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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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路,汽车开始颠簸。
四周黑咕隆咚,都是连绵起伏的荒山,有的地方裸露着贫瘠的黄土,有的地方突兀地冒出来一丛丛黑糊糊的植物,看上去疤疤瘌瘌。只有眯眼仔细看才能发现,半山腰上偶尔有一两户人家,亮着幽暗的灯。
拐了一个弯,车突然灭火了,世界一下安静下来。
我说:“季风,你看,那儿有一户人家!”
季风看了半天,终于捕捉到了那团弱弱的光亮,她冷静地问:“那是人家吗?”
我拽开车门,一股寒风就灌了进来,我说:“走,我们去问问路。”
她跳下车,警觉地四下望了望,然后走上来,拉住了我的手。
天很冷,我穿着一件军绿色棉袄,她只穿着毛衣。十层单比不上一层棉。不过,她抓住我的手,并不是因为冷,是害怕。
我们走近了山路旁的那户人家。一座矮趴趴的房子,破旧不堪,窗子挡着玻璃和塑料,透出幽幽的光。我曾经在陕西生活过7年,我敲敲门,用我半吊子陕西口音大声问道:“师傅,门沟村怎么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妇女露出脑袋,警觉地看了我们一眼,又把门关上了。再叫,怎么都不开了。
司机已经把车发动着了,我们回到车上,继续朝山里开。
季风一直静静地观望窗外。实际上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的车沿着凸凹不平的山路行驶了半个多钟头,前面惨白的车灯里,终于出现了一个活人,他四肢着地,正在朝山上爬行,速度非常快。
季风呆呆地说:“那是人还是猩猩啊…”
车灯照到那个人的屁股上,他一下就直立起来,变成了正常人。
尽管那段山路很陡,但是,绝不至于爬行的。
我叫司机停了车,然后打开车窗,试探地喊了一声:“师傅!”
他朝我们看了看,此人30岁左右,脸色白皙,两只圆眼睛,尖鼻子,小嘴,周围的胡子乱七八糟。
我说:“请问门沟村怎么走?”
他操着浓郁的当地口音,说了几句什么。看来,我听不懂他,他也听不懂我。
季风掏出纸和笔递给了我,我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门沟村”三个字,举起来,用手电筒照亮,给他看。
他似乎不认字。
季风反应很快,她从旅行包里掏出我们买的一些古墓方面的书递给了我,上面有很多古墓图片。
我接过来,给他指了指上面的一张古墓图片。
他的眼神马上变得警觉起来。迟疑了一下,他伸出胳膊划了一圈,意思应该是——四周的山上都是古墓。
我回头看看季风,小声说:“我想跟他说,让他给我们带路,这个意思太复杂了,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季风想了想,说:“钱。”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元的人民币,对他说:“麻烦你帮我们带带路吧,谢谢!”
这个人并没有接我的钱,不过他上车了。在他的指引下,我们慢慢朝山上开去。
我对这个人一直有点警惕,他刚才那个爬行的姿势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
终于停车了,我和季风每个人拿着一只手电筒,跳下来。
山上更冷了。土路两边荒草丛生,稀稀拉拉长着一些叫不出名的矮树,只剩下干枯的枝杈。四周有一股纸灰的味道。
古墓在哪儿?
我走近那个当地人,让他带我们去找。他听不懂。
我拉起他粗糙的手,朝旁边的草丛里走,他一下就甩开了。这一甩才让我感觉到了一个农民的力道。毫无疑问,他明白我的意思,借着车灯的光,我发现他的双眼里射出惊恐的光。接着,他连连摆手,嘀咕着当地话,强烈拒绝了我的要求,似乎踏进旁边的草丛有什么忌讳。
没办法,我和季风就走进了草丛,触目便是一个黑洞洞的墓洞,上面覆盖着密匝匝的荒草,更像一个陷阱,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我用手电筒朝里照了照,跟井似的,墓洞底的黄土上,竟然有一个残缺不全的瓦罐。
继续朝前走,我发现三步一个墓洞,五步一块尸骨,阴森可怖。
尽管如此,我依然不理解刚才那个当地人的反应。按理说,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一带,对这些古墓应该麻木了,为什么还那么害怕呢?
我紧紧抓住季风的手,生怕她一脚踏空,掉进哪个墓洞里。我们没有铁锹,万一有人掉进去,引起塌方,救都来不及,等于活埋了。
我们在古墓上慢慢地行走,一直没找到刘明久所说的系着白布的树。
我回头对季风说:“现在害怕吗?”
她笑了笑说:“不怕,真的好像来做客一样。只是这里太静了,没有人接待我们。”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在荒野里响起一个尖利而古怪的声音:“都在地下呢!!!”
季风被吓得叫了一声,我也抖了一下,本能地举起手电筒,照在前面一个人的脸上——肤色白皙,两只圆眼睛,尖鼻子,小嘴,周围的胡子乱七八糟——正是那个当地人!
第87章 深入古墓
那个当地人说完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后退一步,“扑通”一声就跳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墓洞里。
季风拽了拽我,要跑回车里去,我却死死拉住了她,没有动弹。
我在紧急地思考。
这个人不是一直跟着司机留在山路上吗?他怎么突然绕到我们前面来了?
他不是只会讲当地话吗?尽管这句“都在地下呢”也不算是普通话,但是说得清清楚楚,字正腔圆,谁都听得懂!
他是谁?
我们在山路上只遇到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他为什么出没在这片古墓里?
我慢慢走到那个墓洞的边缘,用手电筒朝里照了照,这个墓洞纵向大约有四五米深,底部有一个横向的深洞。
我怀疑,地下的墓道是相通的,过一会儿,说不定他就从哪个墓洞里冒出来了
我对季风说:“我们先回车上吧,明天白天再来。”
然后,我拉着她小心地躲过一个个墓洞,走到了山路上。
司机在抽烟。他已经把车熄火了,只看到一个烟头在黑暗中闪烁。
来到山路上之后,我依然提心吊胆,总觉得脚下有深坑。我有一个战友,他在南疆打过仗,敌人最擅长埋地雷,每走一步都可能被炸上天。直到他从前线撤下来,退伍回家,走在柏油路上,仍然不放心,总觉得一脚踩下去就会爆炸…现在,我理解他的感受了。
我在距离抽烟人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一边细细观望他的脸一边问:“谁?”——在这个地方我谁都不相信了。
司机踩灭烟头,说:“我。”
是我们的司机。
我四下看看,问:“那个当地人呢?”
司机说:“刚才他突然走掉了。我想着,反正下山的路我也找得着,就由他去了。我们走吗?”
我说:“走,去门沟村。”
我们摸黑找到了门沟村,找到了那个读者刘明久家。
那对老夫妻听说我们是他儿子请来的,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我发现,其实这里的人能听懂普通话。刘明久的父母讲的当地话,我基本也能听懂。也就是说,我们在山路上遇到的那个引路人,他很可能是在伪装。
我让司机开车回李渠镇了。
吃了点东西,刘明久的父母把我们带进了一孔窑洞,土炕热乎乎的。墙壁上贴着老旧的毛主席画像,老人家笑得热乎乎的。
我和季风围着被子坐在土炕上,一直在谈论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当地人。季风不怕古墓,不过她对这个在古墓里钻来钻去的人很恐惧。
她说:“我一直在想,他跳进墓洞之后去了哪里?”
我说:“我怀疑此人一直生活在地下,整天就在墓道里钻来钻去。那些古墓就是他的家。”
她很理性地说:“那他是干什么的呢?”
我说:“也许是盗墓贼吧。”
水缸后传来一阵鬼祟的声音,季风马上竖起了耳朵:“什么东西?”
我说:“是老鼠。”
她低声说了一句令我汗毛竖立的话:“你没发现吗,那个人长得就像…一只老鼠。”
早晨,我们吃的是小米粥和洋芋馇馇。
刘明久家没有撬棍,也没有足够长的绳子。
我和季风就在村子里转悠开了,问了很多人家,那些农民一听我们借撬棍和绳子,都有点警惕和排斥。
我查过这个村的资料,百分之七十的男人都参与过盗墓,非常疯狂,他们不可能没有这些东西,只是不想借给我们罢了。
他们可能怀疑我们也是来盗墓的。
哪个盗墓者,连这些基本的工具都不带,还要四处借,那可太不专业了。
很远的半山腰上有一孔土窑洞,远离村庄,显得有些孤独。我带着季风朝它走过去。一般说来,离人群越远的人越淳朴。
土窑的门静静地关着,没有人走出来。窗户上贴着剪纸,已经掉了色,那应该是个大公鸡,头都没了。
我说:“肯定没人。”
季风说:“可是门没锁。”
我说:“这样的山村,没有人锁门的。”
季风说:“民风纯朴?”
我说:“也没什么可偷的。”
我们两个人走得气喘吁吁,怎么也得过去看看。我走到土窑的木门前,敲了敲,没人应。
我轻轻推开门,里面有一个脏兮兮的布帘子,掀开,里面竟然有人!是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头发齐腰,她正坐在炕上摆扑克算命。
土炕上的席子破破烂烂,不见被褥。灶台上一大一小两只米罐,其中一只碎成了三块。水缸空着,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窗户纸破了几个洞,“呼哒呼哒”朝里灌着冷风…
长发女人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再次用半吊子陕西话对她说:“老乡,我们能进来坐一坐吗?”
长发女人刻薄地说道:“你们已经进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她说话很标准。在这里能遇到一个说普通话的人太不容易了。
我一边走进土窑一边说:“实在抱歉,打扰你。”
她家的地上也有一块木板,季风踩着它走过来,“吱呀”一声,她一步就跳开了:“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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