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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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行?东南西北你还分得清?”萧朗看了看四周,感慨道。

“这是北。”程子墨也戴上了眼镜,顺便伸手指了个方向。

“真行。”萧朗摇了摇头,向周围走去。在他看来,中心现场已经有人勘查了,他就显得有些多余。朱力山在讲课的时候说过,外围现场有的时候比中心现场甚至还有价值,所以他准备走到周围碰碰运气。

“嗨,萧朗你别跑丢了,这里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聂之轩提醒道。

“怕什么,丢了就丢了,大不了睡一觉。”萧朗不以为意地向东边走去。

萧朗从地上捡了一根一米多长的树枝,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扫开地面上的落枝或灌木,希望可以发现一点什么。虽然他知道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能找到线索的概率很低,但他还是希望试一试。

走出了大概五百米,具有敏锐听觉的萧朗似乎听见了一点什么声音。他立即关闭了手电,举起了树枝,躬下身子跃了出去,藏在了一棵粗壮水杉的后面。这一连串的动作,用了不到一秒钟,都是司徒霸平时魔鬼训练磨炼出来的。

声音似乎消失了一分钟,接着重新响了起来,在萧朗的东南方向。他眯起了眼睛,向声源的方向看去。此时,四周一片漆黑,但是借着月光,萧朗还是看到在几十米开外,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在蠕动。

本想找点物证,没想到还找到个活的。萧朗心里乐开了花,他蹑手蹑脚地向黑影移动,每一步下去,几乎都不发出任何声音。自己这么敏锐的听力都听不见声音,更不用说几十米开外的普通人了。

可是,在萧朗离黑影越来越近的时候,那个黑影警觉了,突然一个扭头,唰唰唰地就消失在灌木之中。不过就是这么一瞬间,萧朗看到,那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个四足的动物,要么是狗,要么是狼。这也算给了萧朗一些心理安慰,以他的能力,人是绝对不可能警觉的,既然是匹狼,那也就算了。

看到了野兽,萧朗也没有一丝惧意,他仍然向刚才黑影所在的地方前进,他想知道,为什么这只动物会在这儿停留。可是,当他靠近的时候,很是失望,因为那里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会有一具尸体。眼前的,仅仅是一棵拦腰折断的两条手臂粗细的水杉树。

萧朗耸了耸肩膀,用手电照射这株断树,一眼就看见了已经脱落了树皮的树干上的点点血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了再看。那不是血迹,还能是什么?

“原来那狼是被血腥味引过来的。”萧朗自嘲似的自言自语,“看来它和我一样比较失望。”

萧朗掏出手机,发现果真没有信号,于是只好原路折回去寻找其他人。因为方向发生了变化,他在回去的路上,又发现了一棵折断的水杉。

找到了众人,他们按照萧朗指示的路线,去勘查发现的血迹。

很快,他们走到了距离较近的那棵断树的旁边。

“断端很新鲜啊。”程子墨用强光手电照着断端,说道。

“不仅仅是新鲜,这种折断,是树干受力导致的,而不是正常砍伐所致。”聂之轩说,“十有八九和咱们的案子有关系。”

说完,聂之轩沿着树干寻找痕迹。

“哎?你们看这是什么?”闲着无聊的萧朗用脚尖拨动着地面上的落叶和落枝,没想到拨动之后,他看到了几片树叶上有新鲜的滴落状血迹。

“血迹?你不用发现仪都能看见?”聂之轩转身观察地面。

“用什么发现仪?这不很明显吗?”萧朗笑着说。确实,在强光手电的作用下,明显的血迹形态呈现在眼前。

发现仪是用来发现一些不明显的潜血痕迹,或者那些本身没有颜色的精斑和尿液的。对于明显的血迹,则只需要肉眼就可以看见。

“血滴到这里,树叶被风吹后,层次发生了变化,所以被隐藏到了深层?”萧望推断道。

“不会的,被风吹,只会把树叶本身的位置移动。从浅层变到深层就很难了。”聂之轩一边说,一边拨动周围其他的落叶枯枝。果不其然,他又发现深层有几处滴落状血迹。

“周围有不少这样的痕迹?我怎么没看到?”小张法医有些惊讶。

“因为有人伪装过现场。”聂之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这棵树上看不出痕迹,我们去下一处。”

虽然在这处断树干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但是另一处断树干上,则有很多痕迹。除了萧朗一开始就发现的那一小片喷溅状血迹以外,还有一些树干的刮擦性损伤。

“你们看,这些喷溅状血迹是从下往上喷溅的,这个方向,倒是很蹊跷。”聂之轩说,“喷溅的路径上,有空白区。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这一片空白区是皮革人遮挡形成的,因为他衣服前襟上的喷溅状血迹和这个空白区完全吻合,喷溅方向也一致。”

“从下往上?”萧望沉吟道。

“看看这个痕迹差不多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聂之轩指着树干离地面两米处的一处刮擦痕迹,说,“这是有棱边的硬物和树干刮擦而形成的,这时候水杉没有树皮,所以就清晰地留下了痕迹。方向是从上而下。不考验你们了,我直接公布答案吧。这个形态,和皮革人的皮带扣是吻合的。”

这么一说,大家似乎更糊涂了,都尽力在脑子里还原现场的状态。

聂之轩笑了笑,说:“萧朗的这个发现太关键了,结合这里的痕迹和皮革人衣服上的血迹,以及他的损伤,说明了一个问题。皮革人头下脚上,倒栽葱的姿势从树干上方坠落,用手持的刀,从上而下地刺伤了一个女人。”

“从上而下怎么刺?刺头?”萧朗问,“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持刀?”

“肯定不会是刺头,因为颅骨坚硬,头皮下也没有大血管,很难形成现场这样大面积的喷溅状的血迹。所以,我判断,这一刀有可能从伤者的锁骨窝刺入胸腔。因为胸腔有不少大血管,所以会发生血液的喷溅。因为是衣领部位,所以没有衣服遮盖或者遮盖的衣服较少,喷溅状血迹才会喷溅出来。喷溅出来的血迹向上飞行,沾在了皮革人的前襟和树干上,呈现出这种奇怪的喷溅方向。”聂之轩说,“至于持刀,很简单,你还记得吗,皮革人的虎口上,有细微的刀痕。这个位置的损伤,我们称之为‘攻击性损伤’。如果是夺刀的话,应该是小鱼际(3)伤更重。”

“皮革人在这里杀人?”萧望问。

“是的,我们法医学通常认为,有喷溅状血迹的地方,就是第一现场。”聂之轩说,“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杀的是什么人?什么人还会同样出现在这片林子里?森林警察不可能,因为他们并没有少人。而且女性警察也不会有巡山的任务。这个女性也没有前科劣迹,也不是被盗婴儿,在数据库里没有她的数据。”

“那会是怎么回事呢?”萧朗感觉眼前一片迷茫。

聂之轩没有说话,依旧在检查树干。除了剐蹭的痕迹,在树干离地面一米五左右高度的地方,有一个半圆形的缺损。聂之轩把自己的手放在这一块缺损里,居然形似。

“看到了吗?这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一掌击断了这么粗的一棵树。”聂之轩说。

“什么?是大力士吗?那个扔磁铁的?”程子墨问道。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更加理不清情况了。

“可是刚才那棵断树没有掌印。”小张法医说道。

“可能是有东西衬垫。”聂之轩说,“如果皮革人就是这个衬垫物,由于他的皮肤是特殊构造,是有可能在尸体上不留表面损伤,在树上不留掌印的。”

“通过这个现场重建,你有什么推论呢?”萧望问道。

“皮革人在这里从上至下地发动了突然袭击,刺伤了一名女性。”聂之轩说,“随之,大力士对他进行了攻击,但是一击未中。这个时候,受伤的人向西北方向移动。皮革人很有可能在追击。但在第二处断树的位置被大力士击倒。然后,他被多人约束,其中一人用电击的方式导致他死亡。”

“被多人约束?没有约束伤啊。”程子墨说。

“是的,没有约束伤。但是没有约束伤的原因,是皮革人的特殊构造导致任何外力作用在他的手脚,都不会留下瘀青。”聂之轩说,“但是咱们别忘了,皮革人的腹部有多处平行排列、密集的指甲印,或者说是指甲电流斑。试想,如果不是手脚都被约束住了,他怎么会不反抗?在我们法医学中,平行、密集的损伤,要么就是自己形成的,要么就是在约束的情况下形成的。”

“也就是说,皮革人一个人对一帮人?”萧望问。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对手反应非常迅速,在这里,也就是第一现场,就实施了打击。而且对手也很团结,同时,对手是黑暗守夜者的人。因为他们具有常人不具备的力量,还有常人不具备的身体带电能力。”

“内讧啊!”萧朗感叹道,“不对啊,伤者不是黑守的人啊。”

“这个不能断定。”聂之轩说,“伤者不是被盗婴儿,并不代表她不是黑守的成员。反而我觉得,她很可能是黑守的首领。”

众人吃了一惊,想起那个辅警罗伊曾经说过,击晕他的,就是个女人。

“有依据吗?”萧望最沉着,问道。

聂之轩说:“有。第一,我刚才说了,伤者受伤后,其他人反应极其迅速,这说明他们非常在意这件事情。第二,从滴落状血迹来看,伤者受伤后,被皮革人追了二百米。受这么重的伤,还能跑得和他一样快?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在背负伤者。这说明事情发生后,有人狙杀,有人协助逃跑。这个伤者的身份自然就很受他们尊崇。第三,幽灵骑士杀人后,可以伪装现场,山魈杀人后,可以伪装现场,豁耳朵杀人后,可以伪装现场,而且伪装得一个比一个好。可是这里呢,虽然也把表面有血的树叶给覆盖了,但是尸体没处理,断树没处理。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怎么处理现场这么不完善?显然,是因为他们产生了慌乱的心理,是失去了指挥者的慌乱。”

“这事儿就有意思了。”萧朗抱着胳膊思考。

“从整个处理现场和逃离的过程来看,这是一起非常偶发的事件,伤者损伤可能很重,可能当时没有了意识,无法指挥。其他人也很惊讶,很慌乱。”聂之轩说,“这就是我对这个现场的整体直觉。”

“这人还能活吗?”程子墨指了指树干上的血迹,显然是问它的主人。

“不好说,要看损伤到哪些大血管了。”聂之轩说,“而且,从锁骨窝刺入胸腔,还不好止血,毕竟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具备私人开胸的医疗条件的。不仅需要止血,胸腔负压被破坏以后,即便这人体格很好,自行止了血,也会出现气胸、血气胸,最后会因为肺压缩导致呼吸困难而死亡。”

“凶多吉少?”萧望问。

聂之轩点了点头。

“把这些血迹带回去进行检验。”萧望说,“然后我会让我爸部署调查南安市所有的医院、诊所。今天的勘查发现了很多线索,我们需要回去捋一捋。”

4

前两天接到傅如熙的案件通知时,凌漠主动向萧望申请兵分两路,独自先对山魈发起审讯。萧望批准后,凌漠连夜赶回南安,为了做好这次审讯的准备,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整整关了一天一夜。

这个小屋子是他以前的住处。自从加入了守夜者组织,凌漠就没回来过,算起来也有小半年了。赶回来的凌漠,没有心思去打扫卫生,他从自己的书桌里翻出来一大堆笔记,就这样坐在一堆灰尘之中,把自己投入了进去。

凌漠这样做,就只有一个目的。他希望依靠自己超凡的记忆力,在笔记本的帮助下,回忆出每年农历六月初八,唐老师都在做什么。虽然他和老师认识只有几年的时间,而盗婴案似乎从90年代后期就出现了。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直到今年为止,盗婴案都依旧准时在每年农历六月初八发生。如果可以证明这几年来,每年老师都不具备作案时间,就可以证明他没有直接参与盗婴案了。

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2011年7月8日,星期五,晴。上午犯罪心理学课程,主要讲解反社会人格的特征以及防控措施。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老师又对反社会人格的几个典型案例进行了评析。下午体能测试。”

在这样概括的文字中,凌漠需要回忆起多年之前的各种画面,依据一些依旧留在他记忆中的画面,勾勒出那一天里唐骏的生活轨迹。

凌漠找出了每一年农历六月初八当天的笔记,以及前后两天的笔记,就这样全部摊在桌面上。而他自己,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面,在一盏台灯的灯光之中,陷入漫长的沉思。

以往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光,汇聚成一幅幅的画面,慢慢地涌现在凌漠的脑海之中。它们刺激着凌漠的神经,让他倍感悲痛。而这种悲痛似乎又反过来促进凌漠的思索,画面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凌漠努力推动着自己的思考,他的眉头紧锁,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他像是一尊石像,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渐渐地,第一个农历六月初八的全天影像,在凌漠的脑海里还原了。

2011年7月8日,农历六月初八。这一天,唐骏承担了一整天的课程,甚至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和凌漠交流具体的案例。虽然中午饭后唐骏出了学校一趟,但是很快就赶回来了。当天晚饭也是一起吃的,然后因为唐骏当天值学院的行政班,所以他就在这间小屋的隔壁就寝了。凌漠清楚地记得,在晚上12点之前,唐骏一直因为一起地方来咨询的案件,和凌漠在讨论。而2011年的两起盗婴案件,是晚上10点和11点半发生的。唐骏没有作案时间!

有了这一次发现的鼓舞,凌漠更加激奋了,他似乎看到了曙光。毕竟口说无凭,如果单单是他自己的回忆,肯定会被质疑,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他希望能找到更多可以证明老师不具备作案时间的文字材料。

于是,凌漠废寝忘食地坐在那里,一天一夜。

终于,在下晚时分,凌漠写满了整整一张纸,由自己回忆还原的唐骏时间线表格。每一年的农历六月初八,凌漠算是全部回忆起来了。

其中,两年的作案时间是深夜,而这两天深夜,唐骏因为值学院行政班,是和凌漠在一起度过的。两年的作案时间是晚饭时间,而这两年的相应时间,唐骏带着凌漠在参与应酬。甚至还有一年,有一张应酬后的合影作为印证。还有三年的作案时间是下午,时间正好是唐骏带课的时间,这有当年的课程表作为佐证。剩下的几年都是凌晨两三点时作案,凌漠无法确定这个时间唐骏有没有可能出门,但是他还是通过回忆,确定了其中一年的凌晨,唐铛铛生病入院,第二天一早唐骏拿着唐铛铛的住院病历来学院请求调课。

也就是说,凌漠十分确定唐骏没有作案时间。这是一个很有参考价值的线索了。

凌漠看着手中的这张整理出来的表格,每年的农历六月初八,唐骏确实都有那么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是凌漠不能确定的。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时过境迁。但两三个小时依然可以做很多事。凌漠知道,这张表格,只能有一点参考的价值,却不能成为为唐骏脱罪的确凿实证,自己还是任重而道远。

于是,凌漠连夜提审了山魈。

山魈歪坐在审讯室的审讯椅上,旁边还挂着吊水。仅仅过了几天,她就像是老了十岁,面容蜡黄枯瘦。因为她有严重的颈动脉粥样硬化,所以医生断定她的寿命不会太长,随时都有血栓脱落从而引发猝死的危险。看守所也是战战兢兢地看护着她。

经过了几天的思考,山魈像是更加镇定了,对待凌漠的讯问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僵持了很久,凌漠发话了:“今天换一个人审讯你,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有什么区别吗?”山魈耸了耸肩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仅仅是一句对话,让凌漠的心里踏实了很多。如果唐骏真的是他们的头领,那么第一次审讯就是在演戏,他们双方应该认识。而在此时换人,山魈就一定会心里打鼓,猜测各种可能性。可是从微表情来看,山魈显然处于一种非常自然和放松的状态,这一切都说明山魈和唐骏并不认识。这为凌漠的判断,以及他对老师的信任又增添了很多信心。

“你们的作案动机,我们都搞清楚了,我们距离破案也就不远了。”凌漠说,“因为要为董连和报仇,你们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内心没有一点愧疚吗?”

说完,凌漠把几个死者的照片平摊在山魈所坐的审讯椅上,想刺激她的反应。山魈慢慢地抬起眼帘,看了看几张照片,嘴角似乎泛起一些微笑。同时,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凌漠的脑袋里转得飞快,在他说的这句话里,哪些因素可以引起山魈的疑惑?案件是她亲自参与的,不可能对现场尸体产生疑惑,那么,这份疑惑很有可能就来自董老师。

“董连和和你们什么关系?犯得着铤而走险?”凌漠追问了一句。

果然,山魈眼神中的疑惑明显增加了。她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这些人都该死,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这个回答,印证了凌漠心中的猜测,这个山魈连董老师都不认识。看来她作为一个黑暗守夜者组织的执行者,被深度洗脑,甚至并不知道自己作案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漠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是可怜,他灵机一动,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守夜者组织的徽章,摆在了山魈的面前,说:“替天行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个,而你没有吗?”

这是一招险招。

在此之前,凌漠推断对方组织也叫“守夜者”,通过现在的举动,可以刺激山魈做出反应,来印证这一推断。但是如果他们的推断错误,可能会适得其反。

在看到徽章的那一刹那,山魈出现了明显的微反应。她盯着那枚徽章,足足半分钟没有任何表情。凌漠知道,这是在突然接受非常意外的事实之后出现的“冻结反应”,这说明她非常惊讶。

显然,这个反应告诉凌漠,山魈他们的组织,真的是叫“守夜者”。

“我回答这个问题吧。”凌漠说,“我们行事,是在法律框架内进行的。所以,我们才是合法的守夜者组织。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背抵黑暗,守护光明。而你们呢,在法律框架外行事,号称替天行道,其实就是在践踏法律、违背公正。你们是在制造黑暗,抹杀光明。所以,你们顶多是个冒名顶替的守夜者。”

山魈猛地抬起头,咬着嘴唇,下巴在微微地抖动,瞳孔也随之放大。她注视着凌漠,眉头紧锁。凌漠知道,这一次的刺激,让她产生了“战斗反应”,她虽然很愤怒,但是因为缺乏自信,而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言语或者肢体上的反击。

凌漠微微一笑,用稍微夸张的动作收起了徽章,昂着头,微笑着。他希望用自己的这种“傲慢、嘲讽”的表情来刺激山魈,让她在愤怒的情绪下,失去心理防线。

“所以,你是来羞辱我的?”山魈咬着牙,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这次并不是希望从你嘴里知道一些什么。”凌漠保持着他傲慢的表情,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你们的老大很快就会服法,等到他被关进去以后,你们其他人也就嘚瑟不起来了。”

听到“老大”二字,山魈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就没点什么要告诉我吗?立功可以减刑哦。”凌漠试探着问道。当然,他很清楚,无论怎么刺激,山魈都不会轻易交代出她的老大。

山魈想了想,说:“你真是太幼稚了,你以为我那么傻吗?我杀了这么多人,肯定是死刑了,我不会再说些什么。”

这句话没有出乎凌漠的意料,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他在那一刹那,发现山魈的面容变得煞白,嘴唇在剧烈颤抖,双手也在颤抖。这是内心出现剧烈恐惧而出现的微反应。

“她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凌漠深思着。

看到山魈的表现不太正常,看守员建议凌漠终止审讯,以防出现意外。凌漠点头同意了,因为今天需要从山魈嘴里知道的信息,都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些意外的信息。

山魈的剧烈反应,显然不是在害怕她的老大会被抓住,而是在害怕与她老大再次见面。因为她私自办手机,而让守夜者组织找到了破案的突破口,她无论如何是难辞其咎的。可是,要知道,被抓住的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里关押,是要分性别的。男性和女性是不可能被关在一个号房里的。那么,这就说明,他们的老大,也是个女性?

和萧朗他们一样,凌漠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那个辅警罗伊的话:“一个女人,一见面就把我打晕了!”

对手组织真的叫守夜者,黑暗守夜者的首领是个女人,山魈不认识唐骏,不认识董连和,再加上自己整理的唐骏活动时间线表格的印证,凌漠更加确信自己内心的判断。唐骏绝对不是黑暗守夜者组织的首领。可是,他会不会是“被动”内鬼呢?

一切信息,都重新回归到了唐骏那个被调换的手环上。

这个手环,是让唐骏最具疑点的一个物证,同时,也很有可能是为唐骏洗清嫌疑的最好物证。想到这里,又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的凌漠决定,去找唐铛铛!

可是让凌漠意外的是,在他找唐铛铛之前,唐铛铛先找了他。电话里,唐铛铛的声音充满了坚定,似乎和之前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不太一样了。

很快,两人在守夜者组织的教官办公室里见面了。

“铛铛,想来想去,我还是有些问题需要问你。”凌漠盯着唐铛铛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关于老师的,手环。”

唐铛铛抬眼看了看凌漠,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心想,这个时候凌漠来问这个问题,很显然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手环的步数不统一,最直接的解释,自然就是被替换了。

凌漠问道:“铛铛,我想问你,你对老师的这个手环有什么印象吗?”

“他戴了好几年。”唐铛铛说道,“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戴着,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摘下来。”

“从哪儿来的呢?”凌漠接着问道。

“我印象中,他有一天拿回来这个盒子,包装好的。但是我看到包装盒外面有透明胶粘着一小片礼品纸。”唐铛铛说,“我觉得应该是有人用送礼物的方式给他的。”

绝对不是送礼物这么简单。凌漠这样想着。毕竟这个年龄的朋友之间送礼,不会送这么“轻”的礼物,更不会用礼品纸去包装。老师在把手环拿回来之前,把外包装的礼品纸撕掉,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那你注意过吗?”凌漠追问道。

“有一次爸爸在洗澡,手环放在客厅。我在客厅看书看累了,就顺手拿起来把玩。”唐铛铛说,“除了感觉做工精细,比其他手环重一点,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老师看到你在把玩手环吗?”凌漠的关注点并不是在手环本身。

“洗完澡就看到了。”唐铛铛回答道。

“然后呢?”

“没然后啊。”

“他没阻止你?”凌漠急忙问道。

唐铛铛心中一动,大概明白了凌漠的意思,于是坚决地说:“没有。”

“那平时,有没有和老师交往甚密的人?”凌漠追问道。

“没有。”唐铛铛依旧斩钉截铁。

此时,唐铛铛的脑海里,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凌漠的这几个问题结合了起来。

既然父亲的手环被人刻意地替换过,而且凌漠刚才询问的意图,明明就是在看父亲对这个手环有没有保护、警惕的意识,这说明父亲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送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手环。这个莫名其妙的手环,很有可能就是对方窃取资料的通信设备?

凌漠既然询问父亲经常交往的人有哪些,而且父亲在审讯完山魈之后深夜独自出门,似乎是急着要去见某人。关键是父亲被杀案立案之后,来询问信息的都是组织内部的人员,那是不是说明父亲被杀案是涉及某组织的重大案件?是不是和山魈背后那个神秘的组织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铛铛对父亲产生了疑惑:原来,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父亲也有她不了解的一面。

“凌漠。”唐铛铛咬了咬嘴唇,说,“对于究竟是谁杀了我爸爸,你们现在有头绪了吗?”

凌漠避开唐铛铛的眼神,说:“你放心,我们正在竭尽全力调查。你休假的这些天,自己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去哪里散散心?”

唐铛铛注意到了凌漠回避的眼神,于是不再追问,说:“昨天,我去妈妈的坟上看了看,不知道此时爸爸妈妈是不是在一起了,希望他们在天上都能幸福。”

凌漠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唐铛铛。虽然她的眼角闪着泪花,但脸上却有一种坚毅。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唐铛铛说,“每年清明、冬至,爸爸在带我祭拜完妈妈之后,都会独自去祭拜一个人,那个人是……董叔叔。”

“董……”凌漠说,“每次都是老师一个人去,还是有人和他一起去?”

“爸爸说距离太远,没有带我去过。”唐铛铛说,“所以,有没有其他人,我也不清楚。”

“凌漠!可算找到你了!”

人未到,声先到,萧朗气喘吁吁地推门跑了进来。能让萧朗都气喘吁吁,看来他是真的跑了不少路。

萧朗一进门,看见唐铛铛也在,顿时有些慌乱,不知所措。毕竟,自从自己说出对唐骏的怀疑后,他还没和唐铛铛见过面。

“萧朗,怎么了?”唐铛铛主动打招呼。

这一声招呼让萧朗回过神来,他看到铛铛落落大方的神态,像是已经从悲痛中恢复了过来,不免有些心疼,想着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说明下。

“大小姐,等会儿和你说啊。”萧朗抱歉地跟唐铛铛打了个招呼,然后着急地把凌漠拉到会议室外,说,“凌漠,你别生我气哈,我这两天想了想,觉得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虽然现在意见还有分歧,但是有劲必须还得往一处使,你说对吧?”

“你想说什么?”凌漠问道。

“我们现在发现,黑守组织的首领,应该是个女人!而且现在生命垂危!”萧朗故作神秘地说道。

因为之前的推断,凌漠对这前半句话并不感到吃惊,但是对后半句话却充满了好奇,于是问:“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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