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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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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八 作者:约翰·狄克森·卡尔

第一章 主教诡异的行径

 

海德雷总探长那天早上神采奕奕踏进办公室,因为酷热的八月热浪终于在昨晚结束了。两星期以来,眼前的天空和街道净是一片沉闷的铜色微光,现在总算落下滂沱大雨。他在东寇伊顿的家中撰写回忆录,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让他绞尽脑汁,还得不时为文中夸大其词的部分汗颜不已。这场雨让他活了过来,他的价值观也随之复苏。他顿然醒悟到新颁布的警政改革制度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个困扰。打算一个月内退休。在某种象徵意义上,他卸下了官职——不过只是在象徵的意义上,他并不是那种说走就走的人;此外,海德雷太太还有自己的社交活动——一个多月以后,这篇手稿就会交到史坦第绪与柏克出版社的手上。

这场雨冷醒他,他将工作一一处理完毕后已经十一点钟,正好是上床时间。他心想明天的天气应该会回暖,但又不至于太暖。他抵达苏格兰场时,至少是怀着英国人开敞的胸襟,让不太严重的案子有翻身的机会。

他看到桌上的文件时,大感意外。他马上怒不可遏打电话给副局长。

“海德雷,我知道这件事不该归苏格兰场管,”副局长说,“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意见。我不知道该拿它如何是好,史坦第绪拼命在催我……”

总探长说:“但是长官,我总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桌上的报告只提到一名主教和“捣蛋鬼”,姑且不论这是什么——”

电话另一端哼哼哈哈犹豫了半天。

“我自己也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副局长承认,“这件事的主角是曼坡汉主教,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了解,主教此时正在史坦第绪上校位于格鲁司特郡的庄园里做客,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他是个工作狂,平日致力于反犯罪活动或诸如此类的……”

“所以,长官?”

“所以,史坦第绪对他起了疑心。他说,他逮到主教从栏杆扶手上溜下楼。”

“从栏杆扶手上溜下楼?”

一阵隐隐的窃笑声传来,对方若有所思地说:“我应该亲眼瞧瞧这场精彩演出。史坦第绪坚称主教——有点疯疯癫癫的,他这么形容——就是在捣蛋鬼闹得天翻地覆之后——”

“麻烦您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诉我,长官?”海德雷说,拭去额头上的汗,不怀好意地盯着电话,“一名神职人员在格鲁司特郡发起神经,甚至从栏杆扶手上滑下楼似乎跟我们扯不上关系。”

“我会请主教亲自告诉你,他今天早上会来看你……总而言之,我只知道这么多。在“庄园”里——就是史坦第绪位于乡下的豪宅里——有个房间,应该就是他们声称闹鬼的房间,有捣蛋鬼常在其间出入。这一类的鬼爱摔瓷器、爱跳椅子舞、还有……你还在听吗?”(“捣蛋鬼”在德文的意思是,吵闹不休的幽灵——棒槌学堂注)

“我的天哪!”海德雷说,“是的,长官。”

“捣蛋鬼已经好多年没有任何动静了。这次事件发生在附近教区牧师普林姆莱在庄园用餐那天晚上——”

“另外一位神职人员?是的,长官。请继续。”

“——他错过了末班公车。史坦第绪的司机那天又正好休假,于是他们留牧师在庄园过夜。他们压根就忘了捣蛋鬼的事,牧师不小心被安顿在那间闹鬼的房间里。到了凌晨一点钟左右,捣蛋鬼开始骚动,敲遍墙上所有的画,让扑克牌走路,接下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最后,当牧师开始祷告驱鬼,桌上的一瓶墨水忽然飘起来砸在他眼睛上。牧师放声大叫,惊醒了庄园所有的人。史坦第绪带着一把上膛的枪冲上前,其他人跟在后面。墨水是红色的,乍看之下,他们还以为发生了命案。接着,他们循着叫声来源,朝窗外一看,看见他正穿身睡袍站在屋顶铅皮平台上——”

“看到谁?”

“穿着睡袍的主教,”副局长解释,“当晚有月光,所以他们看得到他。”

“是的,长官。”海德雷顺势应声,“他在那上面做什么呢?”

“做什么,他说他看到小偷穿过天竺葵花床。”

海德雷坐回椅子里,目不转睛盯着电话。乔治·贝尔契思特从来就不是大都会警局副局长的最佳人选。尽管他是名能干的官员,办事干净俐落,但他叙述事情的时候总爱拖泥带水。海德雷清清嗓子,等候他把话说完。

“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长官?”他问。

“咦?老天,当然不是——你听我说。我要提醒你,曼坡汉主教声称自己竭尽毕生精力研究犯罪和罪犯,不过我倒是从未在侦办任何案件时见过他。我相信他写过这么一本书。无论如何,他发誓看到那名男子穿过天竺葵花床。他说那个人朝着山下接待所的方向走去,有个叫做狄宾的老家伙住在那里……”

“什么人?”

“就是那名小偷。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主教一口咬定,说此人是个鼎鼎大名的罪犯。他——主教——被噪音吵醒,他说那可能是从闹鬼的房间传出来的声音。他走到窗户边,看到草坪上有一名男子,转过头。主教说,在月光下他看得很清楚,于是主教从窗户爬到屋顶上——”

“为什么?”

“我哪知道,”贝尔契思特恼羞成怒说,“反正他就是这么做,小偷还是溜了。然而,主教坚信那个危险的家伙一定还埋伏在庄园里,图谋不轨。他似乎是个很难搞的家伙,海德雷。他催史坦第绪打电话给我,要求我们有所行动。另一方面,史坦第绪又觉得主教言过其实。结果当天,主教竟然袭击一名仆人——”

“什么?”海德雷不可思议地大叫。

“这是事实。史坦第绪亲眼看到的,他的管家和儿子也都在场。”贝尔契思特听起来像在添油加醋。他是那种闲来没事,可以在电话里跟你扯个没完的人。海德雷可不是。他喜欢跟人面对面地谈,讲电话时间拖太长会令他如坐针毡。但是副局长并不打算放过他。

“事情经过足这样的。”他兴致勃勃说下去,“这位老学究狄宾——就是住在接待所那个人——似乎有个女儿还是侄女之类的住在法国。史坦第绪有个儿子。通常这种结果必然就是:小两口已经论及婚嫁。小史坦第绪刚从巴黎飞回来,决定要和这个女孩结婚。所以,他在图书室里向他的父亲宣布这个天大喜讯,希望得到祝福和支持。他脑中开始浮现庄严神圣的主教在圣坛前为这场盛大婚礼做见证的画面,以及新娘头冠上的香橙花等等,这时,他们听到从大厅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他们匆匆赶到现场,发现头戴高顶黑色礼帽、脚系绑腿的主教,正把一名女仆拖到桌子旁边——”

海德雷嗤鼻表示抗议。他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此外,他觉得有人在线上监听。

“哦,后面还有更糟的,”贝尔契思特安抚他,“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他好像是从后面死揪住这名女孩的头发,一副非把它扯下来不可的样子,这根本不是一个主教该有的行为。这就是史坦第绪告诉我的,他口气十分激动。我猜主教一定是误以为那名可怜的女孩戴了假发。不管怎么样,是他要史坦第绪打电话给我,要我们派人去跟他谈谈。”

“他会到这里来吗,长官?”

“没错,海德雷,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跟他见个面?顾及一下他的面子。我不得不答应史坦第绪,帮助一名神职人员绝对会有善报的。还有,史坦第绪也是要帮你出回忆录的出版社合伙人,你应该知道吧?”

海德雷敲着话筒边想:“哦,”他说,“不,我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我只跟柏克打过照面,可是——”

“好家伙,”贝尔契思特赞赏说道,“你答应去见他了,祝你好运。”他挂了电话。

海德雷耐住性子交叠起双手,神情忧郁。他嘴里喃喃念着“捣蛋鬼!”辗转反思着苦难的日子即将要降临在大都会警察局,重案刑事组总探长被派去听发疯的主教喋喋不休讲述他从栏杆扶手滑下楼、攻击女仆、牧师被墨水瓶砸到的经过。

此时,他的幽默感再度战胜了自己,灰色胡髭下扬起一抹笑意,他吹着口哨挑捡早晨送到的邮件。他感性想着,三十五年执法生涯里,在这几面棕色水泥漆的秃墙和能眺望到河堤的小房间不知见识过多少邪恶及无聊的事。每天早上,他悠哉平静地在东寇伊顿家中刮胡子、吻他的妻子、目光匆忙浏览当天早报(无论是来自德国或天气的讯息,似乎都在暗示着某些灾难即将发生)。火车将他载至维多利亚,他再度肩负起职责,调查谋杀案或协寻失踪小狗。他脑中正忙碌着整理这些报告。还有——

“请进。”他说,回应响起的敲门声。

一名警员为难地咳了两声:“长官,有位先生在这里。”他说,一副不确定的样子,“有位先生在这里。”他把名片搁在海德雷桌上。

“喔,”探长正读着一份报告,“他来有什么事?”

“我想你最好见见他,长官。”

海德雷瞄了名片一眼,上面写着:

席格缪德·范·霍司乌格医生

维也纳

“我想您最好见见他,”他坚持,“他一进来就大声嚷嚷,对他所见到的每个人做精神分析。皮特巡官把自己关在档案室里,发誓要等别人把那位先生带走之后才肯出来。”

“你听好,”海德雷生气了,不停吱吱转着他的旋转椅,“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人准备来要我?你刚刚说什么,大声嚷嚷?你为什么不自己把他轰出去?”

“长官,事情是这样的,”他说,“嗯——我想我们都认识这个人,所以……”

这名警员的个子已经相当魁梧,却被旁边一名彪形大汉挤开,那家伙的肚子起码有他五倍大。门前出现一名身穿黑色斗篷、头上帽子闪闪发亮的庞大身躯。而探长对他第一眼印象就是他的胡子。他整个颊骨都长满胡子,海德雷见过最浓密的胡子。浓密的眉毛几乎盖住了大半个前额,黑色宽边眼镜后面藏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他笑容满面,摘下帽子深深一鞠躬。

“早安!”他声如洪钟,笑容可掬,“请问我有荣幸能跟探长先生说说话吗?”他步伐豪迈跨进办公室,迳自找张椅子优雅坐下,手杖靠在一旁,“不好意思,我自己找位子坐了。”他宣称。他四平八稳地端坐着,面带笑容,双手交叠,问海德雷,“你在想什么?”

海德雷深呼吸:“菲尔——”他说,“基甸·菲尔……我的老天!”海德雷敲敲桌子,“你故意打扮成这个怪模怪样进我办公室?我还以为你人在美国呢。有人看到你进来了吗?”

“呃?我的老朋友——!”对方觉得受伤地抗议说,“你确定没有搞错人吧?我是席格缪德·范·霍司乌格医生。”

“别装了。”海德雷很肯定是他。

“哦,好吧,”对方说,降低音调,恢复原来的声音,“你早就识破我的伪装了,是吗?纽约那些小伙子都夸赞我乔装的工夫是一流的。我跟别人打赌一定骗过你。既然被你拆穿了,我们不先握个手问好吗,海德雷?在美国待三个月之后,我现在回来了。”

“盥洗室在走廊尽头,”探长冷冷地说,“去把这堆胡子处理掉,否则我会把你关起来。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想趁我在办公室的最后一个月里逮机会捉弄我吗?”

“没这个意思。”菲尔博士咕哝说。

几分钟之后他再度出现,看起来更苍老,下巴两侧土匪样的胡子,一头浓密花白的头发。为了洗掉酒精胶水搓得他满脸通红。他低声窃笑,手撑在手杖上,镜片后面的眼睛直对海德雷笑。帽子也换成了平日戴的铲形帽。

“尽管如此,”他注意到,“我还是很得意自己骗过了你的手下。当然,这得下一番工夫,才不会露出破绽。我可是拿到威廉·平克顿乔装学校的文凭。上他们所谓的函授课程。嘿嘿,你只要花个五块钱,他们就会把你的第一课寄给你,诸如此类的。嘿嘿。”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老家伙,”海德雷说,口气温和多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高兴你回来了。美国的生活过得愉快吗?”

菲尔博士叹一口气感慨美好时光流逝,仰望天花板—角,用手杖金属头沉重敲着地板。

“我变成了一个棒球迷,”菲尔神往地喃喃自语,“我说啊,海德雷,有段话译成拉丁文该怎么说:‘他棍推番茄击出一只左外野漂白剂的长打。’我飘洋过海想尽办法问出个所以然。‘棍推番茄’我还能了解,但维吉尔怎么会说左外野跟漂内剂有什么关系,这让我想破了头。”(棒槌学堂注注:bleacher在此是指棒球场外野的露天座位。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朝左外野的观众席击出一只长打”。)

“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菲尔博士说:“这是纽约布鲁克林的术语。我出版社的朋友带我去棒球场,感谢上帝,我们本来是要出席一个文艺茶会。你绝对想像不到,”博上兴奋地说,“我们在那里躲掉多少文艺茶会,换言之就是,我有多少艺文界的人要躲。嘿嘿,我给你瞧瞧我的剪贴簿。”

他从椅子旁边的公事包里拿出一巨册剪报资料,得意洋洋把它摊在总探长桌上,“我来跟你解说一下这些标题。”他继续说,“这些报纸都称我为“纪德”——”

“纪德?”海德雷一脸茫然。

“简洁、时髦,正好配合标题,”菲尔博士解释,以引述者的口气说,“看看这些。”

他随意翻阅那本剪贴簿,海德雷瞄了报导文字几眼:

“纪德担任长堤选美大赛评审”,旁边的照片上是菲尔博士,穿着风衣,铲形帽下笑容可掬的脸像颗磨光的苹果,鹤立鸡群在几乎衣不蔽体的年轻美女之间。

“纪德为布朗克斯消防局启用典礼剪彩,担任荣誉消防局局长!”另一则标题。剪报旁边配上照片,一张是菲尔戴上“局长”字样的帽子,高举斧头一副要砍人脑袋的样子。另一张照片的他抱着消防局银色金属竿从二楼滑至一楼,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大写字体颇为无聊印着,“菲尔劈材,还是助阵?”

海德雷非常讶异:“这表示你真的做了这些事?”他问。

“当然罗,我不是跟你说吗,我在纽约有段快乐时光。”菲尔洋洋得意提醒他,“这里还有我在北美野山羊保育协会会议上演讲的相关报导。我想我讲得精彩绝伦,虽然我对当时的情景印象有点模糊了。我同时还担任各界的荣誉人士,可我总是搞不清楚真正的头衔是什么,因为盛会多在晚上,主席总是语焉不详,发音含糊。怎么了,你不以为然?”

“我才不做这种事,只为了——”海德雷反应激烈,他在脑中搜寻着一个恰当的字眼,“几千英镑!把你的剪贴簿收起来,我没兴趣看……你最近有什么事要忙?”

菲尔博士紧皱眉头:“我也不知道。我太太去采访她的姻亲还没有回来,今早船进港时我才接到电报。我现在闲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在南安普敦遇到一个昔日的老友——史坦第绪上校。他现在是史坦第绪与柏克出版社的老板之一,不过他的兴趣可能只在金钱方面,柏克负责处理一切销售事宜。咦,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海德雷回答,眼神闪烁了一下。

博士大声擤鼻子:“我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海德雷。他似乎来港口接他一位朋友的儿子,非常年轻的小伙子,顺便告诉你,是曼坡汉主教的儿子。在他被关之前我跟他还满熟的。”

“他被关进牢里?”海德雷站起来,“有趣,有趣!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他也疯了?”

菲尔博士鼓涨的背心里冒出几声窃笑。他用手杖敲着海德雷的桌缘:“啧,海德雷。你在说什么啊,发什么疯?这事跟女人有关系,嗯,还不都是那些内衣。”

“你是说,他强奸女人?”

“海德雷,待我慢慢道来,你别打岔。老天,当然不是这样,绝对不是?他从她舱房偷出她的内衣。接着,和其他几个胆大妄为的小伙子把那些内衣升上桅杆代替皇室旗帜。没有人发现这件事。直到第二天早晨另一艘船经过,用无线电恭贺船长。然后就被发现了,吵了好半天。这名年轻人赤手空拳对付他们。在他们逮住他以前,他已经撂倒一名官员和两名干事——”

“够了,”探长说,“这些事情跟史坦第绪究竟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脑子里准在打什么主意。他邀请我到他格鲁司特郡过周末,说有些事想告诉我。然而,最奇怪的是他对待小杜诺范——就是主教的儿子——的态度。他忧心地跟他握手,以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对他表示怜悯,还叫他不要因此失去信心……顺便跟你说一声,他们两个现在都在楼下史坦第绪的车子里等我,怎么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德雷倾身向前:“你听好!”他说……

 

 

第二章 一枪射穿脑门

 

从白厅赶赴苏格兰场途中的德贝街上,坐车前座的修葛·安室威尔·杜诺范偷偷吞了一颗阿斯匹灵。他没有用水吞所以噎到,他硬将药咽下去,喉头充满苦味。他用帽子遮住眼睛,全身发抖,忧心忡忡死瞪着挡风玻璃。

他不仅是外表看起来萎靡不振,虽然他看起来已经相当狼狈了。他在纽约的欢送派对变成没完没了、变相的饮酒作乐,直到水栖号即将抵达南安普敦前两天他们把他关进禁闭室为止,才告一段落。他现在觉得舒服一点。眼前的食物没有变绿,胃不再像折叠望远镜纠结成团,手也恢复了原来的稳定,他也不再因为先前的错误而自责。最糟的事却是,在他离别伦敦一年后,返乡的愉悦完全抹煞。

他仔细想想,他所剩下的一切,就是一点无往不利的幽默感。

杜诺范是个广得人缘脾气随和的年轻人,肤色微黑,曾是都柏林大学最优秀的中量级拳击手。他想试着对车上的仪表板喊两声“哈哈”,却只能无奈一笑,因为他突然想到他待会儿就要见到他的父亲了。

在某些方面,没错,老人家通常都是老古板,即使他现在贵为主教。他是个思想过时的人,相信年轻人开玩笑不能超出一定尺度。只不过,这位老先生无意说中了儿子的癖好,令他儿子悬念至此就不禁胆颤心惊。

他仅在一种情况下才获准去国一年:攻读犯罪学。某一天,他突发奇想,“爹地,”他直截了当对他父亲说,“我想当私家侦探。”老家伙威严肃穆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笑容。他儿子闷闷不乐回想起当时情况。他曾数度到访美国,看过几张令他印象深刻的照片,他父亲的容貌竟然酷似晚年的威廉·杰尼斯·拜扬。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私底下表示他们本人比照片来得更像。都是肌肉结实的方脸和厚唇,一样宽阔的额头,一头卷曲的长发,高挺的鼻粱,浓密的眉毛和犀利的黑眼珠,一样的肩膀和坚毅的步伐。他们连说话的声音都像。英国教会里曼坡汉主教动人的声音是众所周知的,拜扬式的声音则如管风琴般洪亮气魄。此外,两人的外表都一样器宇轩昂。

他儿子不由自主又吞下一颗阿斯匹灵。

若要说到主教的弱点,就是他的嗜好。当老修葛·杜诺范决定从事神职工作,这个世界就失去了这位了不起的犯罪学家。他搜集无以数计的资料,对几百年来每一桩惨绝人寰命案的细节如数家珍。他熟知一切最先进的犯案手法和打击罪犯的策略。他调查过巴黎、柏林、马德里、罗马、布鲁塞尔、维也纳、列宁格勒等地的警察局,把那些警官搞得濒临疯狂,最后,他在全美各地巡回演说,也许是因为他在美国受到热情款待,让他同意儿子赴哥伦比亚大学修犯罪学……

“天哪!”小修葛喃喃自语,直瞪着仪表板。他怀着理想抱负注册入学,带了不少无法消化的德文书,离开了他西一百一十六街的公寓和住上城的金发小美女。

他意识到自己情绪不断低落。他父亲必会为了那些无耻下流的勾当严厉斥责他。不过,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让他不解。他父亲上午竟没有出现在水栖号停泊的码头,反倒是史坦第绪上校代为迎接,他隐约觉得他们过去在哪里见过……

他偷瞄身边的上校,一路上上校显得焦躁,他猜上校一定在为某事烦心。上校一向是个气度恢弘之人,心宽体胖面色红润,短发剪得乾净俐落,言行举止都威风凛凛。但他今天的举止非比寻常。他坐立难安,眼神频频飘动。他不时用拳头敲打车子方向盘。火气似乎即将爆发,有几次他突然捶击喇叭钮、声音大作,把杜诺范吓一大跳。

他们还从南安普敦接了一个性情开朗的老怪人菲尔,这简直像是一场噩梦,杜诺范发现自己被直接带到苏格兰场。这其中一定有诈。他开始疑神疑鬼。他老爸精力旺盛一如以往,将在法庭审问之后把他送走。事情愈演变愈糟,因为没有人对他提过半点他父亲的状况,或他正在忙些什么……

“该死!”史坦第绪上校情绪激动,“该死,该死,实在是太该死了!”

“呃?”杜诺范说,“请问您在说什么?”

上校清清喉咙,他鼻子的问题似乎解决了:“年轻小伙子,”他粗声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这是我该做的事。你明白吗?”

“是的,先生。”

“这件事牵涉到你父亲,我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你,并且警告你。”

“喔,我的天哪!”杜诺范似乎没听见,无精打采靠回座椅上。

“事情是这样的。可怜的老家伙大概是工作过度,我请他到我家来做客放松心情。我们办了一场温馨的小派对:我儿子——我想你应该没见过他——我妻子和女儿;喔,那天还有我的合伙人柏克,我们的作家朋友摩根和住在接待所的狄宾。他的女儿和小儿——就即将要……这个不重要。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从最早的那晚上开始的,第一晚。”上校压低声音,“事情就发生了。”

“发生了什么事?”杜诺范问,害怕听到的是噩耗。

“我们请了朗薇许小姐来晚餐,你知道,那些争取妇女参政的女孩子一激动起来,几乎会打破所有的窗户,对吧?她急切想见到主教,并跟他讨论社会改革之事。”上校用鼻子粗声呼吸,拍拍杜诺范的手臂,“我们当时都站在走廊上,不,正确地说应该是楼梯问,和刚到不久的朗薇许小姐嘘寒问暖。到场的人士行止都高尚得宜,我还记得当时我妻子说,‘曼坡汉主教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你,朗薇许小姐。’这位老小姐说,‘嗳,嗳!’我女儿说,‘这是千真万确的,朗薇许小姐。他要是知道你已经到了,我敢说他一定会赶快下楼来。’这时,突然问——咻!”上校瞪大眼睛,口吹哨音,手臂划着滑落的弧形,仿如一颗六寸的炮弹坠落, “他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咻——整个人顺着扶梯飞下来——仿佛从天而降。”

杜诺范一头雾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谁?”他问。

“你父亲啊,这个可怜的老家伙。就像从天而降,我的老天!”上校瞪着双眼,然后咯咯大笑,“老小姐也吓得花容失色,勃然大怒。你还不得不服她。你父亲呼的一声落在她脚上。老小姐赶紧戴上眼镜,说他这种轻狂的行为让她失去了对他的景仰。我那时就已经起了疑心。”

他探头探脑环视周遭一圈,确定附近没有别人,上校用告诫的口吻说:“我把老家伙带到一边,悄声对他说,‘老友,没错,这里是叫做自由厅,可是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婉转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请大夫过来?天哪,他竟深深一鞠躬,发誓说这只是场意外。说他本来斜靠在扶梯上想观察某人,却不小心失去平衡,为了怕自己受伤,只好攀着扶梯滑下来。我继续问,他当时在注意谁呢?他说他在注意希儿黛,我们家的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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