这个损伤也很有意思。”我说,“如果是翻窗跳楼,我量了,书房窗台的高度是90厘米,厚度是50厘米。他要么就是踩上窗台跳下去,要么就是直接翻阅窗台跳下去。而肩膀这个位置,又是如何和窗框发生摩擦呢?”
汪法医比画了一下,说:“确实,这种俯身到90厘米高的窗台上,向前方俯冲的姿势,确实不像是自己冲出去的感觉。”
“有一种可能。”我伸出一根手指,说,“如果有人抱住他的左腿,他失去平衡,上半身则会贴到窗台上。在这种时候,抱腿的人将他向窗外推出,他的肩膀就会和窗框发生从上到下的摩擦了。”
汪法医一怔,说:“这个损伤,我们确实没有研究得这么细致。看起来,还真是这样。”
“抱腿?谁啊?田莹吗?”检察官问道。
我没有回答,接着说:“恰巧,我刚才看照片看到了一处我们尸检的时候都没有注意的极其轻微的损伤。在管天中的左腿上,有三个条索状物体形成的三处条索状擦挫伤。”
“手指形成的。”大宝给一脸茫然的检察官解释了一下。
“你是说……”汪法医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我的推断结论。
“其四,”我说,“通过对田莹的尸体检验,我们确定凶手在杀人剖腹后,对田莹的腹腔内进行了翻动。我们知道,腹腔内的肠道外壁,也会有很多保持肠道润滑的黏液。如果翻动腹腔,手上除了黏附血迹,也会有黏液的附着。可是管天中的手掌、手指间,都并没有黏附黏液。”
“我明白了。”汪法医说道。
“明白什么了?别神秘兮兮的。”检察官说。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断,还没有得到证据检验的验证。”我抬腕看了看手表,说,“估计DNA检验结果也快出来了。”
话音刚落,陈法医拿着一叠DNA报告单走进了专案组,说:“各位领导,DNA检验结果出来了,我大概介绍一下重点部位的DNA检验情况。死者管天中的体表擦拭物,没有检出田莹的DNA,只有他自己的DNA。现场提取的‘溜冰壶’上没有检出DNA。现场提取的沾血的拖鞋上,检出田莹的血,以及管天中、管文博的DNA。现场提取的各处血迹,均是田莹的血。”
“好了,DNA检验结果,证实了我的推断。”我说,“杀完人,而且是断了颈部多根大动脉,凶手身上、手上是不可能不沾染死者的血迹的。所以,杀田莹的人,并不是管天中。”
“那是谁?”检察官问道。
“管文博?”汪法医问道,“这个拖鞋上检出他的DNA是没意义的啊,一家人互穿拖鞋很正常。”
“现场除了血足迹,还有很多灰尘足迹。这些足迹提示,这个现场,除了三名主人,没有外人进入。”我说,“现场是个基本封闭的现场,杀人的动作提示不是外人作案。更有意思的是,管天中的脸上,黏附了断草,现场尸体旁边,有青草断裂的迹象。这说明凶手走到了尸体的旁边,拽了一把青草,盖在了死者的脸上。这是非常明显的愧疚行为。所以,凶手应该是管文博。”
“管文博当天不在场啊。”检察官说。
“管文博不在场的证据,只有他自己能证实。”我说,“这个证据有效吗?”
“可是,我还是想不清楚管文博的作案轨迹。什么样的轨迹,才能形成现场的这种情况呢?”汪法医说道。
“很简单。”我微微一笑,说,“管文博在自己的房间里吸毒,因为吸毒而产生了幻觉,这时他没有穿拖鞋,光着脚走出了房间,看见正在书房窗口照顾花草的父亲,趁其不备抱住他的腿将他扔下了楼。因为这个抱腿的动作,管天中的拖鞋脱落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就是简单的下意识动作,管文博穿上了管天中的拖鞋,走到了客厅。客厅里的田莹正在给管文博削苹果,被突然冲出来的管文博夺了手中的刀,连续刺击颈部致死。杀人虐尸后的管文博此时可能已经慢慢清醒了过来,他走到阳台,向下看了看楼下的管天中的尸体,然后走到大门口,脱掉拖鞋,换上自己的鞋子来到楼下,拽了一把青草覆盖在管天中的脸上,离开了现场。”
“似乎都说明白了。”汪法医点了点头,说,“刚才也提取一下管文博的尿液就好了。”
“杀亲案件中,物证的提取确实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我说,“比如现场有管文博的灰尘足迹,但是却证明不了什么。刚才就拖鞋的问题,我也说了,即便在现场提取到管文博的指纹和DNA,也一样证明不了什么。如果有管文博吸毒的证据,也只能说明他有作案的可能,却不能直接证明他就是凶手。我们分析了这么多,没有能够拿上法庭的有效证据。”
“那怎么办?”检察官问道。
“好就好在一点,这个管文博从小到大,连衣服都没有洗过。”我微微一笑,说,“那么,这次他要么把他的衣服给烧了,要么就会不干不净地洗了。现在去管文博他们单位的宿舍搜查,重点寻找吸毒工具,以及衣服、裤子、鞋子。除非他烧得干干净净,不然一定可以在他自己洗掉的衣服上,找到残留的血迹。毕竟,他一定不可能把衣服完全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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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博士疯狂虐杀亲生父母,原因只为这个?》这些标题党,真是让人无语。”大宝坐在车子的后排,拿着手机,说道。
“这是现在很多媒体的习惯性动作了。”我一边开着车,一边说,“不过,这个标题我倒是不觉得不好,毕竟他将重点引到了吸毒上,突出了毒品的危害性。毒品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害人了。”
“是啊,毒品害死人。”林涛说,“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堂堂的高科技人才,也会去吸毒。”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能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去杀害自己的父母。”大宝说。
我说:“现在还不确定,询问笔录一会儿会传给我。我们必须得先赶回去,他们雷影市的同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是啊,你们宝嫂以前经常犯这种错误。一看到网上爆料我们的案子破了,就来质问我怎么还不回家。”大宝说,“其实她不知道即便是案件破了,对我们刑事技术人员来说,工作还没有完成。我们还需要扎实各种证据,完成各种法律程序。案子破了,工作才做完一半。”
“那是宝嫂对你不放心好不好!”林涛嬉笑道。
“这个案子的证据应该问题不大。”我说,“对管文博的尿检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定他是长期吸食冰毒的瘾君子。虽然他杀人的匕首被他抛弃了,但是他的衣服还真是被他塞到洗衣机里去洗了,不过肯定是洗不了那么干净的。而且,管文博在杀完人之后,满脚都是血,就穿着现场自己的鞋子离开了,所以他的鞋子里也是有血迹的。另外,人身检查,汪法医他们也在进行,我相信这个管文博的身上,一定会黏附有死者的血液。”
“那是肯定的。”大宝说,“我们都安排过了,管文博的手指、脚趾之间、头皮里,都要去仔细寻找血迹。田莹的失血那么多,肯定会沾到他身上的,再怎么洗都不可能洗干净。”
“我相信他杀完人后心存愧疚,被抓住后,一定会很快招供的。”我说,“毕竟他正常的时候和他的母亲那么亲。”
话音刚落,我感觉腰间一震,知道自己的手机响了。于是我单手拿出手机,递给副驾驶上的林涛,说,“估计笔录来了,你先看一下。”
林涛拿起我的手机,默默地看了十几分钟,然后将手机递给自己后排的程子砚,对我说:“管文博招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交代得详细吗?”
“和咱们推断的过程差不多。”林涛说,“都是吸毒惹的祸。”
“他说他的科研压力太大了,又没有对象,内心空虚无助,所以在一年前惹上了吸毒的恶习。”程子砚说。
“说是案发的当时,他正在房间里吸毒,听见他妈在客厅喊他。”林涛说,“我猜是在叫他出来吃苹果。结果因为毒品的作用,他产生了幻觉。根据讯问笔录,他当时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屋外有两个恶魔。正叫着他的名字,准备来索他的命。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就听见书房里的恶魔正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于是他走了过去,将恶魔从窗户上推下了楼。可能是听见了异响,田莹在客厅里大声询问怎么了。管文博说,他走出书房的时候,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一只恶魔钻进了田莹的肚子里。于是,他走到田莹身边,夺过田莹手里的匕首,将田莹刺死,然后剖腹,想从她的肚子里把恶魔给揪出来。可是滚烫的鲜血喷溅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神志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他开始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想起他似乎将自己的父亲推下了楼,于是到阳台上去看了一眼,果真如此。母亲尸体的惨状,他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于是慌忙逃离现场,并抓了一把草遮挡楼下父亲的尸体的面部,表达了自己的愧疚之情。”
“侦查员后来给你留言了,说管文博交代以后,痛哭流涕。”程子砚一边说,一边把手机还给我。
“哭有个屁用。”大宝恨恨地说,“谁也没逼着他吸毒,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明知道孩子吸毒,不仅不把孩子送去戒毒,还听之任之,简直匪夷所思。”程子砚说道,“这对父母难道不知道自以为‘保护’孩子的行为实则是在杀害他吗?”
“也是在杀害他们自己。”林涛摇头叹息道。
“所以,对子女的溺爱反而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我说,“负责任的父母,应该及时制止、纠正子女违法或触碰道德底线的行为。”
一路无言,我们经过五个小时的颠簸,回到了省厅。
回到了办公室,我发现韩亮和陈诗羽并不在办公室,而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是吴老大。
我心头一喜,连忙问道:“是不是出结果了?”
“我告诉你,我最近这些天都耗在这上面了,好几份鉴定都压在那儿呢!”吴老大的开场白就是在邀功,“你不知道,这玩意不仅仅是臭,还原难度那可真是不小。我敢说,在国内都没多少人能给它还原到这种程度。”
“一顿小龙虾。”我伸出了一根手指,说,“管饱的那种。”
吴老大嘿嘿一笑,说:“那行吧。还原的物证不太好移动,我拍了照,你们看看吧。说白了,这就是一张相纸。正面是照片,背面有字儿的那种。”
我连忙接过吴老大的U盘,插在办公室电脑上看。
“别急,我和你说就行了。”吴老大说,“照片是一张婴儿的照片,看起来就不像是正常的生活照,更像是摆拍的那种。我放到搜索引擎里面搜了一下,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网络图片。显然,是从网上下载下来打印的。后面的字,是用中性笔手写的,具体是什么字,你看看再说。”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由吴老大拍摄的,经过修复处理的相纸背面。
“什么,什么,来什么教堂,给什么费,不来后什么自什么?”大宝皱着眉头看着屏幕说道。
“汤辽辽,来大洋镇教堂,给抚养费,不来后果自负。”林涛说。
“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大宝问道。
“你总是要结合一下案情的吧。之前的案情你都了解了,结合一下不就知道这些看不清的字是什么了嘛。”林涛说。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大宝竖着大拇指说道。
“也就是说,有人从网上下载了一张网络图片,冒充是汤辽辽的孩子,拿去敲诈勒索汤辽辽的?”我说道。
“也许是敲诈勒索,也许就是单纯地想骗他到僻静的地方杀害。”林涛说。
“因为汤辽辽不仅是个‘妈宝男’,甚至还是个‘姐宝男’。从小被家里人照顾着,一旦出了事情,自然有他姐姐出面帮他解决。”我说道。
“所以,凶手是想杀汤辽辽,而没想到去现场的是汤喆。”林涛说,“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汤喆杀了。”
“但尸体身上的存折没有被拿走,凶手直接把她推进了粪坑里,说明这不是侵财。”大宝补充道。
我点了点头,十分认可大宝的判断,说:“这是一起仇杀啊,和其他所谓的女德没有关系。”
“但确实三起命案并案了呀。”大宝说。
我没回答大宝,说:“汤辽辽的仇人,是不是该细查一下?”
“之前一直是围绕三名死者调查,对于汤辽辽,确实没有细查。”程子砚翻着笔记本,说,“但是在办自产自销的案子时,对汤辽辽的社会矛盾关系有过大概的调查,不是很复杂,我觉得应该可以调查出来。”
“我们有结果了!”陈诗羽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随后,我们看见陈诗羽和韩亮风尘仆仆地进了办公室。
“果真是和汤辽辽有关。”陈诗羽说,“我们这次去栗园镇,调查也是有结果的。”
“先坐先坐,喝杯水。”林涛服务到位。
“我们找了几个老人,分别问了一下。”陈诗羽说,“他们不认识韩亮了,但是对韩亮的母亲许医生还是记忆犹新的,说许医生经常给他们义诊,很怀念她。”
我看了一眼韩亮,韩亮面色惨白,在自己的座位上喝着茶水,故作镇定。
“所以,对于许医生的不幸离世,他们都是耿耿于怀的。”陈诗羽说,“既然对这一天有印象,自然就对这一天许医生做的其他的事情有印象了。”
“什么事?”我问道。
“有两名老人都陈述,在许医生去世的当天,曾经带着一个小女孩去一户人家吵过架。”陈诗羽说。
我的脑海里,开始梳理陈诗羽之前和我说的有关韩亮的故事的时间线。看起来,这次所谓的吵架,应该在韩亮放学之前。
“后来在我们的引导下,一名老人可以确认,他们是去汤辽辽家吵架的。”陈诗羽说,“因为后来不久汤辽辽全家就搬走了,所以老人们对他们家的印象没有那么深刻。”
“为什么事情吵架?”我问。
“据老人说,他们都没有亲眼见到,只是从一个妇女口中听闻有这回事。”陈诗羽说,“他们说,那个妇女传言,似乎是汤辽辽强奸了那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是谁?”我顿时警觉,问道,“是韩亮家门口的那个小女孩吗?”
韩亮一怔,似乎明白了陈诗羽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他并没有不高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因为这个过程老人们没有亲眼见到,所以对当时说是哪家的闺女,没什么印象。”陈诗羽也发现我说漏嘴,有些抱歉地看着韩亮,说,“但是,我觉得多半就是韩亮家门口的那个。”
“为什么?你有什么依据吗?”我问道。
“因为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陈诗羽说,“传言出来的那个妇女,就是汤莲花。”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沉声说道:“所以,她才会被泥巴封嘴。”
“化粪池的事情,你也别忘了。”韩亮幽幽地说道。
确实,根据陈诗羽的转述,韩亮家出事的那天,韩亮清楚地记得他的某位女同学一身化粪池的臭味,待在他家门口偷听。而和这事有关的汤辽辽,却被威胁去一个有化粪池的现场。而且,替汤辽辽赴死的汤喆恰恰又是死在化粪池里。
虽然汤辽辽家一家四口是自产自销无疑,但是汤喆、汤莲花的死亡似乎和十七年前的这桩旧事有着某种联系。
“只是不知道上官金凤又和此事有什么关系。”我问道,“上官金凤不是栗园镇的人,当初也不可能和这件事情有什么瓜葛。”
林涛、大宝和程子砚满脸迷茫的表情,完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林涛问道:“你们在对什么暗语吗?韩亮家门口的那个?哪个?”
我打算一会儿再跟他们解释,先问韩亮:“对了,这个女同学,韩亮你想起来是谁了吗?”
韩亮摇了摇头,说:“我回到我家的老房子,找了一张小时候班级春游的照片,现在送给我的班主任去辨别了,如果老人家能想得起来我圈出的那个女孩的名字,我们就有侦查的方向了。”
“侦查部门,我们都通知过了,现在对栗园镇所有的居民都在进行筛查。”陈诗羽说,“只是,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也没有闹大,所以大多数人都是道听途说一些小道消息而已,现在也都记不清了,所以侦查难度很大。”
“我说你也是的,小学同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转头问韩亮。
“我本来就不太和女生打交道。”韩亮说,“而且事发的时候,我初一了,那个女生是小学同学。”
“你不太和女生打交道?”大宝惊讶道,“听到现在,我就听懂这一句。”
“他是说都是女生往他身上贴。”林涛取笑道。
“我们回来,就是叫你们一起去市局指挥部的。”陈诗羽说,“目前所有的信息都会汇总到指挥部,包括韩亮班主任回忆的情况。”
市局专案指挥室里,一片忙碌的景象。这明显不像是一个久侦一个多月未破命案的专案指挥室,倒像是刚刚组建起来的现发命案指挥室。
显然,出现这样的景象,肯定是好事。
“董局长?你的办公室搬来这里了?”我见董局长坐在会议桌前,于是问道,“是有什么突破吗?”
“八戒,你来了。”董局长抬头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您还记得这个梗呢?”我一脸幽怨地说。
“那个女生的身份查到了。”董局长说,“嗯,现在已经不是女生了,三十岁了嘛。”
“对,他也不是男生了。”我指了指身后的韩亮,笑着说道。
“叫向三妹。”董局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韩亮。
韩亮一拍脑门,说道:“是的是的,就是叫这个名字。”
“目前我们对向三妹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是这样的。”董局长说,“她在十七年前那次事件之后不久,就随着父母到市里来打工了,初中辍学。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一个龙番市东城区郊区的一个工厂工人,卫成煜,比她大九岁。根据调查,这两人结婚十年,非常和睦,夫妻关系良好。向三妹主要是一个家庭妇女的角色,不工作,在家做家务。对丈夫百依百顺,在邻里间口碑极好。但唯一的缺憾就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孩子。”
“那当年的事情呢?”我问,“是汤辽辽强奸了向三妹,然后将她推进粪坑吗?这件事情被汤莲花传出去了?”
“这件事情已经无从查证了,汤辽辽全家都死了,涉事的人也都,都不在了。”董局长看了一眼韩亮,说,“所以,没法查。你的推断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了,因为经过我们的调查,卫成煜在上官金凤出轨男人的名单之内。”
“啊!”我拍了一下桌子,说,“那还说啥!这么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就是必然了!为什么还不去把卫成煜抓来?”
“你别急。”董局长说,“我也知道卫成煜现在的嫌疑非常大。但是我们不能从作案动机上断案。卫成煜和上官金凤有染,并且最近也到医院去治疗过梅毒,所以他确实有杀死上官金凤报复的动机。同时,他也有为自己妻子报十七年之仇的动机。但是,我们没有一项证据指向他啊。”
“谁说的?我们不是有摩托车轮胎印和鞋底花纹吗?”林涛说道。
“是,我知道。”董局长说,“但我们必须要求稳,所以我们先取证,再抓人。不然万一有什么纰漏,打草惊蛇,反而会乱了阵脚。”
“秘密取证吗?”我问道。
董局长点了点头,说:“已经派人去蹲守了,目前卫成煜和他的摩托车都不在家里,我们也不好直接进去搜查鞋子。因为这双鞋子既然两起案件都有痕迹留在现场,说明是他常穿的鞋子,说不定现在也穿着。所以蹲守民警决定等待他回到家后,他们先去比对轮胎印痕再说。”
董局长说得很平淡,但是我的内心却异常澎湃,看起来,这起案件离破案已经不远了。
在市局等消息,我和韩亮一起走到了走廊拐角处。
“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结也该解开了。”我劝说道,“你父亲当年是因为误会才说出不该说的话,虽然你母亲的去世,和他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是他比你更加悲痛和悔恨,不是吗?”
“母亲去世的景象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韩亮说,“我也想走出来,但是总感觉有一股力量束缚着我。妈妈是个很冷静的人,因为一次吵架就乱了心神,横穿那条我们都非常熟悉的马路,这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事实就是那样。”我说,“你没有理由去怀疑你父亲什么。”
“这个,我知道。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韩亮说,“其实这些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头,我却从来没有细细地思忖过、整理过。这次和小羽毛无意中说起,反而让我思考过,释怀了许多。”
“很多事情,自己憋屈自己,就会越憋越迷糊。”我笑着说,“说出来,自然就好了。我相信,咱们组里的每一个人,都愿意当你的垃圾桶。”
我正准备拍一拍韩亮的肩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师父?不会又有案子吧?”我吓了一跳,接通了电话。
“辛苦,马上去青乡。”师父简短地说。
“可是,我们在市局,串并的案子现在有重大突……”
我还没说完,师父就打断道:“抓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马上去青乡,这边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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