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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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灰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发现高处有片黑影,在生满阴郁苍苔的树身上,显得颜色幽深,有些与众不同,仿佛是一大块黑蒙蒙的凹痕,攀上去见是枯树躯干中的一个窟窿,里面矗立着两尊鸟首人身的玉俑,他心下恍然,这才知道先前找错了方向,原来地图中所指的通道,并非位于古树底部,而是就在这枯木躯干当中。

司马灰接应其余几人进了树洞,然后举着火把钻了进去,又从背包里取出那罐松油,全部倾在洞口点燃,以阻止“鬼步蜘蛛”跟随而来,怎奈树洞里腐朽潮湿,松油难以充分燃烧,火势微弱暗淡,但这树窟窿里阴暗压抑,狭窄的地形更为有利,众人有了地势依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如果在松油燃尽之前,尽量利用地底复杂潮湿的环境,应当可以摆脱通过振动捕捉猎物的“鬼步蜘蛛”。

可二学生却边走边对司马灰说:咱们即使穿过这个树洞,恐怕也难以活命,我以前经常制作昆虫标本,也读过生物演化学,所以我了解那些家伙的习性,我刚才观察过被枪弹打碎的蜘蛛残骸,发现这群蜘蛛头上生有白斑,那东西应该是个味囊,相当于一个“化学通讯感应器”。

罗大舌头很是不以为然,从来只听说世界上有“物理通讯”,哪会有什么“化学通讯”?看你小子鬼头蛤蟆眼可真是够二的,搞得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高思扬心中暗怒,本想指责罗大舌头出言无度,但她也清楚这罗大舌头嘴不饶人,平时净捡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讲,专以人身攻击为主,上纲上线扣大帽子为辅,谁要跟这家伙对上那就算没个完了,况且现在生死攸关,哪有心思与之纠缠不清,还是少招惹此人为妙,只好装作没听见刚才那番话,说道:“别管有没有道理,你们先让‘二学生’把话说完。”

“二学生”得到高思扬的指示,继续告诉众人所谓“化学通讯”是以气味为信号,通过空气来传导接收,就像蚂蚁用触角相互交流,这种集群行动的“鬼步蜘蛛”生有味囊,可以通过自身分泌气味进行联络,对其它生物的气味也一定非常敏感,所以才能够适应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除非咱们可以在一瞬间逃出几公里,否则永远别想摆脱追击。当然我说的几公里只是推测,至于这种气味感应的范围究竟有多远就很难讲了,直径或许是一两公里,或许还会更远。不过以咱们的移动速度来看,无论这段距离有多长,在理论上都不可能将“鬼步蜘蛛”甩掉,待到火把用尽,咱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胜香邻问道:“有没有法子消除或伪装气味?”

二学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昆虫的感应比人类灵敏百倍千倍,怎样也是逃不掉的。”

司马灰刚才察看过树窟里的玉俑,寻思“二学生”所言不假,楚人留在阴海下的“玉俑”,完全与地图中标注的路线对应,这些鸟首人身的镇鬼“玉俑”,除了某种今人难以理解的神秘意义之外,“玉俑”内部中空,还可以悉置药石驱退“鬼步蜘蛛”,使这条秘径不遭物害,但过了两多年,药石的气息早已消散,玉俑也沦为了旋龙栖身的洞穴。树窟的纵深不过几十米,穿过去之后仍然无法摆脱“鬼步蜘蛛”的围捕,附近难以逾越的沼泽对它们来说也不是障碍,五个人携带的枪支弹药和火把数量有限,总有用完的时候。

这时罗大舌头看到身后燃烧的松油逐渐暗淡下来,提醒司马灰得赶紧挪个地方了。

胜香邻举着火把往前边照了照,惊见树洞尽头也有快速爬动的黑影,只是畏惧火光不敢欺近。

众人知道一旦离开树洞里的狭窄空间,就将再次被“鬼步蜘蛛”合围,也不能指望火把一直有效,等它们习惯了火光,随时都会扑上来把人撕成碎片,眼下唯一能想到的途径只有上到古树顶端。

司马灰摸得头顶有水滴落,于是率领其余四人,相继从树身躯干内部裂开的缝隙往上攀爬,这些参天古木高近百米,冠盖压覆重叠,层层交织如网,落差起伏巨大,最细的枝杈也有几十厘米,大多粗如梁柱,表面生满了苔藓和木菌,走在上面只觉脚下枯木发颤,一步一滑,险象迭出,高处有从洞顶渗落的地下水,使湿气更重,火光也变得微弱,往下看黑咕隆咚,林雾滚滚。

司马灰虽是艺高胆大,到此也觉头晕目眩,知道掉下去就没个好,那古树苍郁,偃盖虬结,菌苔生长得深密繁厚,险要胜过蚕丛鸟道,只有大致方向,没有明确路标,不用猎刀劈斩几乎寸步难行,使顺着树干爬上来的“鬼步蜘蛛”无法轻易接近,全都倒悬在树枝底层紧随不舍。

众人慌不择路,又涉险而行举步艰难,还要不时提防从空隙里钻过来的“鬼步蜘蛛”,而塔宁夫探险队绘制的地图,是以从地底穿越阴峪海的路线为主体,阴峪海下的这座古岛,从神农架群地层深海崛起前就已存在,当时此地湖泊星罗棋布,森林茂密,生长着许多古代生物,亿万年来几经浮沉,地形却始终保持着原貌,但是地图路线以外的大部分区域,由古至今从未经任何勘测,所以谁都预计不出下一步会碰到什么。

如此提心吊胆地在高处穿行,对体力消耗极大,不多时都已感觉腿软脚麻,渐渐难以支撑,被迫停下来喘歇。

司马灰举着火把在前探路,看这古树冠偃盖低垂,周围林枝纵横,藤蔓交错,遍布奇形怪状的木菌,深处阴沉沉的迷雾缭绕,底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腐烂气息直撞人脑,料来不是善处,岂敢冒险停留?就让众人咬牙坚持,等找到稳妥之处再做道理。

司马灰又看“二学生”累得实在不像样了,走在木枝上摇摇晃晃,便在树隙间挪动身体过去接应。

“二学生”等司马灰走到近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知道……潘多拉的盒子里有什么了!”

第八话 北纬30度地带

司马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奇怪地打量了一眼二学生,那“潘多拉的盒子”源于古希腊神话,大意是指“人类抑制不住好奇心,打开了天神留下的盒子,从中释放出了无边的邪恶”,因此它在西方喻示着带有诅咒的秘密,作为地图中标注的记号,则只是塔宁夫探险队给目标设置的一个代称。对司马灰来讲,“潘多拉的盒子”除了是阴峪海原始森林下的洞穴,还是春秋战国时代楚幽王锁鬼的背阴山,另外根据山海图中的记载,这个地底洞穴中还有某种更加惊人的秘密,找到它就相当于揭开了谜底,所以在这层意义上,“潘多拉盒子”暗含的隐喻,倒是非常符合司马灰等人的行动,可二学生不过是在神农架林场插队的知青,又怎会知道“潘多拉的盒子”里有什么东西?

二学生显得有点激动,他喘着粗气告诉司马灰等人:“潘多拉盒子一定与北纬30度之谜有关……”他以前在图书馆看过几本地理方面的书,“北纬30度地带”被称作世界上最神秘的轨迹,环绕“北纬30度上下各5度”的范围内怪异迭出,存在着许多地质地貌奇观——从海拔最高的珠穆朗玛峰,到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有死亡旋窝之称的百慕大三角,还有神农架和黑竹沟,该纬度不仅是地震最频繁最集中的区域,也是飞机舰船失踪最多的区域,此外还有众多扑朔迷离的古迹,这些怪事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似乎在这条纬度中,隐藏着一种神秘强大而又看不见的力量,世上有那么多神学家、哲学家、科学家,却没有一个人能彻底解答“北纬30度之谜”,虽然提出了无数种假设,但假设并不等于真相。

二学生跟着司马灰一路走来,深感所见所遇皆是平生未有之奇,这条谜一般的纬度怪异虽多,但从未涉及神农架的地下洞穴,所以这里是北纬30度线上失落的地带,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认为司马灰等人是来神农架探寻“北纬30度”的一系列未解之谜,倘若果真如此,发现者必定会青史留名显祖扬宗,那就算粉身碎骨也值了,与其默默无闻地在林场里砍一辈子木头,他宁愿选择前者,铁了心要跟着司马灰去做大事,百死不回。

胜香邻感觉二学生所言有些道理,大神农架毕竟处于变怪多发的“北纬30度线”,这里各种可知和不可知的因素很多,应当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司马灰当初在缅甸之时,也曾听电台里播过一条消息:“根据美国人统计,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穿越北纬30度线的美军潜艇,每五艘就有一艘由于非战斗因素失踪,具体原因不明,也没有任何一个生还者可以向世人讲述他们的遭遇。”这类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和传闻还有很多,不过“北纬30度”范围太大了,现在还无法预知会在“潘多拉的盒子”里发现什么。他让二学生不要胡乱猜测,赶紧跟着队伍往前走,此时此刻成功生存下去才是首要任务,人都吹灯拔蜡了,青史留名又顶个鸟用?正说话间,树隙深处忽然亮起一片刺目的白光,那是个奇异而又极其明亮的光团。

司马灰不知是哪里来的光芒,但阴森惨白不像灯火,立刻按低身边的二学生,同时提醒罗大舌头等人注意。

众人见情况有异,各自举枪待敌,可还没来得及瞄准,那鬼火般飘忽不定的光团就到了面前,光雾中是种很原始的有翅飞虫,生得近似蜻蜓,身体纤细近乎透明,前翅大后翅小,拖着三条丝状尾须,从顶端的复眼到尾须足有半尺多长,无声无息地从司马灰等人身边掠过。

这时周围又有不计其数的光雾亮起,往来穿梭于树隙之间,全都精灵般寂静无声,众人从未看过这么大的古代蜻蜓,而且数量奇多,不由得屏声息气,凝神注视,手指搭在枪机上不敢放松。

司马灰观察了片刻说:“不用担心,这是发光的原始树生蜉蝣,此物不饮不食,朝生暮死。”

高思扬有些不解,问道:“朝生暮死……那是什么意思?”

司马灰说:“世上原有五虫,分别是‘赢、鳞、毛、羽、昆’,蜉蝣为昆中最古之物,由生到死也不过几个小时,根本不知道天地间还有昼夜季节变化,也用不着摄取能量维生。有道是‘鱼游乐深池,鸟栖欲高枝’,不知蜉蝣在如此短暂的生命里,会有什么追求?”

高思扬听得此言,心底莫名感到一阵怅然,望着黑暗中时隐时现的光雾若有所思。

司马灰说:“别替蜉蝣难过了,咱要是想比它们活得时间长,就得尽快穿过这片史前植物群落。”说罢便要拨藤寻路。

高思扬叫住司马灰说:“我看香邻身体单薄,气色显得不大好,二学生先前也受过伤,还不知有没有涉及脏腑,他又背着火把弹药,已坚持在这么险恶艰难的地方攀行了许久,精神体力都到了极限,此处不比平地,再不缓口气非出事不可,况且这里植冠茂密,鬼步蜘蛛钻不进来,正可容人栖身,能不能让大伙停下来歇一会儿?”

司马灰说:“不行,蜉蝣是速死之物,见者不祥,返回地图中标注的路线之前谁也不能停留。”

罗大舌头也觉得这地方阴气太重,千万不能多呆,在缅甸柬埔寨等地有蜉蝣聚集的地方,多是深湖大泽,常有怪蟒长蛇出没,水里甚至会有暹罗巨鲤,那巨鲤往往重达四五百斤,据说能一口吞下七八岁的小孩,可水下哪有那么多东西让暹罗巨鲤来吃?它还不就是以数以万计的蜉蝣为生,所以才长成如此庞然巨物,这树蜉虽不生在水域,但个头却要大得多了,难说这地底下有没有专吃它们的东西。

高思扬并不认同征兆之类的迷信言论,她也清楚罗大舌头向来跟司马灰一个鼻孔出气,专出坏主意,口中所言多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根本不能让人信服,但高思扬孤掌难鸣,也只得跟着司马灰等人继续往林木深密处行进。

此刻已有成百上千的蜉蝣,在众人置身的树隙间盘旋,不时有发光体由明变暗,死蜉蝣纷纷掉落在枯枝败叶上,很快铺满了一层。

司马灰见了蜉蝣便有不祥之感,他让胜香邻用罗盘校正了方位,举着火把往前探路。

高思扬见周围的蜉蝣并不构成威胁,不明白司马灰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胜香邻对她说:“刚才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所言不错,原始蜉蝣朝生暮死,处于生物链最底层,天知道它们留下的尸体会引来什么。”

高思扬领悟过来,心道原来如此,这时忽觉脚下一阵颤动,朽木上覆盖着厚厚的菌苔,极是湿滑,她立足不住,想要拽住旁边的枯藤稳住重心,谁知那藤条将断未断,被高思扬一拽之下立时脱落。

胜香邻见状急忙伸手援助,虽然反应迅速,可气力终究不足,不仅没拉住高思扬,反被下坠之势带动,也跟着坠向了树隙深处。

司马灰和罗大头同叫一声:“不好!”赶紧俯身向下张望,借着蜉蝣发出的光雾,能看到高思扬和胜香邻撞折了两层枯枝,掉下去有十多米深,被几条交织纠缠的枯藤托在半空,好在苍苔深厚,才没有伤筋断骨,但两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嗵嗵嗵狂跳不止,想要挣扎着起身攀回原处,但悬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之处,稍有动作,那些藤箩便不住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可能随时都会断裂,处境危如累卵。

“二学生”也慌了神,可陡峭湿滑险状可畏,实在不知该怎么下去救人,他将绳索抛下去,但枝藤纵横,绳子被挂在了枝杈间,急切间竟扯不回来。

司马灰看了看地形,将火把交给二学生拿着,让他和罗大舌头留在上边接应,然后背上霰弹枪,凭着身手轻捷,从近乎垂直的树干上倒爬下去,拨开身前的木菌接近那片枯藤,示意胜香邻和高思扬别动,免得坠断了树藤,又仰起头打声唿哨,招呼罗大舌头快把绳索垂下来。

罗大舌头和司马灰久在一处勾当,不用多说也知道该做什么,奈何那绳索缠得太死,不敢拼命扯动,割断了长度又不够,急得他额上冒汗。

司马灰刚想催促罗大舌头,树丛深处又是一阵颤动,他低头望去,就觉自己的头发根子全都竖了起来,有个几乎与枯树颜色混为一体的巨物探身而出,三角脑袋又扁又平,两眼浑圆向外凸起,比卡车前灯还大,但灰白无光。它形如蟾蜍,两条前肢生有若干吸盘,支撑在朽木间匍匐爬行,张开血盆般的大嘴喷吐雾气,也不管是落地死亡还是在空中盘旋的蜉蝣,甚至那些钻在木隙中的“鬼步蜘蛛”,一概视如无物,只顾伸出长舌卷入腹中。

司马灰看其背上有“酥”,推测是生存在木窟窿里的树蟾,因为“酥”是一种有毒的分泌物,腐气撞脑,腥不可闻,只有两栖类的蟾蜍才有。若按相物之说,蟾身过尺为王,可这只大树蟾何止逾尺,见其首而不见其尾,密集的树丛藤箩根本挡不住它,俗传“蟾王有酥,专能克制五虫”,看来这话也是不假,“鬼步蜘蛛”的螯牙不但没对树蟾起到任何作用,反倒被酥毒毙命,填了它那无底洞般的肚子,其余没死的早都四散逃了。

胜香邻和高思扬见那“树蟾”攀着朽木朝自己爬来,对方也不必接近这几条枯藤,只需用长舌一舔就能将人卷走,想要开枪射击,又恐被其挣断了老藤,或是有酥液喷溅而出,沾到身上立时腐烂透骨,两人眼睁睁看着“树蟾”逼近却无处可避,只能闭目待死。

第九话 地心掠食者

司马灰此时处在树蟾上方,他识得厉害,不敢开枪解围,催罗大舌头赶紧把绳子放下来。

罗大舌头心下焦躁,索性爬到高处,准备用猎刀砍断缠住绳子的枝杈,同时向下喊道:“快了快了,你再坚持最后一分钟!”

司马灰急红了眼,叫道:“罗大舌头你趁早别忙活了,几秒种之后就等着收尸吧!”

这时“二学生”也在俯身下窥,眼见高思扬和胜香邻情况危急,慌得手足罔措,不知所出,猛然记起地底生物大多惧火畏光,就打算故技重施,从背囊里抽出一根火把,投下去扔给司马灰。

司马灰抬手接住,在鞋底上蹭着了火把,烈焰骤然腾起,他看“树蟾”硕大的躯体正从身下爬过,当即握住“火把”向下直戳过去。

谁知“蟾王”常年息于地下,遍体生酥,身上阴腐气息沉重,因此火把一触即灭,再也点不燃了。那“树蟾”只顾去吞挂在枯藤间的蜉蝣,可能在它看来,蜉蝣与人没什么区别,此刻发觉背后有异,便缓缓掉过头来望向司马灰。

司马灰没想到火把会灭,看“树蟾”突然转过来对着自己,顿觉背心生凉,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就见“树蟾”忽地张开血盆大口,此物虽然蠢拙迟缓,但它那条血艳腥红的怪舌却诡变莫测,舌头前端分岔,舌跟则在嘴前,倒着长回口中,翻出来捕食的速度疾如闪电,人眼根本看不清它如何行动。

司马灰只觉前一晃,一阵腥风从耳边掠过,身旁的几只蜉蝣已被卷到了“树蟾”腹中。司马灰见那“树蟾”又要张开怪口,不禁肝胆为之震颤,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死撑,立刻深吸了一口气,使出“蝎子倒爬城”的绝技,犹如猱升猿飞,仗着身轻足捷,绕在高树危藤间贴壁而走。

“树蟾”翻舌卷人的速度虽快,却不转折,但这东西的舌端下从来不肯落空,喉咙中“咕咕”有声,一边张口吐雾,一边探身从后赶来,它稍一挪动躯体,整个树木都跟着摇颤。

司马灰感到身后恶风不善,又听朽木枯藤纷纷作响,哪敢停下来回头去看,当即提住一口气,在枯树躯干上不停地攀爬躲闪,遇到粗枝巨藤之类的阻碍无不一纵而过,其余几人在各处看得惊心动魄,神悸色夺,都替司马灰捏了一把冷汗。

唯有罗大舌头久与司马灰混迹一处,知道这“蝎子倒爬城”以使用两肘两踵为主,练者至少要下十年苦功,因此极为难学,上千人里未必有一人能够练就,可艺成之后,虽到不了飞燕掠空蜻蜓点水的地步,但“挂壁游墙”之术不在话下,只是这地势太险,掉下去就得摔冒了泡,罗大舌头不敢怠慢,趁司马灰引开树蟾,拼命扯脱绳索,抛给悬挂在枯藤上的胜香邻和高思扬,奋力将二人拽起。

这时司马灰躲避“树蟾”绕树爬回此处,忽觉身后动静停了,转头一望,就见那“树蟾”张口翻舌,对准悬在半空的两个人作势要吞。

“树蟾”躯体庞大,皮似枯木,凭借“1887型霰弹枪”无法将其射杀,而且此物身上有酥,溅到一星半点也不得了,只要它长舌一卷,立时就能将那两个大活人吞落入腹,与吞吸飞蜉无异。

司马灰刚才使出浑身解术才避开“树蟾”,接连不断地闪展腾挪之余,也已到了强弩之末,但见胜香邻和高思扬命悬一线,蓦地里生出股子狠劲,双足在树上一蹬,宛如一只黑鹫般合身扑下,抱住那二人借着惯性向前荡去,只觉一股巨大无比的大力从后涌来,原来那“树蟾”舌端落空,便顺势向前爬来,几根枯藤虽粗却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喀剌剌齐声断裂,那树蟾躯体前倾,发觉失去重心,再想退可退不回去了,“呼”地向下坠落,隔了半天才听到一声闷响,那声音就像摔破了一个猪尿泡。

罗大舌头虽然力壮如牛,绳索也极为结实,可拽着三个人,再加上背包和枪支,钟摆似的在空中晃动不止,那是何等的份量?他两手都被勒出了血口子,牙关咬得“咯嘣咯嘣”作响,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多亏又有“二学生”跟着帮忙,才勉强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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