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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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赛原本要劝,但听了几句后,便觉得哪里不对,就没有插言,只静静听着。见蒋鱼头焦躁,才开口道:“四位仁兄的顾虑自然在理,只是若这么拖下去,一来大家都耽搁生意,人等得,鱼等不得;二来,于富所为,的确是触犯了较固、参市之禁,不可能全无罪责;第三,于富以一人之力,想要拦占全京城的鱼行生意,眼下瞧着似乎很有些逼人势头,不过各位都是积年的生意人,自然都知道天龙难压地蛇的道理,何况汴京鱼行几位大商,哪位不是天龙?诸位跟汴京鱼行才是长久买卖。”

“冯相公果然不愧汴京牙绝。不过,经商之道,信为本,契为凭。我们既已和于富定了契,除非他真毁了约,否则,我们实在不敢先毁约。”

冯赛听了,越发觉得不对,但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

“各位莫要后悔啊。”蒋鱼头道。

那四个人不再言语,一起笑着叹气。

蒋鱼头只得苦着脸告辞,出来后,不住叹气:“四个鱼脑袋!看来只有等官府捉到那个于富,判定罪罚后,这事才能过去。”

“咱们再找找其他鱼商?”冯赛注视着蒋鱼头。

“黄河一路,这四人最强,占了八成以上的买卖。就算找见其他小鱼商,那点货也济不得事。”

“那咱们只能无功而返?”

“他们四位不卖,有啥法子?冯二哥,你先回,我得去西京洛阳那边。行首吩咐,若这里谈不成,就去西京鱼行,哪怕高价,也找些鱼回去救急。”

“成。猪行、炭行的事也急等着我,我就先回了。”

蒋鱼头送冯赛到镇子东头的路口,才止步告别。

冯赛上马行了一阵,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回头看蒋鱼头还站在路口望着,便继续催马前行,绕过一个湾口,估计蒋鱼头看不见时,才停住了马。

不对——

先是蒋鱼头的态度不对。

第一,鱼行大麻烦虽然是由那个于富一手造成,但冯宝是中间牙人,多少也难辞其咎。这一向害得蒋鱼头四处奔波,挨了行首张赐不少骂,他对冯宝自然十分恼怒,连带对我也隐隐不喜。他是汴京鱼行的总管,地位虽不及行首,却也远高过我,往日又没有生意交接,按理而言,完全不必顾及我之情面。然而,一路上他跟我说话,都十分客气,似乎怕我什么。

第二,于富去黄河上游拦断了鱼源,又替黄河鱼商省去了洛口及汴河下游税关的麻烦,那四位黄河鱼商自然不必来洛口。然而,蒋鱼头一到洛口,立即急急寻找黄河四商,似乎断定四人一定会在洛口。而且,迅即便找见了。看似意外,恐怕并非意外。

第三,黄河四商始终拒绝把鱼卖给蒋鱼头。蒋鱼头是个急躁人,这种时候,他按理会恼怒,至少也该质疑,黄河四商为贪利,先失信违了和汴京鱼行多年的旧约,才和于富定新约。蒋鱼头却没有恼怒质问。

第四,刚才分手时,他本要赶往西京,却先将我送到东边,一直看着我走远。这么做当然不是出于尊重我,而是…戒备我。戒备什么?

答案恐怕在黄河四商——

第一,黄河四商是鱼商,常年应当在船上。黄河顺流来洛口并不慢,他们却骑马来的洛口。

第二,商谈时,只有姓周的说话,其他三个只是随声附和。但于富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取货,还不知会拖延几天。作为生意人,买卖关天,四个人却一致执意要守信守约,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这不合常情。

第三,四人为了几文钱的利,违了和汴京鱼行的旧约,将鱼转卖给于富。然而,这时却丝毫不惜生意中断,铁定了心要守约,哪怕得罪宫中和官府,都毫不动摇。

这四人恐怕不是黄河鱼商!

若真是黄河鱼商,生意中断两天,一定会无比恼急。这时,旧主顾来买鱼,如同救命,迫不及待就要出手。哪怕到时候于富来问,也是于富违约在先,丝毫没有理亏处。

那么,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假冒黄河鱼商?

冯赛顿时想起炭行祝德实、臧齐和吴蒙三人之间的互争互斗。

汴河上游归鱼行行首张赐,他是京城最大鱼商,其他四条河的鱼商自然都有妒意和觊觎心。就如吴蒙的货若一直断下去,自然会垮。汴河上游的鱼一直断下去,张赐自然也难支撑。那四人恐怕是汴京鱼行其他四商派来,提前一步赶到这里,意图阻止我找见黄河鱼商,解除张赐的断货之危。

而蒋鱼头自然已经背叛其主,和他们暗中约好,因此才会心虚,一路上压着愤懑,对我十分客套;与四人商谈时,也只是假意劝挽,并没有动真怒;和我分手时,才非要送我到路口,看我走远才放心。

想到此,冯赛心里顿时腾起一股厌愤,妻女下落不知,却偏偏一层接一层的麻烦不断。才经历了炭行三商的贪狠互斗,鱼行竟又是如此,无意间又踏进一场险恶危局。

他不愿再沾惹一分一毫,挥鞭催马,向汴京赶去。

然而,才奔了百十步,却不得不颓然勒住了马。鱼行的麻烦若不理清,回去只能被缠住,照样没办法全力去寻找妻女。他心里一阵气苦,望着汤汤河水,闷吐了一口气,压住心中厌愤,急急寻思对策。

第十六章

尸首、杀人

节义之民少,兼并之家多,

富者财产满布州域,贫者困穷不免于沟壑。

——王安石

崔豪心里装着事,刚睡到中午就赶紧起来,把刘八和耿五也催了起来。

刘八和耿五昨晚在吴蒙本宅外守了一晚上,虽然被叫醒,却仍缩在被窝里赖着。崔豪坐在炕沿上,打量着屋内。这是他们三人在烂柯寺后边一个破落院里租的一小间窄房,土墙潮暗裂着缝,冬天透风,单层瓦顶也多年未修,夏天漏雨。就这样,一个月却也得一贯钱。屋里一张大土炕就占了大半间房,上面铺着他们从家乡背来早已破烂的旧被褥,散出浓浓的汗臭霉味。旁边靠里一张折了半条腿、用砖块撑着的方桌,两只油黑的木凳。吃饭时,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得坐在炕沿上。门后墙边,一只裂了几道深口子的泥炉子,上面架着只黑旧铁锅,烧水煮饭都是它。炉子旁边一个旧木架,上一层放着碗筷锅铲,下面一层塞着些杂物。

想起昨天翻墙偷进的吴蒙别宅,他不由得大大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两个缩在被窝里的同伴:“你们两个,把耳朵伸出来,我有件大事跟你们商量。”

“啥事?”刘八把头钻了出来,眨着困眼。

“你们愿一辈子这么穷下去?”

“那自然不愿。”

“既然不愿,我想出了个生钱的好法子。”

“啥法子?母钱?”刘八半截身子嗖地钻出被子。耿五也把脑袋伸了出来。

“不是,哪里找母钱去?昨天我翻墙跳进吴蒙别宅的院子,你们猜我瞧见啥了。”

“啥?”两人的头一起往他这边凑过来。

“钱!满屋子都是钱!当然,不是现钱,是值钱的东西。除了地上的土,那宅子里每间房都堆满了值钱货。随便一个枕头、一个墩子,比咱们三个所有家当都贵十倍百倍。最可恨的是啥,你们知不知道?”

“啥?”两人睁大了眼。

“那宅里除了个看院子的老汉,居然没有一个人住,几个月几个月空着。”

“这就是财主啊!”刘八感叹道,“对了,哥,你说的生钱的法子是…”

“吴蒙虽然富,但在这汴京城排起名位,数到脚趾头也还轮不到他。他都这样,我猜满京城富人这样空着的房到处都是,里面值钱的东西也只有更多。”

“哥,你说咱们去偷?”

“啥叫偷?是拿来换钱。”

“嘿嘿,还是偷。”

“我们岂是那些呆头贼脑不入流的货色?昨天夜里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专找那种空宅院,去拿那些值钱货,拿出来换了钱,咱们最多只能用一半,剩的一半就去救济那些穷苦人。不但自己痛快,也得让别人沾带些财气,这才是豪侠!”

“好!”刘八跳起来。

“嗯!”耿五用力点头。

“哥,那我们今天还要帮冯大倌儿去看着那宅子?”

“你始终这么不入流。咱们已经答应了冯相公,自然要帮到底。何况冯相公还给了那么些钱。记住,不管有钱没钱,说出去的话都得比金银更值价,这才是豪侠!”

“嗯!”

“赶紧起来,出去好好吃一顿,然后分头去办事。我找刘石头他们仍去吴蒙别宅那里守着。你们两个就到城里各处找弟兄们打问。咱们一静一动,两下里使力,尽快帮冯大倌儿找回妻儿。了了这桩事,就放手去寻大宅院、拿大钱!”

“好!”

魏猪倌快要哭出来,他狠狠抽打胯下的驴子,可那驴子性子极倔,抽得狠了,竟然猛地定住,接着又乱扭乱跳,把魏猪倌蹶到了地上。魏猪倌又急又气又痛,费力爬起来,抓着鞭子又要抽,那驴子一恼,扬起蹄子一踢,正踢中他的胸口,他险些又摔倒在地。

魏猪倌再吃不住,哭骂起来:“倔祖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本想索性走着过去,但才出城门,离猪市还有两里多路,腿又扭到。他哭着求道:“倔祖宗,求求你就安生点,啊?”那驴子虽然听不懂,却也安静了下来,魏猪倌重又慢慢骑上去,再不敢用力,只小心催着,驴子总算又小步跑起来。

魏猪倌这是急着要赶往南郊的猪市,他丢了昨天买猪的钱。

猪肉虽然贱,猪行收买价却也已经涨到每斤三十文,一天要收买近百万斤。昨天他带了八十万斤猪的钱,总共二千四百万。为方便支付携带,其中两千万是便钱钞,四百万是银铤。昨天只收了几百头猪,将近十万斤,用银铤付的账,还剩了五百两银铤。

昨晚他一直没等见猪商来,心神不宁,走的时候只拿了那五百两银铤,却忘了两千万的便钱钞。晚上回去见叔父魏铮,又被叔父呵斥,慌忙去寻冯宝,便没有把钱交还给账房,顺路把驮钱的驴先赶到了家里。找到半夜也没见冯宝,回去就睡倒了。今早起来打开钱箱,才发觉两千万的便钱钞不在。他唯一能想到的是——放在了猪市铺屋的柜子里的。

于是他才奔命一般往城南赶来。

终于赶到了猪市,上午猪市十分冷清,没有几个人。他径直赶到那间铺屋前,急跳下驴子,正忙着掏钥匙,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是猪市的税监,他们平日经常闲谈,那税监笑着招呼:“老魏今天这么早?”

魏猪倌哪里顾得上,只点点头,赶紧打开了锁,一把推开了门,朝里一望,猛地惊叫了一声——

房内地上倒着两具尸体。

冯赛回到了洛口镇,他怕碰见蒋鱼头和那四个“黄河鱼商”,先过桥来到南岸。

这时已经过午,他又饥又渴,便驱马来到岸边一间食店,拴好马进去,选了个临河又有柱子挡着的座,要了壶煎茶,点了一碗熟齑笋肉淘面。

他躲在柱子后面,坐下连喝了两杯茶,这才向对岸望去,这里正好能瞧见对岸那间茶肆,刚才那四个“鱼商”仍坐在原座上,正在举筷吃东西。他叫过店里伙计打问:“小哥,你可认得黄河几位大鱼商?”

“客官说的可是周大头、李帆杆他们?”

“我只知道黄河有四个大鱼商,分别姓周、李、王、崔。”

“那就是了,名字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诨名,另两个是王浪儿和崔跳。”

“你见过么?”

“常见,四个人常年在洛口往来,好不招摇。不过这一向似乎来得少了。”

“对面茶肆临河角上那四个可是他们?”

“那四个?不是!”

“哦,多谢!”

那四人果然是假冒的黄河鱼商。

冯赛默想起来,汴京鱼行行首张赐为人品性如何,他并不清楚,鱼行另外四个大鱼商更没有见过。不过,他们既然能使出这种手段,自然都不是端诚之人。已经吃过炭行一次亏,不能再招惹他们,只需尽快理通这汴河上游的货源就好。眼下得找见真正的黄河鱼商,于富两天没有去买货,他们一定也很焦急。

面端了上来,冯赛却没了胃口,但空着肚子怎么办事?他强迫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才吃了几口,一抬眼,见对面茶肆那四个人站了起来,出来后各自牵过马,一起上马,果然朝东望汴京方向行去。不过,到桥口时,他们竟上了桥往南岸行来。难道他们发现我了?冯赛先一惊,但随即明白,这四人是怕回去路上碰到自己,为避开,所以要走南岸。他悄悄探头出去,那四人过了桥果然继续往东行去。

冯赛放了心,拿起筷子又继续吃,刚吃了小半碗面,那个伙计忽然在身后喊道:“客官,那个不就是李帆杆?”

那伙计扒在木栏边指向河中,冯赛忙顺着看过去,见河上一条大船,船头站着个灰衣瘦高个的中年男子。

冯赛忙扔下筷子,快步出店绕到河岸边,追上那只大船,隔着河水大声招呼:“这位仁兄,能否借步说句话?”

瘦高个听到,转过头,望了两眼,随即吩咐篙工将船靠岸。

“仁兄可是黄河鱼商?”冯赛抓住船上递过来的长篙,借力跳上了船。

“是。你是?”

“在下冯赛,汴京牙人。”冯赛从腰间解下牙牌递了过去。

“常听冯先生大名,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李帆杆面露疑色。

“我是为于富而来。”

“于富?你见着他了?”

“没有,不过您先看看这个…”冯赛取出开封府公文递了过去。

“我不识字,这是?”李帆杆接过看了几眼,又递了回来。

“这是开封府公文,于富已经触犯较固、参市之禁,现在不知所踪,开封府正在追查缉问他。”

“哦?那是什么罪?”

“垄断物货、搅扰交易。”

“这也算罪?”

“嗯。买卖交易贵在公平,若只有一家说了算,便是强买强卖了。”

“哦…我也正在找他。”

“他已经两天没有去收鱼了?”

“一天,昨天他还去黄河收了货。今天却没来。”

“哦?”冯赛微一诧异,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便转而问道,“你们是如何打算的?继续跟他交易?”

“他若来收,自然要交易,他若不来,那就得另想法子了。”

魏铮已经很久没杀人了。

他夹起小妾搛进碟子里的那块清撺鹿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他爱吃鹿肉,比羊肉有咬劲,比牛肉又紧细。他也不愿烧炙蒸炖,更不喜放太多佐味酱料,只将后腿肉切成薄片,渍一点盐姜水,在滚水里一汆即可,这样才能留住鹿肉的生野气。嚼到中途,鹿肉里残留的血水被嚼了出来,这是他最爱的一瞬,喉头一甜,舌尖一麻,一股子悸劲直透脑顶囟门。他不由得微闭起眼。

做猪行行首三十来年,魏铮心底已经没了当年的那股子生野气。若不然,也不会被那个朱广捉弄了近一个月。

魏铮杀人还是从当屠夫的爹那里学到的。幼年时,他爹开了间肉铺,街上有条野狗,常在肉铺左右嗅探。魏铮常趁爹不留意,偷些碎肉丢给那狗。若是被他爹发觉,总要挨通骂。

有一天,他爹到后面做活儿,让他守着肉铺,那条狗又来了。魏铮从肉案上拣了些碎肉,一片片抛给那狗,逗着它玩耍。那狗被逗起了野性,竟蹿过来一口叼了一大片猪耳,转身就逃。这怎么成?魏铮忙追了过去,那狗正在墙脚急咬急吞,猪耳已经吃了大半,魏铮奔过去就要抢,那狗却猛地张嘴,朝他手掌咬来,几乎撕掉两根手指。魏铮顿时哭起来,急怒之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去砸,那狗却叼着半片猪耳逃走了。他爹听到声音,忙赶了出来,一边急牵着他去找大夫,一边狠骂道:“叫你再喂它!咬断了你的手才知道是疼是痒!”

手伤还没好,那狗又来了。魏铮又恨又怕,只要见到就捡石头打。有回惹怒了那狗,险些又扑过来咬他。他爹看到,用麻绳挽了个绳套,放在肉摊边,中间放了块肉,而后拉着他躲在一边。那狗嗅到肉,凑过来吃,他爹猛地一扯,绳套顿时勒住了那狗的脖颈。他爹将狗扯到后院,让他拿过那把解骨头的尖刀,他忙抓起递了过去,他爹却攥紧绳套说:“你来戳它,朝脖颈下面这里!”

魏铮虽然常看父亲杀猪,但从没动过手,哪里敢,慌忙摇头,他爹骂起来:“你若不杀它,我就放它咬你!它不死,你就被咬!”

他见他爹果然要松手,又慌又怕,忙咬着牙将刀尖对准那狗的脖颈,闭起眼,狠狠戳了过去,“噗”的一声,他感到手里的刀扎了进去,那狗尖声呜咽了一下,声音极其惊心。他吓得慌忙缩手,再睁开眼时,见那刀扎在狗的脖颈下面,淌下些血,狗却没有死,身子不住地扭,一直在呜咽叫唤。

他爹一把攥住刀柄:“瞧着,要这么横割一刀,才能杀透!”说着手一用力,刀刃横着割破了狗的喉咙,血顿时喷了出来,那狗随即倒下,呜咽踢蹬了两下,便不动了。

魏铮心里一阵阵发悸,吓得快哭出来。

隔了这么多年,嚼到这鹿肉的血水时,他不由得又回想起那种心悸,也始终忘不掉他爹说的那句话:“它不死,你就被咬!”

的确,这些年他碰见了无数像那只野狗一样的人:你给他吃,他便欢喜;你不给他,他便抢;你去讨要,他便为难你,反咬你。吃过几次亏后,魏铮才真正明白他爹说的那句话:若想不被咬,那就杀死它。他爹年老后,他开始接管那间肉铺。当时那条街上,挨着有五间肉铺,一个比一个会说会做会赔笑。只有他,不爱说话,也笑不来,因而生意最清冷。肉经常放臭都卖不出去。他也尽力照着邻舍的法子,却始终学不好。生意渐渐就维持不下去了。他看着右手背上那道伤疤,想起了那只野狗,还有他爹说的话。

——它不死,你就被咬。

他琢磨了许久,有天看到一个卖药的郎中路过,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个郎中从没见过,一看就是异乡人,到处游走卖药。他瞅着那郎中一路叫卖着走走停停,一直出了街口,他这才快步追了上去。一问,那郎中果然不在这里停留,要去下一个县镇。他便说自己家里闹鼠,街上野狗又多,经常偷肉,要买些砒霜。那郎中一共只有四两,他全部买下。

他们这几家杀猪洗肉用水多,井却在街那头,很远,打水不方便。几年前,几家商议,一起出钱,请人在后街打了口井,都从后门打水,近便了许多。

回去后,他本想把砒霜投进井里,但怕药量不够,便将砒霜分成四份,各用纸包起来。装作借东西、问事情,去隔壁三家肉铺,借故支开主人,把砒霜投进各家的茶壶、锅或水缸里。一个下午就办成了。而后,他就坐在肉摊前等着。

投进茶壶的那家最先发作,主人才喝了两口茶,忽然就栽倒在地,等他家人喊来大夫,已经吐着白沫死了。到晚饭时,左右两家全都闹起来,一家三个人中毒,一家除了主妇没来得及吃,其他老幼六口全都死了。这时他家也已经开始吃饭,他将剩余的一些砒霜偷偷投进爹娘碗里,他爹娘才吃了小半碗饭,全都发作起来,摔了碗,栽倒在地上。他照着那郎中说的毒杀一条狗的量,减半之后,一狠心,自己也吞了下去。

不一会,肚腹中便烧痛起来,他忙大喊着“救命!”踉跄奔出门。

这时街上许多人都围在左右两家,听到他叫喊,近处几个忙过来扶住他,又叫来正在隔壁看视的大夫,那大夫下午看视隔壁最先那家时,已知道症状是砒霜中毒,随身带着解毒药丸,忙碾碎了冲水给他灌下去。他肠肚一直烧灼不已,到晚间才渐渐好转。

事情惊动了官府,相邻四家全都中毒,只有第五家肉铺没有一个人中毒,知县认定这是为争生意而毒杀同行,便命人将第五家的主人拘押审问,那人自然满口喊冤。知县开始还心存一些疑议,但查找一个多月都找不到其他嫌犯,便将那人签判杖了五十,流配沙门岛。看着那邻人披枷带锁被押走,魏铮这才放了心。

第一次杀人算是杀成了。

那条街上只剩了他一家肉铺,生意想不好都不成。

从那以后,他胆壮起来,生意越做越大。一路上,只要碰到敌手,便设法除掉。三十多年,一共灭掉了七八十条性命。替他担罪的也有四五十人。每一次,他都无比小心,从来没有被发觉。直到十多年前,做到汴京猪行行首,将几个大猪商全都除掉,再也没有对手时,他才不用再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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