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玛丽·瑞瑙特作品葬礼竞技会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下回我不饶你!现在我们不是在家里,我也不是男孩了。”

卡桑德罗斯指着那鞭痕。“痛能醒人。你什么也没有做过。记住,什么也没有。脑子里牢牢记着。”又行了一小段路,他见伊奥拉斯噙着泪水,勉强做出宽容的样子说:“他就是染了沼泽的瘴气才发烧的也说不定。迄今他喝过的脏水一定不少。下游的农人也饮沼水,他们喝不死。你千万要缄口。不然也许你会喝死的。”

伊奥拉斯吞咽了一下,倒抽一口气。他用手在眼睛上揉搓,又抹抹脸上的巴比伦平原的黑尘,沙嗄地说:“他自从在印度受了那箭伤,精力一直没有复原。发烧他是发不起的……他待我很好。我只是为了父亲而做的。现在你却说他不会当国王。”

“他是不会当国王。但无论叫什么,他死时会是马其顿和全希腊的统治者。而他已经是个老人了。”

伊奥拉斯默默注视他;然后策马加速,前奔穿越黄色的麦田,他的啜泣不觉跟随了马蹄敲击的节奏。

次日在巴比伦,最高级的将军们筹备全军集会,要选举马其顿人之主。他们的法律未以长嗣继位为不易之法。佩武器的男子都有权在王室成员当中做选择。

腓力身故时,事情简单。战龄男子绝大部分仍在国内。二十岁的亚历山大已有名气,而其他有继承权者根本无人提及。连腓力获选的当年——国王佩尔狄卡斯战死疆场,遗下一子,而腓力是国王的弟弟——事情也简单:腓力是历经考验的将帅,那孩子是膝头的幼儿,而国家处于战时。

现在,马其顿军队散布于中亚各地的要塞。一万老兵正行军还乡,准备解甲归田,率领者是年纪不大的克拉特鲁斯,被亚历山大列为仅次于赫菲斯提昂的将军,与王室也沾亲。有卫戍军在马其顿,也有卫戍军在那些俯临通向南希腊的诸关的大石堡中。所有这些,身在巴比伦的士卒们都知道,但谁也不质疑选举国王是属于他们的权利。他们是亚历山大的军队,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在外面炎热的演武场上等候,争论着、揣测着,传播着流言。偶尔他们急不可耐而鼓噪起来时,那喧声会蓦然涌起,如浪头打在细石滩上。

室内的将军们,那些称为御前近卫的高级统领,本想找到贵族组成的伙友军团的主要军官,共商当前的困局。此举不成,他们命传令官吹响要求安静的号令,然后逐一唱名宣召。传令官没有听说过只要求安静的军令,吹了“集合待命”。急躁的士卒们听成了“前来集会”。

喧喧嚷嚷地,他们涌过大门进入觐见殿,与此同时,传令官对抗嚣声喊叫名单上的人,而他点到的军官——能听见他说话的那一部分——便奋力推搡出人群。室内的拥挤危险四伏;无计可施之下,大门被关闭,已进来的人既有奉命的,也有擅闯的。传令官无奈地注视这些乱哄哄、骂咧咧的乌合之众,自忖道,如果亚历山大见了,很快就会有人愧不欲生。

最早进来的(由于别人给他们让了路)是伙友军团的人——拥有马匹的马其顿贵族,以及当时靠近门口的任何军官。人群的其余身份高低不等,横竖被抛在一起。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一种深深的不安,以及内心焦灼者的外向张狂。他们已省悟自己是征服之地的孤军,去故乡半个世界之遥。是出于对亚历山大、仅仅对他一人的信仰,他们才来到这里的。如今他们渴求的不是国王,是领袖。

一旦大门紧闭,所有的眼睛都觅向宝座的台基。一如往常,宝座周围站着那些大人物,亚历山大最亲近的朋友。巴比伦古老的宝座,椅柄雕成蹲伏的亚述公牛,椅背为了薛西斯而重雕成不可征服的带翼太阳图像。他们在这里见过那小个头、结实而闪亮的人,坐时需要脚凳,像一颗宝石闪耀在一个太大的匣子里,阿胡拉·马兹达6在他头顶上方展开翅膀。现在宝座已空,王袍披在椅背,王冠搁在椅心。

一种低沉、喟叹的呻吟声,响彻廊柱成行的殿堂。读过诗书的托勒密心想,这像是一出悲剧的高潮,舞台后部的门訇然打开,向歌队揭示他们担忧的是真的:国王死了。

佩尔狄卡斯走上前来。所有如今在场的亚历山大的朋友,他说,都会证实国王把印戒交给了他。然而他已经失语,无法说出他授与的是何种权力。“他定定地看着我,显然想说话,但气息不支。那么,各位马其顿人,印戒在此。”他褪下它放在王冠的旁边,“依祖宗之法,交托给你们选择的人吧。”

底下有敬佩和悬疑的私语,像看戏的观众。他等待着,仍在台前,如同一个惯会算准时间的演员——托勒密这样想着,一边瞟着那张警醒冷傲的、如今不露感情的庄重的脸——一副刻得很好的面具——国王的面具?

佩尔狄卡斯说道:“我们的损失不可估量,这我们知道。我们知道,王位不该传给一个非他血脉的人,那毋庸考虑。他的妻子罗克萨妮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让我们祈求会是男孩。他出生需要时间,长大成人更需要时间。与此同时,你们希望谁来管治你们?由你们说了算。”

众声私语;台基上的将军们浮躁地对视;佩尔狄卡斯没有引介另一位发言者。忽然,海军统帅尼阿卡斯不请自来地上前;一个瘦削细腰的克里特人,沧桑的棕色脸。航过格德罗西亚海岸那一程的艰险困厄令他老了十岁;他看似五十,但依然精干苗条。士卒们安静下来聆听;他见过大海深处的怪物,以号角使之逃逸。因不惯在陆上演讲,他用了他在海上呼喊航船的声音,洪亮得吓人一跳。

“各位马其顿人,我向你们推荐大流士的女儿斯塔苔拉的儿子,作为亚历山大的继嗣。国王最后一次路过苏萨时,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底下有诧异的、不知所措的私语;他扬起声音盖过嗡声,仿佛面对的是一场喧嚣的风暴。“你们都观看了他俩的婚礼,都见到那是王室婚姻。他有意召她来这里。他亲口告诉我的。”

一个在她的婚礼之日惊鸿而过,随后立即退隐到苏萨后宫的女子,传出全然出乎意料的新闻,这引起了极大的困惑和惊愕。少顷一个口音含混的农夫的嗓音叫了出来:“啊,可他对这娃子的事说啥了没有?”

“没有。”尼阿卡斯说,“我相信,他打算把两个儿子留在身边带大——如果都是儿子的话——然后选择更优秀的那个。但是他没有活到那时候,而斯塔苔拉的孩子是嫡出,理应居首。”

他退了回去;他要说的说完了。他做了自感义不容辞的事,这就够了。向那些茫茫如海的人头望去,他忆起自己带着舰队平安归航时,亚历山大——因沙漠行军而瘦骨如柴、眼窝凹陷——拥抱了他,流着释然和快慰的眼泪。从他们少年时代起,尼阿卡斯便以无邪、无求的方式爱着他;那个时刻是他人生之巅。余生该如何打发,简直无从想起。

佩尔狄卡斯气得咬牙切齿。他敦促大家任命一位摄政——舍他其谁?现在他们却分了心,争论起继嗣来了。两个娘胎里的孩子,说不定都是女婴。有他们的家史可鉴;腓力女儿成群,却只有一个儿子,除非把那白痴算上。关键是摄政权。腓力自己当初也是摄政,辅弼一个年幼的继嗣,但是马其顿人不多久便选举他做了国王。他佩尔狄卡斯身上王室血液也不少……尼阿卡斯中了什么邪?劝他们回心转意,为时已晚。

他们的争论越来越聒噪而激烈。在他们看来,若说亚历山大有瑕疵,那就是他波斯化的生活。苏萨那些婚礼是一种郑重宣言,比征战中跟罗克萨妮成婚——他父亲从前时而会做的那种事——招来了多得多的忧虑。他们宽容那善舞的男宠,好比对待一只受驯养的猴子或狗儿;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娶一个马其顿世族豪门的女儿,却娶了两个蛮族姑娘?于是就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有些人坚持,只要是他的后代就该接受,不管血统纯正与否。其他人则说,无从知道他会否承认任何一个,而且这些女人如果生了死婴或女孩,势必调包。他们决不匍匐在一个来历不明的波斯人跟前。

托勒密悲愤交集地看着这一幕,恨不得离去。从亚历山大已是回天乏术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希望去哪里了。自从埃及张开双臂迎纳亚历山大,感谢他把埃及人救出了波斯的奴役,托勒密便被埃及迷住:它有悠久醇和的文明、令人惊叹的塔碑庙宇、受河流滋养的富足生活。在大海和沙漠和旷野的保护下,它可像岛屿一样防守;只要赢得民心,就可永保承平。佩尔狄卡斯诸人会乐意给他这行省的;他们宁可他不在肘腋之间。

他是个危险人物,可以声称是亚历山大的哥哥,虽然他只是腓力十几岁时与人私通所生。他的父系未被证明和承认,但亚历山大一向对他另眼相待,这尽人皆知。是的,佩尔狄卡斯会乐见他前往非洲。但这人自以为能做亚历山大的继位者?那是他的目标,神色昭然。必须做点什么,马上。

托勒密上前的时候,士卒们中止争论,聆听他发言。他是亚历山大童年的朋友,有压场的气派,而没有佩尔狄卡斯的骄横;曾经在他麾下的人都喜欢他。这样的一群人给了他欢呼。

“各位马其顿人。我明白你们不愿从臣服者的后代中选择国王。”

底下大声叫好。武装而来(这是他们有权投票的证明)的士卒们,把长矛在盾牌上敲着,直到高敞的殿堂回声阵阵。托勒密举手示静。

“我们不知道亚历山大的妻子们会否生下儿子。如果她们一个,或者两个,生的是儿子,等到他们成年时,就该把他们带到你们和你们的儿子面前,由集会来决定马其顿人接受哪一个。与此同时,你们要等待亚历山大的继位者。但由什么人来代行其事?为了避免一人独揽大权,我提议成立摄政内阁。”

回应是温和的。得知大约十五年后他们仍可拒绝这两个王位竞争者,他们省悟了今天的正事何在。托勒密趁着这新的平静说:“别忘了克拉特鲁斯。亚历山大对他信赖如手足。他派了他去治理马其顿,所以他今天才没有来。”

这话深孚众心。他们尊敬克拉特鲁斯仅次于亚历山大;他是王室后裔,才勇兼备,相貌英俊,体贴军士之需。托勒密感到佩尔狄卡斯的目光盯着他的背部,火辣辣的。让他自己想办法吧,我做了该做的。

他们在下面嗡嗡私语,托勒密突然想,前几天我们还是亚历山大的亲密无间的朋友,只等他从病榻起身,领导我们。现在我们成了什么?我成了什么?

他从未以腓力之子自居;这让他在童年付出过太大的代价。他出生时,腓力是被忒拜人扣作人质的非长子,一个无名之辈。“你不能叫你的杂种守规矩吗?”但凡他闯了祸,他父亲就会这样对他母亲说。因为腓力,他挨的打比一般男孩子只有更多。后来,腓力当了国王,他自己也当了御前侍从,他转运了;然而他学会珍重的并不是腓力之子的身份,即使那是事实。他只怀着温情和越来越强的自豪,做了亚历山大的哥哥——这他在乎。血脉的真实是否如此也无妨,他想。这是我心灵的真实。

一个新的声音打断了他暂时的浮想。阿瑞斯托诺斯,近卫之一,上前指出无论亚历山大用意何在,他把印戒交给了佩尔狄卡斯。当时他先环顾左右,是清醒的。这是事实,不是揣测,阿瑞斯托诺斯主张遵行。

他说得朴实坦诚,大家拳拳服膺。他们喊佩尔狄卡斯的名字,不少人还呼吁他拿回印戒。缓缓地,他扫视群众,朝印戒前行几步。他一时与托勒密对上目光,眼神是注视一个新敌人的眼神。

别显得太急切,佩尔狄卡斯心想,时机未到。他需要另一个赞同阿瑞斯托诺斯的声音。

殿内挤满汗津津的男子,又闷又热,令人窒息。人的臭气之外还有尿骚,个别在角落里偷偷小解过。台基上的将军们在悲戚、焦灼、恼恨、烦躁和沮丧的百感交集中,越来越恍惚。突然,一个军官喊着听不清的话左冲右突挣出了人群。墨勒阿革会有什么要说?他们都纳罕。

他自从亚历山大首次征战便是一个方阵统领,但再没有晋升过。有一天在晚餐席上,亚历山大曾向佩尔狄卡斯吐露,他是个好军人,只要不叫他劳神运智就行。

他来到台基下,因为闷热和生气而脸面通红,看他的神色,还因为喝了酒。他随即扬起一个粗嗄愤怒的声音,震得全场几近沉寂。“那是国王的印鉴!你们由得那家伙拿走它?现在给了他,他就至死不会放手!难怪他想要一个还没出生的国王!”

将军们呼吁大家守秩序,却盖不住那突如其来的鼓噪。墨勒阿革将一大群人从某种持续的麻木中唤起,他们先前没有发声,是舆论的沉淀。现在他们振作了精神,就像注意街上的一场持刀对决、男人打老婆,或凶残的狗斗;他们为墨勒阿革呐喊,就像为稳占上风的狗助威。

如果是在营地,佩尔狄卡斯会在几分钟内恢复秩序。但这是全军集会;与其说他是主帅,不如说是候选人。压制也许会被视为专横的预兆。他做了个轻蔑而不计较的手势,意思是:“连这样一个人,我们也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见过墨勒阿革眼中赤裸裸的憎恨。他们父亲的地位大致相当;他们都是腓力的御前侍从,对青年亚历山大周围那紧密的小圈子,都曾经暗暗妒忌。然后,腓力遇刺时,佩尔狄卡斯是追上那逃命的刺客的第一个人。亚历山大夸奖了他,注意并提拔了他。机会随晋升而来;他平步青云。赫菲斯提昂去世后,他接掌了他的兵权。墨勒阿革则始终是个步卒方阵的官长,得其所用,而未当重任。佩尔狄卡斯也深知,叫他倍感痛切的是他们两人起点相同。

“我们怎么知道亚历山大给了他任何东西?”墨勒阿革喊道,“我们凭谁的话来证明?全是他和他的朋友们在说!而他们觊觎什么?是亚历山大这儿的财富,那是我们都有份赢来的!你们忍得了这个吗?”

噪音顿成喧腾。本来自认为了解人心的将军们,不能置信地看到墨勒阿革开始引领群氓,蠢蠢欲动,要像打下城池一样洗劫王宫。他们周围一片混乱。

情急之下,佩尔狄卡斯使出他压场的全部才能。

“罢手!”他咆哮道。底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他吼出命令;遵从的人很不少。他们盾牌相扣组成密集队列,挡住通向内宫的门。嚎叫沉降为嘟囔。“我宽慰地看到,”佩尔狄卡斯用他深沉的声音说,“我们这里仍有一些亚历山大的士兵。”

大家一时噤住了,仿佛他提起的是一个被冒渎的神祇之名。暴徒们渐渐消散在人群中。盾牌纷纷放下。

迟疑的暂止之中,人丛深处传出一个乡音浓重的嗓音。“你们都好不知耻,我说!那统帅说得对,我们是亚历山大的士兵。我们希望是他的亲人,而不是辅佐异族小孩的摄政,来管治我们。亚历山大真真正正的哥哥就在这屋子里,不是吗?”

有一阵震惊的沉默。托勒密如受棒喝,感到一股原始的本能动摇了他打定的全部主意。马其顿的古老王位,部族互斗而骨肉相杀的凶残历史,咒语般招唤着他。腓力——亚历山大——托勒密……

见全场沉寂,底下那乡村来的长矛手信心大增,继续说道:“他的亲哥,腓力王自己也承认的儿子,你们人人都知道的。亚历山大一向对他关怀备至。我确实听说他年少时比较迟钝,但是他们双双在宫里的祭坛为父亲的灵魂献祭,才事隔一个月不到。我在场护卫,我这儿的伙伴们也在。他样样都做对了。”

有附和之声。托勒密愕然万分,不由得目瞪口呆。阿里达乌斯!他们一定是疯了。

“腓力王与菲林娜的婚姻是合法的,”那士兵再接再厉地说,“他有权娶多个妻子。所以我说,撇开那些非我族类的婴儿吧,让我们拥立他的儿子,那是他的合法继承人。”

  如果觉得葬礼竞技会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玛丽·瑞瑙特小说全集葬礼竞技会波斯少年天堂之火,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