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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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兽 作者:江户川乱步

一:歌剧团女王

十年前,在浅草歌剧全盛时代,作为少女歌手突然成名的水木兰子今天重返舞台,返回在歌剧鼎盛的浅草堪称第一的帝都剧院,被喻为歌剧界的女王。
水木兰子今天比平时起得早,上午十点左右,驱车来到了上野公园美术馆。一同前往的是弟子泽君子。君子的美貌在剧院首屈一指,十六岁的时候,被人嫉妒是水木老师的同性爱人。她一直跟着兰子,而师傅兰子已过了三十岁,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风韵成熟的花季。
美术馆中正在召开秋季展览会。歌剧的舞女与美术鉴赏听起来似乎不协调,但是兰子强忍着睡意,对她来说,起大早十点钟到这里来,是有一定原因的。实际上,兰子的目的并不是美术鉴赏,而是为了观赏以自己娇美的躯体为模特制作的雕刻《歌剧的舞女》。即为了自己欣赏被雕刻在大理石中的自己的肉体美,才特地冒雨赶来的。
雕刻家里见云山托人传话请她当这次展览会的模特时,兰子认为会成为商业宣传,所以便愉快地答应了站在模特台上。正好赶上现在也没有商业演出合同,便在这半个多月中来往于云山美术室。
当然,大理石像完成时,得到了作者的邀请,鉴赏了令人着迷的自己身体的石像。但是仅仅如此并不尽兴。若是不能心满意足地观赏陈列在展览会场的自己肉体的魅力是难以忍受的。
“师傅,这下可以好好观赏了,人真少啊!”
君子迈入会场时,回头看了看师傅,以某种不满的口气说到。
“天气不好会比较安静,所以特地选了今天。”
兰子对中途的西洋画,日本画看也不看,径直走到雕刻陈列室。
窗外下着细雨,室内略显昏暗,看守女孩们好像有些冷。入场者也是一区一两个人,而且注意脚下声音,好像是怕打破场内寂静似的。
场内中央的雕刻陈列室特别寂静。林立无言的雕像让人感到像是进入了异国废墟,有种异样的森严。
男雕像突起了所有的肌肉,绷紧了所有的筋骨,像猛兽似的站立着。
女雕像有的害羞地弯着腿,有的露出耻部,像弓一样地蜷起来,有的随便躺着。
参观的人东一个西一个,好像隐藏在雕刻阴影中的怪物似的,静得让人恐惧。
“师傅,真有点······哎!真讨厌,那个,您瞧!”
君子突然拉住师傅的西服裙,使劲嘟嚷道。
她的目光落在了兰子的大理石像上。几乎同身体一样大的纯白色的兰子的石像,全身裸体,身体异样地弯曲着,保留着某种舞蹈的姿势,凝固不动。一眼看上去,非常吃惊,不由得使人伫立。是大胆的,难以言表的杰作。这座雕像被选为特选。
往那里一看,有一个人像要爬到雕像底座上去似的,非常仔细地鉴赏。呀!说是鉴赏并不准确。他绝不是在看,简直像疼爱猫或是狗一样,张开双手,抚摸着光滑的大理石肌肤。
“喂,那个人,在做什么?”
就连兰子看到这些也不由得红了脸呆立不动了。
“一定是师傅您的崇拜者。可是,真讨厌,那样来回地摸来摸去。"
君子好像自己的事情似的感到很生气。
那个人当然是个男人,已是三十四五岁的判断力最强的年纪。穿着黑色的冬外套,戴着鸭舌帽,几乎盖住了眉毛,戴着大的,蓝色墨镜。从外套下可以看见上等的大岛绸。是位绅士。他即使相信谁也没看到,可这副样子又是在做什么呢?
兰子她们藏到了其他雕像底座的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男人。过了一会儿她们发现,他绝不是正常的人

这位绅士是个盲人。低着头,眼睛像是望着自己的胸前,歪着脖子,用那种令人讨厌的触觉,傻笑着抚摸雕像的样子只能使人认为是盲人。
“是个瞎子!那个人。”
“好像是哎!"
果然,要是盲人的话,除了那样摸来摸去也没有别的鉴赏办法。但是,纵然如此,首先盲人来参观美术馆就很可笑了。而且,说到鉴赏的话,那样摸来摸去,也真太固执了。正像君子说的,虽然是盲人但很敬仰兰子的
名字,是位趾高气扬的崇拜者。
只依靠触觉的人抚爱情人的样子,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五根手指像蜘蛛腿似的在光滑的大理石可怕地爬来爬去,眼睛---鼻子---嘴巴,男人久久地玩弄着花瓣似的嘴唇。然后,胸---腹---腿,手掌摸遍了全身。
被抚摸的是她自己的雕像。肉体微小的突起和凹陷都如实地被雕刻出来的雕像。
兰子一边看一边陷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感到大理石像和她自身的肉体异样地纠缠在一起,痒痒的,全身像虫子爬似的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她不由得用两只手抱紧胸前弯下身体。因为男人的手掌来到了石像的乳房附近,她乳房敏感的神经直接感觉到了。
乳房的感觉渐渐地变成一种痛。她身体的所有部分都感觉到了。苍白的脸上流出了冷汗。就连三十岁的她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即使低着头想不去看也会涌出不愉快的想象。
“师傅,对这里的守卫讲一下吧,无论如何这也太过分了,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
君子愤慨地小声说道。
“嗯,就这样吧!世上就是有这么讨厌的家伙!"
两个人悄悄地出了陈列室,找到了在走廊巡逻的穿制服的男人。
“啊!是这样,真是个无理的家伙,请您稍等,我去把他赶走。”
男子知道兰子的大名,熟悉她的面孔,显示出了特别的好意,急忙跑向雕刻室,一会儿,又返回了拐角处,低声说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可能还在那附近溜达。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下。”
于是,君子遵从师命,胆战心惊地走过去,发现偌大的雕刻室里只有两三个人,哪儿也没有刚才那个盲人。
“呵!溜得挺快,大概什么时候溜走了。”
君子吃惊地叫起来。
出口方向的走廊一直通向对面,那里连个人影也没有。询问参观的人们,好像是谁也没有注意,无法得到明确的答案。
兰子他们已经不想再欣赏雕像,生气地走出会场。
外面秋雨绵绵,天空阴沉。
“真奇怪,为什么能溜得那么快?莫非是我们看到了幻觉?”
君子不愉快地说道。
“啊!可真把我吓着了。”
兰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脸色也变了。
去浅草剧院上班之后的那些天里,怎么也无法忘记那个像盲蛇似的,固执的男人爱抚肌肤的感觉。

二:蠕动的触角

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的夜里,在水木兰子自己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她下了舞台回家之后,为了除去一天的疲劳,习惯叫附近的按摩师傅。那天晚上,做在卧室的蒲团上正在等候,这是被女佣人拉着手的按摩师傅进来了。
兰子将刚从后台澡堂出来余热未退的身体交给了按摩师傅,却发现按摩手法不太好。
“师傅,初次见面啊。是最近才来那家的吗?”
一问他,虽然很差劲但却板起面孔的三十多岁的男按摩师傅先奇怪地咳嗽了一下,然后令人不快地回答道:
"啊,两三天前来的。正好今晚常到您这里来的师傅有别的活儿,我替他,您可不要在意哟。"
"这里,再稍微使点儿劲。"
兰子升起了一股火,一边晃着肩一边说道。
"嘿嘿嘿嘿嘿,是这里吗?"
按摩师傅奇怪地笑着,然后稍微加了一点力,又马上恢复了原来拙劣的手法。与其说是按摩,倒不如说是抚摸。这不知不觉会让 人以为他是隔着和服衬衣在玩弄兰子丰满的肌肤。
“那么,登了一天的舞台,大概很累吧。”
按摩师傅一边抚摸着兰子的肩膀一边搭话道。
“你知道我的工作?”
兰子无奈成了谈话对象。
“这个,早就很清楚了。在这附近也是大名鼎鼎呀!轻歌剧中全日本第一的女演员!我觉得自己也开了眼界啊!能有幸这样为大名鼎鼎的你按摩,同时更是感到当盲人的痛苦,因为不能看到您的美丽容颜!”
多么讨厌的家伙!兰子几乎想说“不用按摩了,你回去吧”!但一想到对方是个按摩师傅,不知道会去哪儿,会讲些什么。可悲的是,她的职业是吃人缘饭的,不能讲太过火的话。
那家伙还在得意忘形地继续嚼舌。
“虽然如此,可也能跟有名的女演员聊天,而且能触摸到肌肤。按摩这种活儿,想想看,也挺不错了!崇拜您舞台风姿的年轻人要是听到了,大概会很羡慕吧!说到那些家伙,会抱着喜欢的女演员的画报睡着哩。”
按摩师傅一边说着讨厌的话一边像搔痒似的,渐渐地向腋下揉去。接下来是胳膊。左手握着兰子的手,右手从肩膀向手腕揉下去。
按摩师傅粘粘糊糊的手掌与兰子的手掌贴合在一起,按摩某个地方的时候,力气便使到了握着手掌的指尖上。噢!真令人讨厌!
胳膊之后又返回到了肩膀。这次来到了胸脯附近,像是抚摸下去似的手掌朝下延伸。一下一下地,好像是无意的手指时时碰到乳房。
“这里,就不用了。”
“啊,是这样!嘿嘿嘿嘿嘿嘿·······”
这样讨厌地笑着移开了手,不知何时,像蜘蛛腿似的手指又伸向胸前。
兰子由这种讨厌的感觉突然想到了前几天美术馆的事情。那是,要是被抚摸的不是大理石雕像而是自己的话,肯定正是这种感觉。一想到这,或许是心理作用,就感到这个按摩的师傅的手掌爬来爬去的样子与那时那个男子的做法一摸一样。
美术馆的那个男子,低低地扣着鸭舌帽,戴有大大的有色眼镜,所以看不清容貌,那个男子不正像这按摩师傅似的,长着一副讨厌的面孔吗?一想到这里,感到冷得直打颤,无论如何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师傅,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非常累,困得快受不了了。"
平常都是躺下让师傅按摩着腰部静静入睡的她,今晚一点也不想那样,不,几乎连睡觉什么的都不想,是以此为借口,希望早一点离开这双讨厌的手。
按摩师傅留恋地结束了按摩,行礼说声"谢谢"便回去了。这声"谢谢"听上去像是感谢让我有幸按摩到了美丽的女演员似的。
他走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兰子感觉到全身刺痒,非常不愉快。
当晚就这样过去了。到了第二天晚上,面孔熟识的年轻按摩师傅按时来了,所以她小声说道:
“昨天晚上你没来,可碰到麻烦了!”
刚一说,年轻的按摩师傅脸色惊奇地说:
“可是,是您去拒绝的呀!"
"不,什么拒绝之类的?听说你去别的地方工作了,才来了个替你的人。"
"替我的人?啊!这太可笑了。昨天晚上,我正打算到您这里来,出门的时候,迎头碰上说是您的佣人的男子,抓出了我说,师傅今天晚上回来很晚,不用去了。所以我就去其他地方了。"
总觉得事情很奇怪。
"男子?我家哪儿派出过这样的佣人了?他真的说是从我家来的吗?"
"嗯,的确说是水木家的。听声音,像是三十五六岁的男子。"
听到这些,兰子吓了一跳。
“是异常的沙哑,像唱三弦琴似的声音吗?”
“是啊是啊,正是那种声音,好像特别爱唠叨会讲话的人。”
兰子脸色苍白,声音颤抖,追问下去。
“那么,那个,你们那儿,两三天前是不是来了一个新按摩师傅,三十五六岁左右?”
"不,没有那样的人!从一年前开始,我们家除了师傅之外,就只有我们三弟子。“
果然,果然,昨天晚上的家伙是冒充的。首先拒绝真正的按摩师傅,自己再扮成同一家的按摩师傅赶过来。
可是,那家伙到底为了什么,玩弄这种策略,特地跑来为兰子按摩呢?不过,只能认为是希望与这样有名的歌剧舞女聊天,触摸她的肌肤。
怪不得,那家伙使劲地摸遍了全身。或许,他就是最近在美术馆爱抚兰子雕像的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光靠间接地抚摸大理石的肌肤已不能满足,依仗眼瞎,装扮成按摩师傅,大胆地来偷盗兰子肌肤的触感。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兰子一边接受按摩,一边下到了地板上。这之后,兰子一直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多么固执的盲人的爱恋呀!虽然是习惯了被宠爱的兰子,但碰上这种讨厌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呢!
但是,这件事如此就此了结,盲人用奇怪的办法偷摸女演员的肌肤,也不过被传为奇闻怪事而已。可是这个讨厌的盲人的固执纠缠,绝不是那么普通的。

三:执着的花束

之后又过了几天,某日兰子正要登台,半裸着身子,在化妆台前作最后的化妆时,浅草演艺界面熟的花店年轻人抱进来了一捧非常漂亮的花束。
“兰子小姐,请您收下。“
年轻人一边笑,一边把花放到了后台入口处。
”啊!好漂亮的花呀!到底是谁送的?“
兰子看了一眼,发出惊喜的叫声,询问送花的人。
把花直接送到女演员的房间是很少有的,而且收到这样的漂亮的花,对兰子来说是史无前例的。
”送花的人,兰子小姐,您早就认识。我们只负责说请您收下,接订单,收货款,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真奇怪,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
“您心里没数吗?不会这样吧!”年轻人一副奇怪的表情,“我们,只要送到就没事了,以后还请多关照。”
他扔下这些话,就马上走了。
找一下花束中是否夹着名片之类的,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正在寻找的时候,响起了开幕的铃声。兰子把疑问的花束抛在后台,跑向舞台。
有了十年的舞台生涯,即使没有特别的舞蹈修养,一幕的舞蹈也是能想方设法创造出来的。
这一幕是节目单中的叫座节目,是兰子创意的一个人的独舞兼独唱。
兰子向舞台中央前进,做出和蔼的舞台表情,举起手示意。
迅速卷起的垂暮,拥挤闷热的人群,咣地一声响起的钢琴伴奏。
“水木——”“兰子——”“阿兰——阿兰——阿兰——”
不良少年和穿马褂的男子们的公鸭声。
这些像甜酒似的刺激着兰子。她俯视脚下的所有观赏者,心情好转,迈出舞蹈的第一步。
刚刚盖住臀 部的薄绢衣裳,手和脚都露出来的原始舞蹈,产生于夏威夷附近,征服了世界舞台的远古单调的梦幻般的音乐,野蛮部落的祭祀舞蹈,使其日本化,兰子化的一种舞蹈开始了。
她一边跳舞,一边唱着嘤嘤的南国哀歌。扭动着屁 股,像在巴黎音乐厅歌唱似的。
年轻的欣赏者们抽噎着像要哭出来,沉浸在甜美的陶醉中。行为不端的不良少年们也收起了鸣叫,入迷地看着轻歌剧女王的一举手一投足。
耀眼的舞台脚灯下粼粼闪光的大 腿,像一条粉红色的巨蟒一样痛苦地扭动着。
兰子尽情地跳着,或者说一边微妙地扭动着腰部,一边用令人难以抵抗的魅眼向观众席张望。她为了证实她的演技是怎样地使人陶醉。
任何一张面孔看上去都像傻瓜。她是熠熠闪光的女王,欣赏者们全都是对女王心存不敢言表的敬意,身份卑微的家臣。不,是一群不足挂齿的奴隶。
但是,其中只有一个男人不是傻瓜。至少看上去不像是傻瓜。他坐在看台中间,一直低着头,沉浸在思考中。不想看娇媚的舞蹈,甚至连嘴巴都不张一下。眼睛被墨镜挡住,样子绝不是朝舞台看。全部视线一齐注视兰子,这其中,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令人不快的异端。
“多么奇怪的家伙!他到底来这里看什么?”
一想到他不看她的舞蹈,兰子反而对他倾心。不知为什么,认为只有这个男子比自己伟大。
过了一会儿,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摘下了墨镜,向她那里望去。
这是兰子舞蹈的顺序正是咕噜转个圈儿的时候,转过正面时.突然与取下眼睛的男子面对面。
男子一副几乎要说出“兰子,是我呀!”的表情,伸着脖子仰望舞台。
但是两眼像缝在一起似的牢牢地闭着。是个盲人,他刚才没看舞台,是因为想看也无法看。
“啊!”兰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歌曲嘎然停止,舞着的手和脚下的步伐都混乱起来。
被他异样的姿势震惊的欣赏者们,刹那间,像坟地似的死一般地寂静。
兰子好不容易忍住了不摔倒,把手放在额头上,做出硬挤出来的笑容。然后,努力着继续跳下去。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了。
她明白了一切。在美术馆抚摸大理石像,扮成假的按摩师傅玩 弄她的肌肤和刚才送花的人都是,都是这个男子,啊!多么恐怖的执着呀!蛇在猎物面前,屏息一动不动,静待机会的来临。
兰子假装生病,向乐手们暗示,中途停下舞蹈,跑进后台。

“啊!师傅您生病了吗?”
弟子君子吃惊地从后面追上前来。
“君子,你找来刚才送花的花店年轻人,把他带过来,他还在附近溜达。"
"那个人怎么了?"
"怎么样都行,快点把他带过来!"
被师傅一喝,君子急忙走出了后台。
君子觉得来看望的弟子们很吵闹,关上了房间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幸好,年轻人好像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和君子一起回来了。
兰子胆怯地指着那束漂亮的花,像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询问到:
“你碰到了请你送花的人吗?”
"碰到了呀!可是,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没有见过。这又怎么了?”年轻人面色奇怪地回答道。
“那么,他的眼睛呢?没戴墨镜吗?”
“哎!你看!明知故问。正如您所说,是位戴着墨镜的盲人先生。”
果然是那家伙,兰子特别生气,感到眼前一片昏暗。
“好了,好了。已经没你的事了!”
她朝年轻人肚兜口袋里塞了张纸币,立刻把头转向窗户。
“哎?哎?今天兰子小姐真奇怪!"
年轻人扔下一句话出去之后,兰子胡乱地抓起了那束花咂舌“呸”了一声,同时把它扔出了窗外。
正好那时,浅草有名的瘪三乞丐路过窗下,惊愕于这意外的花雨,抬头看窗口,知道了谁扔的,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捡起来,摇摇晃晃地不知向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兰子命令君子偷看一下观众席,讨厌的盲人已经不见了。他完全达到了目的,离开了戏院。
一听见盲人走了,称病打算回家的兰子振奋精神,决心重新出台。
从此时起到歌剧散场,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除了她的情 人 小村昌一给兰子来了个电话之外。
“师傅,是阿昌君。”
忠诚的君子像自己的事情一样高兴地把电话交给兰子。
“今晚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了兰子年轻老板温柔的声音。
“嗯!好啊!在哪里?老地方?还是到我家?"
兰子笑容满面,兴致勃勃地回答。
"我也有空儿,就去老房子!已经快散场了吧,那么,这就派车去接你。我去也行,但遇到别人会很麻烦。”
“嗯!那么,就这样吧!”
然后,挂断了电话。
“师傅,祝您愉快!”
君子说着便要告辞。
“对谁也不要说!”
“这个,我记在心里了。”
散场后,约好的车来到了后台。舞女们各有各的老板,每天到这个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迎接者来到后台。有的神气十足地甩着手杖,有的把脸埋进斗篷里。汽车也并不稀罕。
兰子身裹便宜的毛皮外套,一出后台,驾驶员就从汽车里跑出来,对着她的耳朵低语:
"从小村先生那儿来的。”
兰子避人耳目似的小跑钻到了车里消失了。
车子刚开动,不可思议的是,与此同时,另一辆汽车在后台一停下,马上又跳出一个驾驶员,询问在场的看门人。
“接水木兰子 小 姐 的。”
“兰子 小 姐 刚刚回去。您从哪里来?”
看门人怀疑地回答,直盯盯地看着驾驶员。
驾驶员很为难,糊弄了一句“什么?好了”,就离开了那里。但是这辆车才是从小村昌一先生那儿来的。
那么,刚才的车,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冒充小村先生的名义叫出兰子呢?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之后,会被带到哪里去呢?后来,又会碰到什么事呢?

四、 镜子的后面

兰子确信她乘坐的汽车是从小村先生那里来。但是
开了一会儿,发现好像与平时住的地方方向不同。
“司机先生,去哪里,到底?”
“哎嘿嘿嘿嘿嘿…”
司机光是笑不回答。这家伙一定是个失礼的、不懂歌剧的,粗鲁的、好像有不良居心的人。

把水木兰当成什么人了
“到底小村在哪里等着?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就下车!”
“我也很为难。老爷吩咐,不熊告诉你。好像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勉强问的好。阿昌君煞费苦心想出的办法,不要去破坏。果然是个幽默的人。真高兴,真高兴。有钱的不良青年,真是通情达理呀!,
汽车停在菊盯的住宅街,是座大门像大户人家祥子的雄伟住宅。车一靠到大门口,斯文的女佣人就出来迎接。
“我叫水木兰子,小村先生…”

“嗯!正在等您。请这边来。”
总觉得有点奇怪,但谈话顺利所以就跟老女佣向里边走去。

长长的走廊尽头镶着一面墙壁一般大的大镜子。从对面走来了穿着西服的女人和穿着和服的女佣。
哎?真奇怪。这个女佣可能迷失方向了,不拐弯,向着尽头的镜子迅速走去。
“啊!那边是尽头了吧!”
不由得提醒了她,但女佣笑起来。
“哈哈哈哈,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按了墙壁的某处,那面大镜子马上无声地转开,出现了一条宽阔的通路,即所谓的更换背景。
啊!菊叮之中竟然有布置得这么奇怪的房子!兰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请。”
女佣弓着腰,指着刚刚出现的通路。一直站在前面的她,在这里,好像打算停止了引路。
“你呢?”
“嗯,我们不能进到里边去。”
更奇怪了。
“可是,这里面,不是黑乎乎的吗?”
“哎!但是,一点也没有危险。沿着墙壁一直走就可以了。”
这是多么细心周到的主意啊!有趣是有趣,但稍微有点害怕。

“小村先生在里面吗?对不起,能不能把他叫到这里来?”
“哈哈哈哈哈哈·……”没礼貌总是笑的女佣说,“你肯定会这么说,但是不能叫出来。他吩咐过请客人一个人进去。“
阿昌君,真是玩过了头!这样的深夜,竟然要我进这么黑暗的地方索性回去算了。但是,好像很有趣……兰子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决心进去。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是她命运的尽头。
“那么,我就试看进去!“
‘嗯!请。”
女佣还是嗤笑。
兰子右手扶着墙壁,胆战心惊地朝黑暗中前进。是非常滑溜溜的、容易滑倒的墙壁。看上看上去地板上像是铺了厚厚的绒毯
一点也没有走路时的脚步声。
向里面走了大约两间路左右,黑暗更加浓重,感到从后面嗖地一下一股空气微弱地流过,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作为更换背景的大镜子,像原来一样关上了,一点光也没有了。
兰子不知为什么觉毛骨悚然,有种就这样、再也不能重返人世的、难以言表的孤寂和无助的感觉。
跑回去,推推镜子的背面,看上去像是机械装置,凭手推一点也没反应,简直像钢筋混凝土的墙壁一样结实。啊,终于被关在里面了。可是,一定是先这样吓唬我.接着马上啪地出现了阿昌君的笑脸的计策。那个幽默的家伙,竟然到这种地步,他也曾经开过相当恶毒的玩笑。兰子过于老实还没有明白事情的真相,想的挺好。为什么白天奇怪盲人的事情,一点也役有想到呢?
但是,害怕归害怕,首先在黑暗中什么也不能做,所以她沿着墙壁,一点一点前进的同时,用疯狂的声音叫起来。
“小村先生。阿昌君。”
“请快点出来吧!否则,我就回去了!”
但是,暗处像坟地似的鸦雀无声,没人回答。
在黑暗中碰到了尽头的墙壁伸手摸索也没有拐弯的路。她明白了这里是四周都没有出口的、长方形箱子似的地方
是壁橱吗?要是壁橱的话,里面可太深。还是仓库?但是,仓库的人口更换背景也太奇怪。无论如何,目前最困难的是找不到出口。
没办法,她依靠着尽头的、仍旧是非常滑溜溜的墙壁前行,突然,感到脚下的地板消失了,心脏跳到了喉咙口。
“啊!救命!”
兰子不由得发出害怕的叫声,但为时已晚了。地板的部分像戏剧的传送装置一样,挖个洞,地板迅速降到下面。墙壁依旧是滑溜溜的,没有放手的地方。
阿昌君的玩笑,也太过分了!也许……她真的害怕了。
地板下降一丈多,刚好停止。奇怪的电梯装置的地下室。
“兰子小姐
吓着您了吗?”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阿昌君吗?”
像要扑过去似的她反问道。
“嗯!”
“太过分了!这里到底是谁的家?”
兰子一边嗔怒,一边向声音的方向走去,这时.感到一直睬着的地板,嗖地又向上升去。就是说被关了两层,怎么挣扎也无法逃出去了。黑暗中出声的人,是惟一的寄托。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我很害怕。这里有蜡烛吗?”
“嗯!马上给你打开灯!”
说的同时啪地一声房顶的灯亮了。虽然是微暗的灯光,但眼睛习惯了黑暗,觉得有些刺眼。
睁眼一看,便吃惊于地底下有这样气派的房间。这是个
大约有三十平米左右的宽阔的空洞,而且是一种简直是来到
其它世界似的、不可思议的构造。不,够不上不可思议。一
眼看上去吓人一跳的一种错乱的设计。
兰子,不由得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五、 恶魔的曲线

怎样说明那个奇怪的地下室的结构好呢?恐怕用这世界上的语言无法完全表达。
首先最初映人眼帘的是无法形容的、极其令人不快的色彩的握乱。
色彩的杂音,色彩的不和谐音。如果有会使人发疯的配色的话,那么肯定是这种东西。
强烈的色彩一个也没有,全体都是阴暗的灰色的感觉。其中,简直像肿瘤或是痣似的,或者是像在显微镜下看到的细菌群似的,多种杂乱的、异样的色彩完全不统一地、胡乱地、混杂地掺在一起。
要是说个简单明了的比喻,各位在小学校看过分解人体摸型的胃和肺的内部吧!想象一下,把那种难以言表的恐怖的色影更加灰一些,再使劲扩大,就梢稍接近了这房间的感觉。
渐渐地随着眼睛的习惯,才明白这些色彩不是涂上的涂料。
不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都是由各种不同的材料组合起来的,
因为这些材料本身的颜色不同而造成的色彩的混乱。
而且,墙壁和地板决不是平面,而是想胃的内部似的、恐怖地凸凹不平,加上其产生的阴影,看上去像是更加奇怪的,发了疯似的色彩。
那么,这些凸凹起伏是不是雕刻?要说是雕刻的话一定
没错儿!甚至连精雕细刻的地方也有。但与我们
雕刻完全不同。不论在哪个展览会、哪个建筑物,或者各种外国的雕刻照片,都没有见过的那种疯狂的雕刻。
混乱的凸凹起伏一足是形状各异。但是,这又比喻什么呢?完全猜不出来。既不是人,也不是野兽,又不是鱼和
鸟,更不是植物。虽说如此,可也不是仿照自然景色和人工物品。与色彩的混乱意义相同,这些杂乱的凸凹起伏的地板和墙壁也是一种使人发疯的东西。
“阿昌君你在哪儿?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快疯了!”
兰子感到头晕眼花,一边用手撑着可怕的墙壁,一边发出悲凄的喊叫。
“喔哈哈哈哈哈,在哪里?你猜猜看!”
从墙壁的对面传来了含糊的声音。让人猜猜看,但这房
间像一个大洞穴似的,四周没有出口。想不通怎样到墙壁对面。
不可思议的不仅是这些,觉得男人的声音不像是小村昌一。
但是,兰子没有时间去怀疑声音。因为发生了更加更加奇怪的事情。刚才一直撑着的手的墙壁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触感,她感到非常惊奇。
在墙壁上,鼓鼓囊囊地成群地布满了像扣起的木碗似的突起物。轻轻地按下一个,魔术似地嘣地动一下,按下的地方没有凹陷下去。而且,它是暖的,简直像触摸活人肌肤似的手感。
兰子吃惊地缩回了手,仔细检查发现,碗那么大的突起的部分像是用红色的薄像胶做成的,温度是在背面安了某种装置。
啊,这是与人的乳房相似的手感!真可怕!
软绵绵的、像喝醉了的脸似的微红的乳房的形状,全身都是刺痒似的鸡皮疙瘩,不计其数的密密麻麻的一堆,那样子有种无法表达的恐怖。而且它一一地有粉与人的肉体相同的温度和弹性。摸上去,动得抖抖地。
如果兰子再冷静些,还会发现更多更多的不可思议的事那群聚集的乳房决不是同一种模型做出来的,各有各的特性,好像是集中了一百个女人,一个一个得、仔细地仿造其各个特征不同的乳房似的,一种不可思议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向全身袭来。
但是兰子没到这种地步。她一发现乳房,就知道了整个屋子的所有突起全部都其有这种意义。
有的部分,临死前挣扎的上千只胳膊像美丽的花朵似地开了一大群;有的部分,弯成各种各样的形态、各个都流露
出无法表达的媚态的无数的胳膊像巨大的草丛似地聚集在一起;还有的部分,光是脚腕、膝盖,除此之外,还有肉体的各个部分。它们以任何能工巧都难以企及的巧妙的构图散发着各自的个性和娇态。那些材料,有的是橡胶;有的是象牙一样的物质;有的是黑檀、紫檀;有的是天鹅绒;有的是冰凉的金属;

有的是柔软的桐木。种类繁多,呻吟、舞蹈、混乱地构成了一首形状和音色不和谐的交响曲。
这些看东西上去使人迷乱的一大原因是,雕刻所有的胳膊和大腿所用的材料的颜色与真正的胳膊和大腿的颜色没有如何关系,就地使用随手拾到的材料。因为把真正黑的东西弄成白色,粉红的东西弄成金光闪闪,使人产生恶魔般的错觉。
而且,另一个理由是这些仿造肉体,手腕是手腕、乳房是乳房,只是每一部分这样鼓鼓囊囊地聚成一堆,除此之外,其大小也是各不相同。乳房与实物大小相同,膝盖一个一个有三尺四方那么大,有的东西像小人国的东西似的,非常小地聚集在一起,随心所欲胡乱地制成。
兰子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踩着的地板,仔细一看,是有实物十倍之大的巨大的女人的大腿。讨厌的软绵绵的肉体、重重的阴影,而且,令人吃惊的是,汗毛也一根一根,甚至连毛孔也制做得夸大,令人讨厌。
放眼看去,发现,因为它过于巨大所以不能并列很多,一个人的全身,仅仅是上半身而已。小山似得膨胀起来的圆圆的屁股,和在对面
从肩膀持续到背部斜下来的斜坡。材料是用像印度美人的皮肤的滑溜溜的紫檀拼起来的。光是这些费用,实际上就很巨大了。
兰子光看这些令人吃惊的东西就已经筋疲力尽了,眼睛像花了似的。而且,刚才不可思议的香气刺激着她的嗅觉,她在惊慌的内心的一角感觉到了。
这决不仅是使用材料的木材的香味。在什么地方,燃起了香。虽说是香味,当然与普通的不同。令人内心激动的茉莉香和麝香的味道、香油的味道,混杂着有些呛人的、夸张的甜甜的女人的体味,微暖地冲入鼻腔。
阿昌君是个可以说有些多余钱的人,又是个多么奢侈的、能想出恐饰主愈的人啊!
兰子像喝醉了似的,还没有发现对方的男人不是小村昌一。面且,好像觉得通过这种出类拔萃的主意懂得了恋人的真正的伟大之处,佩服之至。
“兰子小姐,喜欢连间房子吗?”
又是隔着墙壁的男人的声音。
“我好像快疯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都佩服您了。快点让我看一看你吧!”
“看到了我,你不会吃惊吧?”
啊!是不是连那人的脸都在这凤屋子内打扮成异样呢?还是……
兰子“啊”地叫出来感到心班冰冻起来。终于发现了。她明白了男人的声音决不是小村昌一
“谁?你到底是谁?”
她用吓得没魂似的声音叫起来。

六. 地下的盲兽

“你还不知道吗?是你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认识的人?那么,会是他?是的,一定是!
兰子想起了前几天的晚上,谎称按摩师傅玩弄她的那个奇怪盲人的滑溜溜的讨厌的面孔。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这个房间的色彩混乱的原因。因为主人是盲人,没有必要照顾视觉效果。取而代之,在触觉方面,极其重视,使用象牙,金属,紫檀,温暖的橡胶,几乎没有比这想的更周密的了。用蜘蛛的触角抚摸的同时,可以享受到忘乎所以的乐趣。兰子因此差点踹不上气来。
但是,因为想看到恐怖的东西,她环视整个房间,又发现了可怕的东西。因为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一直都没注意对面尽头的墙壁。男人的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注目望去,那里与刚才的景色不同,并列着人体的各部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用油光闪闪纹理细致的灰色木材制成的,各个长一间左右的巨人的鼻子。
三四十个,一人只有一个的鼻子形状各异,并排重叠,鼻孔像黑色洞穴,生气的望向这边。一群鼻子的旁边有一叠那么大的地方,是大小各异的,有的甚至与实物相当的各种各样的嘴唇。有的张着嘴,有的半张,露出石墙似的牙齿,有的张开大口,甚至露出钟乳洞似的喉咙。
更加恐怖的是一群眼睛。使用了象牙似的白色材料,什么色彩都没有,像大理石像的眼睛似的,或像白内障的眼睛似的,瞪着苍白发呆的眼睛,注视着虚无的空间。它们仍旧是形状大小各异,互相挤压重叠,那样子好像正用望远镜眺望月球表面,令人非常讨厌。
“那么,请你到那里,让我摸摸你那美丽的身体!”
声音一想起,就看到从刚才所说的,张着大口的嘴唇的喉咙里面的暗处慢吞吞地爬出一个像奇怪的虫子似的人。
兰子再也站不住了,精疲力尽地倒在了那条巨大的大腿上,像是找逃路似的环视四周,但是电梯高高地吊着,此外也不会有什么出口。
出来的是无法忘记的那个讨厌的中年的男盲人。他瘫软地跨过上百个巨大的桃子,那群令人惊奇得并列着的,橡胶制造的膨胀物,走进了兰子。
“我,在这样浓烈的气味中,也能分辨出你的味道。啊!在这儿!啊!这手,胳膊,肩膀,我都清楚地记得。兰子小姐!兰子小姐!”
听到他的声音,碰到他的手,兰子感到封闭了全身的毛孔,所有汗毛都倒立起来。
感到像是疯了似的,垂死挣扎。她用自暴自弃的声音拼命叫喊。
“畜生!畜生!你想把我怎么样?放我回去!否则的话,虽说我是个女人,但我是水木兰子!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哈哈哈哈.....”盲人毫不害怕,“放连珠炮啊!我非常喜欢你的脾气。要把你怎么样?你马上就知道了。诶,用不着那么慌张。”
盲兽添添嘴唇。
“可是,兰子小姐,从你刚才的话里,你好像很喜欢这件房间。装饰成这样,花了五年的时间。费用巨大。若不讲讲我的身份你不会知道。实际上说,我是某个明治大富豪的儿子。父亲死了,得到了巨大的财产。但是,因为是个瞎子怎么花呢?于是,我产生了一个愿望。”
这个讨厌的盲人真是那种身世吗?
“说到愿望。”
他像猫玩弄老鼠般难以形容的愉快的语气继续说道:
“因为是个瞎子,我看不见漂亮的女人,美丽的风景,此外,无论是画,书籍,戏剧,阳光,云彩的颜色,像电灯似的人工光线那样美丽的赏心悦目的景色有多少啊!读盲文书籍,只听人谈话,心里痒痒地非常羡慕有眼睛的人。我憎恨把我生成个瞎子的父母,憎恨神佛,但是,无济于事。”
“留在盲人世界的只有声音,气味和触觉。动静,音乐,对我来说,像吹过的风似的不过瘾。气味,可悲的是,人的鼻子不像狗的鼻子那么敏锐。实物,只是撑饱肚子。想一想,明白了触觉是留给盲人的独一无二的享乐工具。”
“我只依靠这唯一的享乐工具。不论是什么,要是不摸的话就不明白。各种各样的物体,生物的手感对我来说是最高享受。我开了个牧场,养了几百只羊,每天在温暖的太阳下面,羊群愉快地玩耍。整个房间养满了狗和猫,有时靠着它们身上睡觉。可是,我知道不管什么生物,也不及女人。”
“我的妻子,是老爷子选了又选,不惜金钱得到的美女,这是让人看的脸。对我来说,仅仅是个根本谈不上漂亮不漂亮的瘦骨嶙峋的生物。我以为女人就是这样的东西,便放弃了,一起生活了多年。突然,某个时候,明白了别的女人的身体。这就成了我的心病,我希望享受很多女人的手感。

“我只依靠这惟一的享乐工具。不论是什么,要是不摸的话就不明白。各种各样的物体中,生物的手感对我来说是最高享受。我开了个牧场,养了几百只羊,每天在温暖的太阳下面,
羊群愉快地玩耍。整间房子养满了狗和猫,有时靠着它们身上睡觉。可是我知道不管什么生物,也不及女人。
“我的妻子,是老爷子选了又选,不惜金钱得到的美女,这是让人看的脸。对我来说,仅仅是个根本谈不上漂亮不漂亮的瘦骨嶙峋的生物。我以为女人就是这样的东西,便放弃了,一起生活了多年。突然,某个时候,明白了别的女人的身体,这就成了心病,我希望享受很多女人的手感。
“女人身体的美丽,到了任何时候都没有限度。要是不一个一个地摸摸世界上女人的肌肤我就受不了。无法想像其中有多么漂亮的女人。人们可以通过评价、照片等方式看世界地美人,让眼睛过瘾。但是我却不行。而且,世人认为美丽的女人,对我来说多数谈不上漂亮不漂亮。
“但是,兰子小姐,请您听下去!我的欲望越来越厉害的时候,我最担心的是
是我的财产一个劲儿地使用,只剩下一点儿。我急了。
这些财产完全用尽之前,我果真能得到我梦寐以求的女人吗?一想到这些,人世变得虚幻无常,失去了活的天空。
“于是绞尽最后的智慧想出了这个房间。请看!对有眼睛的人来说,这看起来
并不漂亮。我雇了一个不太有名但技术扎实的雕刻家,自己指挥,创作了这些各种各样的雕刻。模特是从残留在大脑中的过去的女人的身体中选出优秀的部分,详细地对雕刻家说,由空虚的想法制成了具体的雕刻。
“但是,完成这个房间的时候,我的财产几乎没有了。虽然如此。能够享受这间房间也很好了。半年的时间,我关在这里,白夭晚上在黑暗中,一一地抚摸雕刻。这期间,又野心勃勃的眷恋起人来了。
“但是,我用尽了自由驱使活人的资财。我这样的人,这样的盲人,请你休谅一下我当时的心情。我终于产生了坏心。两个月三个月,我关在一小间屋子里,光考虑这件事。怎么样不受制裁就完成坏事呢?而且,是个残废的盲人。
“我最终下了决心,然后开始了。最初是金钱。首先必须花钱。有了钱才能搜寻最终目的的女人。接着,终于找到了你。
我听过社会上喧闹的评论:声音不动听,舞姿不美脸蛋也不那么漂亮,兰子受人欢迎的是身体。啊!要能看到那么美丽的肉体多好呀!这样的流言传到了耳朵。
“我去了好几次帝都剧院,听你的声音。听到的是混乱起哄的支持声。
一想到这么受人欢迎都是因为你的身体,我就浑身颤抖想摸你的身体。正好听说雕刻家云山雕刻了以你为模特、与身体同大的大理石雕像,正在览会展览。我雀跃万分。
“后来的事,就如你所知道的一样,碰到你肩膀时的喜悦。啊!评论没有错!与以前摸过的女人相比,你最美丽。我心里发痒想把早日把你弄到手。你在舞台摔倒之后,我像影子似地偷偷跑到舞台后面,偷听到叫小村的男人打来电话。于是,想出了汽车的计策。然后,圆满地把你弄到了手。你能听到我的心跳吗?我简直是欣喜若狂。”
盲人啰啰唆唆地继续说道。
因为他的过分执著,兰子的心情变得特别奇怪。内心同情盲人的遭遇,但是,眼睛一看到他那讨厌的面孔,就想起这恐怖讨厌的有预谋的行动,不由得毛骨惊然、汗毛倒立。
“那么,那么,你说到底要把我怎么样呢?”
她呼吸急促,刨根问底。
“呀!什么呀!这个,马上就会知道!”
虽然是个盲人,但还稍稍害羞地转过脸去,他奄无意义兰子的手指尖儿。

七、 天昏地暗

终于盲人像触手似的手指抖抖地缠到了兰子的胳膊上,
像虫子似地从胳搏到肩膀、从肩膀到头的后面。
然后她的脖子被使劲地往前推,盲人丑陋的面孔接近眼前,黏糊糊的嘴唇开始蠕动渴求她的嘴唇的时候,兰子终于明白了,使劲地推开他的手,大叫跳了起来。
“不行。畜生!畜生!”
她像赶走狗或猫似的语言。
“你不明白我痛苦的心情吗?求求你了!请吧!”
盲兽双手合十,苦口劝说。
“让我做你的奴隶吧!糟蹋我,唾弃我。即使被踢走,被踢走,我也会像小狗一样出声地叫唤,决不生气。喂!兰子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不行!畜生!你这种人,碰一下就恶心!”
兰子从像被主人训斥的狗似的,肚子贴在地板上,慢慢地爬过来的盲兽的
身边挣脱出来,狠狠地说道。
“无论如何也不行吗?”
“是的,无论如何也不行!”
终予他们像孩子吵架似的互相吵超来。
"好吧!那么,你拒绝听从我这种人的愿镇,同样,不管你怎么请求、怎么哭位,怎么叫喊,我都不放你返回人世。要是请求都无济子事的话,最后,事情就好办了!为什么呢?请你想想看,我只是眼睛看不见,力气应该很大的!”
盲人露出黄色的牙齿,咯咯地笑着。
于是,开始了世界上不可思议的战斗。
兰子慌张地在圆圆的、非常淆的黑檀、紫檀和象牙的地板之间逃来逃去。
瞎眼的畜生,哈哈地喘着火焰般的气息,趴在地上,用极快的速度,以她的气味、薄绢的声音和气息为目标,固执地追着不放。
“啊!救命!谁来了?”
兰子发出平时听起来会笑出来的滑稽叫喊声,乱逃乱窜。她的叫声一点也不滑稽,是万不得已从心底涌上来的。
“啊!太好了!你已经累了。嗓子千哑,快倒下去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坚持一会儿了。啊!逃跑也不错!我耐心等待倒下的时候!”
盲兽露出一脸讨厌的笑容,舔着嘴唇。
兰子真的喘不上气来,头晕眼花,马上就要摔倒了。
"啊!不行了!我终于要成为这畜生的猎物了吗?”
她倒在刚才巨大的滑溜溜的大腿上,闭上了绝望的眼睛。
正好那时候,发生了非常恐怖的事情。这或许是几乎半失去意识的兰子的疯狂
的幻觉,还是,在地下室里有依靠某种动力制造的那不可思议的装置。
不论什么东西,在兰子的眼中看上去整个房间都咕咚咕咚地动起来。
后来一想,这实际上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奇观。
胳膊的森林、手腕脚腕的草丛、大腿的树林,一齐像被风吹动的树梢一样,摇摇晃晃地开始摇动。在地板上并列的圆圆的大肉块,也开始滚滚的波涛起伏。巨大的鼻子抽动鼻翼吸着香气,巨大的嘴露出牙齿发出呻吟声,兰子倒着的黑檀巨人抖动大腿,开始异样的波动起伏。
“啊!是我疯了吗?”
不不,不是这样。那个讨厌的野兽,还在波动起伏的地板上爬着,寻找着她。
啊!终于那家伙的触角摸到了兰子的腿,微暖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脚腕。
由于这种胆战心惊的触觉,兰子重新恢复了力气。她用尽全部的力气踢开了他的手,还几次踩滑了巨人滑溜溜的肌肤,同时痛苦地扭动着,从大腿向屁股的小山、然后沿着背部的沟爬向巨大的肩膀。
但是,这只是勉勉强强。对方被踢开退了回去,又马上重新站起来,猛然袭向了软弱的牺牲品。终于两个人揪在一起,被起伏的雕刻的波涛揉搓,滑落到巨人的肩膀上,咕噜咕噜地翻滚在无数圆圆的肉块上。
“畜生!畜生!畜生!”
兰子用尽最后的力气,不管是对方的脸,还是胳膊,又挠又咬,拼命地战斗。
恶魔也全神贯注。他像野兽似的一边咆哮着,一边使劲地拧住牺牲品的胳膊要按倒她。
"喔哈哈哈,怎么样?这样还想逃吗?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不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雕刻物的无数的曲线达到了活动的高潮。
紫檀的胳膊、黑檀的大腿、肚子、脚、脖子、眼睛、嘴、鼻子,都跳跃、乱舞、怒号、咆哮。
地下室像在波涛中颠簸的小船似地左右摇晃。
追的人、逃的人,已经看不见、听不着,互相纠缠,或是在这天昏地暗的大动乱中咕噜咕噜地左摇右晃。
墙壁上成群的无数的乳房也变成了红色,像气球似地膨胀,从上千个乳头中朝东倒西歪的两个人上空喷出急流般温暖的乳汁。
不一会儿,既不是漂浮在乳汁的波涛中,又不是淹没在乳汁的波涛中兰子不知不觉地失去了知觉。

八、地下的恋情

就连固执倔强的水木兰子在这场大战斗中,也感到身心麻木、筋疲力尽,最终屈服于残暴的盲兽的意志。不,岂止是屈服她开始感觉到在这并不讨厌的、无与伦比的地下世界有着人间所没有的无限爱情。就连讨厌的盲兽也具有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魅力,使她感到心里痒痒的。
兰子最终答应了成为怪盲人的妻子。
这样随着岁月流逝,地下爱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浓厚。昔日作为轻歌剧团的女王、被称为浅草娱乐界的名花、拥有轰动于世的声望、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兰子,对她来说,抛弃人世间的美好的生括,在阴森的地下世界,而且与无比丑陋的盲人为夫,她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安心地住下来的?不能不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现象!
不不,不关不可思议。那么年轻、漂亮、拥有美丽肉体的兰子,现在从心底开始爱上那个令人做呕、讨厌难耐的瞎眼野兽。与他分开一天都活不下去一般,深深地陷了进去。那个讨厌的残疾人到底哪儿有那么大的魅力呀?
“兰子,你,有时会想起小村昌一吧!”
有时,盲人不安的询问到。
“不,一点也不会。不仅是小村昌一,我跟地上的世界一点也没有关系。一切,一切,全都忘记了!我脱胎换骨到了另一个世界!所以,你,请不要抛弃我。真的,到任何时候都不要抛弃我!”
还是兰子吗?变得说出那种话!
后来,兰子渐渐失去了视觉.并没有患眼病。她还拥有健全的双眼,但是几乎不使用了。关于色彩和形状的记忆渐渐淡薄。没有失去视觉,是完全遗忘了。
她那样地喜欢上了盲人的世界。眼睛就更碍事了。真不知道看不见有多么好啊!不知道在关闭了电灯的黑晴中 ,依靠触觉、肌肤的感觉、声音、味道的生活有多么愉快啊!
只有忘记视觉,才能懂得真正的触觉的内涵,可以深深体会到神秘的、幽幻的、微妙至极的触觉的快感。
“我以前为什么不知道有这么愉快的世界呢?啊!告诉那些有眼睛的人!他们看到了悲伤地吹着笛子的按摩师傅,会认为是可怜的瞎子,这是大错特错!没有眼睛的人,因为自己相比较,什么也不知道,像我这样虽有眼睛、但活在触觉的世界里的人很清楚。啊!可怜的有眼睛的人们,你们不曾体会陶醉在无法言表、不可思议、甜美快乐的盲人世界里的感觉。如果世界的盲人们知道了这些,他们反而会觉得你们是那么的可怜啊!
”啊!我现在感到明白了那些光靠触觉生活的没有眼睛的低等动物的异样甜美、怀恋的感觉。他们决不是不幸的。不仅不是不幸,只有他们才是创造世界的神佛的第一宠儿。”
兰子的想法变成这样,实在令人惊奇。她是不是疯了。不不,好像不是。或许真像她所说的所谓的对触觉世界不可思议的陶醉。
有眼睛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手指读盲字。但是,盲人能像用眼睛读似的流利的将小突起物读下去。没有人会知道昆虫触须那令人惊奇的敏感的感觉,盲人的手指和肌肤具有这种与触须相同的不可思议的感觉。他们的触觉是常人无法想象、完全另类的感觉,至少水木兰子对此深信不疑。
到了现在,终于清楚地明白了她的盲眼丈大抚摸展览会的雕刻时的心情。那时她嘲笑他,但不是只有盲人才能真正懂得雕刻的美感吗?
这样,兰子的手指、肌肤渐渐地接近了昆虫的触须。不管多么细微的空气震动,多么微小的物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其中有有无形的形状,无色的颜色,无声的声音。
对于忘记视觉,只依靠触觉生活的她来说,丈夫的瞎眼、丑陋,已经完全不在意。她只是享受丈夫触感的快乐。啊!视觉感觉与摸上去的形状是这样的完全不同!她的丈夫在触觉的世界里,决不丑陋。岂止如此,他还有从没有触摸过的、不可思议的、令人产生快感的肌肉。
她想起了在地上世界那样爱恋的小村昌一的触觉。与此相比较,知道了那个美青年小村昌一在触觉的世界里,不过是个不值得一看的丑陋男人,非常震惊。
这样,过了几个月黑暗和触觉的生活,到了它开始地下生活的秋末,不知不觉新年开始了,来到了最寒冷的季节。
地下的密室安装着暖气,总是保持着适当的温度,所以一点也感觉不到。用电梯送过来三顿饭的盲眼少年,某天告诉他们外边下雪了。


九、情痴的极限

到了那时,生活在触觉世界里的男女,最终达到了情痴的极限。
持续只依靠感觉的异常生活的人们当然会有那种命运。他们极尽了微妙的触觉,已经对这种微妙的东西厌倦了。
他们无聊的时候,尝试着凭空说出对方肉体各个角落的细微特征。
“你的脚底横着有三条纹。弯着脚指使劲的时侯,大脚趾根的肉胀得圆圆的,
成了三截小山。”
“啊!真的!的确出了三截小山。那么,这次该轮到我了!你的心口窝只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毛。你兴奋的时候,它马上就以二十多度的角度竖立起来。”
但是,对互相从内心、肉体上都了如指掌的两个人来说,普通的触觉生活实在是无聊至极。
除了换人,寻求非常强烈的刺激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
盲人的丈夫已经对兰子厌倦了,但是兰一子还没有,所以换人的谈话,总是因为兰子的眼泪而作罢。
于是,他们又选择了一种方法,废除了以前微妙触觉的游戏,尽情地寻求激烈的刺激。
最终,他们像黑暗中的两头野兽,到了以互相撕咬对方的身体、互相殴打、互相伤害为乐的地步。
这其中又有了难以说出的魅力。兰子想起了在地上的世界时,经常去看的拳击比赛。选手们要体味每一击后流血而死的痛苦。往怀的说,有时还会送命。
。即使如此,拳击也没有废除。是虚荣心还是希望得到奖金?不不,哪里是这些。他们从互相伤害中,可以体会到至上的肉体快乐。她现在感到明白了选手们的这种心情。黑暗中的盲兽夫妻,这样,发现了所谓最后血的肌肤触觉的无尚快乐。
被伤害的总是兰子。从她光滑的大腿里涌出微暖的、粘糊糊的血的感受,当然会使盲兽觉的愉快,被伤害的兰子也会感到极端的快乐。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情啊!
她并不是感觉不到疼痛。她叫喊,疼得扭来扭去,感到剧烈的疼痛。但是,痛苦本身就是一种快乐。哗哗地脉搏跳动的同时喷出来的血也让人感到快乐。她希望被伤害。伤害越严重,痛苦越强烈,她越欣喜若狂。
盲眼的丈夫,最初喜欢妻子的鲜血。如她所期望,或用牙齿,或用爪子,或用利器,让她高兴。然后,把脸埋在流出来的液体中啜饮,沉迷于地狱的乐趣中。
但是,他终于对此也感到了无聊。他已经极其厌倦了没有预料到得兰子的固执与贪婪。他感到兰子的存在是多余的了,讨厌她了。最后,开始憎恨他曾经如此爱慕过的兰子了。
他对了如指掌的兰子的肉体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希望更加特别的感觉。希望不同的女人。
“啊!再使点劲儿!伤害我吧!索性,把那儿的肉剜下去吧!”
面对着拼命挣扎的兰子,他终于想出了可怕的计划。
“那么想被伤害吧!那么想感受疼痛吧!好,好,那么,我有一个好办法。你等一下,马上,我会让你高兴得哭出来。”
他把刀放在兰子的胳膊上,使起劲儿来。
“啊!啊!”
兰子发出分辨不出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声音,浑身使劲地挣扎。
“再来!再来!”
“好好,是这样吗?”
她终于哭了出来。看不出是疼痛还是快乐,呻吟着、大叫着。
盲眼的丈夫,往刀上加了最后的力气。喀嚓一声,骨头响了。然后,兰子的胳膊立刻离开了她的肩膀。
急流般喷出的血,像上钩的鱼似地乱蹦乱跳的兰子。
“怎么样?这样满意了吧!”
盲兽在黑暗中,露出阴险的笑容。
兰子没有回答。即使想回答,她也已经失去了知觉。
先说到这里。
读者自己可以想象,几十分钟之后,盲兽在黑暗中,趴在手、脚、脖子、身体七零八散的兰子的身体上哭号的样子。

十、雪人女郎

两三天之后,场景豁然一转,白雪皑皑的银座大街。
从晚上下起的大雪,深夜的银座大街一片银白,使人想到在一夜间好像搬到了阿尔卑斯山似的。
附近的青年,拿出了滑雪工具在银座的电车道上滑来滑去。商店的伙计们。忙着制做巨大的雪人。
其中,在某个十字路口的人行道和车行道交界处,有一个盲人正在飞快地制作着和人的身体大小相同的女人的裸体像。
因为是瞎子,而且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制做雪人,真是奇怪。
终于完成了短发裸体的雪人女郎。虽然叫雪人女郎,但是也并不是鬼怪故事,比起鬼怪故事,是比起鬼怪故事更可怕的雪人女郎。
盲人完成了它,回到了在旁边等他的汽车里离开了。到处都在制作雪人。除了滑雪的人之外,连电车、汽车和人都没有的深夜。直到天亮,一直没有人注意到雪人女郎的存在。
第二天,盲人精雕细刻的短发的雪人女郎,在银座一带作为杰作,成为最受欢迎的作品。从早上起就人群不断。报社的摄影队也多次来拍照。
到了下午。因为阳光温暖,巳经分不不起短发和面孔了,一只胳膊也掉了下来,成了丑陋的残废人。但是,还没有失去雪人女郎的名气。
从公司回来的绅士在那里伫立,学生们在那里伫立,伙计们在那里伫立。女学生们一边伫立着,一边互相碰着胳膊肘小声笑着。
淘气的伙计瞄准雪人女郎的肚脐投雪球。“哗”地一片笑声。短发美人分成两半,从肚脐往上碎个稀烂。
“喂!刚才是不是雪人毁坏的声音?”
在一群人后面站着一个丑陋的瞎眼男人,他询问旁边的人。
“嗯!是的!”
旁边的人脸色奇怪,为什么这个瞎子问这些。
“你,你踹一下雪人的腿吧!光留下腿也没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被瞎子一劝,突然想起来似的,朝前冲上两三步,用鞋踢飞了雪人女郎的腿。
啪地一声飞散的雪沫。两条腿被踢得粉碎。
与此同时,咕噜咕噜地滚出来了一团一尺多长的苍白的东西。
“咦?什么东西?从雪人女郎的腿中滚出了奇怪的东西。”
一个学生弯下腰,拂去上面的雪,然后用手指轻轻摸一摸。
“啊!是人的腿!”

他吃惊地闪开,发出狂叫。
大家的视线一齐集中在那上面。
的确是人的腿,而且是女人的一条腿。表面苍白,伤口看上去红色。
“哇!”地一声惊愕的嘈杂声。
马上人群增加了一倍、三倍,得到通知的警察赶过来。
“喂!这么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的腿有什么不正常的?”
一直在侧耳倾听的盲人问旁边的人。
“噢!你眼睛看不见。什么呀,是从雪人女郎的腿中滚出一只真正的女人的腿!”
旁边的人回答道。
“咦?女人的一条腿?真奇怪!到底是怎么想出那样无聊的恶作剧呢?哈哈哈哈,竟然有这么恐怖的家伙!”
盲人这样说着讨厌地窃笑,接着马上改变方向,使劲地拄着拐杖步伐沉重地离开了那里。他的身形,央杂在往来的人群中,马上就消失了。

十一、长腿的气球

前面已经讲述了银座街头从雪人中出现了一条女人腿的详情。但是,水木兰子还应该剩下脖子、躯干、两只胳膊和一条腿。盲兽怎样处理这些东西呢?现在说一说有关的情况。稍微有些恶心,胆小的读者或许还是不要读为好。
雪人事件之后,过了四五天。化雪的泥泞已经干透了,是完全不同的天晴天。
舞台是浅草公园的观音堂前。石子路上,几十只鸽子啄着孩子们扔过来的豆子。排成一排的参观者,像要避开鸽子群似的,和蔼的阳光洒在卖豆子的干瘪的老太婆的皱巴巴的脸上。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气球的哨声、叫唤摊贩的声音、咯哒咯哒地古典乐队的声音,混杂在天空中,听上去声音嚎亮。
鸽子旁边大概是这附近的孩子,一群有十个左右从五六岁到七八岁的小家伙,扰着参观者。
“呀!气球!气球!”
一个孩子突然仰望天空,使劲地叫起来。
“啊!真漂亮呀!肯定是气球店放的。那么多。”
年纪大的孩子大声喊道。
的确,气球店若不是粗心,不会放那么多的一大群气球。
离观音堂屋顶稍低的地方,在万里晴空下,用绳子系着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二三十个气球,一大群,轻飘飘地飞着,在打结的地方绑着一个不知是什么大的东西。因为太重了,气球渐渐失去了浮力,看上去马上就要落下来。
“喂!追上去捡起来!”
一个人一说,大伙马上赞成,孩子们一边仰望天空,一边跑起来。
气球随着微风,斜斜地朝堂前的广场降落下去。哇、哇地齐声欢呼的同时,孩子们跑过来。
参观的人们随着这种天真的嘈杂停下来看他们。一边看人一边多起来。其中,有跟着孩子跑过来的大人。
不一会儿,气球撞到了广场的大银杏树的枝头,像美丽的五色鸟一样,静静地降落到了喧闹着的伸着手的孩子们中间
战胜了众多的竞争者,把它抓住的幸运者,出乎意料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子。他紧紧地抱住了系在气球下面的砝码似的东西,放倒五色气球,一溜烟地跑掉了。为了不被其他的孩子抢走。
“喂!太小气了!太小气了!分给大家吧!”
孩子们边叫边追。前面有铁栅栏,跑在前面的孩子正想跨过去的时候,被十几个竞争者追上去。
“讨厌!讨厌!我拿到的!”
小孩子抱着气球的重物不肯离开。
开始了激烈的争斗。孩子们简直像橄榄球选手似的,叠压在抱着它的人的上面。从人山的下面,发出了哇地哭声。系气球的细棉断了,红色的,蓝色的,一个接着一个向天空飞去。
“喂!喂!算了吧!你们在争什么呢?气球都飞跑了!”
一个老人,拉起了趴在最上面的小孩,训斥道。
橄榄球选手们终于站了起来。但是,只有彼压在石子路上的小孩还牢牢地趴在那儿,抱着刚才的重物,一动不动。然后。哇哇地哭起来。
“起来吧!起来吧!你抓着什么呢?气球已经没有了!”
老人抱起了孩子,孩子的衣服上都是泥土.从胳膊肘流出了鲜血,他还爱借地抱着什么。
“喂!小家伙,这到底是什么?“
老人奇怪的惊叫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少年抱着的东西长着五个趾头。
围过来的孩子,非常吃惊,一下子鸦雀无声。
把它抱得紧紧的孩子也发现了。那种粘乎乎的、冰冷的触觉令人讨厌,他了一惊,把它扔了出去,不由得往后面退去。
这是人腿形状的苍白的东西。五根趾头紧紧地弯曲着,流露出苦闷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从膝盖边砍断的伤口上凝固着紫黑色的血。
“是人的腿!噢!出事了!快点叫警察过来!”
老人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指挥道。
黑压压的人群,一会儿,出现了用绳子拎着苍白大腿的警察,拨开了人群,急忙向派出所跑去。后面,跟着张着大嘴起哄的人群。
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公园。
圈底水池旁边的高岗的椅子上,开始了降落下来一只腿的故事。
“集中了二三十个橡胶气球上面吊着被砍下来的人腿,放飞它们,竟然有这样的家伙!据说是美丽的女人腿。”
手艺人似的男人说道。
“嗯!真是个残忍的家伙!也许还杀了人呢!”
随声附和的是坐在同一条椅子上的丑陋的瞎子。
“一定是那样!或许是把女的杀了,大卸八块呢!噢!真讨厌!”
手艺人打哆嗦似地皱了下眉。
“那么,有很多仍掉她的腿的地方,为什么偏偏要仍到这热闹的浅草地上空呢?哈哈哈哈,在五色的气球上吊着人腿,轻飘飘地飞过的时候,想必是很值得一看的吧!我,如你所见,是个瞎子,即使想看也看不到,光听一听,就知道会很美!哈哈哈哈····
奇怪的盲人丑陋的脸正对着晴朗的太阳,露出阴森的笑容。

十二、冰冷的胳膊

同一天的深夜,在日比谷公园后面的、官署林立非常僻静的大街上,一个年轻的绅士踉跄地走着。是在附近的中国餐厅开了宴会返回的路上。醉的够呛,可能,弄错了回家的方向,只是信步徘徊着。
因为快十二点了,完全没有了过往的行人。孤单地照着宽阔街道的路灯,看上去像鬼火似的冷冷清清。突然.年轻的绅士发现前方有什
么东西在蠕动,虽说是喝醉了,但也被吓了一跳。
“喂!谁在那儿?是谁?什么人?”
嘴上好像很强硬似的,心里吓得直哆嗦,他弯下腰,透过灯光一看,的确是一个人。但是,样子是多么奇怪呀!
那个男人,趴在地上,像狗附体了似地嗅来嗅去,一副令人非常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你,在那里干什么呢?站起来!太不像话了!”
醉汉说话舌头打转,胆怯地向他走过去。
“是谁?”
趴在地上的男人阴森地问道。这个男人好像没有喝醉。
“路过的人,你是谁呀?为什么像条狗似的?”
“嘿嘿嘿嘿,不是在装狗,其实是丢了拐杖。我,是个盲人。没有拐杖一步也走不了。嘿嘿嘿嘿嘿,是个不幸的人!”
噢!是盲人丢了拐杖啊!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拐杖,是在这里丢的吗?”
“嗯!”
醉汉绅士借助路灯的灯光,与他一起找起来,连个手杖样的东西也没有。
“你去哪儿?远吗?”
“嗯!到0街。”
"0街?嗯,0街,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哎,好吧!我带你去吧!在那里给你买个手杖什么的。走吧!我拉着你的手!”
“嘿嘿嘿嘿嘿,谢谢!”
盲人一边致谢,一边伸出右手。
“好了!走吧!”
绅士握住盲人的手迈出脚步,突然惊叫起来。
“哇!多么冰冷的手呀!你的手简直像死人手,但是作降温也不错。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
盲人合唱般下流地笑着。
一边握住冰冷的手,一边东倒西歪地走着。突然,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街道。还通着电车。两侧的商店,还有很多未打烊。
突然发现有一家橱窗气派的杂货店。
“喂!你,在这里一问一问,有没有卖拐杖的。你,要是有拐杖的话,就可以一个人走了····喂!你怎么不回答?按摩师傅!”
吃惊地回过头来一看,应该刚才还在的盲人连个人影也没有了。
“唉呀,真奇怪!藏到哪里去了?光剩下了只手就逃走了,多么胆小呀!喂!胆小的家伙····等一下呀!我握着的这只手到底是谁的手啊?”
举起来右手发现,是个没有主人的胳膊。
“喂!恶做剧就算了吧!真讨厌。把我吓了一跳。”
醉汉寻找胳膊的主人,朝四周东张西望。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光有手的家伙。
“难道是抓得太紧,他的手掉了?”
借着橱窗的灯光一照,发现他的手上紧紧地抓着一只苍白的手。从手腕往 胳膊上看,竟然是被砍断的、红黑色的一截。
“哇!畜生!畜生!”
绅士要跳起来似的,使劲地甩左手,握住的死人手却不马上离开。
“谁过来一下!救命啊!”
穿着西服的绅士,一边甩着左手,一边发疯地叫着,马上聚集了一大群人。
“帮我拉一下!拉一下这只手!”
人群在远处围着,没有人肯接近 。抓死人手,肯定谁都很讨厌!
但是,不一会儿,胳膊林像灰了心似地离开了绅士的手,朝橱窗的石灰墙壁飞去,喀嚓地撞上了。
在人群后面站着一个深深地扣着帽子、戴墨镜的男人。
“什么事啊?醉汉怎么了?”
他低声地问旁边的人。
“抓了只人的的胳膊。好像是从哪儿捡来的,真是个咋咋呼呼的男人!”
那个人回答道。
“咦?人的胳膊?醉汉是不是杀了人。那么,那只胳膊,是什么样?是男人的吗?还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的胳膊?”
“你看一看呗!洁白而光滑。像是年轻的女人。”
“你,我的眼睛看不见!哎嘿嘿嘿嘿嘿。是年轻女人的胳膊吗?真是可怜啊!”
盲人笑了一下,拄着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拐杖,迅速离开了那里。


十三、蜘蛛女郎


那之后的两天,在两国国技会馆后面的曲艺场中发生了一件奇闻怪事。
那里的广场上没有固定的房子,像走街串巷的艺人们临时住地一样,经常上演一些小型节目。正好那时候,上演可以称得上假货中的假货的蜘蛛女郎的节目。
蜘蛛女郎,就是在奇怪的梯子似的东西的中间,放着一个女人头,以头为中心四周挂满被比成是蜘蛛网的线,头的周围伸展着假的八只大蜘蛛腿。看上去是个有着人头、趴在蜘蛛网上的大蜘蛛的样子。
构造极其简单,女郎藏在梯子似的箱子的中间,只有头露出来,由于镜子的缘故,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好像真的只有头似的。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就是蜘蛛女郎也不能一直呆在箱子里。吃饭的话,也要去厕所。正好那时候,女郎递了个信号,便暂时停止客人进入,等着里面的客人出来,把女郎从箱子中取出来,放到曲艺场地后面。不一会儿,女郎就回来了,独自进到了箱子中。
总是想多在外面呆一会儿的女郎,今天看上去很奇怪,师傅马上又开始收集客人。
“欢迎!欢迎!这是有名的蜘蛛女郎。没有身体,从头上长了八只脚。马上要唱浅草歌谣了。只有头的蜘蛛女郎要歌唱了。尽请观看!跟招牌上写的毫厘不差、一模一样的可怕的蜘蛛女郎!”
老板娘用沙哑的声音、阴森的口气继续说道。
过了一会儿,在狭窄的场内,零零星星地聚集了七八个人。
煤气灯发出刺鼻的气味,昏暗地燃烧着。显而易见是人造品的东西,看上去像真东西似的,有着人头的巨大蜘蛛,偷偷地从台阶上爬下来。
女郎垂着两只发辫,密密地将额头到下巴遮住了,看不清楚面孔,但的确是一个人。
“喂!阿爱,唱只浅草歌谣吧!”
师傅在门口喊道,重新面对聚集的人群。
“喂!请欣赏!只有头的蜘蛛女郎要唱歌了。”
但是蜘蛛女郎像是发脾气似的,一声不出。
“咦?真奇怪。”一种异样的感觉向客人们袭来。
正好那时,突然在门口响起了可怕的训斥声。
“啊!你怎么了?跑到哪儿去了?”
于是,年轻的女孩小声地回答道。
“对不起。去看了那里的夜市。”
“撒谎!又去吃烤肉串了吧!今后要是再这样的话,可不行了!”
但是,光训斥还不够。刚才蜘蛛女郎去吃烤肉串了,现在才回来。那么,头藏在中间台阶中的家伙,到底是谁呀?
师傅脸色怪异地走进场内。
的确在,有两个蜘蛛女郎。
“喂!你是谁?”
师傅吼道。但是,台阶上的头默不作声。
参观者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都大吃一惊,脸色苍白,想逃跑似的,注视着大蜘蛛。
“喂!你怎么不回答?”
师傅不客气地走进台阶,抓住女郎的头发使劲地向上仰起她的头,为了在煤气灯下看清她的面孔。
他抓起垂着的发辫,一使劲,拎了起来。
“喂!师傅,不行、不行!”
穿褂子的男人脸色苍白,瞪着要跳出来的眼睛,发疯地叫着。
“什么不行?”
师傅还没有发现。
“你看!你看呀1"
被他这么一说,师傅看了看自己的手,吓了一跳。抓着头发的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全被拉了起来。女郎头的下面什么也没有。是个没有身体的头颅。
“哇!”
师傅大叫,不由得松开了手,人头像某种生物似的,咕噜咕噜地沿着台阶朝参观者的脚下滚去。
“啊!”
一声惊叫,一个女客人几乎吓得断了气,男客人也惊慌失措,跑的远远的。
女人的人头滚到了地面上,死死地瞪着眼睛。伤口是牛肉似的粉红色。虽然呈现出苍白的死相,但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像戏剧中使用的公主的人头似的,五官端正。但是人头越是漂亮就越是凄惨。
在杂耍场中放着人头。不知道是谁带过来的。而且这作为蜘蛛女郎的替身展览,引起了极大的骚乱。曲艺棚前面,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根据通知,从附近的派出所赶来了警察。
师傅夫妇自不必说,蜘蛛女郎和几个参观者被禁止回家,开始了严肃的调查。但是,没有人知道人头的出处。只知道刚才真正的蜘蛛女郎去厕所的时候,有谁偷偷潜入了幕后,把人头放在那里就走了。
戏棚前面山一样的人群中,照例夹杂着一个盲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向旁边的人问道。
“啊!你看不见啊!真可怕!真可怕!快走吧!瞎子站在这,一点用也没有!”
听到了冷漠的回答,盲人还是一点也不畏惧。
“说给我听听!是不是杀人了?”
“杀人?比杀人更恐怖。蜘蛛女郎变成了真的人头!”
“咦?变成了真正的人头?反正像是哪儿的妓女!”
旁边发出了笑声。
“那么,是个女人!哈哈哈哈哈,是个漂亮的女人!”
“是个美女!”
另一个年轻男子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是个美女!你们不认识她吗?”
谁也不回答这个盲人的话。
但是,从门口附件好像回答他的问题似的,响起了一声惊叫。
“啊!这个女人,我认识!主人,她是从前在浅草帝国剧院演出歌剧的舞女水木兰子!”
警察对他好像在问什么。
“啊!是吗?是水木兰子吗?真可怜!哈哈哈哈哈·····”
盲人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步伐沉重地朝什么地方走去。


十四、盲人澡堂

水木兰子被杀害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东京。警察开始了惊人的搜查。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凶手。相反,在意外的地方零散地发现了兰子身体的其它部分,即两只手、两双脚和一副躯干。
几天前,在银座街头的雪人中滚出来的女人的一条腿确实是兰子的。又是某天,吊在双过浅草公园的气球下面的重物的一条腿好像也是兰子的。某天深夜,发生一件事。醉汉绅士拉着丢失拐杖的盲人的手走着的时候,那只手全部掉了下来,手的主人那个盲人不知道去哪儿了。那只手一定是兰子的手,所以凑在一起一看,发现的确是同年龄、同体质的美丽女人的身体的一部分。
那么剩下的那只手和躯干怎么了?肯定是滚到了什么意外的地方,警察拼命地搜查。报社也登出大标题长篇累牍地介绍。不论找什么失望,也不会这样能不了了之。
马上从某个宰牛场来了报告。在鲜血淋漓的牛的内脏的桶中,夹杂着剁得细细的人的骨头和肉。其份量加起来,相当于兰子的躯干和一只手。
这则消息一被刊登,读者就笑了出来。尸体事件变得荒唐滑稽起来,反而让人感觉滑稽了。
“真是太可笑了!精神不正常!”
好像是精神不正常。有些滑稽。残酷得让人要笑出来,世界上有这么可怕的语言吗?
而且,为什么总也抓不到那个简直像戏弄警察似的、轻率鲁莽、胆大包天的罪犯呢?他总是混在兰子的头、手脚被发现的黑压压的人群中,就在警察们的眼前。人们和警察们目击着犯人但却丝毫不怀疑。他是个拄着拐杖的瞎眼男人。谁能想到瞎子会犯下这么大的罪行呢?
事件想进入了迷宫似的,过去了一两个月。因为是沸沸扬扬的大事,对警察的责任非常强烈,着急的当局,逮捕了可能是犯人的几个人,但是马上就知道了不是真犯人。
蜘蛛女郎事件之后,过了三个多月的某天,新宿闹事的叫瀑布的大澡堂的入口处来了一个盲人。四十多岁的丑男人,拄着拐杖蹒跚地进入入口的样子,看上去是多么不方便、多么可怜呀!所以正好在场的澡堂主人对他很客气。
主人一点不知道这个瞎子是个凶残的盲兽。
“你是主人吧!说实在的,有件事特别恳求您,才来拜访的。”
盲人坐在床边,这样开始了。
“如你所见,我是个靠按摩谋生的人,这阵子不景气没有合适的工作,有什么好的办法,我想了又想,最后想到了澡堂搓澡的。还没有听说过盲人搓澡的,但是澡堂里搓温暖的身体,是很好的工作,听说在关西地区,还有除了搓澡之外,兼做按摩的搓澡工呢!想您这儿这样繁华的澡堂,有这样的搓澡工也不会麻烦,有时或许还会意外地收到好评呢!不,搓澡我一点也不会,请让我试一试吧!
“果然,按摩搓澡师傅,可能会意外地受人欢迎,挺有意思!”
主人认为他是好事的男人,丝毫没有拒绝这唐突的要求。
“不,我担保一定会受欢迎!”盲人渐渐起劲儿,“我,是个机灵人。不会搞出什么乱子。一想是瞎子。客人就不会拘束。而且特别是女澡堂,会认为瞎眼的搓澡工比较方便。尽管是搓澡工,但被男人死死地盯着身体,女人们的心情可能不会好吧!”
“可能如你所说,或许会受到女澡堂的欢迎。”
主人渐渐感兴趣了。
盲人立即抓住时机滔滔不绝地说道:
“可以这样说,在治疗方面,几乎不比谁差。与外行的搓澡工相比,感觉不同,哎嘿嘿嘿嘿····”
“但是,按摩师傅,我倒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可搓澡费只能六四分,就这个价钱。澡堂不能给你很高的按摩费。”
“不管怎么说也是靠按摩为生的,一点也没有生意,将就吧!而且我想要受欢迎的话,怎么也不会做不下去的。总之让我试一试吧!我想一定行!”
因此,主人答应了。从第二天起在名为瀑布的大澡堂的搓澡池内,瞎子搓澡工开始工作了。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个非常机灵的人,干得像有眼睛的学徒工一样。
这不会不受欢迎。让瞎子搓澡工给按摩一下吧,有的客人特意从远处赶过来。他与长相不符的轻佻,所以在女澡堂最初不受欢迎,但因为他会讲有趣的笑话引人发笑,面且是个瞎子人们不会拘束,所以到处都喊按摩搓澡、按摩搓澡,很受人欢迎。
现在已经没有人叫瀑布澡堂了,到处都叫“盲人澡堂”,非常的有名。

十五、珍珠夫人

女澡堂的客人中,有一个被称做珍珠夫人的,身体非常美丽的人。
她是叫做“帕尔”的有名的咖啡店的老板娘,已经过三十岁,面容美丽,皮肤比面容更加美丽,像少女似的光滑,健康有弹性,使人怀疑到了这样的年纪还不知男人为何物似的,看上去天真可爱。
有人说珍珠夫人这个外号是从“帕尔”咖啡店来的,也有人说是从她的皮肤像珍珠般美丽而得来的。不管怎么说,是不负珍珠美名的美丽夫人。
珍珠夫人是瀑布澡堂的常客,一来一定要搓澡,一来一定要找盲人搓澡工。
某天,她照例来到澡堂,让盲人搓澡工搓澡,刚过了十点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沉闷也很没劲,所以一边搓澡,一边被搓澡,两个人开始聊家常话。
“掌柜的,这样每天来回地摸女人的身体,不很厌烦吗?”
珍珠夫人笑着问道。
搓澡工往滑溜溜地夫人背上涂了泡沫,使劲地边搓边问答。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没这么快乐过。因为是个瞎子,不能像平常人一样欣赏街上女人的面孔;完全没有去咖啡店边让漂亮的女招待倒酒,边欣赏其脸庞的乐趣。对我来说,女人不是面孔,是身体。身体的形状,皮肤的好坏,用手掌一摸,哈哈哈,这是美人,这个人不太漂亮,像有眼睛的人看面孔评定一样,盲人用手指看女人。而且,也没有像搓澡工这样正好合适的活儿。我借着这个工作,每天每天,看着漂亮的女人.没有比这更快乐的。哎嘱嘱嘿嘿……”
因为没有别的客人不用拘束,搓澡工随便地说起来。珍珠夫人觉得很有趣,引诱似地随声附和。
“这样说来,果然,可能如此。但是,掌柜的,依你的手指,我怎么样?是美人吗?还是丑女?”
“哎嘿嘿嘿嘿。开玩笑。您是公认的美人,即使是瞎子,
也很清楚。不知道面孔什么样,身体,夫人,是第一次见您这么漂亮的身体。嗯,是真的。到这个澡堂来的几百个女人,没有一个超过你的。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千万里挑一的身体。是摸到过数不胜数的很多女人身体的搓澡工说的。没有比这更真实的话了。”
盲人搓澡工,一边说着越来越讨厌的话,一边移动着满是肥皂的手指,从夫人裸体的肩膀、从像活的佳肴似的健壮的、富有弹性的两只胳膊,到腋下。
“哈哈哈哈哈,真会说呀!真是个与你的脸不符的会说话的人!”
“不,夫人,不许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是真的。但是,夫人,只有一个人,我知道,与你的身体很像。“
“咦?有与我的身体、面孔很像的人吗?”
“有。但是,像您这样的很少见。只是一个人有些相似。”
“是谁?也是到这个澡堂来的吗?”
珍珠夫人本来想捉弄瞎子,一听说有竞争者,一下子动了真的。
“不是。以前,我做按摩的时候,只按摩过一次的人。您知道吧,啊, 就是那个轻歌剧舞女水木兰子。”
“咦?水木兰子?死得那么惨。噢,真讨厌!”
夫人颤抖似地耸了耸肩。积在背部的白色泡沫,出溜地滑到了屁股上。可能觉得非常害怕,从肩膀到发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是说那个水木兰子与你像的话,也有不像的地方。可是,性质不一样,外表一样,但是不能与您相比。如果把兰子比做粗雕的话,那么夫人您就是细致地加工,然后再用木贼擦亮的那种,与她区别很大。外形一样,但手法的细致程度上简直有云泥之差。”
“哈哈哈哈哈,说得真有意思。你,一边搓人的身体,一边研究得这么仔细呀!”
“嘿嘿嘿嘿,我没有眼睛。与普通的搓澡工不同,手指很灵敏。只要稍微一摸,就能全部记住。不好意思,夫人您的身体中,最想一把抱住的是这、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往背部按了按。
“啊!真痒!讨厌!”
“嘿嘿嘿嘿嘿,这的突起,长得特别好。水木兰子一点也比不上。”
“说起兰子,犯人好像还役有抓着呢!"
珍珠夫人因为被过分地表扬了自己的身体.不好意思似地转开了话题。
“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盲人搓澡工使劲地用力回答道。
“怎么想的?做出那种事情来?一定是个疯子干的。否则,不会毫无道理地剁碎尸体,扔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让人看。”
“但是,不是很果断勇敢吗?一定是很高兴吧!要是敢玩那种把戏的话。”
“啊!你在说什么?真讨厌!”
手是手、脚是脚、头是头、躯干是躯干,即砍成了六快。我,让客人给我读过报纸。说,手,好像正好从什么地方给砍下来了。“
搓澡工把手掌像刀似地立起来,模仿着要砍掉夫人的两只手腕。
“真讨厌!你这个人。别说丧气话!”
“哎嘿嘿嘿嘿,不过是说话吗!据说,躯干,被剁得碎碎的,仍到了宰牛场的内脏捅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剁碎珍珠夫人的背部似的.用手指使劲地摸来摸去。

十六、肉字

终于来了一两个新客人,这种不可思议的谈话到此为止了。但是,那之后,珍珠夫人感到与盲人搓澡工之间有了一种亲密,即使一句话也不说,靠搓澡工的手指的动作。夫人身体的弯曲的方式,就能够互相开玩笑、打招呼。
看上去珍珠夫人好像开始对这个丑陋的盲人抱有异样的好奇心。有时,夫人会晃着肩跟他开玩笑。
这是因为盲人搓澡工的技术有特殊的魅力。他在裸体按摩方面,具有不可思议的本事。十根手指在光滑的肥皂泡上,像大蜘蛛腿似的,打着愉快的拍子爬来爬去。手指的下面,客人的肉体,像冰枕似的一漾一漾的。
客人们就像中了催眠术似的,眯着眼,任盲人搓澡工玩弄他们的裸体。不可思议的陶醉境界呀!“盲人澡堂“的繁荣决不是偶然。
珍珠夫人也是陶醉者中的一个。特别是对她,搓澡工手上更加使劲,是普通客人的两倍三倍的待遇,所以效果也更加明显。现在珍珠夫人到“盲人澡堂”成了愉快的日课。
盲人搓澡工伺机等候着,以敏锐的触觉感受对方心里的变化,他渐渐实施了最后的手段。
珍珠夫人,从那时起.开始感到盲人的按堆方法起了变化。
盲人在平时迅速按摩的过程中插空似的、食指肚贴在背部平坦的地方,夹杂着奇妙的、有棱角的按摩方法。
最初,一点也不明白是什么,但每天同样地重复,渐渐开始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搓澡工在她的背上写字。总是坚持不懈地重复写同样的假名文字。
终于明白了,但还假装不知道,注意力集中在背部的皮肤上,一个字一个字地串起来,成了下面的句子。可以说肉字的秘密通信
写的是“今夜一点在三越公园后面等你”。
夫人懂了他的意思,对于丑陋盲人的厚颜无耻,都想笑出来。这个残废人,想求我幽会。多么滑很呀!
那天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就回去了。
但是,盲人搓澡工一点也不气馁,每次搓澡的时候。都反复着同样的字句,写得让人烦。这个男人,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呢?会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残废人如此固执。一定是真心地在想念我。要是对他说上一句好听话,他会激动得兴高采烈,在奴隶似地跪在我的脚下。太有趣了。今夜就看一看这个男人的痛哭流涕的样子吧!
夫人有了这种想法,证明已经开始被怪物的魔力所征服。但是,她无法知道这
个盲人拢澡工是那么恐饰的男人.夫人,终于给了背上肉文字的答复。
手指的动作刚一停下来,夫人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嗯,就这样吧。”
给了他令人满意的答复。
听到了这句话的盲人搓澡工,什么也没说,整个脸像母蜘蛛似的,堆积了丑陋的皱纹,大概是很高兴,傻傻地笑着。
那天夜里一点钟,珍珠夫人对咖啡店委婉地敷衍了一下,就前往约会的三越百货商场的后面。
连热闹的大街都寂静无声.因为很静,三越后面的阴暗处,简直像远离人世的山谷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站在十字路口犹豫着,突然从黑暗中拄着拐杖的盲人像怪物似地出现了。
敏锐的他感觉到了,或是闻到了珍珠夫人的气味,简直像有眼睛的人似地径直走到夫人的身旁。
“是夫人吗?’’
他用异样的声音小声问道。
“嗯,是的,听到你的请求,特意到这来的。”
夫人一副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的语气,施恩似地说道。
"谢谢。这是我的希望。没想到夫人会来。但是,您还是仔细地听了我的请求。谢谢。”
盲人高兴得声音梗塞。
“那么 ,做什么?在这里站着也没什么别的事。”
“嗯!我,已经想过了。夫人,请您陪我短短的三十分钟可以吗?您会陪我的吧!”
“嗯!好吧!那么,去哪儿?”
“请教给我吧!我预先雇了辆车,暂且先坐车吧!请坐!”
盲人抓住夫人的袖子,使劲地朝那边拉她
被拉着走,在黑暗中,一辆汽车在等翁。
“咦?是个盲人搓澡工,竟雇汽车,太趾高气扬了。”
夫人心里稍稍有些吃惊,但也不能再犹豫了。总之对方是个瞎子,不当一回事,就乘上了车。接着坐进靠垫的盲人。
“喂!开车吧!”
对司机说道。看上去目的地已经吩咐好了。车开始开动。
载着无法形容不可思议的三十多岁的美丽女郎与丑陋盲配对的乘客的汽车,沿着深夜的大马路不知去向何方。


十七、紫檀的大腿

那么,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呢?我想读者大概会推测吧!珍珠夫人也被带到从前讨厌的人体雕刻的某个地下密室,在那里极尽所有的情痴,与曾经的水木兰子没有多大差别。
前面已经详细地记述了那个阴森、奇怪的密室的情况。将人体的各个部分或缩小、或扩大、或只是把某个部分聚集成一堆,雕刻在既不是墙壁,又不是地板的厚厚的木头。
而且,盲兽和牺牲者疯狂地捉迷藏,一丈多的巨大屁股滑梯、成群的乳房的墙壁,令人不快的成群的手和脚的森林,在中间的裸体男女的“捉迷藏”详细记述着兰子当时的情况。
关于珍珠夫人没有必要再重复。几乎上演了同样的狂态,几乎进行了同样的会话,珍珠夫人在这个恐怖的盲兽面前完全被征服了。
对方完全成为自己的东西的时候,瞬间就会对对方失去兴趣,全部抛弃了那种执著,相反呈现出杀人的本性。在情痴的极限伤富对方娇嫩的身体,高兴地望着牺牲品呻吟叫喊,这是盲兽可怕的习惯。
那时,盲兽把穿着一层薄绢衣服的珍珠夫人横放在紫檀制成的巨人的大腿上,痴情的按摩着,反复地抚摸夫人光滑有弹性的肉体。
沉浸在盲兽奇怪魁力中的珍珠夫人,有气无力地趴在地板巨大的、冰冷的紫檀上 ,眯着眼,放松了肌肉的力量.任对方玩弄她的全身。
"我这样抚换你的身体,就不由得想起水木兰子。”
盲人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笑容说道:
“啊!你光提到兰子。真没劲儿。是像我这样,把那个兰子搞到手的吗?”
珍珠夫人是真的感到嫉妒的语气。
“嗯,实际上,你不要奇怪!我曾经把兰子带到这儿来过。”
盲兽边舔着嘴边小心地坦白。
“啊!果然如此。你对我撒谎。与兰子也这么玩了吗?这样给她按摩了吗?”
“嗯,给她按摩了。而且正好在这个紫檀女人的大腿上。那时、兰子也像你的样子躺着,全都交给了我。”
“啊!真讨厌!那么,兰子在这躺了吗?”
“当然.你闻闻紫檀皮肤的味道!有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即便如此,我也清楚地知道在那飘着从前兰子的香味。”
珍珠夫人听到之后翻过身,使劲地闻紫檀小山。
“啊!有呀!有讨厌的洋鬼子的气味。啊!真讨厌。”
“哈哈哈哈哈哈”盲人低声笑着,“可能马上会知道更加讨厌的事情。”

“讨厌,威胁我···刚才你,说兰子那时与我一样,那时,是什么时候?”
“兰子被杀的时候。”
盲人停止抚摸夫人,声音不变地说道。
“被杀的时候?”
夫人不理解对方的意思,还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问道。
“是兰子被杀的时候。”
“啊!那么,你把那个女人带到这来,正好是被杀之前。”
“当然,当然是被杀之前。要不就不会像你一样与我调情了。我们在这里过了半年多的调情生活,然后我就厌烦了,烦了。我想这样也受不了,于是终于下了决心,杀了兰子。”
“哎?再说一遍。听上去很奇怪。刚才你说什么。”
“下决心杀了兰子。下决心的时候,兰子正好像你一样躺着。我也像现在一样抚摸她。”
“啊!真可怕!肯定是玩笑吧!别吓唬我!”
夫人背过脸去,偷看盲人表情似的,同时害怕地说道,心脏的跳动加快起来。
“兰子也这样说过。‘开玩笑吧。’但不是玩笑。不知何时,粗绳子缠到了她的腰上。”
盲人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像聊家常似的,边说着可怕的事情,边从后面取出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麻绳。迅速地握住了珍珠夫人几乎裸体的腰部。
如读者所知,他杀害兰子的时候,并没有这样做。这是恐吓对方的手段之一。给她听她和兰子一模一样。是想清楚地知道牺牲者是怎样地恐俱,想看看其恐惧的样子,想看看美丽女人垂死挣扎的恐怖,想沉醉于其无限的喜悦中。


十八、巨人的大口

“不行,不行···”
夫人一边挣扎着要解开勒在腰上的绳子,一边害怕得又哭又笑。
“吓着我了。你,撒谎。你说是撒谎。否则,我……”
“噢哈哈哈哈哈……”盲兽高兴地笑了,““真怪呀!兰子也是这样说着恳求我的。但是,我没答应。与其相反,拔出了藏起来的短刀闪闪地晃了晃。”
于是,发生了如他所说的事情。盲兽拔出了闪闪发光的短刀,将像冰一样的刀刃吧嗒一下放在了躺着的珍珠夫人脖颈上。
夫人不由得“哎咳咳”发出痛苦的叫声。
果然是真的。这个讨厌的瞎子真像杀我。这样一想。因为太害怕了,整个身体的血让人觉得像冰冻起来似的。
“果然你也是这样。啊!整个身体汗毛倒立,像拔掉羽毛的鸡似的,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兰子也这样。但是,我,决不讨厌漂亮的女人的鸡皮疙瘩。”
盲兽一边说着,一边愉快地抚摸全身鸡皮疙瘩的珍珠夫人。
珍珠夫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她拼命地推开盲人的手,沿着巨人大腿的滑梯,以可笑的姿势东倒西歪地逃走了。
但是,想逃也逃不掉。为了提防,他牢牢地系着麻绳。盲兽左手紧紧地握着那条系在腰上的长绳的一端。
珍珠夫人立刻就成了大耍猴人的白猴子。但她甚至连猴子都不如,为了逃避盲兽的刀,或是爬上木制的屁股山,或是抱住橡胶制的乳房,或是扒开手脚的森林,像一只被野兽袭击的母羊似的,可怜地乱逃乱窜。
“喂!逃吧!逃肥!我不行了,你跑得好。啊!这次要往这爬了吧!逃进那个大嘴的洞穴里。兰子也逃到了那里“
盲人借着绳子一边追着夫人,一边不忘说残酷的话。
夫人发出“哎咳咳哎咳咳”的奇妙的笛声般的叫喊,像裸体的神乐舞女似的,滑稽地舞动手脚,不可思议地,如盲所暗示地,跑到了突出来的巨人的大嘴前。然后,手搭在一尺多厚的嘴唇上,踞起脚,翻过一个一个像棋盘那么大的像寄生在贝壳里似的,窸窸窣窣地往喉咙里爬。
但是,盲人紧紧地关住了喉咙部分的门,进不去里面。于是,珍珠夫人弯起来的两只腿和圆圆的屁股藏头露尾地从巨人的白牙齿中露出来。“哈哈哈哈哈,在那终干成了袋中的老鼠。害怕吧?发抖吧?喂!怎么样?不觉得有点疼吗?”
盲兽高兴得几乎流口水,用像手术刀似的短刀刀尖,刺向夫人的脚和屁股。
每刺一下,雪白的肌肤上就渗出关丽的红色颜料,并从巨大的喉咙中传出咳咳的可怕的声音。

十九、女贼

在小石川区S町有个叫绢屋的古式和服店。自诩为明治初年的老店,蔑视百货商店式的新营业法,古式的门面、工头、伙计围着围裙,在铺着塌塌米的店里,坐在算盘前面,这样的风格古怪的和服店。某天夜里,胆大包天的女贼想要进来,这与盲兽故事有什么关系呢?读者们,请听一会儿作者的话。
绢屋关了店,降下古式的大窗户,店员们在收拾好的店中摆好坐垫,从工头到伙计都像古代人的样子似的休息。
深夜,过了十二点,因为是高级住宅区安静的街道,大街上没有了人的脚步声,除了每隔三十分钟敲梆子的守夜人之外 ,没有任何声音。我想,在现在的东京,半夜这个词所适合的,大概就是这条街吧。
绢屋 店内,大鼾声、小鼾声、小伙计的磨牙声,更增加了深夜的安静。
两点。
刚才,在外面大门下面,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异样的声音,熟睡的店员们谁
也没有发觉。
耐着性子过了三十分钟,还在持续细微的声音大门下面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隧道似的洞,白色的东西从里面,像蛇
的脖子似地张望。
古式的店中古式的小偷。偷偷晃来晃去的是贼的手腕,他想卸下大门的插销。这家伙,不会不知道店中睡着店员。或许是最近流行的两人团伙、三人团伙携带着可怕凶器的强盔吧?
一个活计嘴里咕叽咕叽像嚼肴什么似的,翻了个身,顺势把一只腿重重地放到了年轻工头的肚子上。
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呢?由于活计的不礼貌,工头醒子。而且,睁开的眼睛正好对着大门的下面。
他朦胧的睡眼中,映人一幅异样的画面。大门下面,白色的生物在咕咕噜噜地蠕动。
“啊!一只白狗!不是,是大箩卜精!哈哈哈哈哈、我在做梦。是梦是梦!”
工头模糊的意识这样想到。
“不不,不是梦。我醒着。这么说,呀!呀!不得了了。小偷。小偷进来了!”
终于明白了。
工头使劲地拧了一下睡在旁边的另一个年轻的工头;
“嘘!嘘!别做声!那儿,看那儿!”
对醒了的对方,半使眼色地说道。
"大声喊的话一定会逃走,但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们活捉他吧!”
血气方刚的工头用眼睛交谈我们这人多,不会害怕。使劲抓住他的手、捆绑住、甚至想象在报纸的社会版会照立功相之类的,跃跃欲试起来。
两个人互相示意,准备好了结实的细绳,蹑手蹑脚地偷偷来到大门前。
什么都没发现的呆子的手,僵硬地、继续着扭曲滑稽的舞蹈。虽然如此,还是特别白的手腕。
一、二、三。
两人青蛙般地扑向猎物。
“好了,抓住了!畜生!想逃啊?喂!细绳!细绳!
瞬间,手被层层地缠住捆上了。一个工头把细绳的一端缠在胳膊上,使劲拉。被吵醒的伙计们好奇地谈论着。
“喂!谁跟老爷说一下,然后给警察打电话。说刚才活捉了一个强盗,请马上来!”
对苦于单调的年轻人来说,没有比这更有趣的游戏。外面可怜的小偷痛苦扭动得想要吐血,胜利者立了功兴高采烈。
“喂!小偷!越扭动手绑得越紧。你死了心吧!警察马上就来了。再忍耐一会儿!”
但是,外面的小偷一声不响。不愉快地一言不发,只有被绑住的手发疯地动着。
终于动累了的手筋疲力尽。然后,在外面开始什么了似地发出咣咣的声音。
“小偷看上去死心了....但是,真奇怪!啊!啊!”
使劲地拉着的细绳吱溜吱溜地回到了手边。系的结开了?不是。手还紧紧地被绑着,连着手腕一齐吱溜吱溜地朝这边被拉了过来。
“啊....”
无法形容的尖叫声冲出人们的口中。
手无限地延伸过来。只有手,对面没有身体。
“啊!血i血!”
伙计惊叫道。
从两只胳脾完全被砍下来,伤口泊泊地流出血来。
“干什么呀”
不知是谁激动地喊道。
小偷为了保全自己的全身,砍下了自己的手逃跑了。大概一边正从伤口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流血。
多么地残忍,多么地胆大包天的行为。
最初的两个工头脸色苍白,嘴唇额抖。
“可怕的家伙。这样的狂徒,会就这样哭若人睡吗?会不会什么时候返回来?他碰到这样倒霉的事,或许我们连命都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些,就痛不欲生。
“喂!这样不叫男人!是只滑溜溜的女人的手!看这细细的手指!”
一个工头发现了这些。
果然,怎么看都是女人的手。那么是个女贼?女的还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
一齐都鸦雀无声。一种无法表达的恐怖感向大家袭来。


二十、奇怪的按摩师傅

“砍下手逃跑的胆大包天的女贼”的消息轰动了第二天的报纸。看了这些,没有一个人不被吓得浑身颤抖。当然警察也尽力搜寻手的主人,但女贼连影子也没有。而且令人惊奇的是,这件事的几天之后,这次换了个地方,在大森的某家当铺,同样手段的贼想要进去。然后,发生了同和服店一样的惨剧。
根据后来的了解,同一天的夜里,女贼在大森的三个地
方,用先挖土再放进去手的方法,想偷偷钻进去,但都被家
臣发现没能得逞。最后袭击当铺,也失败了。
当铺年轻的工头好像不知道绢屋事件,把伸入到屋内手用绳子捆上。然后,女贼同样砍断手逃走了。绢屋的手是右手,这个当铺的手是左手,都是柔软的女人的手,两只手被确认为是同一个人的手。
“不过,进当铺的时候,右手已经没有了。据说,肯定有个伙伴,砍断了女贼的手!”
绢屋和服店的里面,主人一边让盲人按摩
一边把报纸放到面前,说着女贼的事
“这么做,是为什么呢?那个女贼砍断了两只手,就像那个叫妻吉的艺人似的。”
按摩师傅翻了翻白眼,随声附和。_
“嗯,真可怕!是个多么残忍的家伙。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去大森是自己的右乎已经没了几天之后。大概,是因为伤口发了炎,疼得直哼哼。可怕的女人!”
“是啊!简直不是人。那么,还没有抓住她吗?”
“是的,好像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真可怕。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没什么,像您这样的有钱人,现在,可不能大意呀!”
按摩师傅一边按着主人的肩膀,一边不知为何讨厌地笑。
“你是这的人吧?好像是第一次来。”
“不,我离这相当远。没生意。要不是这样吹着口哨过就连饭也吃不上了。嘿嘿嘿嘿嘿……”
过了一会儿,主人说:
“啊,请稍等,我去一下厕所。”便站起来,朝走廊走去。
“是,是,请您慢走!”
盲人猫叫似地送走主人,敏捷地爬向后面的柜子。拉开了小抽屉。迅速地拿出了中间的东西,塞进怀里.关上抽屉回到原来的地方,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喀嚓喀嚓的开始扳手指
刚才佣人拿过来的钱,放到了抽屉里。他眼睛看不见,但靠着非常灵敏的直觉,清楚地记住了。
盲兽筹集他罪恶资金的方法大概都如此。假扮按摩师傅,根据这次拜访,确认陈列珍珠夫人砍断了的尸体的效果,同时达到筹措资金的日的。
女贼之类的是虚构的。只有两只手。这看上去像是女贼的手,以此来扰乱社会,这是盲兽凶狠残忍的虚荣心在做祟。
两只手是从哪里来的呢?不说也会知道,来自珍珠夫人的尸体。作为女贼的手,被装进酒精瓶子里,被警察保管的是,可怜的珍珠夫人的两只手。

二十一、玩沙子

大森件两三天之后.舞台转到了镶仓由比滨的海岸。
那天非常热,还只是六月.但大海已经被性急的游泳者装扮得非常热闹了。
颜色各异的太阳伞像海滩上长满了五色的蘑菇、胖的、瘦的、
白色的、黑色的,各种形状的肉体,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游泳、有的跑、有的跳、有的跳。
有的爱好玩沙子。乐意被孩子埋在沙子里的父亲。在爱人的脚上堆沙子山,吧嗒吧嗒边拍边戏的年轻人:用沙子描绘裸体的卧妇,享受其曲线之美的好色之徒。在这些玩沙子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红白相间泳衣的奇怪的盲人非常显眼。
他一大早,从海岸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开始玩沙子,整天玩乐,直到傍晚人们都离开之后还留在那里。
这个丑陋的盲人也有情人,而且是个极其漂亮的情人。
他躺在连脖子都埋在沙子里的美人的旁边,不知疲倦地互相说话。女人美丽的胴体被埋在沙子中,只露出头和脚,脚尖乱动,同时高声笑着。
“多么和睦啊!那个瞎子,一定是个阔佬。”
“虽说是个瞎子,到海滨来,带着美人,也是个有钱人。畜生!”
小痞子们低声交谈。
到了傍晚。海岸的蘑菇少了一个、二个,人群也三三两两地离去了。
盲人不知何时不见了。宽广无际的傍晚的海滩,放眼望去只有三个人。其中的两个人,是大概生平第一次约会,忘记了回去的一对青年男女。
她们穿着泳衣,坐在微高的小丘上忘情地交谈。
“啊!没人了!天好像已经黑了。”
少女吃惊地叫起来。
“傍晚了,没人了。但是,过一会儿,后面的小卖店会点起火把。然后,海滩会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青年悠然地回答道
“啊,真寂寞。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但是还有一个人啊!”
“在哪里?”
“喂,在对面的海边。”
“啊,那个人,在治疗风湿病吧?躺在沙子中。”
“哪里是治疗呀,风湿病会更厉害吧!躺在沙子里的话。”
“那么,是在修行吧?还是,那样子,是要自杀吧?”
“嗯,可能。我从白天就看到他了。一直那么埋这。有点怪呀!”
“叫他一下吧!喂!喂!”
“喂!”
“好像没什么反应。是不是聋子?”
“不开玩笑。真有点担心了。喂,去看看吧!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是!”
两个人满屁股是沙子,一齐跑过去。
理在沙子中的是盲人带来的美女,还只是露着腿,埋在沙子里。
年轻的男女站在前面观察着。
“喂!你看呀!睡着了。心情很好....但是,有点奇怪。这个人是个像妖怪似的大个子女人!脚在那儿。喂,看上去估计足有七尺长。噢!真奇怪,这个人,有七尺长。”
“啊!”
被吓着的女孩踢着沙子一溜烟地跑开了。
傍晚的海滨的怪事。
“别那么人迷了。傻瓜!怎么觉得这么可怕呀!你,你,
感冒了吧!起来吧,怎么样?....噢!不得了了,是个死人!”
青年也吓得要逃跑了。
“喂!怎么了?’’
女孩从远处喊他。
“快去叫人来!不得了了,死人了!”
女孩马上跑到小卖店告诉他们。
首先三四个海滨的健壮的年轻人跑过去。
“是哪里的人?美人啊!”
“先挖出来治疗一下吧!还没咽气吧?”
于是,大家开始挖沙子。死美人的头和脚中间,马上被挖出个洞。
一边挖,一边向人们袭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恐俱。沙子中间挖呀挖呀但一点也没有反应。
一个人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哇”地叫起来躲开了
沙子中间是空的。这个死美人没有躯干。有头。有脚。但是中间是空的。
像被冷水唆地浇了一头似的,大家一齐躲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要是谁“啊!”的逃开的话,肯定没有一个人还会站在那里。
到逃走之前,又来了后备军。是海滨的年轻人。
手一碰那美丽的头,它便咕噜咕咯地滚到沙子.上,露出凄惨的伤口。从紫黑的肉中可以看到颈骨。拉出脚,两只都断了。是从膝盖处被砍断的。
“难怪我觉得是个高个子的女人呢!这样的话,要多长有多长。”、
“薄暮的海滨,与刚才的冷清相反,马上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杀人事件、杀人事件!”
人群中嘈杂地响起恐怖的声音。

二十二、寡妇俱乐部

东京市内,有几百个或老实的、或淫荡的寡妇俱乐部,美人大内丽子加人的小俱乐部是属于后者的极端的例子。
会员从年纪最大的四十多岁到最年轻的二十五岁的丽子一共四个人。租借赤坂区的某间房子,一个月两次秘密聚会。
今天晚上也有聚会,四个肥胖的寡妇围坐在紧紧关住的二楼的房间里
起劲地聊着奇怪的悄悄话。时间是初秋,距前一章沙海岸人头事件有两个多月。
“那么,那个盲人搓澡工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最年轻的寡妇大内丽子问道。四个人中,只有她穿着西装,是与最新样式完全吻合的新时代风格的美人。
“你要是见到了、会吓一跳,一定!”
四十岁的寡妇松崎,黑黑的短发、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咦夸张的表情回答道。
“是个卑鄙的男人?”
“哎,比起卑鄙更可怕。我在上野动物园什么时候曾
经看到过那样的面孔。不是老虎、狮子.是更小的、阴险讨厌的野兽。忘了是什么名字,但与他很像。”
“但是,在什么地方,可能有什么非常好的东西。因为你今天晚上特意介绍给我们。
三十五六岁烫发的大个子 ,面色红润的寡妇下田插嘴道。
“这当然!”这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得意地使用孩子的语言。
“评价非常高,我特意去了那间澡堂”
“开汽车去的?”
“是的,很奢侈吧?哈哈哈哈哈。轮到了我,那个盲人搓澡工一抓住我的肩膀。我吃了一惊。是用语言难以表达的感觉,那么高超的按摩技术。”
“哈哈哈哈哈,眯上眼睛?”
“是的,真的眯上了眼,总之,那手指真好!”
‘正在这样聊着的时候,那个盲人搓澡工来了。请他马上过来,等了一会儿,梯子嘎吱嘎吱地发出震人的声音嗖地拉开了拉门,出现了瞎眼丑陋的怪物。
初次见面的三个寡妇,心情稍微有些紧张,望着这值得敬重的盲人,她们无法知道这就是那个惨无人道的盲兽。
“你辛苦了。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年轻的妇人。说过了你的事,她们一定想让你按摩一次、简直是翘首以待呢!”
寡妇松崎说完.盲人坐着朝门槛蹭过来,笑着说道:
“哎,谢谢。给女人按摩,是我的爱好去那间澡堂,
也是我自愿去工作的,要是说让我按摩,便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哎嘿嘿嘿嘿....”
“那么,马上开始吧?”
“嗯,什么时候都行。我的手都痒了。”
听了这些,三个寡妇果然“啊”的互相对视,脸有些红了。
“你怎么样?’’
被寡妇松崎一问,寡妇下田有些害羞,说“那就这样吧’,换了浴衣,躺到了准备好的褥子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揉大屁股的这个寡妇,实在有点胆量。
盲人露出一只胳膊,坐在坐垫上,开始了花里胡哨的按摩。
“怎么样,这样?”
盲人像蜈蚣脚似地濒繁的移动手指,从三十五岁的丰满的寡妇的肩膀到背部、从背部到腰部、从腰部到屁股、从屁股到大腿,往上往下揉,因为胳膊抖动,所以用奇怪的发抖的声音问道。
“嗯、行了。你挺有劲的!”
于是盲人,得意地歪着嘴,更加使劲,开始嘎嘎揉起来。在来回爬动、粘乎乎像白色动物似的十根手指的下面,下田夫人的肉体像巨大的冰枕似地开始左摇右荡起来。
“对不起,虽然看不见您的脸,但您的身体,真的很美。少有的丰满。”
盲人一夸她,寡妇高兴地说:
“是吗?手摸上去就知道是美还是丑?”
“哎嘿嘿嘿嘿,当然知道。但是,我所说的盲人的美,所想的那种美。因为我用手指这双眼睛看。
与世上的美完全不同,黑暗世界的美
。您懂吗?”
“啊。果然,只用手指触摸的美,可能完全是另外的东西。”
之后,盲兽极尽其温柔手指的技巧,下田夫人羞得面红耳赤,高兴得额头上渗出汗珠,接下来轮到最年轻的寡妇大内丽子。
“怎么样,这个人?依你的手指.漂亮吗?还是不漂亮?”
丽子像可怜的牺牲品似的,躺在被褥上,松崎夫人不在乎地问道。
于是,盲人简直像夹起关味佳肴似的,吧嗒吧嗒地舔着舌头,一边用那十根手指在丽子的背上摸了一圈,回答道:
“啊,她,是我找了很长时间的身体。是的。真是美得惊人。我说的是真的。我,出生之后,见过这么关丽的身体,加上她,一共有三个人。哎嘿嘿嘿嘿嘿。脸也一定非常漂亮!”
好像不是虚伪的赞美。证据是,那个按摩师傅脸色有些苍白,皱着眉,甚至喘气都变了。他非常惊讶的样子。
“猜对了。按摩师傅。她是个连女人都着迷的美人。面孔、皮肤、而且年龄可以说是女孩般年轻的人。”
还是松崎夫人回答道。
“哎嘿嘱嘿嘿嘿,是这样吧!我是个幸运儿!”
盲人笑容满面,开始按摩。
“这个先不谈了,按摩师傅,你说你出生之后的三个人。另外两个是什么人呢?”
下田寡妇好奇地问道。
‘啊,算了吧!要是说到这些,她心情会不好的,不行!”
“不,可以说。说说看!我想听!”
丽子在他的手指下面一边动着大腿一边催促道。
“是这样吗?后面可能会后悔吧!’,
盲人更加装模作样。
“啊,真能摆架子。我更想听了!喂,说吧!说吧!”
松崎夫人也帮腔道。
“那么我就说吧!”
盲人讨厌地边笑边开始了。
“不要吃惊呀!一个人是水木兰子。你们知道吗?浅草的轻歌剧女郎。另一个是俗称珍珠夫人的‘咖啡帕尔’的老板娘。”
在坐的人刹那间鸦雀无声。
“啊,你,真的吗?”
寡妇松崎嚅嗫地问道。
“唉,你看!害怕了吧l两个人都被大卸八块,是那件事的被害者。”
厚颜无耻的盲兽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的,我们也很清楚。听说,还没有抓到那个恐怖的犯人。”
“是的,还没抓到。现在警察那两下子…”
盲兽假装不知道。
“那么,我的身体跟她们很像吗?”
丽子不快地问道。
“哎嘿嘿嘿嘿嘿,你,害怕了。肌肉使劲地绷紧,起了鸡皮疙瘩。”盲人边直接抚摸丽子的两只胳膊边说,“哎,很像。
比起兰子更像珍珠夫人。而且,您的皮肌,比
起珍珠夫人更加光滑,有弹性。哎嘿嘿嘿嘿嘿....”
“啊,真讨厌!我会不会碰到那种倒霉事啊?”
“哎嘿嘱嘿嘿嘿,你要小心呀!身休这么美丽的你,很危险啊!”
“那么,你,怎么知道那些人的事情的?也被叫过去按摩的吗?’’
“是的,给她们按摩过的。是我了不起的主顾!”
“那么,你,我觉得很奇怪呀!你的主顾,两个人都碰上了那种倒扭事。”
“哎嘿嘿嘿嘿嘿……”
盲兽模梭两可地笑着。


二十三、橡皮偶人

某天,四人中的寡妇下田拜访了大内丽子的私宅。从那之后,俱乐部有两次聚会,但丽子都没有露面,她很担心就过来拜访。
“啊,欢迎。我,好久没有见到大家了。”
“怎么了?又有什么好地方了吗?’
“嗯,发生了好多事情。不在这谈,去独间的西式房间吧!还有一个人想让你见一见呢!”
“啊,是谁呀,是客人吗?’’
“哎、是的。但是没关系。这边请!”
丽子在前而,打开了西式房问的门。发现在大圆桌子的前面,端正地坐着一个年轻的、穿西装的女人。
“啊,在这里呢!是你的妹妹吗?”
寡妇下田把丽子拉到走廊,低声说。
“嗯,就算是吧!”
寡妇下田脸色郑重,一本正经地进了屋里。但是.对面的女人不打算从椅子上站起来,碰个面对面。
“你、介绍一下吧!”.
下田夫人小声地催促丽子。
“嗯。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内丽子。’
一边说,丽子一边来到那女人的身旁.咚咚地敲穿着西装的头。
“哈哈哈哈哈,这是个橡皮偶人!做得很像吧!丽子二世!”
“嗯,相当像。我真服了。但是,为什么做得好?与丽子一模一样。这先不说,做这个偶人干什么用?和她交谈吗?”
下田夫人令人讨厌地笑着。
“啊,马上就那个了。大概不是你。我还没有偶人像的爱好。”
“哈哈哈哈哈,要怎么了?”
边笑边环视室内的下田夫人,突然不笑了,表情变得非常恐怖,声音近似惨叫。
“那个,那个,丽子,那是什么?’’
她边喊,边要逃走似的,指着房间的一处。
下田夫人吃惊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请看,在一处昏暗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咬紧牙齿、充满怨恨的女人的头颅。不,不仅如此。下面的房间横七竖八地放着被砍断的苍白的两只胳膊和两条腿,就像大箩卜之类的东西似地滚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很可笑似的笑着的丽子的红红的嘴,像美丽的食人鬼似地可怕。
“这也是橡皮做的。以我的手和脚为模型,让人做得一模一样。简直就像真的。喂.怎么样?”
丽子露出膝盖,露出鲜艳的小腿说道。
“啊.真吓人。你的爱好真讨厌,做这种恐怖的东西,你想要做什么呀?”
丽子不回答,说其它的。
“下田,请你再回头看看你靠着的东西!”
“咦?哪个?”
下田夫人不经意地转过头,一看到摆在台子上面的东西,因为过于害怕。哇地喊出来朝后面躲去。
那孤零零地放粉一个二尺多高、圆圆的、苍自的软乎乎的东西。一眼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是什么,非常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楚被砍掉头和脚的死人的躯干。
“啊。这也是橡皮做的?”
“嗯,是的。一点也不可怕!”
听说是橡皮,好容易放心的下川夫人来到其旁边,用手指尖捅了几下它的肚脐,就像真人的皮肤似的,每碰一下躯干的肚子,就会深深地出一个涡。
“啊,真难受!软乎平的。但,又做这种偶人,又做这种手脚和躯干,甚至还做人头,你到底要做什么呀?不管是多么古怪的俱乐部成员,这也太与众不同了吧!”
“关于这些,我有话要说。先请坐!”
丽子招呼下田夫人做到椅子上,把丽子二世的偶人放到中间,面对面地坐下。
“嗯,最近的那个盲人拨澡工呀。”
丽子开始说了
“说实话,上次之后我经常见到那个盲人搓澡工。”
“啊,这么喜欢呀!哈哈哈哈哈....”
下田夫人淫荡地笑着。
“嗯,是挺喜欢的。可是,每次让他给我按摩,我都会很害怕。那个盲人搓澡工,不是一般人。一在他旁边就自然而然地感到嗖地一下一直凉到后背,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他边说:‘你害怕了吗?瞧!都起鸡皮疙瘩了’,边像往常一样抚摸我的身体。”
“嗯。嗯。”
中年的下田夫人伸出膝盖催打她往下讲。对这样的夫人来说,恐怖与淫荡具有同样的魅力。
“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总觉得一定会这样。噢,有个词叫第六感吧!就是它。报据我的第六感,我很清楚。”
“喂,你知遒什么呀”
“我最近将会被杀死,手和脚将会被砍得东一个、西一个。”
“啊,胡说,吓死我了!”
“不,不是吓唬你。我很清楚。”
“谁要杀你,你也知道吗?”
“嗯,知道。凶手就是那个讨厌的盲人搓澡工。他,的确把我当成了第三个牺牲者。”
“第三个牺牲者?”
“第一个是水木兰子,第二个是珍珠夫人,然后第三个是大内丽子这样的顺序。”
“咦?咦?那么,你是说那个盲人搓澡工是轰动于世的杀人狂?唉,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想想瞎眼的男人,能干那么灵巧的事吗?”
下田夫人吃惊地望着丽子美丽的脸。


二十四、女怪物对付盲兽


“因为世上的人,都像你一样是好心人·大家都认为他是个瞎子。那个凶残的瞎子正好利用了这些。没有比这更危险,而实际上更安全的犯罪了。”
丽子得意地叙述道。
“哎?.是呀。我觉得有点像天方夜谭。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告诉等察吗?”
“嗯,当然,最后可能会借助带察的力量 .但在这之前,我想耍耍那家伙。”
“啊,你,算了吧!要是真发生了.该怎么办呢?”
“胆小得简直不像下田夫人。这不是冒险吗?要是不谋划这种事,那多无聊呀!”
“拼T命了”
“是的。正是因为拼命了,所以才特别有趣。完全的冒险,反而不要去的好!”
“对方是个杀人狂啊!”
下田夫人皱着眉,担心这个年轻的夫人出格的冒险。
“是的,我知道。我要是个男人的话,早就是举世闻名的英雄了。所谓的‘豁出命去’,真是好啊!我很厉害吧?”
“啊啊.”下田夫人很吃惊.“那么,你的计划呢?”
“这个偶人啊!把它作为我的替身。”
丽子若无其事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你还是年轻啊!虽然是个瞎子,但也没有人会分不出人的皮肤和橡皮偶人的皮肤的区别。他会那么好欺骗吗?”
下田夫人笑起来。
“会如你所说的吧!这我也很洁楚。所以,我有个计策。我先让他带我到某个地方,开始酒宴。预先准备好西洋酒。然后,使劲地劝他,让他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偶人的替身该出场了。他烂醉如泥了吧!还能分辨出是冰冷的橡皮偶人了吗?跟人的皮肤是不同,但形状一样,弹性也与人的肉体相同,而且,你别害怕,那个偶人一砍的话还会出血。稍微砍一下的话恐怕不行,通着橡皮管子,全身装满了粘乎乎的狗血。只是没有汗毛和毛孔。怎么样?这样的话你不觉得会很顺利吗?对方是个完全瞎眼的醉汉!”
丽子说得滔滔不绝,就连下田夫人也深受感染了。
“这么一听,果然是个好注意。对方是个瞎眼醉汉的话,可能会进行得很顺利。但是,稍微出错的话,就会丧命的!”
“是的,但是我喜欢拼命!”
丽子任性地、目中无人地回答道。
“真想看看那种情形。你要是终于决定做的话,不让我们俱乐部成员看看吗?有个偷看的地方就好了。”
“这我早想到了。我也想请你们看。这么精彩的节目一个人欣赏太可惜了!我打算日期和地点决定之后就通知你们。地点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然后这两个女怪物,又详细地商量起来。


二十五、残杀裸女


那天晚上,寡妇丽子把盲兽——盲人搓澡工叫到私宅无人的房间。
盲兽照旧一边舔着舌头一边开始按摩。过了一会儿,丽子不经意地开口道。
“喂,按摩师傅,我没有勇气像松崎夫人那样去澡堂搓澡,洗了澡之后趁柔软的时候,这样直接治疗,心情会像好吧?”
按摩师傅听到这些,眯着眼睛欣然回答道。
“嘿嘿嘿嘿嘿,那样与这样按摩简直天差地别!”
“对这个,我,有一个好主意。”丽子声音变低,说道,“我想我家的浴室不能让女佣人误解。我想过了。突然,想出了好地方。鸭巢的一角有一间僻静的房子。是我的房子,现在正好空着。那儿有一间很大的浴室,我让人只打扫了浴室,我和你两个人偷偷地去,自己烧开水洗澡好吗?然后,在浴室里请你尽情地按摩!”
在没有人的空房子里的浴室,尽情地按摩,是我求之不得的要求啊!盲人已经很高兴了,马上答应道:
“当然好!我,在那么安静的地方,会充分发挥技术的。,
于是,定了日期决定开汽车一齐去,把按摩师傅打发回第二天召开俱乐部的临时会议,商量偷看的事情。
“那么,我带若按摩师傅先走,让他喝个烂醉,带他进浴室,先让他真按摩,看机会,就是使他充分亢奋,用准备好的偶人替换,我到浴室的外边,从外边的黑暗中偷看,请你们过来!但是,让你们者见我在浴室中让他真按摩,我很不好意思。
懂了吗?你们在院子的栅栏门等着。可以进的信号是长尾鸟的叫声。有一个发出长尾鸟叫声的玩具笛子。瞧!是这吹一下....喔、喔喔。这种声音是信号!
这样的话,你们要蹑手蹑脚地偷偷进来,当然不许说悄悄话!这有浴室外面的选择图,用它找到位置,到我偷看的地方来也可以。你们来了我也不做声。
这样,我的左侧正好开了三个每隔一尺观看口。从浴室露下光线可以清楚地看到。你们什么也不要说,好好地决定顺序,按着排好,马上就可以看了。那时当然是屋内的戏剧快开始了!懂了吗?”
三个会员当然答应了丽子的要求,她们不在乎年纪,强烈地期待着,已经心里很紧张了。
那么,跳过话题,终于到了约会的那天晚上。三个年纪大的寡妇在约好的时间里,把车停在离被指定的鸭巢僻静的空房子不远处,黑暗中偷偷潜入院内,在栅栏门等着信号。
像蝙蝠似地张开翅膀的大堂屋直愣愣地耸向星空,灯光也仅仅是堂屋尽头的一个地方,从小玻璃窗里透出昏暗地灯光,那里肯定是出问题的浴室。
环视一下,发觉这里是适合举行这种活动的僻静的地方。附近有树林,无论是谁听到信号长尾鸟的叫声都不会觉得奇怪。
黑暗中,心情紧张地等待着,意外地早早地发出三声长尾鸟的叫声,听到了喔、喔、喔。
三个人默默地,真的是蹑手蹑脚地,像玩老鹰抓小鸡似地排成一串,提心吊胆地朝灯光的目标前进。
接近一看,果然,从外面就能看到浴室。它很气派,做私宅的浴室似乎有些过分。
绕到后面的黑暗处,借着星光一看她在,她在,她在。丽子半坐着,脸贴在壁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
灯光漏出来的眼,不用找,正好并列着三个。三个寡妇按着事先商量好的顺序,静静地把眼睛贴在孔上。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连内部昏暗的电灯也觉得刺眼,升起的朦胧的热气中,好像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像雾散了一样,渐渐地浮现出令人吃惊的场面。
浴盆在对面,前面是一个白瓷砖的水他,横着躺在那的是丽子的替身——橡皮偶人。全裸体,脸朝上长长地躺着的样子,怎么,都只能让人认为是真的丽子,做得非常精巧。
丑陋的盲人横跨在丽子的橡皮偶人上面,两只手紧紧地按住偶人的脖子。一副残杀裸女的场面。
人们,即使是知道那时橡皮偶人,但因为看得清清楚楚,会不由得转开视线,可还是想看恐怖的东西,又会胆战心惊地把脸靠近偷看孔。

 

二十六、触手在蠕动


然后半个多小时的可怕的、讨厌的、令人喘不上气的场面,这里就不详细记述了。那半小时过去之后,被勒死的、百般折磨受尽侮辱的丽子的偶人,已经残不忍赌,像一堆废物似地躺在那里。
完全裸体的盲兽蹲在牺牲品的脚上,用喝酒喝得不好使的舌头对着死尸开口了。
“这是丽子啊!这么刚强的寡妇也是个胆小鬼。嘿嘿嘿嘿嘿,按你的要求,现在开始最后的治疗!这家伙也让人心情很好。”
边说,怪物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大厚刃菜刀,开始了毛骨悚然的人肉大餐。
看着看着,头、手、脚就被喀喀喀喀地砍断了。每使劲砍一下,就会像水泵似地从伤口进出黑色的血浆。
盲兽用手指揉着伤口。
“嘿嘿嘿嘿嘿,血啊!血啊!想念的血的气味。”
像搅合颜料的孩子似的,兴奋雀跃。
但是,观看者知道丽子的诡计。看到了飞起来的血浆也不会真的奇怪。因为她们知道这不过是野狗的血而已。
虽说是醉了,但也很可怜的盲人搓澡工高兴地砍着偶
人。虽然偶人中装了与骨骼相似的坚硬的木棒,要是想渤、砍的话,不会知道是真人还是假人的。就连恶魔也败倒在酒杯下,可笑得不成样子。
盲人把砍断的身体一个一个像球似地拿一下,再咚地扔到浴盆中。
盲人一点也不知道,在浴盆中漂浮着与刚才砍断的偶人不同的、丽子事先准备好的橡皮制的身体器官。盲人扔进去,就一共有两个人的头、手、脚、躯干.像洗土豆似的,满满一大浴盆,咕噜咕噜地浮浮沉沉,极其可怕,当然也很滑稽。
浴盆里的水被血染得通红。因血而疯狂的盲兽,兴奋得要跳起来。红色的水花在电灯光的照射下,耀眼地散开。
“嘿嘿嘿嘿嘿,世上的家伙不知道这血腥的、粘乎乎的尸体浴盆的快乐,真是可怜!”
“嘿嘿嘿嘿嘿,啊,受不了了!全身激动,心脏要跳出来了!”
盲兽大声地叫唤着,一边久久地高兴地欣赏着砍得七零八落的偶人,现在
从水中捞出那些手、脚、头,开始在水池里使劲地摔打。
然后,因为醉了和活动了的原因已经筋疲力尽。盲兽爬出浴盆,扑通的趴在黏乎乎滑溜溜的在尸体器官的小山上。
“嘿嘿嘿嘿嘿,触手咕——噜咕噜、触手咕——噜咕噜、嘿嘿嘿嘿嘿..."
他一边哼着不知所云的歌,一边在尸体器官的小山中像临死前挣扎的触手似地咕噜咕噜地滚来滚去。
偷看的寡妇们巳经不忍正视这丑恶的场面。即使是砍橡皮偶人,这样残忍也太过分了。就连勇猛的人也筋疲力尽了。
首先松崎夫人捅了一下旁边人的胳膊,暗示想要回去。
然后又对旁边的人如此。两个寡妇离开壁板,伸伸腰.要离开那里。
但是,只有今晚的主办者丽子,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被虐待的样子而气得发昏吧,像石像似地贴在壁板上二动不动。
松崎寡妇“啊”的惊呆了,把手放在丽子的背上,轻轻地推她。
推了二三次,松崎夫人连喘气都变了,好像非常吃惊。
“丽子的身体像冰一样冷!”
她太吃惊了,打破禁忌,来到丽子身旁。下田夫人在丽子的耳边小声叫“丽子”,一边使劲地按了按丽子的肩膀。
像蚊子似地低声说道。
接下来这是怎么了?丽子的身体像推倒棍子似地滚到了地上,砰砰地弹了两下。
人体不会像球似的弹起来。真怪呀!借着星光发现,丽子的脸像死人似的面如土色,与其这样说,不如说像橡皮似的面如灰色。
寡妇们感到像被狐狸魔住了似的,瞬间茫然失措。


二十七、盲人天国

关于盲人怎样处理大内丽子的尸体,大概不会想出比这更残忍的办法吧!这最终不得而知。
那么,丽子惨案事件之后的一个多月,,为了掩人耳目.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的盲兽,来到了千叶县某个僻静的渔村。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大海美丽地闪若深蓝色的光。放限望去海岸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某个大岩石的暗处.四个女渔夫生火取晚。
四个人都很年轻。身体黑红,精力旺盛。他们像男人似地围着用红色留白布做的兜挡布,此外一丝不挂,一副相扑力士准备开战两脚交替踏地的姿势,这种美丽的、烤火的景色会完全让都市的人惊奇不已。
“阿留,干活吧!”
最年轻的一个人已经开始催促了。
“你先潜水吧!真能干!有个美男子的丈夫,干活也值得呀!”
年长的一个人用百米开外都能听到的声音嘲笑她说。
“你羡慕吗?那你也找个好的吧!我潜水了!”
年轻的女渔夫扔下这句话就去爬岩石了。黑色的岩石上深褐色的肉团在跳跃着。红色漂白布做的兜档布被夹在肉与肉之间像绳子一样细。
“ 噢......”
爽朗的声音在天空飘浮,乳房和屁股膨胀成S形的身体浮在空中,她吧嗒吧嗒地抽籽水烟。然后,潜人水底深处,她们的工作是剥下吸在岩石上的鲍鱼。
一分钟、二分钟,女渔夫的肺真好。一会儿,从波涛中间露出湿漉漉的头,淌着水的脸庞十分美丽纯洁。
“大丰收了!”
她边游泳边举起一只手晃动两只大鲍鱼。从岩石上望下去,游蛙泳的少女的身体因为在水中看起来微微发白,以红色兜档布的细线为界,屁股像两只桃子似的,交替地勇敢地舞着。
终于她爬上岸,朝火堆跑去。全身吧嗒吧嗒地滴着水
“是鲍鱼吗?还是珍珠?”
因为声音奇怪,女渔夫们回头看,发现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穿着和服外套的男人拄着拐杖从岩石缝中走出来。好像是个盲人。在城里人面前隐藏起身体是一种礼节,但要是瞎子的话就没关系了,于是放心了,年轻的女渔夫回答。
“是鲍鱼,珍珠不那么容易找到。”
“是吗?不过,鲍鱼也挺珍贵的,你的工作。你高高兴兴地养你的丈夫啊!”
盲人边说边渐渐的靠近火堆。
“这儿的男人,漂亮得像城里的男人似的,于活不行!”
年长的女渔夫奇怪地尊敬地回答。
‘·哈哈哈哈哈,城里的人不都是演员,也有像我这样的丑人。”
盲人终于和女渔夫们并排,一边把手罩在火堆上,一边老实地继续说道。
“丑?您眼睛看不见,还知道这个吗?”
女渔夫不依不饶地问。
“当然知道!有心眼这东西,证据就是我来猜猜你们中间,谁是美人?”
“哈哈哈哈哈,美人?这种地方哪有美人呀?哈哈哈哈....”
虽然如此,但女渔夫们还是因美人这个词而高兴,娇艳地笑着。
“美人哪儿都有!你们是四个人吧!谁最美呢?”
盲人边说边用手触摸站在旁边的一个人的肩膀,从背部摸到屁股。
“嗯,太美了!我在城里长大,只知道城里苗条女人的皮肤,与你们的皮肤相比,简直丑得不堪一提。你们不是美人的话,哪里还有美人呀!”
盲人很高兴,一边令人讨厌地笑着,一边摸个不停。一般的场合女人都会马上逃跑的,但女渔夫的皮肤的触觉很迟钝,而且地方是盲人,所以很放心,不会生气。
“啊,真痒呀!哈哈哈哈哈,这人真讨厌,你真会说好话!”
被赞赏的女渔夫全身奇怪的蜷曲,边害羞边高兴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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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下来下一个。。那个年轻的,你一定是个美人!”
盲人逼近了那边。
“这是村里最漂亮的人。但你要是碰她的话,会被美人丈夫骂的!”
“噢?是吗?是村里最漂亮的人吗?果然,果然。嗯这里,这是这里。”
盲人舔着舌头,把年轻女渔夫全身的各个部分摸个遍像医生似的,边摸边说。
“嗯,真是个美人!说的是真话。这么美的身体我做梦都没见过。你们懂我的心情吗?”
盲人由衷的高兴,向天空欢呼。
然后剩下的两个人也同样地接受了诊断,就不-一叙述了。审阅一切,总之,这个奇怪的盲人抚摸这四个女渔夫的身体,感到非常惊奇,随之体味着做梦也梦不到的天国。
检查结束后,盲人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包,两只手边玩弄着,边开始商量。
”我买下你们采的鲍鱼。钱多贵也找关系。一个十元,还是二十元,随你的定。但是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跟我约好这件事一点也不能对你们的丈夫和村民们说。懂了吗?就是说,我想与你们一个人一个人秘密交易。作为报酬,像刚才所说的,价格是市场的十倍二十倍!”
女渔夫们听了之后,面对面地笑了,结果,无言地默许了。她们不知道盲人的真正意思,但这个贫穷的村子,女渔夫们缺乏贞操观念,眼睛只认钱,默默地答应了。
傍晚,盲人在远离村子没有人的大岩石缝里站着,脸色好像等人。
没有违约先来一步的是最年轻的女渔夫。她整整齐齐地穿着和服,手里拎着装鲍鱼的网。
“老爷,您果然等着呢。我以为开玩笑呢!”
她害羞地说。海里勇敢的女孩。与城里的老爷面对面,脸上有点羞涩。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认真的。反而是你。想不来吧!”
“别人还都没来呢!”
“不来,正好。我找称一个人有点事”
黑暗中,他发出吧嗒吧嗒舔舌头的声音,盲兽的长胳膊,像不可思议的生物似的,猛烈地朝女渔夫的肩膀伸过去。
接着发生什么事了?除了住在岩石裂缝中的一只螃蟹之外,谁都不知道。
近视眼的螃蟹看见眼前黑里泛红的女人的脚脖子伸过来。只看到了这些。
但是,她的脚脖子在半小时内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不可思议得无法想象。脚的内侧像老太婆额头积满了皱纹,反而,像一片金属似地延伸着。
最后,她的脚筋疲力尽,完全失去了力气横在地上。看着看着就失去了血色,黑里泛红的皮肤变成黑紫色,而且,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紫黑色的血像河一样流到了脚下,咕咚咕咚地流着,马上在白色的沙地上画了一个红红的圆。
螃蟹受不了甜甜的血味,爬出洞穴,蹑手蹑脚地爬近血河,逐渐往前爬,螃蟹不会患怕;她的腿在半截被砍断了。膝盖以下,突然成了鲜红的断崖。断崖的断面,在白色的骨头周围,聋拉着像牛肉那么好吃的鲜红的东西,上面流着美丽的西红柿汤。
可怜的第一个女渔夫,就这样成了杀人魔鬼盲兽的牺牲品。


二十八、盲人雕刻家

作者关于盲兽杀人淫乐的情况,好像说得过多了。
作者继续写了,故事的主人公盲兽将轻歌剧团的女王水木兰子、咖啡店的中年妇女珍珠夫人、寡妇俱乐部的年轻会员大内丽子和结实的女渔夫玩弄、残杀、把手和脚砍得七零八散,将她们的死尸用世上奇怪的方法暴露在公众面前的令人毛骨惊然的经过。
当然他的罪恶行径并没有写完。本来,他是怎样残忍地玩弄、残杀第二、第三个女渔夫的,用什么方法处理那些尸体的,是从附近的城市上空像下雨似地抛下吗?而且,渔村之后盲兽的触角又延伸到哪里去了?用怎样的方法玩弄、处理什么样的女人,等等,应该详细地叙述。但这已经是画蛇添足。作者已经写够了。读者们大概也已经读够了。
这里,还剩下的,不能不写的是最近有盲兽稍微古怪了许多。
这个故事侦探、警察都没登场。因为盲兽直到最后还巧妙地逃脱了他们编织的
法网.最终没有被逮捕。那么,当然不会恶人不死,其行径不遭天谴的。盲兽也要灭亡的。
但是,有些对不起天道公理,这个恶人的临终并不那么悲惨,不,不如说他是愉快地、高兴地、没留任何遗憾地闭眼了。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妙的事情。盲兽给这世界留下了不可思议的馈赠品。因为馈赠品的缘故,可以想象他的死一定不会悲惨。
就像贝壳生病出产珍珠一样,他丑陋、病态的癖好给世上留下了令人惊奇的遗产。有人认为。他那残忍至极的一生也不过是为了创造出这优秀的馈赠品的一种手段而已。若是
如此,即使一切都不被允许,但他罪行的大半也都可以抵消,那个馈赠品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那么,换个话题,盲兽来到这个渔村之后,过了一年一多,秋天的某日。N美术馆的权威审查员、以爱好怪癖闻名于世的雕刻家首藤春秋收到了一封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来信。信中写道:
秋天的展览会上,我想展出我花了毕生的心血制成的作品。这是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不曾见过的、美丽而不可思议的美术作品。我,为了我自己,为了美术界,无论如何也请您让它公诸于世。
老师,我是个盲人。这是盲人花了四十多年创作的触觉艺术论。其中凝聚里七个女人的鲜血。七个女人献出了生命。
即使这样说,还不能打动您的好奇心吗?不,先生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那么,您要是答应了我殷切请求的话,请您务必按照左边的指示到我这个不可思议的工作室来一趟。因为某些事情,我一步也不能迈出这个秘密的工作室。除了麻烦先生您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
你会不高兴吧!先生您会接受我异样的请求吗?不不,我想您不是那种人。先生您一定会来的。
去工作室的路线
菊叮区Y叮有间不知道门牌号、不知道主人的空院子。附近请您打听一下鬼屋,马上就会知道。先生您必须一个人进那间鬼屋。进了大门沿着
正面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到头,墙上镶着一面大镜子。先生您必须把手伸到镜子右边柱子上面的门框后面,找到小的按扭,使劲地按它。于是,镜子会打开,出现里面的秘密通道。沿着通道前进二三间,就会碰到箱子似的东西,这是我地下工作室的升降机。如果您会操纵升降机,几秒钟之后,先生您就到了工作室的内部。

盲人雕刻家寄

首藤关于信得事整整考虑了一天一夜。觉得像个圈套。感觉到犯罪的气息。但是,他不愧为美神的崇拜者。比起这种讨厌的感,对作者充满自信的作品的好奇心反而更大。
作者是个盲人,所在工作室的异样等等,正好符合这位古怪的美术家的癖好。有种预感,或许会发现优秀的东西,美术家因此而着迷。
第二天,首藤一个人出发去指定的地方。空宅马上就找到了。
手一推大门上的小门,很容易地就开了。
提心吊胆地走进院内,果然肯定是座凶宅。大门、走廊都是蜘蛛网,一走灰尘蒙蒙地乱飞。尽头是有个大镜子,但肮脏暗淡得没法当镜子用了、甚至还有大的裂痕。
首藤打开准备好的手电筒,一边小心地注意着旁边,一边找着门框的后面,果然有个按扭。一按它,大镜子鬼怪般地没发出任何声响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口。
就连首藤在眺望那个像巢窟似的洞穴时,也一度非常想回去。他后悔了,与警察同行,或至少带个学生什么的来就好了。
但是,这位美术家有着怪癖的同时还有超乎常人的胆量。“唉,不会有事吧!踏进去吧!’,发挥学生时代的蛮勇,他终于进人了这间洞穴。走到电梯处,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驾驶盘。
这座凶宅看上去是空宅,实际上,不是空宅,所以拉进动力引线也并非不可思议。扳动驾驶盘的同时,开始听到咣地马达的声音,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害怕得不行。
但是,电梯丝毫没有异常的到达了地下。
首藤踏出电梯,刚用手电筒对着地底地黑暗,映在其圆圆光环中非常异样的景色,使他不由得啊地惊叫出来。
正如各位读者所熟知,那里所有大的、所有姿态的、所有色彩的人体的各个部分,有的像小山似地耸立着;有的像水果似地接着果实。
屁股的小山耸立着,大腿的斜坡延伸着,胳膊的树林微微摇动,乳房的果实硕果累累,一间多长的鼻子怒气冲冲,一丈多大的嘴巴开口大笑。
首藤先是被这无法形容的地狱景色吓破了胆。但是,随着手电筒
的圆光爬遍了这些景色,他不禁被那里创造的极其复杂的曲线美所打动。
他渐渐地痴迷了,往深处行进。令人下快的信、送信的盲人以及现在他所在地方是可怕的地下洞窟等等,他全部忘记了,只被眼前这恶梦般的景色吸引进去了。
“这家伙真吓人。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家伙!等一会儿吧!是想把这样荒诞的大家伙拿出去展览吗?不,不是这样吧。是那个。肯定是那个!”
突然圆光中映出了异样的东西。
它像座裸女的塑像。在长方形木制的底座上,好像是女人像似以不可思议的形态横躺着。
为什么说“好像”呢?这是在任何展览会上都没有见过的、有疯狂气息的一团东西。是不论怎样的达达主义者都雕不出的丑陋玩艺儿。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首藤的眼睛盯着那块白色的东西一动不动,他突然领悟到了某种东西。
他的眼睛闪着光芒,心里开始乱蹦,腋下流出黏黏的冷汗。
他非常吃惊。他被那充满疯狂气息的一团中所蕴含的异样的美所折服了。
他扔掉手电筒,朝那个丑陋的塑像扑过去。
然后,用艺术家的两只手开始贪婪地抚摸雕像的表面。
“次好了!太好了!这个触觉如何?这个触觉如何?真是太好了!”
断断续续地,他嘟嗓着莫名其妙的话。


二十九、恶魔的遗产

不可思议的是,寄信给首藤的盲人,当然没在地底的工作室,找遍了院内,也不见踪影。
首藤想方设法要找出这位令人惊奇的天才雕刻家,但是,直到展览会送人展品的截止日期,他最终也没露面。
但是作者的确想展出这个作品。
而且因为作者去向不明,把它埋在地底,是非常贵重的作品。
首藤力排其它审查人员的反对,成功地使这座雕塑人选。
N展览会开幕了。
果然作者不详的雕塑引起了轰动。但是,“为什么选了这种无聊的东西?”的责难声也不绝人耳。
参观者中的内行和外行都在那座雕塑前站立,惊奇不已。
那个裸体美人一身有三张脸、四只手和三条腿。而且那脸、那手脚,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胖、有的瘦,看上去完全不协调、不相称。若是协调和匀称是美的要素的话,只能认为这个作品是与美正相反的。
乱发的下面是一个头。头的三个方向有三张脸。就是说这个女人有六只眼睛、三个鼻子和三张嘴。一只胳膊支着胳膊肘撑着奇怪的头。第二个胳膊按住后头部(虽然这么说,但那也有张脸),向上竖起胳膊肘。第三、第四只胳膊像拥抱胸前什么东西似的左右交叉。
它的胸—异样宽阔的胸前,像野兽似地张着四个大小不一的乳房,膨胀着。
屁股的突起分成三部分,中间有两条深深的谷缝。三条腿有的弯曲、有的伸展、有的不礼貌地跪者,互相纠缠。
这座雕刻如其说因为过多的手脚而丑陋,不如说是因为人体各个部分的平衡点乱得一塌糊涂
一眼看上去一点看不出是个人。比如,头异常地小、脖子长得可怕、脊背比普通
人宽数倍、肚子像木板似的干瘪、屁股奇怪地突起,那种不匀称遍及任何细微的部分。
人们看到了它,首先是惊奇,接着瞬间不禁笑出来。若说像戏剧中有喜剧一样,雕刻中也有喜剧的话,这个作品大概大获成功。但是,参观者还没习惯看搞笑的雕刻,所以只是发笑。
那么,首藤为什么选了这样滑稽的怪物呢?到底这座雕刻哪里有优点呢?
马上就到知晓这个秘密的时候了。
开幕后两三天,很多盲人入场者拥进N展览会。因为听说这座不可思议的雕刻的作者是盲人。不,不论作者是怎样的盲人伙伴,光凭这点理由,眼睛看不见的参观者也不会如此蜂拥而至。这个作品中好像有某种只吸引盲人的特点吧!
证据是,参观的盲人对其它的作品理都不理,只是集中在这座不可思议的雕刻的周围,久久地抚摸、玩弄这座女人像。就像首藤初发现的时候一样,首先抚摸它的表面。
同时 ,某个大报的文艺栏栏上刊登了审查员首藤春秋奇怪的论文,使百万的读者大吃一惊。这篇论文以《触觉艺术论》为题,介绍并推崇作者不详的怪雕刻家,是连载数日的长篇大论,所以在这不能转载全文,但其意思大体如下。

触觉艺术论

这个世界上除了有用眼睛看的艺术、用耳朵听的艺术、用理智判断的艺术之外,当然还有用手触摸的艺术。
我们日常手所接触的物体,例如书籍的书页、拐杖的握把、门的把手、毛皮的围巾等等。除了用眼睛看的形状、色彩之外,触觉的关丽也成了重大的要素,制作者者肯定是以此为理念而制作的。
这不过是一例非常浅显约触觉美,这种美不能作为一种艺术来看待吗?
我们从事的雕刻艺术,是处理表面凹凸的东西,所以与纯触觉美的关系很深,但是自古以来没有制作只以触觉美为目的的作者。他们所注意的是只用眼睛看的形状,不是用手触摸的形状。以大理石为材料的时候,他决不会把触觉放在第一位来考虑。
实在是很奇妙的事,我们只考虑视觉、一点也不在意触觉。这是为什么呢?没有别的,是因为我们有眼晴。我们不是盲人。
如果人像狗一样嗅觉敏感的话,这个世界将会更加发展味觉艺术。与此相同,要是我们没有眼睛的话,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更加发展触觉艺术。
但是我们虽然没有像盲人那样,出生时就被赋予相当敏锐的触觉。这种触觉就像现在一样抹杀就行了吗?我们除了闺房游戏之外,就没有使用这样敏锐触觉的地方了吗?
只依靠触觉的艺术!只有这才是留给我们雕刻家的一个重大领域。用眼晴看到的形状和用手触摸到的形状好像相似,实际上相差甚远。因此,触觉的雕刻必须与现有的雕刻完全不同。
我平时半梦半想地抱着这样的想法,某天,碰到了无名盲人穷尽毕生的作品,便确认了我的梦想决不是单纯的梦想,感到非常高兴。
用眼睛看上去的形状,,它不过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一堆东西。但是,一旦闭上眼睛,抚摸其表面,会发现一个与以前用眼睛看上去的形状迥然不同的新世界,不得不愕然惊奇。那里存在着绝对的触觉美。存在着因为有视觉而被妨碍的、不能发现的另外的世界。
这是非盲人所不能创造的作品,而且是非盲人所不能鉴赏的作品。
现在,正在展览中的这位盲人的作品的前面,每天都聚集着很多盲人,欣赏美丽的触觉。这就是证明我的触觉艺术论的最好证据。盲人们对我们认为是杰作的雕刻不理不睬,对我们看来很滑稽的作品却趋之若鹜。
我接触到那个盲人的作品,才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有眼睛的遗憾。因为即使是我,也不能充分感受到那个作品纯粹的触觉。
但是,世界上有眼睛的人们啊,你们不必为自已的不幸而难过。即使不像盲人那样,但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理解那座雕刻的美丽。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美啊!用文字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来。想窥探触觉世界秘密的人,可以去N展览会的雕刻室,站在那座问题雕刻前,闭上眼晴静静地抚摸它的肌肤。


这篇不可思议的论文发表之后,展览会的入场者瞬间激增。所有的入场者都聚集在问题雕刻的周围。现在不仅是盲人,有眼睛的人们也争先恐后地要触摸那座雕刻。有的人知晓了它的美,也有的人不懂。但是,谁都必须要摸一下那座雕刻,好像按捺不住似的,谁都要赞美那个无名的盲人作者。
每天,在这些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丑陋的中年盲人始终站在这座雕刻前。他对别的雕刻碰也不碰,只是拨开这儿那儿的人群,倾听人们的谈话。然后一个人傻笑沉浸在喜悦中。
触觉美术的声望与日俱增,展览会的入场者随着闭会的临近人数大增,一个盲人雕刻家的作品是如此轰动了社会。
终于到了展览会的最后一天。那天充满好奇的人群一大早就冲进了雕刻室。他们在那座雕刻上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物体,吓得呆立不动。
在四臂三足的裸女身上,一个丑陋的盲人趴着靠在那儿,气绝身亡。从他的嘴里像毛线似的血丝嗒拉嗒拉地流着,给雕像染上了美丽的色彩。
这个盲人正是轰动与世的触觉美术的作者。而且,正如读者所想象,他就是我们所说的盲兽。
盲兽玩弄了所有女性的肉体,享尽了所有的美味。是终于厌倦了杀人淫乐,还是他的全部罪孽不过是手段,将盲人世界的艺术留给这个世界才是他的址终目的,作者对此不得而知。但是,爪终留下了值得抵偿罪孽一半的优秀的溃赠品。盲兽听着对它辉煌的赞赏,没有任何遗憾,边爱抚自己的作品,边愉快地服毒自杀了。
但是,下面的事情,大概没人注意。
那座雕刻的一张脸、一只胳膊和一个乳房是水木兰子的;另一张脸和一条腿是珍珠夫人的;两个乳房、一半屁股和腹部是大内丽子的;有的部分是渔村女渔夫的;有的部分是读者不知道的美丽的被害者。盲兽分别以它们为模型,原封不动地再现其触感。因此,那座雕像的手脚有的粗、有的细,异常地不匀称,而且盲兽信中写的凝聚着七个女人的生命这样异样的文字,谁都没有,就连推荐者首藤也一点也没有发现。而且,大概,不论那座雕像被永久保存,还是被如何高度评价,这件事将成为永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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