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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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我所料,卷宗没了。

黄小桃说道:“既然后面的档案顺序都对,说明这份档案是事后被拿走的,档案室管理严格,取走档案一定会有登记的。”

我立刻道:“找找吧,谁干的!”调阅记录需要很高的权限,我们给郑局长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把我们调侃一番,说我们大年初一竟然在做这种事,然后回应:“我会给档案科打个电话,准许你们进去查阅两个小时,不过有言在先,查归查,新年期间各部门人手紧张,不要搞出大动作。”

黄小桃感激地说:“谢谢郑局。”

随时我们来到档案科办公室,20年前的记录原件已经销毁,数据全部被录入电脑,然而当我们在其中搜索的时候,发现半点记录也没有,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问道:“谁有这个权限擅自拿走卷宗?”

孙冰心说:“整个市局只有一个人,我爸!”

销毁档案的是孙老虎自己?这让我们不敢相信,难道因为那是他的黑历史,所以不想被人看到?可是据我对孙老虎的了解,他不是这种心胸狭隘的人。

遗书上说’不想伤害到我‘,当时我才两岁,怎么可能伤害到我,难道说这案子会与我的身世有关?不,这也太扯了吧!

讨论来讨论去,也得不出一个结果,黄小桃叹气道:“看来只有问一个人了,孙头的好朋友——程厅长!”

我们打电话给他,无人接听,又打到他办公室,他的秘书称他正在作新年的汇报工作,稍晚一点会打给我们。

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没理由大年初一去办公室坐着的理由,昨天夜里,南江市久违地下起雪,今天雪已经有一指厚了,孙冰心提议道:“要不咱们出去打会雪仗?”

黄小桃笑道:“幼不幼稚啊,打雪仗?再说你能打过我吗?”

孙冰心抹了抹鼻子:“小看我?试试!”

我忙打断:“打毛雪仗啊?街上虽然没人,但万一有人看见,特案组的形象就没了。”

王大力说:“要不我请你们吃顿火锅吧,以前总吃小桃姐姐的,今天也让我当一回大款!”

“好!”黄小桃和孙冰心一致赞同。

我们坐车去了王大力说的火锅城,点的菜上桌后,王大力抱着手机嗨嗨傻乐,问我:“宋阳,以后你会找小三吗?”

黄小桃抄起筷子:“别以为你请吃饭我就不揍你。”

“饶命饶命,我只是看到一条特搞笑的新闻!”

他把手机递给我们,原来前不久有个小三成功上位,居然公开登报炫耀,说:“前任张太:你放手吧!输赢已定,愿天下无三。”

孙冰心大骂:“太无耻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老幺说道:“世风日下啊!”

黄小桃拿过手机瞧了瞧,微博上有不少人在曝料事件当事人是谁,黄小桃道:“这个姓张的,好像就是本地一个富商,我爸和他还有过贸易往来呢。”

孙冰心问:“是不是特别花心?”

黄小桃笑笑:“我哪知道,上次见他的时候,我还在上学呢!现在大概已经是个老头了。”

我疑惑着道:“为什么现在婚外恋这么频繁?”

孙冰心道:“还不是因为男人本性如此。”

“这样说就太片面了吧?我觉得还是男女比例失衡所致,再一个就是大众的择偶观念太功利,忽略了一些情感方面的因素……”

我们一边吃一边讨论,也是其乐融融。吃饱喝足离开火锅城,几人在街上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聚宝山公园,没想到这里挺热闹的,公园内湖被冻得结结实实,好多人在上面走动,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在玩。

老幺惊讶道:“卧槽,冻得这么结实吗?”

王大力说:“新闻上说,今年南江市的冬天,比以往要冷一点。”

我们也上去走走,来到冻得硬绑绑的湖面上,我不禁回头朝旁边的一座小山望了一眼,那里藏着我的一段黑历史。

孙冰心让我拽着她在冰上滑,我笑笑,和黄小桃一左一右拉着她。

正玩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啊,我的孩子!”

只见前方冰面破了一个大洞,一个小男孩掉进里面,正在疯狂挣扎,眼看着就要没力气了,旁边的妈妈跪在冰面上恸哭求救,周围虽然聚了一圈人,却没人敢上前。

我大叫一声:“赶紧救人!”

我一边跑过去一边脱了外套,快要靠近的时候我把衣服铺在裂开冰面上,这样可以分散压强,然后我扑在上面,冲老幺和王大力喊:“抓住我的脚。”

两人从后面拽我的裤腿,我尽全力伸出手,对那孩子道:“别怕,抓住我的手!”

小男孩挣扎几下,终于抓住我的手,他的小手已经被冻得冰凉,可是我们往回拽的时候,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挂住他,怎么也拽不动。

黄小桃和孙冰心也来帮忙,就像拔河一样在后面拽我,终于小男孩被拖出冰洞,他的裤子被什么给撕掉了一大片布。我身下的冰面已经非常脆弱,但小男孩的体重施加在上面时,突然哗啦一声,冰面碎掉了,我的半个身子和小男孩一起掉进冰冷刺骨的水里,那感觉就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肉里一般。

但我紧紧地搂着小男孩,我看见他在水下一脸绝望,而承担我体重的冰壳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喀喀的声音不断传来。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脚踝,那人力气很大地把我往回拖,我趁势将小男孩拽上岸。危险总算解除,回头一看,救了我们的人是宋星辰!

第七百六九章古代私刑,浸猪笼

把孩子救上来之后,我已经冻得全身哆嗦,这种气温下全身浸湿会得低体温症的,我哆哆嗦嗦地对黄小桃说:“衣服……衣服脱掉……”

他们赶紧上前,把我和那男孩的湿衣服扒掉,宋星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黄小桃也脱下外套给那孩子披上。

孩子的母亲跑过来,抱着那孩子哭了起来,说:“谢谢,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紧裹着宋星辰的白色风衣,说不了话,我看见宋星辰神情复杂,既有责备又有无奈,不过在这种处境下,他什么也没说。

黄小桃对那母亲道:“没事的,赶紧去孩子去医院吧,这么冷怕是要发烧。”

男孩被母亲抱起来后,突然说道:“妈妈,水下面有水鬼抓我的脚。”

一听这话,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我问道:“你确定是个人吗?”

小男孩点头,母亲惊恐地叫道:“不要瞎说!”

我催促道:“赶紧去医院吧,不要耽误了!”

母亲千恩万谢地走了,我全身乏力,坐在地上,几人过来问我状况怎么样,我说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阳气足,气血比较旺盛,受这点凉还不至于生病。刚刚那一幕发生的太突然,现在仔细回想,那一块的冰壳似乎比其它地方要薄弱,而且刚刚我脑袋进到水里之后,隐约看见水下有什么东西,只是水很混浊,我无法确定。凭我的经验和推测,这里有可能发生了抛尸案,大冬天湖面冻结,凿个洞把人扔进去,等化冻大概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那时尸体早就腐烂得不成人形了,毕竟水底的鱼虾冬天也是需要食物的。这种案件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没有南江市发生过,听说东北的一些黑道就爱这么干。

我道出我的想法,黄小桃皱眉:“水温这么低,打捞难度巨大,就是派潜水员下去也支持不了多久,得弄清楚才能打捞,要不然是白白浪费人力。”

孙冰心问:“要不要去水文局借个设备,看看水下的情况?”我摆摆手:“用不着费那事,冰心,你去买两瓶饮料过来,再买一副网球拍或者羽毛球拍,一些绑东西的绳子,一根结实的钓鱼线,回来路上再捡一块石头……对了,再给我买件衣服吧,太冷了。”

王大力自告奋勇地陪孙冰心去了,我坐在那不停发抖,宋星辰心疼地责备道:“小少爷,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往上冲,我就在附近。”

我笑笑:“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唉,你啊!”宋星辰摇头。

“对了,能联系上刀神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他。”我说道。

“重要吗?我一会联系他。”

等待了一会,孙冰心和王大力拎着一个大袋子回来,孙冰心十分体贴地给我买了一瓶热饮,喝下之后,感觉身体舒服多了,我向她道了谢。

穿好衣服我开始准备,我把一个瓶子切成两半,两个瓶子瓶盖开洞,用尼龙线穿过去,在另一个瓶上绑上重物。一个简易的水下听音器就做好了,这其实是对听音辨骨的活用,然后我用绳子在脚上绑上网球拍,小心翼翼地接近洞口。老实说,刚刚差点掉进去,现在还真有点发怵。

快到洞口的时候,我把绑有重物的瓶子扔进去,让尼龙线绷直,然后把另一端的半个瓶子扣在右耳上,这样就能听见水底的声音了。

结结实实的冰壳下面,一点也不平静,一些鱼在游来游去,水体不断波动,我头一次使用这一招,花了好一阵才适应,脑海中慢慢有了水底的影像。

我拿手不停地拨着尼龙线,像拨动琴弦一样,使另一端在水底震动,产生回音。

我闭目凝神地倾听,水底似乎有一个人形的东西,在它周围有一个像笼子似的物体,当然,我的印象比较模糊,但我能确定,那是一个人。

最后,我把工具收了,说道:“叫人打捞吧,水下有一具尸体!”

半小时后,附近分局派来一支打捞小队,我们请周围的群众全部退到湖外面,黄小桃让王大力帮忙,两人沿着湖拦上一圈警戒线。

下面的水非常冷,潜水员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橡胶衣,根本不能御寒,他连吞了几块巧克力,灌了大口热水,然后才戴上呼吸器,手里抓着绳索跳进洞里。

我们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着,突然绳子绷紧,岸上的人大喊:“拉!”

众人齐力,把绳子往上拽,先上来的是潜水员,他被冻的样子,不比我刚才好多少,岸边接应的人赶紧把他带到旁边的小帐篷里取暖。接着,冰壳喀嚓一声裂了一大块,一个很巨大的物体被拖了出来。那是一个柳条编成的笼子,洞眼很大,里面裹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手脚都被捆缚,整个人已经硬绑绑的。

离开水面之后,他的身体迅速结了一层薄冰,和冰壳粘在了一起。

孙冰心惊讶道:“那是什么?”

我纳闷道:“感觉像是农村过去用来运猪的竹笼……浸猪笼!?”

毫无疑问,这就是古代的私刑——浸猪笼,可是这种私刑往往是用来惩罚不守妇道的女性的,从来没听说过对男人使用。随着尸体的出现,岸上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声,这里既冷又没有遮挡,我建议回局里验尸,于是黄小桃对打捞小队说:“各位兄弟辛苦了,麻烦你们把尸体送回局里吧!”我们跟车回到市局,搬运尸体的时候,我看见郑局站在门口,大冷的天,他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我以为他是来数落我们的,主动认罪道:“真不好意思,害你大年初一也不得安生。”郑局正色道:“情况我都听说了,真没料到居然会在今天发现尸体,也是南江市破天荒头一回,需要人手的话就说一声。”

我说道:“谢谢,我们特案组可以搞定。”

“那行,我就在办公室,随时可以来找我。”他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询问道:“郑局,有一件事想请教您,二十年前,孙叔叔负责过一桩杀妻同盟的案子,你有听说过吗?”

第七百七零章易拉罐沉尸

“杀妻同盟?”郑局沉吟了片刻道:“不好意思,我二十年前还不是警察,这是一桩悬案吗?”

我说道:“算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以前在市人民检察院当检察官,如果你说的这案子开庭审理过,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猜,这案子没有走正式法律程序。”郑局解释道。

“谢了!”我们来到勘骨寮,这里由于门窗朝向,原本室温就低,现在又多了一个大冰坨子,更是冷得彻骨。王大力是头一次进来,他摩挲着肩膀,瑟瑟发抖地道:“可以啊宋阳,弄这么大一间工作室。”

我说道:“别废话了,把空调打开吧,冷得我手都在抖,调到十度就差不多了。”

开了空调后,气温渐渐升了上来,感觉舒服一些,老幺一向对验尸没太大兴趣,说声告辞就回办公室打游戏去了。

王大力倒是很激动,激动万分的道:“老久没看你验尸了,手艺有没有见涨?”

我笑骂一声:“你当炒菜啊?还手艺见涨?”

我兑了百分之四十浓度的酒精溶剂,略微加热,放进喷枪里,对着尸体全身喷撒了一下,他身上的冰就渐渐消融了,我取了一小块冰作样本。

然后我戴上橡胶手套,验尸之前,把一根棉签捅进死者的鼻腔深处,取了一些水样,作为样本二号。

我对孙冰心道:“两个样本待会作个比对,看看死者吸进的水,是不是这片湖里的。”

“好的!”孙冰心在备忘本上记了一下。

首先还是搜刮一下死者全身,他身上找到了一些钞票、纸巾、烟,但是唯独没有辨识身份的证件和手机,怀疑是被人拿走了,另外他双脚赤裸。

我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到腰部有一圈古怪的隆起,飞快的叫道:“剪刀!”

王大力递来剪刀,我把死者的西装脱了,衬衣剪掉,下面出现的东西让我们所有人一惊!只见他身上环了一圈易拉罐,这些易拉罐用铁丝首尾相连。

我用尖嘴钳把铁丝剪断,托起一个易拉罐掂了掂,然后交给黄小桃,她讶然地道:“哇,还挺沉,里面装了什么?”

“打开看看呗!”

我们剪开其中一个,易拉罐里塞的全是一元硬币,一个易拉罐放了上百枚,所有易拉罐就是几千枚,按一枚硬币6克计算,重量达到了几十公斤。

这应该是用来加速死者沉下去的重物。

我拿起易拉罐一一查看底部,黄小桃问我在看什么,我拿起两个易拉罐比较给她看,道:“瞧,这个眼打得不错,相当专业。”

“凶手是干这一行的?”黄小桃问。“这我不清楚,但我想,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你仔细看,洞眼周围有铅笔描过的痕迹,凶手为了把眼儿不偏不斜地打在中心,事先打了草稿,其实这个原本没有必要。”

我又指着猪笼,猪笼一看就是手工编出来的,因为这种东西现在很难买到,凶手应该不会蠢到去网上买,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

我说道:“这个猪笼就编得很粗糙,柳条削得宽细不一,有些地方还断裂之后又接上,编猪笼的人就比较粗心了。”

黄小桃道:“也许凶手的工作就是打眼,所以在打眼方面很专心,其它方面就差强人意。”我摇头:“一个人的性格是稳定的,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会有所体现。即便凶手的工作与打眼有关,我举个例子,你们见过工厂里活儿干得最好的老师傅吗?他们不但活干得细致,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很细致,也许他不是天生如此,是在工作中潜移默化地发生了转变。再比如说那些老中医,他们自己的生活也很规律,经常锻炼调理,七八十岁仍然身体健康,职业对人的影响是巨大而持久的。”

黄小桃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两个人?”

我说道:“暂时还无法下定论,姑且存疑吧!”我把剩下的衣服全部剪开,死者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体肥胖,全身没有明显外伤,从身体局部的一些特征看,至少有二十多年以上的肥胖史。因为人一旦过于肥胖,体外的雄性激素就会被转化为雌激素,作为男性,一些第二性征就会不太明显,甚至会发出乳腺异常发育的情况,所以肥胖的男人看上去一般都比较缺乏阳刚之气。

当死者完全-裸-露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发现他的四肢被冻得苍白,可是躯干部位却沉积了大量血荫,黄小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笑道:“冰心,你来说吧!”孙冰心点了点头:“人在被冻死的过程中,会有一次二次供血,身体为了保护躯干的重要器官,就会将四肢的血逆流回躯干,冻死的人往往会有一种全身燥热的错觉,甚至在死前将衣服脱-光,就是这个原故。死者的血全部逆流回了躯干,所以四肢全是苍白的,尸斑也集中在了躯干部位。宋阳哥哥,我说的对吗?”

“完全正确!”我说道:“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死者在水下的时候,仍然是活着的,这可以当成是溺毙的一个佐证。”我把束缚死者手脚的布条剪断,绳结完整保留下来,留作证物。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手和脚的绳结绑法完全不一样,而且手部的结用力点朝左,脚部朝右,似乎捆绑绳结的人惯用手也不同。手腕周围出现了一些针状的皮下出血点,证明死者是生前被捆绑的,而且捆绑时间相当之长。我用洞幽之瞳检视死者全身,果然,由于在水里浸泡时间太久,水的压强作用,使得身上的阳印痕已经无迹可寻。但我注意到死者的肩膀处有一个细微的抓伤,只有这一处,而且是生前伤,看上去不像是斗殴过程中造成的。

我叫王大力用我的手机拍下这个细节,然后我用手比划着,寻找留下这个抓伤的正确姿势!抓伤是朝外的,证明这个人是站在死者脑袋一侧,我感觉似乎是在搬运过程中,不小心抓破的,我用棉签在伤口里取了一些组织液样本,交给孙冰心待会去化验一下。

第七百七一章尸体里的小龙虾

另外我发现死者的指掌有冻伤和划伤的痕迹,实际上死者全身都有轻微冻伤,但是手指尤其严重。我抓起手掌反复查看,说道:“好像不是利器所伤,像是比较钝的东西割伤的,死者在落水之后曾试图抓住冰壳边缘,尝试了许多次,皮肤处在极度低温下时特别容易划伤,所以就被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我回想起冰湖上的那片薄弱地带,大概就是当时死者挣扎弄塌的,之后薄薄地冻起一层冰,才会发生今天的男童落水事件。随后我用听骨木听了一下死者的胸腔和腹腔,腹腔和肺泡里面大量积水,喉咙里面似乎有异物,我用手指捏了捏那里,又掰开死者的嘴朝里面看,道:“肺泡充血,气管里溢出蟹状泡沫,典型的溺毙。”黄小桃奇怪的问道:“你这回验尸顺利有点反常啊,以往不都是先看死亡时间吗?”我笑笑:“先易后难嘛,这具尸体最难判断的就是死亡时间,因为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水流、寒冷、生物,以及时间,这些变量目前没有一个明确的参数。从尸斑、瞳孔以及身体涨肿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在一星期以内,想要准确断定死亡时间,需要用另一种方式。”

我拿起一把解剖刀,王大力惊讶地捂住嘴:“宋阳,你现在也开始解剖啦?”

我纠正道:“是剖不是解。”

“我怎么听不懂?”王大力不明所以。

“高能画面,想回避的赶紧回避,别说我没提醒!”我说道。

王大力兴奋地道:“不要紧,我心理素质比以前硬多了,来都来了,哪难错过高-潮。”

我笑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用解剖刀剖开死者肥厚的脖子,那声音就好像划破水球一样,噗嗤一声,一些乳白色的粘稠液体从皮肤下面流淌出来,王大力吓得立马后退。

孙冰心好奇地问:“这么冷的气温下,脂肪也会液化吗?”

我说道:“冷是相对的,水里面冷,尸体内部很温暖,所以就会有一些生物在里面繁殖,产生更多热量。”

我说的是’生物‘而非’微生物‘,孙冰心立即明白过来:“你是说,有生物在他身体产卵了?”

“是的!”

我环顾一圈,王大力和黄小桃的神情都有些凛然,我继续剖开死者喉部的肌肉层,肌肉已经开始溶解,感觉像是一坨变质的肉。

然后从喉咙里面露出一些黑色像鱼子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的。

“受不了啦!”王大力大喊着冲出去,走廊上旋即传来一阵呕吐声。

我笑笑:“似曾相识的画面。”

黄小桃问我:“这些是什么,鱼卵吗?”我用镊子夹起来研究,道:“鱼很少有冬季产卵的,这是克氏螯虾的卵,这种动物分布广泛,生命力和繁殖力极强。当然它一般都是春天产卵,可能是尸体内比较温暖,使个别克氏螯虾提前产卵了。”

黄小桃脸颊抽搐着道:“克氏螯虾?莫非就是……”

“经过人工繁殖,就叫小龙虾!”我答道。

黄小桃半晌没说话:“还好还好,我不吃这东西,不过我听说小龙虾是食腐生物。”

“也不是完全食腐,水里的东西食性都很杂,鱼也会食腐。”

孙冰心笑嘻嘻地说:“我最爱吃麻小了!”我把这些卵收集起来,我对水生物了解不多,可以让物证中心的生物专家来鉴定一下,尸体上的蛆卵、虫卵,以及植物都是判断死亡时间的一个重要标准,而且相当精确。

《洗冤集录》里提到过不少此类知识,但小龙虾是外来物种,所以没有提及。我让孙冰心把该化验的拿去化验,尸体差不多验完了,黄小桃问我对凶手有什么整体印象。我说道:“感觉像是两人以上的团伙作案,把一名中年男性用浸猪笼的方式杀死,具有很强烈的仪式感,感觉不像是普通的仇杀,因为尸体身上并没有太多宣泄的痕迹,由此可见,凶手相当冷静克制。不过团伙作案也仅仅是猜测,另一种可能是凶手拥有多重人格,在作案期间切换过主人格。”

黄小桃道:“多重人格?这概率有点低。”我摇头:“和你普及一个常识知识,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多重人格,就好像你在我面前,和在黄老爷子面前,表现的性格截然不同,这就是你的两种人格,但普通人的人格之间是相互连通的。大家平时称呼的多重人格,在心理学上叫作多重人格障碍,他们的人格之间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像一台电脑装了两套系统。举个例子来说,不少人都有强迫症,这样的人就有两种人格,普通的人格做完一件事之后,强迫型人格不放心,又去检查一遍,套在本案上也是说的过去的。”

黄小桃点点头:“有道理,但我个人还倾向于团伙作案,因为分工协作的痕迹比较重。”

我说道:“我也这么认为……对了,有可能的话,再派人下那片湖里打捞一下,看看有没有遗落什么重要物品。”

黄小桃笑道:“潜水员心里肯定恨死你了,大年初一不能在家陪家人,却要下到冰冷的河里去打捞死者的物品。”

我说道:“等两天吧,又跑不了,过两天不就放晴了?”我取出一沓黄纸为死者点上,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刚刚我在冰水里浸过,现在感觉肩膀关节处有点酸痛,黄小桃就去办公室给我冲了一杯姜红糖水,喝下之后身体暖和不少。

物证中心的生物鉴定结果最先下来,生物专家告诉我们,那确实是克氏螯虾的卵,从孵化的程度看,产卵时间为六天左右,夜间抛尸的可能性较大。

黄小桃问我要不要去找找监控,我摇头:“今天应该都没开门,等两天吧!”

作为我来说,案子自然是越快侦破越好,可是没办法,谁让现在是新年期间呢,只能缓一缓。根据我的经验,蓄谋的团伙犯罪,嫌疑人逃离作案城市的几率较小,而且这都过去六天了,如果嫌疑人要跑路,早就跑了。

第七百七二章私通罪,铁裙杀

孙冰心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死者鼻腔里的水就是湖水,他确实是在那片湖里被淹死的。

然后,死者肩膀的抓伤里发现了一些丙酮、乙酸乙酯和甲醛,这些都是指甲油的成分,就是说,抓伤死者的人涂了指甲油,很可能是个女人!

另外,我之前将那几枚易拉罐送到了技术组,上面没有找到指纹,但是通过精密的化学分析发现,这上面曾经沾过人手指上的油脂物质,后来被人擦抹掉了。

凶手中的一个人我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一个粗心、容易冲动、紧张的女人,从她留长指甲这一点看,想必平时几乎不从事家务和体力劳动,生活条件应该不错。

但我们在确定死者身份这件事上遇到了瓶颈,死者的脸已经被水泡得变形,户籍资料库中一直匹配不到特征点,查了两遍仍然显示“查无此人”。

我觉得他是南江市人的概率较高,于是把我们手头的几张死者照片发给分局,让他们核对一下,看最近有没有接到失踪人员的报警。

照片发出去之后不久,江流区的李警官打电话过来,问道:“黄队长,这死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他会被困在这样一个东西里面。”

我们发出去的照片总共有三份,死者打捞上来时的模样、死者脸部特写、死者上身特写。

黄小桃道:“怎么了,你那边有符合的报案记录?”

“不是!”李警官支吾地说:“实际上,我们正在调查一桩命案,我刚刚看到这照片,突然觉得,这怕不会是连环杀人吧。”

“把照片传来!”黄小桃立刻命令道。

“好的,稍等!”一会儿功夫,李警官传过来一张照片,我们一看都感到后背一阵发寒。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下身赤裸,他裹着一条用金属片剪出来的’裙子‘,金属片已经和皮肤烧融在一起,周围融化的皮脂就像冷凝的蜡一样。

男子倒在地上,双手反绑在背后,大张着嘴,神情异常痛苦。“铁裙之刑!”我飞快的识别出来:“这也是古代用来折磨女性的一种酷刑,就是穿上一条铁裙子,然后用火烤,体质较弱的女性往往会活活疼死。这种酷刑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发明的,他的一个妃子因为生下了未满月的男婴,被朱元璋怀疑与人私通,便用这种酷刑活活折磨致死。”

黄小桃说道:“难怪李警官会这样想,这两宗案子确实很像!某种颠倒性别的惩罚仪式。”

她立马拨回电话:“报告方位,我们现在过来,如果没有解剖马上停下,尸体我们来验。”

“好的!我们这边法医没到,尸体原封不到呢,地址我用短信发给你。”李警官回答。我、孙冰心、黄小桃、宋星辰立即出发,王大力我叫他别来了,省得晚饭吃不下,王大力不好意思地说:“宋阳,我又给你丢人了,我还以为我现在看见这些也面不改色了呢!”我拍拍他的肩膀:“术业有专攻嘛,你先回去吧,事情办完我就回来。”

一会功夫,我们赶到案发现场,是一间高档公寓,公寓里门窗紧闭,我们一进屋就看见了照片上的渗人画面,一些警察正在旁边拍照固定。

李警官对我们解释说,来的时候电视一直开着,声音特别大,昨天晚上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开电视,所以没人发现。

后来邻居发现这家电视机通宵开着,过来敲门没人应门,以为是主人外出忘了关电视。结果到今天早上,电视还在响,邻居感到不对劲就报了警。

黄小桃问道:“那死者身份呢?确定了吗?”

“丁皓,这间屋子的户主,是一家烤肉店的总经理。”

“婚姻状况。”黄小桃继续问。

“已婚,生有一子,妻子和儿子昨晚回娘家去了,已经通过电话证实。”

黄小桃拿下巴指指尸体:“这件事通知了吗?”

李警官无奈地摊摊手:“这种死法,我真不知道怎么在电话里说,我只说她老公出事了,让她先到分局等我。”

我问道:“他妻子什么反应?”

“反应很正常,好像吓坏了,不停追问,我没有详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问题,从李警官的叙述来说,妻子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据。

尸体躺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铁裙与地板接触的面,地毯被燎着了一大片。我注意到地毯上有点潮湿,问李警官,他说:“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是我们撒的水。”我戴上橡胶手套开始验尸,死者年龄在五十岁以上,身材中等,死亡时表情极度痛苦。他的下身完全赤裸,铁裙是由七块瓦片状金属片构成的,顶端左右打眼,用极粗的铁丝穿过,紧紧地围在死者的腰上,被金属片接触的皮肤大面积烫伤,死者的下面更是整个被烫缩了,金属片上有放射状的焦痕,似乎是喷枪之类的东西烧的。

孙冰心道:“一直不太明白,被烫死的机理是什么,死者的烧伤面积也并不是很大。”我解释道:“确实,跟上次那个全身的比,这不算什么,不过痛苦本身是一种主观体验!有人耐受力强,有人耐受力弱,一般女性比男性耐受力要强。所谓活活疼死多半是身体难以负荷过量的痛苦,血流骤然加速,导致心血管或脑血管爆裂致死……”我检查了一下死者的眼睛,死亡时间不到十二小时。昨晚邻居听见这边电视机开得很响的时候,应该就是凶手正在施暴之时,我注意到死者瞳孔混浊,瞳孔周围有一些细小的出血点。

我对着死者的嘴嗅闻了一下,然后发现死者脖子上的血管有点发乌,我说道:“死者不是被烫死的,是中毒!”

“中毒?”周围的人听到这个结论,都有点惊讶。我拿起一块铁裙片闻了闻,经过高温之后,里面的一些物质已经挥发出来了,能闻到一股微臭的气味,我说道:“这金属板是合金,里面含有砷!”

第七百七三章女权主义者

砷也叫砒,是比较常见的有毒金属,死者身上出现多处中毒体征,就是这块金属块所为。

死者被烫伤之后,肾上腺素分泌,血液循环加快,被蒸发出的砷就大量进入血管,在极短时间内毒发身亡。

我解释完毕,众人纷纷点头,我招招手说:“李警官,麻烦你拿个尖嘴钳过来。”我用尖嘴钳把钢丝剪断,那些金属片一一取下来,有一些已经和死者腰部的融脂凝在一起。我把金属片放在地上,孙冰心说道:“咦,这些金属片看上去好像是一整块钢板剪下来的。”我看了一眼,确实如此,似乎可以拼成一块大钢板,不过含有砷的钢板,这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呢?

我掏出听骨木听了一下死者的躯干,肝脏和肾脏已经硬绑绑的了,这是毒物侵入体内的征状,此外我听出来,有一定程度的内出血。

随后我把死者的衣服剪开,注意到他的身上有一些焦痕,呈两点状,周围血管发青,主要集中在肋下。

我用手抚摸着焦痕,道:“是电击枪造成的,这种程度的伤痕,可能有上百伏特。这应该是凶手迫使死者就范的手段。”

孙冰心问道:“之前那名死者呢?”

我说道:“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感觉更像是用酒精或者其它麻醉物来使他’听话‘的。”

孙冰心点点头:“我作了血检,没验出什么成分,血样现在送到了物证中心,那边设备比较好,大概能化验出来。”

我和孙冰心合力将尸体翻转过来,死者的手是被绳子绑起来的,绳结和上一名死者脚部的有点像,绑得很紧,也很马虎,似乎就是那个粗心的女凶手干的。

和上一桩案件一样,这起案件也呈现出了多人作案的迹象,铁裙的制作就非常完美!我让黄小桃给我取来验尸伞,下午外面天色放晴,拉开窗帘,阳光撒了一层。我撑开验尸伞在死者身上照验,头一次看见这幕景象的李警官等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验尸伞下出现了清晰的手印,我让孙冰心赶紧拍照,手印总共有三组,似乎属于三个人,从手掌长宽和着力强度看,似乎全部是女人!

对此我并没有感到太震惊,这案子和上一桩案子本身就呈现出强烈的女权色彩,用封建时代惩治女性的手段来对付男性。

不过,铁裙是用来惩治过去被认为’不守妇道‘的女性的,我问李警官:“死者私生活方面怎么样?”李警官说道:“刚刚派人打听了一下,死者私生活方面似乎不怎么检点,听说二十年前他有一个结发妻子,为他的事业提供了不少的帮助和牺牲,后来他发迹之后,在外面包养小三,和妻子离了,孩子归他所有。再后来又把小三踹了,认识了现在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不过这二十年间,他吃喝嫖赌一样没误。”

我问道:“谁提供的情报?”

“他的秘书。”

“你打算怎么查呢?”我想听听常规的意见。李警官说:“凭感觉来讲,上一任妻子嫌疑最大,因为他当时离婚的时候耍了一个滑头,他事先转移了资产,并找朋友伪造了大量欠款单。按照婚姻法,离婚之后双方要分割财产,债务也要共同背负,结果他第二任妻子一毛钱没分到,反而白白背了许多债,到现在还在打工还债,可是丁皓每天却过得花天酒地。”

孙冰心骂道:“这也太卑鄙了吧,她妻子就不能去告他吗?”

李警官苦笑:“告了,但是败诉了,因为从法律角度,这是合法的,除非能找到他伪造欠款单的直接证据。”

我补充一句:“这就叫作钻法律漏洞。”

“卑鄙无耻,死了活该!”孙冰心愤然道。

李警官问我:“需要去找他第二任妻子了解下情况吗?”

我正沉吟间,突然一名警察喊道:“我找到一样东西。”

那名警官在架子上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一张金属卡片,看见之后我大吃一惊,这正是血鹦鹉的卡片,这卡片我见过两回,所以无比确信,是如假包换的真货。

加上前两天在车站惊鸿一瞥地看见血鹦鹉,我早该想到的,这种风格的案件太像是出自她手了。

黄小桃接过卡片查看,发愁的说:“又是这女人,不是说金盆洗手了吗?”

我苦笑:“就像她经常说的一样,女人唯一不变的就是善变!”

黄小桃和孙冰心同时盯着我,黄小桃质问:“你说什么?”我连忙改口:“说血鹦鹉的,不是指所有女人啦。”

李警官问道:“宋顾问,你们知道这名凶手?”

我点头:“怕是和我们正在对付的这个组织有关,这案子我们特案组接手了。”

我请李警官他们帮忙把尸体和现场的证据送回市局,从现场出来,李警官道:“对了,死者的店就在附近,需要去看看吗?”我点点头,随后我们来到一家铁板烧烤肉店,店里的员工尚不知道经理遇害,此时正值饭点,大家正在忙碌,虽然是大年初一,店内仍有不少客人,可见平时就生意兴隆。

店员过来问我们:“几位?”

我亮出证件:“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看见证件,店员突然一脸慌乱,满脸堆笑地说:“找我们经理吗?他现在不在,需不需要给他打个电话。”

我摇摇头:“不必,对了,把大堂经理找来。”

“好的,您稍等!”

店员走了,孙冰心望着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烤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最爱吃这个,孙冰心小声道:“待会在这吃饭?”

黄小桃笑道:“不好吧!一脸严肃地调查完案子,又坐下来吃饭,你说人家是结帐好,还是不结帐好?不结帐的话,不成了滥用职权了。”

孙冰心失望地说:“哎,那这家店以后都不能来喽?当警察就这点不好,总得板着脸。”

我说道:“工作需要嘛,就像这些店员必须笑脸相迎一样,从事一份职业就得付出相应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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