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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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只说对了一小半。”莫中医笑起来,“对于一个好警察来说,比抓住罪犯更重要的是不冤枉好人。所谓有罪没罪跟善与恶本来就是不对等的,有罪未必是恶,没罪未必是善,既然不对等,那所谓的罪就只是为惩罚寻找的借口而已。一个执法者如果能看清这一点,不随便把罪责强加于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如果能做到善与恶之间的平衡,那就是更高的境界了。”

莫中医的话很深奥,高竞听了半天仍然觉得似懂非懂。难道不冤枉好人就是好警察了?什么又叫善恶之间的平衡?

“不冤枉好人,那还不容易?”高竞小声嘀咕。

“好,我希望再过十年,你还能像现在这么理直气壮地跟我说这句话。”莫中医说完又催促“别磨蹭了,快过来!我从头教你。我一定要把你教成一个一流的撬窃犯。”

高竞有些不情愿,但又十分好奇,挣扎了一番后,他终于丢开了牛仔包的背带。

“我学这个可是为了帮你,伯父。”他郑重声明。

“好好,算我求你学的行不行?”莫中医笑嘻嘻地用他厚实的手掌轻轻拍了下他的后颈,不知道为什么,莫中医手掌的温度让高竞觉得很舒服。

30

晚上七点半刚过,乔纳按响了莫兰家的门铃。

“你怎么才来啊!不是说六点半就能到的吗?我都等你快一个小时了。”她一进门,莫兰就不住抱怨。

“唉!加班!我倒霉啊!上班第一天就加班。快五点的时候,突然有个女人跑来打印一大堆文件,没办法,我只能干呗。后来我才知道,在那里上班,根本不可能按时下班。我算是上贼船了!” 乔纳也是怨气冲天。

“那你吃过饭没有?”莫兰问道。

“没有。对了,姨妈呢?”

“我妈去朋友家啦,等会儿我爸会去接她,顺便搬两箱无锡水蜜桃来。”说起桃子,莫兰觉得自己都快流口水了,香甜可口,水分充足的水蜜桃是她最爱吃的夏季水果。

这时,她看见乔纳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漂漂亮亮的盒子来。“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松仁糖。”乔纳气呼呼地把糖盒子往沙发上一扔,“送给姨妈吃了。”

“哈哈,原来你买了两盒啊。等等,我妈也有东西让我给你。”莫兰指指客厅桌上的一个麻布袋。

“是什么?”乔纳好奇地打开了袋子。

“红色的那瓶是玫瑰花酱,我爸用玫瑰花瓣做了两瓶,一瓶给我妈,另一瓶给姨妈,听说吃这个对成年女人特别有好处,还能调月经呢,我爸做完后,我偷吃过一口,就是稍微甜了点,得兑水才能喝下去。那三个纸包,一包是三白汤的袋泡茶茶包,原料是白芍、白术,白茯苓和甘草,姨妈最近脸上黄褐斑很厉害,这是我妈特别让我爸做的,另外两包是给你的,一包当茶喝,一包敷脸,你最近脸上不是常发痘痘吗,怎么用怎么喝,我爸都写得很清楚,你回去自己看吧。还有一盒是我爸做的脆番薯干,很好吃。最后,那个塑料纸包的是两个真丝枕套,你跟姨妈一人一个,听说真丝枕套能在你睡觉的时候保护你的皮肤,嘿嘿,我也有一个。”

“大丰收啊。”乔纳新奇地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左看右看,问道,“这个真的能祛痘吗?”

“当然,不过你要有耐心用哦。做面膜是很麻烦的事。”莫兰一边说,一边扭头进了厨房,她打算给表姐晚餐,“喂,你要吃饭还是吃面?”她问表姐。

“哪个方便?”

“当然是饭,不过是冷饭。”

“那就饭好了,用微波炉转一下就可以。”乔纳跟在她身后,朝冰箱里张望,“嚯,你家今天好吃的真多。这是什么?”她动手去翻一个塑料饭盒,莫兰连忙阻止。

“喂,别动!那是我爸给我做的红膏温蟹,你又不爱吃这个。”

“小气!”乔纳白了她一眼。

没错,在红膏温蟹这个问题上,我可能会小气一辈子。莫兰想。

“得啦,正好有冷饭,我给你炒个小葱蛋炒饭,外加我爸做的五香猪肠,糟鸡翅,素菜没有现成的,就给你用辣酱炒点白菜怎么样?”莫兰从冰箱里拿出三个鸡蛋,夸耀道,“知道吗?这是我爸的病人从乡下送来的草鸡蛋,个个都是红心,好吃得不得了。”

“是吗?”乔纳在厨房的餐桌边坐下。

“还有这个五香猪肠,听我爸说,他放了十几种原料,煮了好久。我们家就你跟我爸吃这东西,你今天口福不错,好好尝尝吧。”

“得了,不用这么麻烦,跟你说把冷饭用微波炉转转就好了。”

“你怎么啦?”平时听到五香猪肠,表姐可不是这副表情。

“没什么。”

“对了,好像没听你说要送松仁糖给我妈呀。你真的买了两盒?”

“屁啦!我就买了一盒。”

“那怎么……”

乔纳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别提了!我送他糖,居然被他拒绝!还被他女朋友当众羞辱!妈的,想想真是气死人!”

“他有女朋友?”莫兰吃了一惊,“她是怎么羞辱你的?”

“她在走廊里骂我脸皮厚,我只不过是送计小强一盒糖而已。这女的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乔纳大声诉苦。

原来如此。其实这应该也够不上羞辱吧。

“她是不是吃醋啦。不过……”莫兰瞄了表姐一眼,小声道,“你也不会让她白白欺负吧?”

“我当然没那么好欺负!”

“你们吵架了?在警察局的走廊里?”莫兰大惊。

“差不多吧。我看她更像是计小强的妈,送他份礼物都唧唧歪歪,那他上厕所是不是也得她帮着脱裤子?”

“那,那计哥哥在干什么呀?”

“他啊,什么都不敢说!我还没见过像他这么窝囊的男人呢。这下我算是长见识了!”乔纳长叹一声,口气里充满了失望。

“计哥哥的脾气是很好,难免会被人欺负,那女的……漂亮吗?”莫兰开始打蛋。

“长得不错,长头发大眼睛,就是身材矮了些,大概一百六十公分不到。不过,她是市局领导的女儿。妈的!怪不得那么嚣张,好像警察局就是她家开的!”

“计哥哥跟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听说他们已经恋爱好几年了。”

乔纳托腮望着前方。

她偷偷瞄了表姐两眼,她隐隐感觉真正令表姐不快的可能不只是松仁糖的事,还有别的。 “那后来……计哥哥有没有再来找过你?我是说跟你道歉什么的……”

“没有。他大概还觉得应该道歉的是我吧。”乔纳回眸朝她看过来,突然板起脸警告道,“不要瞎问!既然说了要给我炒蛋炒饭,就好好干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31

乔纳在莫兰家磨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在莫兰的帮助下,做完一整套祛痘护肤面膜才回家。临走时,她摸着自己光洁白净的脸,兴高采烈地说:“哈哈,姨夫真厉害,我现在觉得都不像我自己的脸了,看来我以后每周至少得来你家两次。”

“喂,这是让你自己回家做的,你老来麻烦我可不行。”莫兰提出了抗议。自从表姐进家门后,她就没停过,准备晚餐、洗碗、调制面膜、又帮着洗脸,涂润肤露,她都快累坏了,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都快成表姐的女仆了。

可是乔纳却丝毫都不觉得歉疚。

“呵呵,想想我是怎么冒着生命危险在警察局的档案室里帮你偷档案的吧。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吗?档案室的门是玻璃的,从外面能把里面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每隔几分钟,就有人开门进来。最可怕的是,我正查文件查到那个精神病人王小山脱光衣服跑到大街上,突然有个男人在背后问我,‘她在看什么?’吓得我呀……”

想到当时的情景,莫兰也替乔纳捏把冷汗。

“后来呢?”

“他是在问我,王小山在看什么。从照片上看,王小山死的时候,好像是盯着什么地方在瞧。但我说,人家是精神病人,研究精神病人怎么想可不是警察的工作范畴。嘿,这个像流氓的警察居然朝我笑笑,他说,精神病人就好像是把灵魂寄存在别处的人,虽然放的地方不一样,但灵魂还在。她的判断可能总出错,但思考方式跟正常人没两样。他还说,精神病人一般在春天最容易发病。如果不是春天,那就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她。

“说得不错呀。后来呢?”

“后来这人告诉我,他想复印。妈的,要复印就早说嘛,干吗偷偷摸摸的。”

“那人是你们局的吗?”

“是。不过看样子一点都不像好人,嘴里叼着香烟,穿着白底蓝花的衬衫。我本来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反黑组的,今天下午他们集中开会。我对他说,怎么看他都不像个警察,嘿,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是他看到过的最滑稽的档案员。滑稽,他竟然用滑稽来形容我,我哪里滑稽了?我想他八成已经看出我在偷查档案了。”

“希望他不要去打你的小报告。”

“无所谓。如果警察局不要我,我就回家继续卖菜。只不过今天被这人吓得不轻。”乔纳说完作了一个深呼吸。

“好啦,知道了。你要来我家做面膜,就来吧。”莫兰无奈地说。

“哈哈,那太好了。我三天后再来。到时候,最好还有猪肠等着我。”

莫兰朝她做了个鬼脸。

“你老吃猪肠,脸上敷再多的面膜也没用!要祛痘,就得先饮食清淡!”

“呀,我还以为敷了脸,我能吃更多的猪肠了呢!”乔纳叫道。

32

莫兰本来以为,乔纳带来的案件资料应该会像报纸上的新闻报道一样吸引人,谁知那里面满是专业术语和重复的叙述,她只看了一半,就打起了哈欠。

洗澡的时候,她忽然想起父亲教过她的学习方法——假如课文的内容太多太杂,不妨自己提出问题,然后带着问题到课文中去寻找答案,这样不仅有助于理解课文的内容,也能充分培养自己的思考能力——她决定试试。

她很快列出了十几个问题,带着这些问题,重新将所有案件报告看了一遍,这下她终于理清了这几起案件的脉络。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第一个死亡的是陈东方的妻子王小山。

一九九一年九月七日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有人看见她从D区水云路二百弄里跑出来,先是神情恍惚地在马路边站了一会儿,随后她向两边张望,看上去就像是要穿马路,当时马路上人不多,多数人都没留意她,过了大约几秒钟,她突然两眼望着前方,一边脱衣服,一边嘴里叫嚷着什么直接冲向马路中央。她与一辆正巧开过来的面包车相撞,当场死亡。

王小山随身没有携带任何物品,她脚上套着一双粉色的塑料拖鞋,上身穿一件白色长袖衬衫,里面没戴胸罩,下身只套了件灰色长裤,也没有穿内裤。她的头发很湿,肩膀处的衬衫上满是水渍。根据警方描述,她死亡时,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很大,望向前方。——莫兰想起警察局那个反黑组花花公子说的话“她在看什么?”,是啊,她在看什么,仅仅是在发呆,还是在真的在认真注视着什么?

当晚十一点,王小山的儿子陈牧野在医院停尸房确认了她的身份,警方将王小山的遗物交由其带回。两周后,该案以意外事故结案。这起车祸,警方认定王小山需付全责,但由于王家经济条件差,最后面包车的车主某国营工厂还是赔付了王家两万元人民币,这笔钱交由死者的母亲保管。

因为该案发生在马路上,所以目击者众多。然而,所有目击者说的几乎都差不多。他们看见王小山脱掉衣服,并听到她嘴里嚷着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但谁也没听清她在嚷什么。后来警方发现王小山平时说话就不太利落,因为她小时候曾经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一小截。

莫兰很想看看王小山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为什么有人一看照片,就会问“她在看什么?”是不是她当时被摄录的神情中带有某种暗示?可惜,大概是因为照片无法复印,乔纳的资料里没有照片。

第二件案子发生在一个多星期前。七月二十日凌晨三点,雷海琼的尸体在青风中学的三楼女厕所里被发现。她的死因显而易见,是被人用刀从背后捅死的,一刀毙命。死亡时间是当天晚上的九点至十点之间。值得关注的是,法医报告上说,雷海琼生前曾经遭受虐待,她的手、腰、腿上都有不少新的香烟燎泡,大腿上还有大片瘀青,根据法医判断,雷海琼死亡前已经有脱水迹象。

根据案情报告上的描述,雷海琼陈尸的姿态颇为特别。她是背朝上躺在女厕所的走廊地板上的,左手臂伸向前方,左手向前竖起食指,右臂放在身体的旁边。莫兰认为,这个怪动作很可能是雷海琼临死前向警方提供的凶手信息。

如王雪所说,雷海琼随身的确带了一个包。包内的物品包括纸巾、口红、香水、眉笔、一个新的塑料袋、一支圆珠笔、一包话梅、三根橡皮筋和两张七月十九日的晚报。

包里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驾驶证、地址簿等任何可以说明其身份的东西。因此,警方不得不在报纸上登载了认尸启事。

次日清晨,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左右,雷海琼的弟弟雷海晨与其母亲一起来到了D区警察局,他们很快确认了死者的身份。雷海晨告诉警方,雷海琼不住在家里,平时很少跟家里联系,逢年过节也基本不回家。“如果不是看到照片里的人很像我姐姐,我是不会来的。”雷海晨说。凑巧的是,雷海晨就在青风中学高二年级就读,只不过因为罹患先天性心脏病,他有部分时间都不得不在家自学。

从警方对雷海晨之后的两次单独谈话中不难看出,雷海晨已经成为“雷海琼案”的主要嫌疑人之一。警方照例询问了雷海晨在不在场证明。雷海晨告诉警方,案发当晚他独自在家,其母晚上六点至十二点点在某私人工厂打工,其父则在S市气象仪表厂门卫室值夜班,没有人证明他在九点至十点之间在家,但是当然,也没人证明他曾经出去过。

警方对雷海晨的描述也颇为耐人寻味。“在进停尸房之前,他请求警方给其母亲提供一张椅子,以免母亲昏倒在地上;认尸的时候他情绪平稳,态度镇定,没有流泪,凝视尸体面部达一分钟之后才作出肯定的回答。自始至终未表露出悲伤、忧郁或愤怒的情绪,对于警方的询问有问必答,十分合作。”

该案件因为发生在夜里学校的教学楼内,所以没有目击者。报案人是学校勤杂工的女儿凌珑。据调查,凌珑跟雷海晨是同班同学,两人关系融洽,同学反应平时两人经常在一起,雷海晨身体不适时,多半由凌珑送其回家。

凌珑称当天晚上自己失眠,因此突发奇想到教学楼去转一圈——她自称这是她治疗失眠的惯用方法——结果无意中发现雷海琼的尸体。凌珑虽然跟雷海晨是同学兼好友,但是她说她不认识雷海琼,因为她从来没在雷海晨家看见过雷海琼本人或照片,雷海晨也从没跟她提到过他有这样一个姐姐。

由于雷海琼案现在仍在侦查中,所以案件的调查过程写得极为简洁。

第三起案件发生在七月二十二日清晨。案发经过没人看见,至今未找到目击者。当天清晨七点十五分左右,警方接到报警,随即赶赴大理路十八号。警方在工地上发现一男一女。女子已经停止呼吸,男子尚有气息,但后脑明显曾遭钝器击打。

被害人随身携带一个女式拎包,里面的物品有牛肉干一袋、菠萝面包一个(保质期到七月二十一日)、花生糖一包、方便面一包、化妆棉一包、塑料绳一卷、财务空白报表十张、发带一根,花色布袋一个。跟雷海琼一样,她身边没有任何可以确认其身份的物品,但警方很快就从那名跟刘玉如同时被发现的男子——高竞口中知道了被害人的姓名。

被害人名叫刘玉如,现年四十五岁,本市人,是本市力容商贸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邻居说,二十一日晚上九点半左右曾经看见她离开家,后来就没见她回来。

法医检验的结果是,刘玉如生前也曾遭到过虐待,身上有不同程序的割伤,手腕上有明显的绳索勒痕。警方在工地简易房以及在简易房后面的垃圾堆里发现了她的头发和衣服纤维。她的死亡时间是七月二十二日清晨六点之七点之间,死因经确认为勒杀,凶器是两双X牌弹力丝袜,警方在高竞的包里将其找到,高竞称对此一无所知。高竞告诉警方,案发前一晚,他跟本案的报案人陈牧野约好清晨七点前在大理路案发现场附近碰头,但他赶到工地后不久即遭到袭击,之后他就不省人事,直到警方到达为止。

然而,陈牧野的说辞却与高竞并不吻合。陈牧野称他在案发当天清晨五点左右收到一张塞进门缝的条子,要求他到大理路工地去取他父亲陈东方的物品,不想等他赶到工地后,却发现受伤的高竞和被杀的刘玉如。陈牧野向警方承认,他认识被害人,被害人是其父亲的朋友,但他跟被害人之间从未有任何交往。

警方似乎意识到陈东方是该案的重要关系人,在案件报告中专门附了一张陈东方的户籍档案资料,资料的复印件上有人用黑色钢笔写了一句话:“陈东方目前下落不明,正在查找中。”

最后一起案件也发生在三年前,报案人是铁路的机修工。根据他的描述,一九九一年七月二十五日晚上,十一点左右,他检查铁轨时,在轨道上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他把这男孩送到了车站办公室,随后报了警,立即将男孩送往当地医院救治。医生发现该男孩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建议警方尽快联系他的家人。

男孩于第二天早晨十点左右才醒来,但醒来后出现严重的记忆紊乱,无法正确回答问题。警方在男孩的口袋里发现一张记录有电话号码的扑克牌,于是拨打了此号码。当天下午,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来到当地派出所。他称自己是这个男孩的朋友陈牧野,而他朋友叫刘小高,并保证自己会护送其回家。警方查到陈牧野和刘小高确有其人,但警方没能联系上刘小高的家人,听陈牧野说,刘小高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平时刘小高跟奶奶同住,这几天他奶奶住院了。警方觉得陈牧野的叙述没有问题,便护送两个男孩上了回S市的火车。

莫兰猜想这个所谓的刘小高,一定是陈牧野某个同学的名字。陈牧野没有告诉警方父亲失踪的事,而是为雷海晨弄了个假身份后把他从小站警察局带走了。他这么做,当然很可能是因为那时他还不知道雷海晨的真实姓名;而另一方面,莫兰认为,他也是想通过雷海晨解开自己父亲的失踪之谜。

33

早上九点,当高竞赶到和平路二十号的小兰鸡粥店时,莫兰已经端坐在窗边的一个空位上在喝冰豆浆了。他发现她看上去果真比前一天精神许多,白里透红的皮肤显示她昨晚睡得不错,乌黑的头发柔顺光滑说明她一早就洗过头了,她穿着件浅绿色带花边的窄腰连衣裙,右手腕上还套了个精致的银手镯,外加头发上的若隐若现的银色发夹,漂亮的白色凉鞋,嗯嗯,有点精心打扮的意味啊,是不是为了见我呀?高竞禁不住心神荡漾起来,他想起她穿着宽大睡衣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的滑稽样,又想起她背对着他扭身望着墙壁的委屈样,还有她靠在他胸前睡着时那轻轻的呼吸声……

“喂,让让!让让!”一个粗俗的大嗓门在他身后响起,接着就有人重重推了他一下,他一看,是一个中年女服务员正在朝他瞪眼睛,他这才知道自己挡在了路口。

“你愣在那里干吗呀,快过来坐吧。”她把他拉到座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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