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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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挂着铃铛的大猫奔到倒地的龙媒身前，停下了脚步，歪着头看那吸血鬼。这吸血鬼和刚才演唱会现身的那个并不一样，看他伸爪取血的模样，绝不是什么高层的吸血鬼。大猫从桥头跃下，慢慢的走到吸血鬼面前，月光下它的神态安详，毛色光润美丽。
“呸！”吸血鬼伸手一抓，往那大猫的脖子掐去，打算把它一把掐死。就在他伸手的刹那之间，一道如雪的光芒闪过，扑的一声闷响，光芒穿身而过，龙媒茫然看着漫天血雨飞散，一张非常丑陋的脸突然倒下，摔倒在她身边。
那是……什么……
“笨蛋！”身后有人冷冷的说，“连猫妖在哪里都感觉不出来的吸血鬼，也敢出门猎食，真是找死！”龙媒的眼睛微微一亮，是小野……是小野……
他跟在她后面。
一直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对着澄阳湖发呆，看到她被吸血鬼突袭……那只从桥头跑过来的猫……不是小野……她闭上了眼睛，觉得很安心。
黑衣男生弯腰轻轻摸了摸那只从桥头奔过来的大猫，从它脖子上拿下铃铛，挂回自己脖子。踢了已死的吸血鬼一脚，他蹲下身仔细看龙媒的伤势，被吸血鬼的爪子勾破血管，她本来早该死了，但她脖子上的伤口却在愈合，血虽然流了很多，却不是致命的量。
临死的一刻，她体内的灵能力救了她一命。他虽然跟在她身后，但是的确没想到会有吸血鬼向她攻击，所以救援不及。以他现在的妖力，不一定强得过这只不成器的吸血鬼，不得已召唤了一只野猫来转移那吸血鬼的视线，然后一击致命。
这是上星期那两起命案中的凶手之一，但不是可怕的那个。黑衣男生将龙媒抱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脖子上的伤口，慢慢的向绿茶咖啡巷303号别墅走去。
夜深星明，地上的吸血鬼渐渐化为一滩浓郁的血液，和挂在桥头的Y型血迹混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遥遥的小巷口，一个灰色衣裳的人影背靠着砖墙，望天看着月亮，举起一支烟到唇边，深深的吸了口气，吐出一口烟雾。
黑暗之中，他的眼睛分外的亮，像两点灯光一样。
绿茶咖啡巷303号别墅，黑衣男生将龙媒放在沙发椅上，坐在桌子上沉默的看着她。
过了三个小时，龙媒的眼睛慢慢睁开，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咳嗽了一声，“我……我还活着吗？”
黑衣男生瞪着她，“你说呢？”
“刚才……有……有妖怪……”她又咳嗽了起来，“咳咳……好可怕……”
“他已经死了。”
“不不不，没死……”她迷茫的说。
“死了。”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也许是她真的昏得有幻觉，竟然觉得那声音很温柔。
“没有死没有死，很可怕，妖怪……妖怪要吃人……”
“它真的死了。”
“骗人！小野最会骗人了，骗我好久好久，每天都在骗我。”她抱着黑衣男生盖在她身上的礼服放声大哭，“啊啊啊……小野骗我……”
“我哪有骗你？”
“就是有就是有就是有！以前都不会有妖怪来找我的，我以前都不会看见鬼的！我干嘛……干嘛要看得见鬼啊？我干嘛要感觉谁是吸血鬼啊？我不要和你一起除灵了，我不要看见鬼！我不要看到吸血鬼！”
黑衣男生沉默了很久，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以后不会了。”
“我不要当灵媒！”她含着眼泪说。
“不当就不当，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有妖魔来找你，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黑衣男生的气息在她耳边，她擦着眼泪，耳边的声音真的非常、非常的好听、非常、非常的温柔。
“真的吗？”
“真的。”
第六篇.凶案
1、消失
曲折的小巷，淡淡的朝阳。
几个女生在小巷拐弯处那栋古典别墅的屋檐下聊天。
“哦，绿茶咖啡巷303号别墅里面的人？是个长得很帅的男生吧？哈哈……经常看见，不过最近好像都没再看到人了。”穿着短裙的女生挽着同伴，笑着走了，“很可惜哦，什么时候你看见他再约我们一起来吧，哈哈哈。”
绿茶咖啡巷303号那栋别墅前，龙媒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一双板鞋，以及鞋旁自己的影子，再抬起头看了眼温暖的太阳，夏天快要过去了呢。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那栋门户深锁的漂亮别墅，一年前这个时候，她失去了路琪，一年后的现在，小野离开了别墅，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难……想到要问为什么……小野本来就不是普通人，突然的出现，突然的离开，似乎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他是猫妖，是除灵师，哪里有出轨的妖魔他就往哪里去，他不是城市的一员，只是过客。
她并没有伤心得想哭或者到处奔波着找他，只觉得突然之间，自己又是独自一个人，可以自由的来、自由的走，再也不会有人强迫自己去参加除灵、再也不会去墓地坟场、再也不会去深夜的医院，一切都将和从前一样，和别人没有区别。
夏末的微风掠地吹过，微微带起了些热意，她在小野那栋别墅前蹲了下来，抬头看着那熟悉的落地窗帘和玻璃，觉得自己像一只离巢的小鸡，面对着空寥寥的鸡窝，却不知道家在哪里。
“教室里那台风琴，叮咚叮咚叮咛，像你告白的声音，动作一直很轻。微笑看你送完信，转身离开的背影……”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接通了电话，电话里是元宿的声音，也许是他们都不是神经衰弱或者歇斯底里的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小龙媒，我这里也没有消息，他是真的走了吧……”
“嗯。”她用手指在地上的灰尘里画了一个五角星，“小野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人啊，突然走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也许永远也不回来了。”她对着地上那五角星淡淡的笑，“我们也不是没有小野就不能过日子的人啊，你还好吧？”
元宿在电话里笑了，“我很好，我还以为小野走了，你会哭呢！”龙媒笑了起来，“哈哈，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死了的那天……”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我都没有殉情呢！对了，他给你的戒指，你戴了吗？”她回想着小野要走之前的那天约她去看演唱会，然后买了两个戒指，一个给她、一个给元宿，给她的那个她配了条黑皮绳挂在胸口，同学一直以为是假的。
“戒指？”元宿温柔低沉的声音笑起来很好听，“哎呀，我可不敢把那东西戴在手上，不小心护士们都以为我结婚了，会有多少人伤心啊。”龙媒大笑起来，“不是怕人家以为你结婚了，是怕人家以为你是gay吧……”元宿优雅的微笑着，“哦……那可不是gay的问题了，那是鬼畜……”龙媒打断他，“咳咳，你还要不要形象啊？我知道你鬼畜就可以了，去去去。元宿啊，小野走了，我们以后——是不是不除灵了？”她蹲在地上重复的画着那个五角星，“元宿，是不是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怎么会呢？我还是会经常请你吃饭的。”元宿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离愁别绪，仍旧很愉快，“陪不陪我聊天吃饭逛街看电影？”龙媒扑哧一笑，“看我心情啦！哪天给你面子就让你请吃饭。”她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太阳，“元宿，其实小野走了，我们真的会很少见面的吧……不过我想……这样也好。”她望着小巷尽头的道路，路上车流忙碌，仿佛每一辆路过了的车都永不回来，“你在医院里也很忙，我也要读书，其实以前我们都花了很多精力和时间在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从现在开始……我想一切都会慢慢变得正常的。”她轻轻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
“嗯。”电话那端含着笑意应了一声，“小龙媒，我很欣赏你。”龙媒耸了耸肩，“哦？没感觉出来。”元宿的声音在电话里渗透着优雅的真诚，“你是个从来不拖泥带水的女孩。”龙媒扬起了眉头，“当然！下次有空再见吧，就这样了。”她打算要挂电话了。
“如果小野回来了呢？”元宿的语气很自然，仿佛那是真的会发生的事，她怔了一下，露出笑容，“那当然是最好的啦！”
之后和元宿又闲聊了些什么后来她已经忘了，挂了电话以后，她从心里觉得……生活即将走回正轨，小野和元宿都将离她而去，从前除灵三人组的生活，那些幽灵、僵尸、凶手、死人……是再也不会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
夏天即将过去，即将到来的，是秋天。
2亡歌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龙媒的生活很平静，上学放学，读书考试，一切都过得和所有高二年的学生一样。高二年的新学期，要学的课程很多，作业多得全班每人做一题互相抄都来不及，她很快把除灵的事忘了，一个高二年级的女生的世界除了圆锥曲线和ABCD之外，不过也就是几本漫画书和言情小说罢了，上网基本属于奢望。
数学课下课。
她怀着敬仰的心情用数码相机把老师的板书拍了下来，打算晚上回家再慢慢参悟，现在正以更加敬仰的心情检查着自己相机里的板书。身后的男生拍拍她的背，“媒婆，看报纸没有？惊天动地的新闻啊，世界快要崩溃了，你看了没有？”龙媒头也不抬，“教育部说高考又改革了？”身后的男生呸了一声，“晦气晦气，什么高考又改革了？咱的高考一直都在改革中，听你这么说还以为改革完了又改一次，咱现在正处于高考改革的初级阶段，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和你说高考了，是连英英死了。”
“啊？”龙媒猛地转过头来，张大嘴巴，“连英英死了？怎么死的？”那男生一摊手，“我哪知道？又不是我杀的。”龙媒伸出手来，“报纸呢？”男生从抽屉里抽出一卷昨天的晚报，“世界著名歌唱家连英英昨夜在澄阳湖畔被害，死因成谜。”他高声念着标题，“昨天早晨六点三十三分，世界著名歌唱家连英英的遗体被发现悬挂在澄阳湖东桥上，据目击者称，连英英被人用头发绑在东桥栏杆上，胸口被两支银色长箭射穿，但连英英在此之前已经死亡，具体死亡原因警方尚未透露。根据现场的残酷程度，可能是仇杀或者情杀……”
“好了好了，血淋淋的好可怕，别念了。”龙媒捂住耳朵，“你是她的粉丝？”那男生跳上桌面坐着，“不是啊，但是最近这种凶案经常发生，你不觉得有点可怕吗？上个月那两起刺脖子的命案还没有破，现在连英英又死了，世界真是不太平。”龙媒点头，“晚上都很少有人敢出门了。”正在说话的时候，她耳朵微微一动，“喂，你有没有听到谁在唱歌？”
“唱歌？没有人在唱歌啊，就我们班这群歪才，世界已经很崩溃了再唱歌会更崩溃的，你听错了吧？”那男生耸耸肩，“媒婆……”他犹豫了一会儿，爽快的说，“最近看你心情不太好，有空找我玩吧。”她扬起眉头，“这句话有其他意思吗？”那男生倒也不闪烁其词，嘿嘿一笑，“有。”龙媒皱起眉头，很认真的想了下，“让我考虑几天。”那男生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来，“我挺喜欢你的。”龙媒一本正经的说，“我对你的感觉就是不讨厌你而已。”那男生哈哈大笑，“爽快！说不定以后会喜欢的。”龙媒扑哧一笑，突然耳边又传来了那若有若无的歌声，依稀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歌唱，那声音似乎经过了水波的折射，显得空灵飘逸，回音很明显，只是不知道在唱什么。她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她身边的男生易琉，“你真的没有听到歌？”易琉斩钉截铁的说，“没有！”接着他关心的看着她，“你听到什么了？”
“啊……没有什么，我幻听了。”她叹了口气，耳边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她突然兴起了一些不好的联想，这不会是……灵的歌声吧？这种灵或者灵的碎片唱的歌她听过，只不过上次听见的时候有小野和元宿陪着，也没觉得有多可怕，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听着这神秘莫测的歌声，不知不觉的毛骨悚然。她是个灵媒，她有灵媒的能力，她能和灵沟通，但是她不会除灵啊！如果这是个杀人的凶灵……她要怎么办？
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窗外有棵大树，那树枝是小野变成野猫时常待的地方，现在看去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小野在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勤劳一点从他那里学一点除灵的本事来救命呢？她呆呆的想：我以为小野走了我就不会再看见鬼了，结果是小野走了，鬼没有走。
只剩下一个灵媒顶什么屁用啊？你不是把我留下来送死吗？该死的毒舌男！逃命鬼！流浪猫！莫名其妙的人，快点滚回来啦！
窗外树叶婆娑，风吹得很轻，除了树叶的沙响，窗外什么都没有。
在澄阳湖东桥上，警方的警戒线拉开一个巨大的区域，几个星期前这里发现桥上有来源不明的血迹，几个星期后连英英死在桥上，这其中也许有关联，于是几乎整个东桥都被封住禁行了。人们对未知的凶案总有莫名的恐惧，也很少往这里走，于是除了警卫的警察之外，东桥上并没有人。
一只黑底白斑的大猫从草丛中窜了出来，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飞快的窜向挂着连英英尸体的栏杆。连英英的尸体已经被解了下来，经过法医现场简单的检查之后送去做进一步解剖，但栏杆上还留着血迹，以及几缕凌乱的黑发。大猫抖了抖皮毛，迈着优雅的步伐踏上桥头，扬起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浓烈的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沉闷的泥粉味和橡木味。
棺材的味道，连英英果然是死在吸血鬼手上，但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高层的吸血鬼不远万里也要追到这里来杀人呢？她是人类，不是吸血鬼，什么样的情况下她的脖子上会留下吸血鬼的牙痕，却没有变成吸血鬼呢？模仿的牙痕？或者是吸血鬼的牙齿陷入她皮肉之后，并没有吸血？或者是被吸血之后她却能不变成吸血鬼？大猫伏在桥头，静静的思考，过了一会儿，它站起来抖了抖毛发，一切还是要看过连英英的尸体才能确定。
轻微的铃声随风而飘，大猫沿着警车离去的方向快速离开，脚步敏捷而轻快。
“切……”澄阳湖浩瀚的湖面上，有个很小的湖心岛，湖心岛上树木茂密，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男子坐在湖边钓鱼，身边是一条白色的小船。洁白得似乎没有半点瑕疵的船底上丢满了鲜红的玫瑰花，一支一支凌乱不堪，却有一种狂乱的美艳。灰衣男子手持鱼竿，望着遥远的湖面，仿佛能将对岸的一切看得很清楚，看到黑底白斑的大猫转身离开，他“啪”的一声打开了打火机，把玩了一下火焰，又“啪”的一声关了起来，“小猫……一只没有爪牙的小猫，也想做英雄。英雄……都是年轻人不成熟的幻觉啊……”
倏然之间，湖对面的猫突然停住脚步，对着湖心岛回过头来。灰衣男子“诶”了一声，“哎呀呀，真不能小看了年轻人啊……”说话之间，他的身影突然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影子。对面的猫眯起眼睛，对着湖心岛看了好一阵子，胡须微微一动，转过头继续往警车离去的方向奔去。
元宿坐在医生值班室里，今天医院里出奇的平静，也没有接收新的病人，医院里的病人也没有闹事，他给自己调了一杯奶茶，一边看自己病人的病历。
“铃——”电话响了，斯文优雅的白衣医生拿起话筒，一面恶意的用勺子把一勺淡味的奶茶倒进桌上的玻璃鱼缸里，看着鱼缸里的鱼四处逃窜，他嘴角含笑，“喂？曼修罗精神科医院。”
打电话的是他很熟悉的李医生，电话的内容却让他吃了一惊，脑外科的李医生邀请他参加连英英的尸体解剖，理由是连英英的脑部扫描出现了异样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异样能让著名的脑外科专家无法解释，需要一名精神科医生协助？元宿放下电话，匆匆把玻璃鱼缸里的水换了一遍，丢下几颗鱼饵，拿上一件新的白大褂出门去了。
曼修罗精神科医院门口停了一辆警车，元宿登上警车，警车没有亮灯也没有鸣警笛，悄悄地开走，绕过几条街道，开到了一家没有挂门牌的建筑里。
这是一处没有题名的庞大建筑，内有花园和游泳池，也有餐厅和医院，门外来往的人群可能会误以为是一家未建成的五星宾馆或者私人花园，但其实这是本市国家安全局的一处分局。警车开了进去，元宿饶有兴味的看着富丽堂皇的国安局内部，从外部看来，真看不出这里面什么都有，竟然还有射击场和网球场，虽然规模都不大，却是足够少数人锻炼和训练使用。下车之后，李医生就在医院门口等候，元宿带着优雅的微笑下车，映照着李医生满脸的挫败和疑惑，越发体现出元医生的潇洒倜傥和风度翩翩。
“元宿，”李医生一把抓住元宿，“真是太奇怪了，她的颅骨打不开。”元宿微微扬眉，“你们又用电锯去锯人颅骨了？那些颅骨如果有意识会投诉你们的……怎么会想到开颅？是尸体的头部有异常？”李医生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低声说，“你也知道她在中箭以前就死了，先不说那奇怪的银箭和胸口的伤，她的头上有两处很小的隆起，左边的一处断了，从断面来看，隆起是骨质的，中间有血管和细小的空腔。”元宿笑了起来，“你是说她头上长了两个角吗？”李医生沮丧得很，“如果是两个小时以前我会相信你在开玩笑，但是那如果不是角，会是什么呢？我们想把她的颅腔打开，看一下头上角的断面对里面到底有什么影响，电锯却锯不开她的颅骨。”元宿眼眸微微一动，“哦~~如果电锯都锯不动她的颅骨，那是什么东西砍断了她的角？”李医生点头，“更奇怪的是，我们用ct扫描她的脑，她的脑完全不像正常人的脑，你来看下。”元宿跟着李医生快步向房里走去，还没进房，他就看见了一群熟悉的同行聚集在解剖房里，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一只黑底白斑的大猫轻轻的从花园走来，一跃而上房间旁的花树，一弓背又上了房间的窗户，它没有在窗户正面现身，而是静静地伏在窗沿底下，耐心的听房间里的人讨论连英英奇异的尸体。
元宿一迈进房间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对医生来说血腥味并不算什么太刺激的味道，毕竟在读书的时候他们多少都干过帮老师做人体标本的恐怖事儿，但对现在的元宿来说，血的气息实在是太刺激了。曼修罗医院女灵事件之后，他那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症在逐渐的发展，他自己很清楚，也有按时服药，但有些东西仍然是克服不了的，比如说强烈的恐血。
连英英的尸体就放在解剖床上，胸腹都已经打开，元宿一眼望去就知道报纸上说的银箭射穿了她的心脏，但腹腔里的脏器都是完好的，并没有受伤。她的头发被剔去了一半，露出左右额头的两只“角”，那“角”是黑色的，非常的短，隐藏在她浓密的黑发下并不明显，左边的一只“角”断了，体现出“角”基本上是实心的，充满了血管，显然“角”断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元宿看得很清楚，嘴角微微一翘，他很想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身体却有些不听他的话，全身开始僵硬发冷，心里明明知道没有什么可怕的，却几乎快要发抖了。李医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元宿？”元宿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李医生清楚的感觉到他在发抖，吃了一惊，“你——”元宿牢牢的抓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给我看下她的片子。”李医生觉得他满手都是冷汗，“你没事吧？脸色很白，要不要叫护士给你量个血压？”元宿摇摇头，“没事，我怕死人。”李医生呸了一声，把他推走，“很爱装啊，过来看。”他拉着元宿到夹着ct片的光板前，“她的大脑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一般人分左右半球，她竟然有五个半球。”元宿凝视着那ct片，“看起来的确是……不知道是一种病变，还是她天生就与众不同？”李医生指着图片，“还有这里面的这些空洞和黑点，有些看起来很像出血点，有些看起来就是脑髓中间的空洞，这里空缺了一片，接近左边的‘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以后脑髓从这里流出，所以才致命的？”元宿长长吐出一口气，“怪不得你们想锯开她的大脑，怎么会锯不开呢？”李医生郑重的摇头，“锯不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韧的头骨，连个洞都打不下去。”
“很久以前——”元宿看着那图片，沉吟了很久，“在一个病人身上看到过类似的大脑，不过……”李医生问，“不过什么？”元宿优雅的牵起嘴角，“不过他只有三个半球，并且头上不长角，只是有强烈的幻觉，每天都说他被吸血鬼咬了而已。”李医生干笑了声，“吸血鬼？你信吗？”元宿叹了口气，“从某种程度上说，只好不信，但你看连英英的脖子，有牙痕。”他指着连英英的尸体，“那个病人的脖子上也有牙痕。”
一旁各自议论的医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主勘验的法医翻过连英英的脖子，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她脖子上的牙痕，“这也可能是被什么小刺不小心刺过的痕迹。”元宿耸耸肩，不置可否，“从前那个病人在一个星期内死亡了，使用了很多镇定剂都没有用，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但他相信他会死，因为他被吸血鬼咬了。”法医摇了摇头，“但连英英显然不是被吸血鬼咬死的，我们想明白的是为什么她的脑会是这种模样，还有——她究竟是不是因为‘角’被砍断而致命的？”元宿短短的吐出一口气，“如果她其实不是一个‘人’，大脑长得当然和人不一样，也许有些物种被砍断‘角’就会死。”他说出这句话，满屋子的医生都瞪着他，就如见了鬼一样，元宿摊了摊手，微微一笑，“精神科的医生，总是很富有想象力。”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砍断她的这只角状骨突？”屋里的医生仍然在不断的讨论中。
窗底下的猫懒洋洋的动了两下尾巴，如果她本来就不是人是只恶魔，那么被吸血鬼吸完了血当然不会死，当然大脑长得和正常人不一样，当然被砍断“恶魔之角”会死——问题只是一只恶魔为什么会被吸血鬼吸光了恶魔之血，导致恶魔的气息微弱得连他和龙媒都察觉不到？为什么吸血鬼非要杀死她不可？恶魔之角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之一，能斩断恶魔之角的，只有黄金天使之剑。但是黄金天使之剑是天堂圣物，只有天使能持有，吸血鬼又怎么能持有黄金天使之剑去砍恶魔的角？
堕天使？变成了吸血鬼的堕天使？窗台底下的猫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瞳孔收缩得非常厉害，被吸光了血的天使，被吸光了血的恶魔，是什么样的吸血鬼能凌驾于天使与恶魔之上，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为什么堕天使要杀失去了恶魔之血的恶魔？上个月杀人摄魂的妖魔又究竟是谁呢？除了被低级吸血鬼咬死的男人之外，那被兵器刺穿动脉失血而死的女人究竟是被谁杀的？凶器——是恶魔的三叉戟吗？莫非凶手就是现在躺在解剖台上的女人……连英英？
大猫整只站了起来，浑身漂亮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敌人……那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越来越深远而强大，越来越难以捉摸，杀死连英英的堕天使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它站了起来，房间里突然一阵喧哗，它歪着头看了一眼，却看见元宿瞪了它一眼，眼神往窗外一飘，示意它快躲起来，然后姿势很优美的往李医生身上一躺，昏了过去。
呃……大猫往花园一跳，飞快的窜到灌木丛里躲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门口。好一会儿后，几个医生扶着元宿走了出来，元宿一走到门口，深深吸了几口气，“没事了，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一个年纪还轻的女医生很担心的看着他，“你的血压很高，心律失常，我怕有点过度焦虑的倾向，刚才血压差点超过200，有点危险了……”元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温柔的微笑，“我坐一下就好，里面还在忙，你们先进去吧。”
“我先送你回去吧。”女医生的声音更加温柔，“是工作压力太大吗？我看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元宿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坐一下，帮我倒杯水来好不好？”女医生柔顺的应了一声，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
“你在害怕什么？”灌木丛中传来男生年轻又冰冷的声音，像华美的瓷器，极富美感却没有温度，“还好吗？”元宿哦了一声，笑了起来，“流浪的小猫又回来了？不是去远方流浪了吗？连家都不要了。”大猫在树丛里一动不动，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彩，淡淡地说，“你们是人类，我是猫妖，我有我的生活方式。”元宿笑吟吟的说，“比如说——突然之间想去流浪，然后躲在花园里面抓老鼠？”大猫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连英英不是人类，她是恶魔。”元宿扬了扬眉，“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魔吗？”大猫说，“有，不过数量很少，就算在妖魔的世界里，它们也是很稀有的物种。”元宿微笑问，“那稀有的物种怎么会死在澄阳湖边上？她的角是谁砍断的？”大猫说，“恶魔之角只能由黄金天使之剑砍断，不过那是很久以前妖魔界发生圣战才有过的记录，现在已经过去几千个万年了，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恶魔，也从来没有见过黄金天使之剑。”
“不管怎么说，那把剑现在出现了，还砍死了一个恶魔。”元宿在深呼吸，长长的换过几口气以后，他的脸色渐渐好转，“你打算怎么办？”大猫冷冷的说，“杀死连英英的是一个吸血鬼，但他持有黄金天使之剑，所以很可能是一个变成吸血鬼的堕天使。”元宿啊了一声，“天使……岂不是妖魔界更罕见的东西？”大猫抖了抖皮毛，从藏身的灌木丛走了出来，“根据记载，圣战以后，整个妖魔界现存的天使只有两个，一个是华音?迦达琳；另一个就是……”元宿微笑，“静风?百世？”大猫点了点头。元宿捏住猫的脸颊，拉扯它温暖柔软的皮毛，一拉一放、一拉一放的，“你是不是怕你那寻找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的主人现在变成了吸血鬼？变成了堕天使？”
“呲——”大猫竖起尾巴呲开牙齿，猛地咬了元宿一口，元宿放手，差了一点点没有咬到，“我在想很可能是连英英杀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女人，因为她没有血，要活下去就要补充血液或者摄取魂魄。”它蹲在元宿面前，昂首挺胸冷冷的说，“所以即使有人杀了连英英，也未必是敌人。”元宿温和的笑，笑得仿佛全然无害一般，“但更可怕的是谁把恶魔和天使都变成了吸血鬼……是不是？谁能战胜恶魔和天使呢？”大猫昂首挺胸，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冷冰冰的说，“也许是人类，在妖魔眼中，人类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可怕的。”
“越说越是神秘了……”元宿叹了口气，“给我送水的美女要回来了，你先走吧，晚上到我家，我给你连英英尸检的最后结论。”大猫窜进灌木丛，回头冷冷的说，“你从电话里告诉我就好。”元宿托腮看着它远去，感兴趣的看着它的背影，“真是冷淡啊，性格真是恶劣，完全好像帮它是应该的一样，突然之间是怎么了，讨厌起人类来了？”自言自语刚刚说完，刚才的女医生端着一杯新鲜的柠檬汁匆匆从走廊走了出来，关切的看着元宿，“喝一点吧。”元宿端起柠檬汁，喝了一口，“很好的滋味。”女医生露出羞涩的笑容，心里暗自高兴。
3梦
自从那天在下课的时候听到歌声，龙媒几乎天天听到那奇怪的歌声，尤其是夜里，清晰得吓人，她能听得见每一个音符，只是听不懂她唱的究竟是什么而已，既不是英语、也不是中文，如果是什么阿拉伯语希伯来语之类的她听不懂也不是她的错，但总之听起来就不像人类的语言。
她觉得那是一种咒语一样的东西，声音也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像水妖在歌唱。幸好她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心理素质是越来越好了，每天晚上听着这种奇怪的歌声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睡着，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水妖般的歌声幽异的盘旋着，她过着她正常人的生活，完全当那歌声是催眠曲，慢慢的睡着了。黑暗的梦境之中，星星和月亮随着歌声在盘旋，有蔚蓝的大海，大海上有许多美人鱼在对着月亮歌唱……她凑近去看，突然发现每个美人鱼的脸都长得和小野一模一样，都是修长的眉，狭长漂亮的眼睛，眼神闪烁着冷酷的恶质的光彩，薄薄的红唇犹如玫瑰花瓣一样鲜艳，却充满了让人想一巴掌打过去的傲慢。“啪、啪、啪、啪——”她梦见自己一巴掌将长着小野脸的美人鱼打死，抬起手来一看，原来那美人鱼就像蚊子一样大，于是心花怒放，她在浩瀚的大海中追逐着蚊子一样的美人鱼，那些美人鱼四处逃窜，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歌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突然间她们齐声歌唱，歌声响得超过了人能承受的界限。她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身冷汗的看着黑黝黝的房间，耳边的歌声变小了，仿佛从来没有变化过，但听在她耳朵里却已经不是没有意义的音乐，她觉得它变得阴森了……其实……她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这样奇怪的歌声本来就很阴森吧？是她故意把它想得好像无害一样，结果还是不行的吧？她认真的听着那已经听得很熟悉的旋律，它是想诉说什么吧？可惜它说的语言她听不懂。
“喂，我知道你是个鬼，就算不是大鬼也是个小鬼，你找到我肯定是希望告诉我点什么吧？说点人类的语言啦，你咿呀咿呀咿呀的叫，我的乐感很差啊，谁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她坐在床上对空气说话，“我是个很差劲的、其实完全不想做灵媒的灵媒，我知道我不合格但是我不收费啊，所以要拜托我做事你自己努力点吧，不要指望我能从你的歌声里听出什么来啦！快点说话！”她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恐吓着空气，“快点说话！一二三、说话！”
“呵呵呵……真是有趣的小女生……”她的耳边突然响起柔媚的女人的声音，龙媒啊的一声大叫，瞬间缩到墙角，眼前仍然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柔媚动听的声音在虚无中飘荡，“我是英英啊，你来听我的演唱会，却认不出我的歌……真是个虚伪的小女人……哈哈哈……”她在动听的笑着，龙媒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她指着空气，“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人家说死去的灵虽然会发出声音，却不能和人说话的！你……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恶魔之魂，”连英英柔声说，“我是恶魔啊，恶魔就算死了，魂魄没有被死神斩断之前，还是可以说话的。你忘了吗？一个月前被刺穿脖子的女人，那是我杀的，对她我实在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杀了她取了她的血，受用了她的魂魄。但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你相信吗？”龙媒抓抓头发，“既然你这么说，我只好相信了。”连英英笑了起来，“你真是可爱。我告诉你，我虽然是个恶魔，却只有唱歌的志向，从来都没有想过杀人。在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心爱的男人，他是个吸血鬼，风度翩翩，我本来以为恶魔和吸血鬼同属魔族，应该是美好的结合……但他在新婚的那天晚上吸光了我的血，盗走了我身为恶魔的能力——从那以后，我失去了魔力，但不愿放弃我的音乐之梦，我继续唱歌，但唱到这里我已经撑不住了……不杀死那个女人夺取她的血和魂魄，我那天晚上就上不了舞台，甚至可能死在演唱会之前。我想无论如何，都要唱完我的最后一场演出……”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仍然很柔媚，却终于听出来悲伤，“唱完后不久，我遇见了华音?迦达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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