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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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人软软地躺在沙漠上,蹬了一下腿,就不再动了,像一头瘦小的猪。

汉人在他的肚子上切了一个口子,小心地掏空内脏,把短刀塞了进去,然后,用沙子把他埋葬了。他的坟墓比蒙古人的坟墓小多了。

朝鲜人一直没有闭上眼。

汉人把沙子一捧捧撒在他的身上,最后,他的身体都被埋住了,只露出两个眼镜片,下面是两只充血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半空。

黑暗的远方传来动物的喷鼻声,肯定是那匹孤独的汗血马。

汉人低低地对他说了一句:“不管有什么问题,你只能去问马了。”

然后,他用最后一捧沙子埋住了他的眼睛。

太阳升起来了,伸了个懒腰,一下就高了许多。

汉人的口袋里只剩下了那个记事本,他把生前死后经历的一切,都写在了记事本上。

然后,他在大坡上选了个地方,挖了个深深的沙坑,躺进去,抓起沙子,一把把扬在自己身上…

多年之后,有个9人车队穿越罗布泊,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那个大坡下,扎了营。有个人在营地附近转悠,发现了那条从沙子下伸出来的胳膊,肌肉已经烂光,他又在不远处捡到了那个记事本,翻了翻,立即跑回了营地。

其他人看了记事本上的内容之后,吓得够呛,赶紧拔掉帐篷,离开了…

听完了这个故事,我问令狐山:“你相信吗?”

令狐山说:“我不是打酱油的。要是不信,我就不会来罗布泊。”

我说:“你为什么相信?”

令狐山说:“因为当年我父亲就是那个9人车队中的一员。”

我说:“他给你讲的?”

令狐山说:“如果他还活着,我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找真相。”

我说:“他…去世了?”

令狐山说:“他们那个车队,只有一个人跑出来了,就是他把那个记事本带了出来。”

我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令狐山说:“我父亲遇难那年,我13岁。”

他现在25岁,那应该是12年前了。我在百度百科看过很多遍罗布泊的介绍,并没有人提到,2001年有8个人死于罗布泊。看来,关于罗布泊,世人不了解的事件太多了。

我说:“等等,你不是说你和父母一起种葡萄吗?”

令狐山说:“那是我继父,也就是当年逃出来的那个人。”

我说:“噢。”

令狐山突然说:“我母亲很漂亮。”

我马上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有着深层含义。

令狐山继续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不是被人害死在罗布泊了,我从小就有个野心,长大之后一定要进入罗布泊,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大坡…”

我说:“你见过那个记事本吗?”

他说:“我现在就带着它。”

我说:“我能看看吗?”

他没说什么,从挎包里就掏出了一个老旧的记事本。我小心地接过来翻了翻,差点昏过去——这是我父亲的记事本。

第67章 我的家族

(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今日追更4章,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罗布泊之咒,后面故事将更刺激,精彩)

说说我的家族。

很多读者都知道,我是东北人,但对我的家族一无所知。

我家没有族谱,我只知道我爷爷叫周姬发。

他是个厉害的角色,当然他死得早,我没见过他。

听说,这个人是村里的二大布衫子。

“二大布衫子”是旧时关东的一种土布军装,后来指东北农村的一种特殊人物——这种人每个村子几乎都有一个,满身痞气,没人敢惹,谁家吵架了,村长解决不了,把“二大布衫子”请来,基本都不敢不听。这类人也有一定号召力,嗓门大,经常为村里主持红事白事。

我爷爷的嗓门并不大,他很能说,但是不说,很缄默,总是一副阴沉的表情。

他有多厉害?

半夜的时候,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喊叫声,大家都知道胡子(土匪)来了,吓得不知道朝哪儿躲。有人赶紧去找我爷爷。

我爷爷披上“二大布衫子”,趿拉着鞋,不拿枪不拿刀,空手走出村子,去跟胡子交涉。半个钟头之后,就看见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胡子纷纷退开,消失在夜幕中,我爷爷背着手回来,也不说他怎么让胡子离开的,回家躺在炕上继续睡觉。

我奶奶过去是别人的老婆,硬被我爷爷抢了来,霸占了。具体过程我不太清楚。我甚至不知道我父亲是我爷爷跟奶奶生的,还是我奶奶跟原配生的。

我奶奶非常怕我爷爷,每次当他离开家之后,我奶奶就在灶坑前烧香,祈祷老天爷打雷劈死他,让他永远回不来。有一天,我奶奶正在烧香,我爷爷回来了,他在屋外咳嗽一声,我奶奶吓得一下就瘫在灶坑前,动不了了。

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之后,我母亲也非常怕他。

有一次,我母亲犯了什么错,他要打我母亲,我奶奶拉着我母亲逃走,跑着跑着,她们躲到了一片苞米地里,就听见我爷爷趿拉着鞋追来了,他停在两个女人藏身的苞米地前,咳嗽了一声,两个女人顿时抖如筛糠…

我爷爷经常不在家。

我奶奶除了诅咒他死掉,开始练习巫术。听我母亲说,我奶奶确实有了一些本领,但是,她就是不敢对我爷爷使用,她说:鬼怕恶人。万一被我爷爷发现是她在作祟,那她必死无疑。

后来,我母亲也跟我奶奶学了一些招法,我小时候,经常在半夜的时候,看见我母亲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成了我童年的阴影。

我奶奶死的时候,据说她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爷爷,嘴里一直重复两个字:“畜生,畜生…”

这件事让我很悲凉,两个人过了一辈子,临死的时候,没有恋恋惜别,没有眼泪,只有一个充满怨恨的词:畜生!

我没想到,这句“畜生”其实另有含义。

关于我爷爷的死,我父母谈得极少,偶尔说起来,他们也遮遮掩掩的,因此,我怀疑我爷爷是被我母亲用什么巫术活活害死的。

接下来说我父亲。

我父亲跟我爷爷性格截然相反,他非常软弱,我家里,我母亲欺负他。

我母亲喜欢赌钱,为此家里很破败。算卦的说,我家有个搂钱的耙子,也有个****的匣子。

终于有一天,我父亲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那是1977年的事儿,当时我9岁,读小学。

一天我放学之后,我母亲对我说,我父亲离开家走了,只留了一个字条,说他去了西北,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回来。那一年,他33岁。

他为什么去西北?这是一个重大的谜。

父亲离开之后,母亲郁郁寡欢,我甚至怀疑她精神不正常了,经常做噩梦,她面目狰狞,要掐死我。

半年之后,她也离奇失踪。

老实说,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怀疑当天我的父母可能发成了恶吵,然后我母亲像对待我爷爷那样,让我父亲永远消失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来到西北,陷入罗布泊,竟然从一个叫令狐山的人手里,看到了我父亲的记事本!

多像一张做了记号的钱,花出去之后,时隔多年,它又在另一个遥远的城市回到了我的手里…

这个记事本是桔色塑料皮,封面画着一个女孩穿连衣裙的剪影,双手捧着一个方框,方框里是水上凉亭的照片,下面写着三个很土气的美术字“黑龙江”。

打开,扉页上写着三个字:周夫子。

我父亲的原名不是这三个字,这是他的笔名,他用这个笔名曾经在当地的小报上发表过豆腐块。

我马上想到——如果我有个能拨出去的电话,如果我能找到母亲,我多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她。如果她活着,现在年龄已经很大了,应该非常想知道父亲的尸骨埋在哪里…

记事本里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圆珠笔写的,很多字已经模糊不清。内文的纸太脆了,只要用力一碰,就可能碎掉。现在,它们已经残缺不全。看日期,真的是1977年。

我确定,这是我父亲的记事本。

他是个老实人,在外面和家里总是受气,他不说,只是默默地写下来。

那么,当年我父亲真的来了罗布泊?真的参与了那场残杀?

他会不会在罗布泊迷路了,干渴而死,死之前出现了幻觉,然后写在了记事本上?

季风进来叫我,吃饭了。

我对令狐山说:“看来,你的继父没有撒谎。”

令狐山说:“怎么能确定不是他伪造的呢?”

我说:“因为,这个记事本是我父亲写的。”

令狐山听了,大吃一惊。半天才说:“你…肯定?”

我说:“我认识我父亲的字体,他的手有个毛病,总是抖,你看这些字,全是歪歪斜斜的。他已经失踪36年了。看来,这个记事本就是你父亲他们捡到的,你继父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令狐山想了想,说:“那你把这个记事本收起来吧。”

我说:“这算是我父亲最后的遗物了,你保存了12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令狐山说:“这也算物归原主…的儿子了。”

我们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又问他:“你那个继父是怎么走出去的,他说过吗?”

令狐山说:“他说过,如果把那个大坡当成一根横线,他是朝着90度垂直方向离开的,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就出来了。”

这天,我们吃的是面包,咸鸭蛋,紫菜汤。

白欣欣走到了我跟前,冷眉冷眼地说:“你确定那个小孩没问题?”

我说:“不确定。”

他说:“那你找个人照看他,不要让蒋梦溪当保姆!”

我说:“没问题。”

季风已经走到蒋梦溪跟前,把那个小孩领过来。

吃饭的时候,季风带着那个小孩坐在我旁边,耐心地喂他。

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蒋梦溪坐在白欣欣旁边,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低头吃东西,一言不发。

黄夕试图坐在郭美旁边,郭美却不怎么理睬他,她主动坐到了周志丹旁边,也许这女孩想拍戏当明星。周志丹对她很客气,并不热情。

白欣欣曾跟他开玩笑:周志丹,一看你的肚子就很有能耐!

周志丹自嘲道:把别人的肚子搞大那才是有能耐,把自己的肚子搞大算什么能耐!

吴珉有点尴尬,他想坐在孟小帅旁边,孟小帅走开了。他想坐在浆汁儿旁边,浆汁儿也走开了。不过,他很会掩饰尴尬,坐在了布布旁边,故作开心地评点着食物。

张回和章回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都没给章回打开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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