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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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抓住他面前的法国人,左臂勒住这人的喉咙,右手扯住他的左耳。“几个人 ?[-3uww]”他用法语问。“下面有多少人 ?[-3uww]在哪里?”

“你自己去看,猪猡!”

电梯已下降了一半。

贾森把那脸朝下按,把他的耳朵连根扯下一半来,将头往壁上撞。这个法国人大声喊叫着瘫倒在地上。伯恩用膝盖去冲撞他的胸部;他可以触到一支手枪皮套。他使劲拉开外衣,伸手进去,掏出一支短筒手枪。他蓦然想起有人关上了电梯中的扫描器。康尼希记得?康尼希决不会患健忘症。他把枪塞进那法国人咧着的嘴。

“说!要不叫你脑壳开花!”那人忍住了已到喉头的哀叫。枪抽了出来,枪口指着面颊。

“两个。一个在电梯旁,一个在人行道上,汽车旁边。”

“什么车?”

“碧歌牌。”

“颜色?”电梯速度慢了,快停下来了。

“棕色。”

“大厅那人穿什么衣服?”

“我不知…”

贾森用手枪朝那人的太阳穴捅了一下。“你最好还是记得!”

“黑上衣!”

电梯停了,伯恩把法国人提溜起来;门开了。门左边一个身穿黑雨衣、戴一副古怪的金丝眼镜的人走上前来。镜片后面的眼睛看出了这形势;鲜血从法国人的面颊不停地滴下来。他举起藏在雨衣大口袋里的手。又一支无声手枪对准来自马赛的目标。

贾森把法国人推在前面走出电梯。三下急促的枪声。法国人大叫一声,举起双臂,喉头发出最后的呀呀声,背向后一弯,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站在金丝边眼镜旁边的一个女人尖声骇叫,紧接着又是几个人漫无目标大喊“快救命!叫警察!”

伯恩知道他不能使用从法国人手里夺来的那支枪。它没有消音器;开枪的响声会暴露他自己。他将它插进大衣口袋,避开那喊叫的女人,抓住穿制服的电梯服务员的肩膀,把这手足无措的人猛一甩,抛向穿黑色雨衣的暴徒身上。

趁大厅里一片慌乱,贾森奔向入口处的玻璃门。一个半小时前错用法语接待他的那位钮扣上戴小红花的接待人员正朝墙壁上的电话大喊大叫,旁边一个警卫举枪守着出口,扫视着骚乱的大厅的目光突然扫上了他。此刻如何出去成了问题。伯恩躲过警卫的目光,面对那个打电话的人。

“那个戴金边眼镜的!”他大声喊道。“就是他!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你是谁?”

“我是伏尔特·阿芙尔的朋友!听我说!那戴金边眼镜的,黑雨衣。在那边!”

官僚意识几千年也难改。一听提到上级的名字,人们就服从。

“阿芙尔先生!”联合银行的接待人转向警卫:“你听见了没有!那戴眼镜的,金丝眼镜!”

“是,先生!”警卫向前跑去。

贾森从接待人的身旁擦身过去到了玻璃前。他推开右边那扇,回头看了看,知道他必须再跑,但不知人行道上那个等在棕色“碧歌”汽车旁边的人会不会认出他来,朝他的脑袋上打一枪?

警卫跑过一个穿黑雨衣的人的身边。这人比周围受惊的人走得慢,也没有戴眼镜。他加快步伐走回入口处找伯恩。

人行道上人越拥越多,对贾森是个保护。消息已从银行传出。随着警车疾驰进火车站大街,嚎叫的警报也越来越响。他朝右走了几码,在先进集体后面突然起跑,挤进一堆在一家店前躲着看热闹的人群,游目察看着路边的小汽车。看见了“碧歌”。那人站在车旁,一只手不祥地伸在大衣口袋里。不到十五秒钟,穿黑大衣的人到了“碧歌”驾驶人身边,已重新戴上金边眼镜,正在眨巴眼睛调整视力。两人很快地交谈了几名,眼睛扫视着火车站大街。

伯恩明白他们的惶惑。他已经不慌不忙地走出联合银行玻璃门进入了人群。他曾经想奔跑,但并没有跑,生怕一跑反而会给拦住。他一直到离开门口相当一段路才加快步子。其他任何人也没被放出大门——驾驶“碧歌”的人也还没有接上头。他没有认出那个在马赛被发现和判了死刑的目标。

就在第一辆警车到达现场时,戴金边眼镜的人脱掉大衣塞进“碧歌”打开着的,然后朝驾车人点了点头。驾车人爬到方向盘后面发动了引擎。凶手又取下精致的眼镜,作了件贾森最想不到的事情:他很快回进银行的玻璃大门,混入正在里面跑来跑去的警察堆里。

伯恩注视着“碧歌”顺着火车站大街疾驶而去。商店前面的人群开始散去,许多人走中进玻璃大门,伸长脖子一个挤一个踮起脚朝里看。一个警官出来,挥手叫好奇的人群退后,让出一条路来。一部救护车曲曲弯弯驶到西北路角,汽车喇叭和车顶警报器尖锐刺耳的声音混在一起,吼叫人们让道。驾驶员把这部大车塞入“碧歌”开走后留下来的位置。贾森不能再看下去了。他必须回卡里隆湖收拾衣物,离开苏黎世,离开瑞士,去巴黎。

为什么去巴黎?为什么他要把款子汇往巴黎?他在坐到伏尔特·阿芙尔的办公室里面对那庞大的数字目瞪口呆之前,从未想到过这么做。他事先毫无这个想法——完全是麻木地、本能地作出反应。本能使他想到了巴黎市。好象巴黎同他关系极大。为什么?

他希望能见到卡里隆湖饭店站在柜台后面的助理经理,但他不在,于是他想到给那人留个条子——他姓什么来着?史托苏?对史托苏——留个条子就够了。没有必要解释他突然离开的缘故。五百法郎足以付饭店过去几小时的费用了——包括他要请史托苏先生办的事。

回到房间,他把刮胡子用具丢进没有整理好的衣葙,检查一遍他从法国人那里夺来的手枪,把它放进大衣口袋,然后在写字桌前坐下,写下给助理经理史托苏先生的条子。里面他很自然地包括了一句话——几乎太自然了。

…我可能不久会同你联系,因为我估计有我的信件寄到饭店,相信你会为我留意此事并代收。

如果那个神秘的纹石七十一号发来任何信电,他想知道它的内容。这里是苏黎世,会来信的。

他把五百法郎裹在信纸里,封上信封,然后拿起衣箱,走出房门,顺着过道到了电梯旁边。有四部电梯;他按了一个电钮,回头看了一眼,想起了联合银行。周围没有人。铃响了一声,第三部电梯门上面的红灯亮了。他赶上一部下去的电梯。好极。他必须尽快赶到机场,必须离开苏黎世,离开瑞士。信息已经发出了。

电梯门开了。两个男人一边一个站在一名红发女子的两旁。他们中断了谈话,朝进来的客人点点头,见他带着衣箱就往边上移了移。电梯开动时,他们又恢复了谈话。两两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多岁,一口流利的法语。那女子左盼右顾,时而微笑,时而若有所思。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决定。笑声和半认真的提问混合在一起。

“你明天总结之后就回家吗?”站在左边的人问。

“还不一定。在等渥太华的答复,”女子回答。“我有亲戚在里昂;去看看他们也好。”

“不可能,”右边的人说,“总务委员会不可能找到十个人愿意在一天之内做好这次倒霉会议的总结。我们恐怕还要留上一星期。”

“布鲁塞尔不会批准,”第一个人笑着说。“这家旅馆太贵。”

“完全可以搬到另一家,”第二个人说,对那女子瞄了一眼。“我们等着你办这事,不是吗?”

“你是疯子。”女子说。“你们俩都是。这就是我的总结。”

“你不是,玛丽,”第一个人说。“我说你不是疯子。你昨天的发言好极了。”

“根本不是那回事,”她说。“官样文章,枯燥无味。”

“不,不!”第二人不同意。“报告好极了,当然好极了,因为我连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是我有其它方面的才华。”

“疯子…”

电梯在减速;第一个人又开口了:“我们坐后排吧。反正迟到了,而且是波蒂里尼发言——没啥可听的,我想。他那强制周期波动理论已经同波季亚斯的资金一起完蛋了。”

“在此之前,”红发女子笑道,“恺撒的税收。”她停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不是罗马同迦太基的战争的话。”

“那就坐后排,”第二个人说,伸出胳膊让那女子挽住。“可以打瞌睡。他用幻灯,屋子里黑。”

“不,你俩先去,我过几分钟再去。我要发几封电报,担心电话接线员搞不清楚。”

门开了,这三个人走出电梯,两个男的一起斜穿过大厅,女的向柜台走去。伯恩跟在她身后,心不在焉看着几英尺外的一个三角形公告牌。

欢  迎

第六届世界经济会议与会代表

今日日程

下午一时:詹姆士·弗莱齐尔,联合王国议员

12号室

下午六时:尤金尼奥·波蒂尼里博士,意大利米兰大学

7号室

下午九时:告别宴会

宴会厅

“507文章,接线员说有我一封电报。”

英语。红发女子现在站在他旁边对柜台办事员讲的是英语。而刚才她说她在“等渥太华的答复”。加拿大人。

柜台办事员从格子柜里拿出一封电报,转过身来。“是圣雅克博士吧?”他问,递过信封。

“是的。非常感谢。”

女子转身边起边看电报。办事员走到前面。“先生,您有事吗?”

“这张条子想留给史托苏先生。”他把印有卡利隆湖饭店名字的信封放在柜台上。

“史托苏先生明天早晨六点以前不会回来,先生。他下午四点钟下班。我可以主您做些什么?”

“不用了,谢谢。请一定交给他就行。”这时贾森想起:这里是苏黎世。“不是急事,”他说,“可我需要个答复。早晨我再找他。”

“当然,先生。”

伯恩提起衣箱,穿过大厅朝大门走去。一排宽宽的玻璃门通向正对湖滨的环形车道,能看到几部出租汽车——排成一溜停在天篷盖的泛光灯下。太阳已经下去,苏黎世已是夜晚,但直到午夜之后,仍然有航班通往欧洲各地…

他停住脚步,呼吸也停止了,一种麻木感传遍全身。他的眼睛不相信他透过玻璃门看到的东西。一辆棕色“碧歌”轿车开到环形车道上第一辆出租车前面停下,车门开了,一个人走下车来——黑雨衣,金丝眼镜。随后,从另一边车门出现另一个身影,但不是在火车站大街路边等待一个他所不认识的目标的那个开车的。是另外一个凶手,雨衣不一样,它的宽口袋是用来装强火力武器的。他就是坐在联合银行二楼接待室的那个人,曾从衣襟下手枪套中掏出0.38口径手枪的那个人。枪管上有消音器,闷声不响朝电梯里的猎物的头颅射出了两发子弹。

怎么回事?他们怎会找到他的…他想起来了。后悔莫及。完全是无意!偶然!

您在苏黎世过得愉快吗?伏尔特·阿芙尔曾问过他,当时他们在等待一个下属走开以后再单独谈下去。

愉快得很。我的房间对着湖,景色很美,非常安静。

康尼希!康尼希听到他说他的房间面对湖泊。能有几家饭店有面对湖泊的客房?尤其是拥有三个零字账户的客人经常光顾的旅馆。两家?三家?…从忘却的记忆中浮起了几个名字:卡里隆湖、湖滨,湖滨乐园。还有吗?记不起了。收缩范围太容易了!他又是多么轻易就说了出来!多么愚蠢!

没有时间了。太迟了。他可以透过玻璃门看出去,凶手同样可以看见里面。第二个人已经发现了他。在“碧歌”车头交谈了几句话之后,金丝眼镜托了一下,手伸进特大的口袋,抓紧了看不见的武器。这两个人走到大门口,以后突然分手,在明亮的长排玻璃门两侧一边一个站定。两侧都看住了,包围了。他不可能跑出去。

他们敢走进一家热闹的饭店大厅轻易杀掉一个人 ?[-3uww]

他们当然敢。人多和嘈杂正好是他们的掩护。两发或三、四发近距离射击的消音枪弹,成功率和大白天在拥挤的广场上伏击同样高。人一乱,逃遁容易。

他不能让他们靠近他!他向后退去,思绪翻腾,怒火上升。他们何以敢这么干?凭什么认为他不会寻求保护,不会去叫警察?然而答案是清楚的,同它的问题一样令人发怵。他所猜测之事凶手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不能要求那种保护——不能找警察。贾森·伯恩必须避开所有的政府当局…为什么?他们是不是在寻找他?

耶稣基督,为什么?

两扇对着的门被伸出来的手推开了,另两只手隐藏着。握着枪。伯恩转过身。有电梯、小门、甬道,还有屋顶和地下室。应该有十多条出饭店的路。

可是确是这样吗?现在正穿过从群的暴徒是不是知道一些他只能猜测的东西?卡里隆湖饭店是否只有两三个出口?外面的人很容易把它们守住、围住,把一个孤独的逃亡者堵住易如反掌。

一个孤单的人。一个孤单的人是明显的目标。但是倘若他不是孤单的呢?假如有人同他在一起?两个人不算一个人,对一个孤单的人来说,多了个人就是伪装——特别在人群中,特别是在夜间,而现在正是夜间。下了决心的暴徒不想杀错人,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出于实用考虑,因为只要一乱,真正的目标可能逃脱。

他感觉到口袋里手枪的重量,但是身上有枪并没使他感到宽慰。就象在银行那会儿,一用枪——甚至一让人看见枪——就会使他暴露。但是,反正枪在那里。他开始向大厅中央退去,然后向右那里的人更多。现在是一个国际性会议夜晚活动前的时间,上千个试探性计划在探讨,有身份的人和高级妓女可以从旁边用赞赏或蔑视的眼色来区分,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们。

靠墙有一排大理石柜台,后面一个办事员象举着绘画刷子似地拿着铅笔在核对一叠黄色的纸。电报。柜台前有一个肥胖的男人和一个穿暗红夜礼服的妇人,锦缎的色彩衬托着红色的长发…褐红色的长发。就是在电梯中拿恺撒税收和罗马与迦太基人的战争开玩笑的那个女子,是曾站在他身旁向服务台要电报的那位博士。

伯恩看看后面,暴徒利用人多,一边有礼貌地表示歉意,一边毫不迟疑地穿插着向他逼进,一个在右,一个在左,象把钳子似的慢慢收紧。只要他还在视野内,他们就可以逼着他逃窜,急不择路,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死胡同,等到无处可逃,子弹就会射来,没有声响,只是口袋被火药烧黑…

不让他溜出视野?

那就坐后排…可以打瞌睡,他用幻灯;屋子里黑。

贾森又转过身来注视着红发女郎。她已经办好电报的事正在一面向办事员致谢,一面从脸上脱下牛角边有色眼镜放进手提包,她离他不到八英尺远。

波蒂尼里发言,没啥听头。

时间只允许出于本能的决定。伯恩把衣箱换到左手,快步走到柜台旁的女郎身边,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肘部,尽力不使她惊恐。

“博士?”

“对不起,您说什么?”

“您是…博士?”他退后一步,露出尴尬的神色。

“圣雅克,”她说,“圣”用的是法语发音。“你是电梯里的那位。”

“我没有认出是你,”他说。“据说您知道波蒂尼里在什么地方演讲。”

“有布告,七号室。”

“我不知道它在哪里。可以劳驾带一带吗?我迟到了,而我必须把他的讲话记下来。”

“记波蒂尼里的讲话?为什么?你是在哪家马克思主义报社工作的?”

“一个中立的新闻中心,”贾森说,不知道这些辞句是从哪里来的。“我代表一些人来采访。他们感到他不值得一听。”

“也许不值得,可还是应该听。他的讲话中有些残酷的真理。”

“我找错了路,必须赶紧找到他。也许你可能指给我知道哪一个是他。”

“恐怕不行。我可以带你到门口,可我有个电话要打。”她合上她的钱袋。

“请,快些!”

“什么?”看着他,不大高兴。

“对不起,我很急。”他溜了一眼右边。那两个人距他已不到二十英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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