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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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起先也是这么想。不过太后显出受到侮辱时,他请罪了。他说他母亲和妹妹都喜欢编织,他以为太后也借此消遣。太后领会他是不知道,便不再计较。有时候他们会借助通译说话,对谈一个钟点。”

国王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少顷他让那宦官退下,想起我还在,便做了个手势让我弹奏。见他心烦,我弹拨轻柔。要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是什么缘故。

我将此事告诉了朝中的朋友。现在我交到一些朋友了,有的身居高位,有的不然,但是都喜欢最早得到消息。我这样做并不拿礼物,因为我不卖友情。当然,别人有事央求我在国王面前美言的时候,那些贿赂我是接受的。不收就是给自己树敌,迟早会被人下毒。不消说,我没有拿他们无聊的诉求来烦着国王。他让我侍奉不是为了这些事。有时我会说:“某某为了得到您的宠遇,送我这个。”他会被逗乐,因为别人从来不说。他偶尔会问:“他想要什么?”然后道:“我会叫人安排的,可不能让你失信了。”

宫里对马其顿国王的奇怪行为多有争论。有人说他要显出自己意志坚定、不图享乐,有人说他是不胜房事,还有人说他保护王室的家眷,是为了受降更顺利。也有人说他只喜欢男孩子。

据王后的大宦官说来,亚历山大确实由一群出身高贵的青年随侍,然而这是历代马其顿国王的习惯。他自己相信,这年轻人是有宽待求告者的天性。他很快补充道,他的相貌和风度都比不上我们的国王,如果两人并立,他大概还不到大流士的肩膀。“真的,他来给王室女眷安全保证的时候,太后认错了人,向他的朋友躬身跪拜。你们信不信,他俩并排一道走进来,衣服几乎没有区别,他朋友个子比较高,在马其顿人里算是英俊的。我急慌了,因为我在御帐里已经见过亚历山大。他朋友向后退,太后也看见了我警告的手势。她当然惊慌,朝着亚历山大又要跪拜下去。但是他双手把太后扶起来,居然不对那个人生气,他说:‘老妈妈别担心,您差得不远,他也是亚历山大。’通译证明我没有听错。”

他们究竟是野蛮人,我想着,心里却叹息一声。

宦官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排场的国王,他过得还不如我们这里一位将军。他走进大流士的营帐时,像农夫一样愣眼看着周围的陈设。他知道那浴缸是做什么用的,第一件事便是泡了个澡,不过他对其他的东西哪,简直让人憋不住要笑。他坐到大流士的椅子上,脚连地都够不着,只好搁在酒案上,当是脚凳。不过他很快搬了进去,跟穷苦人得了笔遗产似的。他乍看像男孩子,直到你看清楚他的眼睛。”

我问到他如何处置嫔妃,是否对她们比对王后兴趣大些。那宦官说,他将嫔妃全都送给朋友,自己一个不留。“那他是喜欢男孩,”我笑道,“我们这下子知道了。”

国王从后宫带去的女子当然是最好的——他损失惨重。然而他仍有许多美人,夜里我并未独得宠幸。虽然按照古老的习俗,嫔妃的数目必须和一年的天数相等,有的女子早已青春不再。传说她们每晚绕御床围成一圈供国王挑选,这种可笑的故事只有希腊人编得出。有时候他会到后宫巡幸,细看众女子,选择五六个他最中意的,向后宫的大宦官问知芳名。晚上他会传召其中一人,或是全都叫过来弹唱,最后留一人侍夜。这些事,他喜欢优雅地做来。

他到后宫去的时候,多半会带着我。当然,王后我是本来就没有机会看见的,但是我的地位高于嫔妃。他喜欢让自己美丽的附属品被人欣赏,哪怕只是这些附属品互相欣赏也好。有的女子很精致,像颜色最淡的花一样有脆弱的风姿,甚至我也想得到她们。也许奥若梅当的警告并非无谓,因为已经有一两人向我暗送秋波。

我遇见过他一次。他在阳光下走过庭院,衣着像从前一样亮丽。如今我的衣裳比他的更贵重了,感觉很奇异。第一眼看见他时,我恨不得冲上去拥抱他,但是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对宫闱的所知,已经足以令我明白他的意思。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从为主人预备的美食里分过一杯羹。于是我也向他偷偷一笑,自顾自走了过去。

国王让女子侍夜的时候,我会躺在自己漂亮的房间里,闻见御花园飘来馥郁的风,看月光照亮银镜,想着,独自躺在这儿,真惬意,真凉爽。如果我爱他,我应该在伤心才对。这想法使我又悲哀又羞愧。他待我可谓仁厚,给我荣誉,赠我马匹,赏给我的礼物摆满了我的房间。他并不要求我爱他,就连假装求爱也没有,那我为什么会想到爱?

因为有整整十年,相爱的父母爱着我。我知道爱的好,虽然从此不再被爱,但我的想法并没有变。在我这个年纪,别的男孩会四处跌碰,犯下最初的错误,在兄长面前被刻薄的女孩取笑;他们撞倒一个劳作的农人时,心里会想:有啥了不起?这些事我的生活里都不会有。爱是失去的幸福,我只能幻想罢了。

我的技艺与爱的关联,不及与医术的关联多。我的漂亮也就跟那金葡萄架一样,还不如它持久。我知道怎么唤起因餍足而惫懒的欲望。我的爱无处可去,我的情梦比居家少年还天真。我会向月光下的某个暗影悄声道:“我长得美不美?这是给你一个人的。说你爱我,因为我没有你活不下去。”年轻人没有希望是活不了的——至少这一点没错。

夏季的苏萨炎热起来。本来每年这时节,国王会移驾到埃克巴塔纳的夏宫,在山间避暑。但是亚历山大仍然坐镇提尔城下,顽固地修筑着一条堤道通向这岛屿。关于这次战略出色的围困,我当时只知道这么多。大家都说他随时会厌倦那项工事,调转部队向内陆进军,那样的话,驻跸在埃克巴塔纳会太远。我确实凑巧听见将领们议论,认为国王应该留在巴比伦。一个说道:“你会发现那马其顿人离战场更近。”另一个回答:“反正苏萨到巴比伦不过一周时间,那里的将军们现在自己做主干得不错,甚至还更好。”我不着痕迹地溜走了。这些人没有恶意,只是说话太随便,像我父亲当年。我没有责任告发他们。其实国王也从来不问我这些。他将公务和享受分得很清楚。

此时提尔陷落了。

亚历山大先轰垮部分城墙,然后猛攻豁口。屠戮惨烈。围城以前,提尔人杀死亚历山大的使节,后来又把烧热的沙子泼向他的战士,灼得他们皮开肉绽。劫后的提尔人统统被发卖为奴,只有藏身麦尔卡特神庙的人得以幸免。看来亚历山大敬拜此神,只是他称之为赫拉克勒斯10。自此,波斯船在埃及以北的地中海沿岸除了加沙,不再有港口。加沙守不了多久。

尽管我对帝国的西疆所知甚少,从国王的脸色也能看出这是大难。如今亚历山大可以挥戈长驱,直入埃及。自从奥库斯王再次征服他们,埃及人就憎恨我们的统治。他污损他们的神庙,杀死他们的神牛。现在,即使我们的埃及总督对亚历山大紧闭城门,埃及人也会哗变。

不久我们都听说国王已经派出使团,以王弟奥克萨瑟瑞斯为首,前往议和。

和谈条件是秘密的。我从不会愚蠢到哄骗国王,套他说出机密来。有人愿付巨额的贿赂收买我这样做,但是见得多了,人就会逐渐成熟。我发现最世故的对策是收下小份的贿赂,说国王会明察事体,并且说虽然我会尽力,但再多拿就是诈财了。这样他们既不怨恨我,国王也不会怀疑我,因为我从来不要求他做什么。

虽然使团用了每个驿站养息好的马匹行进,贵族究竟不像国王的信使那样驰骋如风。等待的日子,宫里生活停滞了,像风暴前死寂的空气。我独自度过每个夜晚。那几个星期,国王专让女子侍寝。我觉得他想借此证明自己是男人。

使团终于回来的时候,消息已经是旧闻了。奥克萨瑟瑞斯认为亚历山大的回复应该早日送到,交给御信使一份副本。回信沿着驿道,站站更人换马奔驰,比使团早了半个月抵达。

问是多余的。你能感到一种震恐传遍王宫,流布全城。现在谁都可以征引这番话,甚至像我一样背诵如流:

你可以留着你的一万塔仑。我所获甚多,并不缺钱。为什么只是幼发拉底河为界的半个帝国?你想给我一半来换全部。你提到的女儿,我愿意的话会娶过来,无需你同意。你家人平安,不必预备赎金。自己过来同我议和吧,你将不费一文得到她们。如果你希望缔结友谊,要求就行。

震惊的私语,我不记得持续了多久,也许有一天。而后突然到处响起号角与呼喊。传令官宣布,国王准备西进巴比伦,整饬军队应战。

4

我们一星期后出发。内廷从来不必这样快动身,因此宫里忙乱不堪。管家全都像母鸡一样四处叫唤。后宫的大宦官试图让国王拿定主意带哪些女子,管银器的司库请求我帮忙挑选他最喜欢的器皿。他自己是顾不上我了,现在他召来朝会的人不想看舞蹈,晚上他疲惫至极,甚至会独寝。

一日我骑马沿河走。每年春季,河两岸的百合花都会盛开。我能看见在远处的山峦上,我家的城堡已经快要废为一堆山石。我有点想骑马上去诀别,但是又记起从那头领的马背上回望我家时,父亲的头在滴血的鞍布包里撞击着,屋梁间的火焰腾起三十尺高。我返回王宫,开始张罗行李。

内廷的宦官和后宫女眷一样,会乘坐垫着靠枕、下了帷幔的马车,但是没有人认为我必须照例。我让人给我刷了马,也尝试给内什伊找头驴子,不过他只能跟其他随从一道步行。

我带了好衣服、旅行的衣服,还有一些跳舞的衣裳。钱和首饰我放在腰褡子里。我将小镜、篦子、眼彩及扫子都放了进去,以备不时之需。我从来不抹胭脂。有纯正波斯长相的人用不着胭脂,惟独恶俗的人才会在象牙色的脸上傅彩。

我还带了一把小小的匕首。我从来没有用过武器,但是学过舞蹈的人,至少知道该怎么持刀把剑。

年龄大些的宦官见了惶然,求我不要带。他们的意思是,手无寸铁的宦官被俘会算做女人,有武器的不然。我答说,反正随时可以扔掉它。

其实原因是,我又梦到了那个关于我父亲的可怕的梦。每次惊醒,我都全身冷汗,但是我知道他有权托梦给我,叫他惟一的儿子替他报仇。梦中我听见他将死时喊叫着出卖他的叛徒之名,到了早上,我总是想不起那名字。虽然杀仇祭父的机会很渺茫,但是我至少应该为了他而武装自己。有的阉者成了女人,有的并不然。我们自成一类,必须找到自己的活法。

按照老例,国王在日出时分上路。我不知道是为了给予他圣火的保佑,抑或是让他睡足。载人和运物的车舆连夜安排停当。我们多数人一过午夜就起了床,做出行的准备。

拂晓时,我简直不能相信真正的军队是在巴比伦,而这条前后延伸各一里的簇拥的队伍,不过是随侍的内廷。

永远护卫国王的禁卫军——一万长生者——排得很长。其后是王亲军,这只是个荣衔,不代表血统,共有一万五千人,但是一万人已经去了巴比伦。他们仪表堂堂,盾牌上全都镶金,在火炬下列队时头盔上的宝石光华炫目。

少顷祭司们捧着银祭台出来,准备点燃圣火,以火为先导。

我来回骑行,睁大眼看着每一个新的壮丽场面,一面担心会否累坏马匹,毕竟前方才是长途。随后我想起不管有多少战车战马,队伍只能以步速前进,因为有走路的随从,以及捧着祭台的祭司。我想起那言语轻率的将领说,苏萨到巴比伦只需一星期。他当然是骑兵。照这速度,我们得走一个月。

单是车队,看起来便长达数里。运国王的东西就用了十几辆车,载着他的帐篷、家具、王袍和餐具,以及旅行的浴室和盥洗设备。有内廷宦官乘坐的车舆,有装载他们行李的运输车,还有后宫女眷的车。国王最后决定带上所有年轻的嫔妃,人数过百,她们的物品和宦官只能算是零头。朝中没有提前去巴比伦的大臣都带着妻子儿女、他们自己的婢女仆从,以及所有这些人的行李。然后是运粮草的车辆,因为这样一个主人无法靠乡间的供给而生活。火炬延伸下去,已经看不见尽头了,然而载人运物的车队后面还有徒步的随从:搭营卸帐的奴隶群、厨子、铁匠、马夫、修马具的工匠,以及大队的贴身仆人,比如我的奴隶。

火炬渐渐黯淡下来时,我从大路骑马回到宫殿的广场。现在他们拉着日神的车驾出来了。此车通体镀金,里面立了一根银杆,支着射线四迸的太阳徽,象征日神。车驾只供他乘坐,即使御者的身体也会亵渎神圣。拉车的是一对无分轩轾的高大白马,由马夫徒步牵行。

最后出来的是国王的战车,几乎和日神车驾一样华丽。(我想,不知有没有他遗弃给亚历山大的那辆那么好。)御者正在把国王的兵器放到车上,有投枪、弓和带鞘的箭。御驾的步辇搁在战车前面,金杠子,遮阳的华盖下缘金穗披垂。

东方曙露,宗室子弟出现了。这些优雅的少年比我大几岁,全身紫色的打扮,出行时会簇拥在国王前后。

出行的次序恪守古老的等级法度。我应该趁早去宦官的车队里找个地方容身,御前显然没有我的位置。

猛然间,日神车驾上闪耀起一个灿烂的亮点。太阳徽正中是水晶球,捕捉到晨曦的第一道光线。一阵号角声响过,远处,有个紫白二色装束的高大的人跨入步辇。

漫长的队伍开始缓慢地动弹、曳步,起初并不见任何前移,然后迟钝得像蛰伏的蛇一样,蠕行起来。这样差不多过了一个钟点,我们才觉得真正上路了。

我们走驿道,穿过河流纵横、绿野莽莽的平原,茂密的庄稼长在肥沃的黑土地上。浅湖的镜面倒映出天空,水边的莎草像针丛一样。不时见粗岩筑成的堤道横亘沼泽,此时大多数沼泽已经干硬,但是我们从来不在上面扎营,那是瘴疠之地。

每到晚上,御用的帐篷支起来的时候,我都去服侍国王。营帐里容得下大部分平日侍奉他的人,看来他喜欢看见熟面孔。他常留我侍寝,但是他的欲望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难唤起了,我真希望他会睡觉了事。不过我想,他让我承欢,其实是因为他独处会失眠。

每隔几日,从绵长的驿道上接力前来的最后一个骑手——像雄鹿一样活跃敏捷的御信使——会策马到达,传来西边的战报。

亚历山大已经攻下加沙,虽然我们似乎差一点就永绝后患。他的肩膀被飞弹击中,整个人朝后倒下,飞弹刺穿他的铠甲,但他站了起来,继续打斗,随后又倒地,像死者一样被抬走。我们的人等待观望了一会儿,大家都知道他命硬。他无疑失血很多,但是还活着。他会卧病一段时日,不过他的先遣队已经向埃及进发了。

这消息传来,我暗想,也许他是装成伤重,骗我们不慌不忙,好以迅雷之势东进,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如果我是国王,我会放弃坐轿,登上战车,带着全部骑兵飞赴巴比伦,以防万一。

我总是盼望听见命令我们登车上马的号声。内什伊白天想必走得够累了,我每晚都自己刷马。我叫它老虎。虽然只见过一张虎皮,但是我喜欢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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