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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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再去医院检查一次吧,上次没有验血,看看是否染上寄生虫疾病也好——裕行心里下了个决定。
下午的课结束后,他去一家医院抽了血,并告知医生他的情况。他没有说明两星期前被虫子“钻进”身体的情形,只是提到自己到过郊区,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了寄生虫。
“表面上看来,你没有被虫寄生的病征,不用太担心,”这位女医生跟他说:“只有某些很罕见的寄生虫会在短时间内致命,但你并没有相似的征状。我们先替你做基本的验血和验尿,你回去取些粪便样本,我们再替你检验。
理论上你没到过外国,或是某些热带地区,染上特别的寄生虫的风险很低,而且近期本地没有值得注意的案例。别杞人忧天,多休息、多运动,饮食均衡,就算是感染寄生虫,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医生的话令裕行感到安心。他拿着放粪便样本的塑胶瓶,回到家里,打开电视,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吃过街角餐馆买的卤肉饭,写好两份功课,上网跟同学打打屁,十一点多准备去睡。
可是他又饿了。
打开空空的冰箱,没找到可以祭五脏庙的东西。本来想睡了便算,但裕行想到昨晚的经验,便决定到便利商店买个饭檲充饥。
从公寓走到便利商店不用五分钟,可是晚上这儿附近很僻静,只有流浪猫狗经过。裕行双手插进口袋,慢步往街道的另一方走着。今早他还忐忑不安,以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毛病,然而不到二十四小时,心情便轻松起来。一个人在寂静的街道上走着,也有种舒坦的感觉。
啪、啪、啪……
两、三只飞蛾以身体敲打着街灯的灯罩,发出犹如指头轻敲键盘的声音。
“呜……”
忽然间,裕行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喊。
裕行停下脚步,望向左边的小巷。小巷位于两幢废弃的荒屋之间,据说这儿会拆掉重建,建一幢十层高的豪华公寓。巷子尽头分成两端,但两端也是死胡同,应该没有人在。裕行侧耳细听,似乎听到断续的谈话声。
“快!”
“不要……”
裕行踮步而行,往巷子的深处走去。巷子只有昏暗的灯泡,不过仍可以看见周遭环境。裕行走到转角,看到两个年轻的男人抓住一个女生,正要扯去女生的衣裳,女生极力挣扎,可是嘴巴被身后的男人坞住,作不得声。当裕行正要出声阻止时,微弱的光线让他看到令他震怒的事实——那个裙子被扯掉一半,衬衫撕开露出胸罩的女生,是和美。
“快放手!”裕行以暴怒的语气大喝。
和美看到裕行,流露出夹杂希望和惊惧的眼神。两个男子先是一愕,可是看到裕行只有一人,却大胆起来,其中一人拔出刀子,三步冲到裕行跟前。裕行没料到对方反应这样快,后悔着没保持冷静,先用手机报警或早一步往大街呼救。眼见刀子往腹部刺来,裕行突然本能地伸手扣住对方手腕,刀尖在他身体前一公分止住。男子被裕行这举动吓到,但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裕行另一只手的拳头已击中他的腮帮子,打掉两颗大牙,让他整个人往右边飞去。
抓住和美的男人看到这幕,错愕得慌了手脚,手一松,和美便用力挣脱,往裕行跑过去,一把抱住。男人见机不可失,把倒地的同伴扶起,头也不回的逃去。
“呜……裕行……”和美哭丧着脸,抱着裕行,细小的身体不住颤抖。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裕行抓着和美的肩膀,着急地问道。
和美抽噎着,茫然地摇摇头。
“裕行……还、还好你及时来到……呜……
我今天只是准备社团的活动,所以才这么晚的……姊姊本来说要接我,但我以为只有一两次没关系……呜……都是我不好……我下次不敢了……”
“好了,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裕行拥抱着和美,在她耳边轻声说。
这时,裕行才发觉他抱住和美赤裸的肩头,半裸的胸脯贴着他的身体,腰带断掉的裙子掉到地上,光溜溜的大腿上只有贴身的内裤,浑圆的屁股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非常煽情。和美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动物,躲在主人的怀抱里。
和美伏在裕行肩上啜泣,心跳透过紧贴的肌肤,传到对方身上。裕行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每一处正享受着这一刻。无论是和美身体的温度、肌肤柔软的触感,还是发梢散发的香气,裕行正贪婪地吸收这一切。一股无法言喻的强烈欲望,从裕行的内心并发出来,支配着他的每一寸神经、每一个细胞。他无法按捺,理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把嘴唇凑往和美的耳根。
不过这股欲望不是色欲。
是食欲。
“呀——!”
和美惨叫一声,粉颈染成一片血红。裕行没有放开手,紧紧的掐住肩膀。
“不——不要——不……”和美抓住裕行的手臂,转眼间昏死过去。裕行的手指掐进和美锁骨下方,把她的左手手臂连骨带肉扯掉。
裕行贪婪地吞噬和美的一切,品尝她柔软的肌肤、温暖的血液。他单手抱着和美的身躯,吸啜着她细小可爱的手指,发出噬噗嗞噗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着。他解开和美身上仅存的衣物,用手掌和牙齿享用这菜肴。玉米色的脂肪从剖开的皮肤暴露出来,裕行没嗅到血腥味,只闻到扑鼻的香气。他用舌尖舔着对方的体液,甘甜的味道在舌头上散开。暗红色、粉红色的脏器整齐有致地排列在躯干之中,裕行把它们逐一取出,以欣赏艺术品的眼神细心察看。他要在视觉上吃掉和美的每一部分。
从肌肉到血管、血管到内脏、内脏到骨髓,裕行没放过任何一处。就像要把和美分解成碎片,送进自己的身体里,吸收她的血肉,占有她的一切,她的肉体、她的意识、她的记忆、她的灵魂。
“和美……”裕行噬咬着和美的心脏,微颤的心脏肌肉令他感到无上的满足。裕行露出愉快的微笑,像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微笑。
“呜……裕行,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是和美的声音。
裕行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两手抱着头,大口的喘气。
“这是什么变态的梦!”裕行瞪大眼睛,全身不停发抖。望望时钟,时间又是凌晨五点十一分。“我被五点十一分诅咒了吗?”
梦境里的每一个细节,仍然历历在目。裕行咽下一口口水,喉头发出“咕嘟”的一声。我是个变态吗?还是欲求不满?裕行对自己的妄想感到相当内疚。最令他不安的,是梦境里和美被他撕开时,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罪恶感,而是像吃烤鸡那般自然。梦境中的空气毫不令人口恶心,反而刺激起他的食欲。
裕行开始怀疑他不是被寄生虫感染,而是得了精神病。只是他想不到,在生活顺遂的这阵子——除了被那小虫吓了一跳外——没有压力的情况下,为何会患上精神病。他不知道父母的病历,因为他小时候父母双亡,靠遗产和邻居照顾长大,可是如果说是遗传性的精神病,这也不能抹煞其中的可能性。
“想太远了。”裕行搔搔头发,起床往洗手间走去。
亮起洗手间的日光灯,裕行走到马桶前,准备解开裤子小解。可是他经过镜子时,感到有点不对劲。
他后退两步,镜中的影像令他瞳孔放大,陷入歇斯底里。
他的汗衫沾满暗红色的血迹,从领口到腹部,呈现倒三角形的一大片。运动长裤在膝盖以下也是一片红褐色,大腿上留下斑驳的血痕。
这些不是最令他害怕的。
真正叫他绝望的是,汗衫的短袖子上有个血掌印。那个手掌的大小只有裕行手掌三分之二大——那是“梦境”里和美的手掌大小。
裕行嘴角还留着干涸的血迹。
那不是梦境,是现实。
一上班便要赶往案发现场是一天最糟糕的开始——泰士如此想。早上八点多正打算去警局,却接到电话,说东区发生凶案,要急忙改变行程和工作日程,真是不好的兆头。
凶案现场在一条小巷之中,员警拉起封锁线,阻止记者和凑热闹的市民接近。当泰士走过弯角,看到那情景时,眉头不由得紧皱。
巷子地面上满布血迹和肉块,范围足有四至五公尺,散落一地。骨头、残肢、绞碎的内脏、凌乱破落的衣衫,分散在巷子的四周。一般人看到,大概会觉得死者意外被大型机器辗过,或是曾被野兽争夺噬食,因为正常的犯人——
甚至是不正常的犯人——也很难做到这个地步。如果说尸体是被野兽的利牙锐爪撕碎,这头猛兽应该比狮子老虎还要凶猛。
然而泰士从微小处看出这不是野兽的所为。
在地上一角的衬衫虽然破烂,但钮扣仍然完好,散落在旁边的内裤和袜子也没破损。
没有野兽拥有灵巧的手指,能把尸体的衣服脱下,再慢慢进食的。
而从尸块集中的地方,至巷子出口的地上,都有零落的鞋印。鞋印不大完整,亦只有几个,在巷子出口已消失,可是这些鞋印都是由血迹印下。脚印的主人曾踏上死者流出的鲜血,再离开现场。
那是凶手的足印。
更重要的是,泰士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的现场。
泰士往前走几步,绕过正在搜集证物的员警,查看着每一个细节。头颅算是保持完好,连着半边脖子滚到一旁的竹篓前,不过左边耳朵后破了一个大洞,灰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
死者的容貌就像个没生命的人偶,没有狰狞的死状、没有瞪大双眼的表情。泰士端详一会,发觉这死者是个美人儿,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即使被撕成碎片,也能看出她本来的秀丽。
“组长,我来了。”阿铁挂起探员证,来到泰士身后,向上司报到。
“阿铁,我们又有B04了。”泰士回过身子,目光却没放在阿铁身上,继续盯着地上的尸块。
“B04?啊,是那个‘B04’?”阿铁往泰士背后一看,始发现地上的惨状。
“你读过案例吧,就是那个B04。”泰士叹一口气。阿铁很清楚B04指的是什么类型的案子,只是没想到自己上班才一个月,便要处理这种大案。十五年前,阿铁父亲接办的女生分尸案,便是B04案例设立以来的第四宗,当时刑事一课不眠不休连续工作了一个多月才找到元凶,解决事件。泰士加入刑事课后,也曾处理过两起同类的案子,虽然两次都完成任务,但调查过程十分不愉快。
不过泰士明白,这便是他留在前线的价值。
他对自己的侦讯能力有相当高的自信,交给旁人处理,也许会有更多的尸体出现,令社会动荡不安。恐惧和疑窦是人类的通病,它们的传染性比流行性感冒更高,稍一不慎,脆弱的群体结构便会崩离瓦解,带来的冲击难以承受。
“动作要快。”泰士自言自语说,企图摆脱内心的焦灼。
“组长,什么?”阿铁听不清楚。
“没什么,我只是说不可以浪费时间。”泰士抖擞精神,对旁边一名员警说:“是谁发现尸体的?死者的身份确认了没有?”
“死者身份已确认了,是一名在附近居住的十六岁女高中生,旁边的书包里有死者的证件。发现尸体的正是死者的姊姊,她现在在警车上接受心理辅导。”
泰士吩咐几位部下处理证据和到附近查问后,便和阿铁走到停在大街上的警方箱型车。
车上一位女生泪如雨下,旁边一位穿便服的女警搭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女警看到泰士来到车外,把纸巾递给女生,下车跟长官报告。
“那是死者的姊姊,即是尸体发现者?”泰士问。
“是的。”女警回答。“不过她的情绪还有点不稳,恐怕不能协助调查。”
“这是B04。”泰士简单地说了一句。
“这样子.请您先等一等。”
女警回到车上,跟女生轻声说了几句。女生迟疑了一阵子,稍稍点头。
“长官,可以了。”离开车厢,女警跟泰士说。“不过请您体谅一下,别太刺激她,长官。”
泰士拍了拍女警的肩头,示意了解,和阿铁踏上箱型车,关上车门,跟女生面对面坐着。
“小姐,你叫……”泰士拿起旁边的文件,那是之前警员初步登记的资料。
“我叫由美,是和美的姊姊。”女生拭干眼泪,以坚强的语气说。
“我是刑事一课的指挥官,你叫我泰士便可以了。”泰士掏出名片,放到由美抖动的手中。
“你可否说一次你发现和美的经过?”
泰士刻意避开“死者”、“尸体”、“现场”等词语,以免由美过于激动,没法掌握重要的情报。
“我妹妹……”由美深呼吸一下,说:“昨天我妹妹在高中的社团有活动,跟我说过会晚一点回来,不用等她。平时她夜归,我也会到公车站接她,但我昨天要赶写一篇论文,她怕打扰我,怎料……”说着说着,由美再次热泪盈眶,开始哽咽。
泰士从纸盒抽出两张纸巾,递给由美,没追问下去,静待她回复过来。泰士发觉,由美的样子跟死者极为相似,一样留着长直发,眉毛、眼睛、脸颊和嘴唇也差不多,活脱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由美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短袖汗衫,下半身是一条花布短裤,身材凹凸有致,脚上穿着露出脚趾的便鞋,虽然没有化半点妆,但样子娟秀。泰士瞥了旁边的资料一眼,死者和类十六岁,由美比她大四岁,在附近的大学念外文系三年级。
“抱歉……”由美抽搭着,缓缓地说:“昨晚我在家写论文,因为太累,不小心睡着了,今早差不多六点才醒过来。那时发觉和美还没回家,打她的手机又没有人接,心一慌,便到街上看看,怕她遇上……意外……”
由美狠狠的握着被泪水浸透的纸巾。阿铁瞧了瞧她,才明白她这身装束并不是装性感,而是因为担心妹妹出事,慌张跑到街上,没时间换衣服而已。
“我在街上不断打她的手机,当我经过废屋间的巷子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铃声……”
由美强忍眼泪,一字一字的把话吐出来:
“……然后便看到了。”
泰士很清楚目睹亲人被分尸的悲恸是多么的沉重,毕竟由美不是他第一次遇上的死者家属。过去每次他也要忍受这难耐的沉默。他很想大声说,要找到凶手便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可是他不会把心情表现出来。
他知道忍受这沉默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你近期有没有看过可疑的人物?和美有没有跟你提起任何不寻常的事情?”泰士问道。
由美摇摇头。
这也是泰士料想中的答案。
“长官先生,”由美抬头,以恐惧的目光看着泰士,说:“到底和美遇上什么?为什么她……她会变成那样?”
“不是‘什么’,是‘什么人’。”阿铁漫不经心地插嘴说。
由美错愕地看着阿铁,再看着泰士,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说和美是被人杀死的?但、但这样子的……应该是……野兽……”
泰士瞟了阿铁一眼,怪责他说溜了嘴。
“咳,是人为的。”泰士说:“这是人为的凶杀案,过往我们也遇过同类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