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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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主教哭了起来。天开始下雨了,风儿将雨水吹到他们的脸上。红衣主教对诺里斯急速而低声地说着,然后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想戴到诺里斯的脖子上,不想却缠住了他的斗篷的系带,几个人连忙跑来帮忙,但没能解开,于是诺里斯站起身,用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身上,另一只则攥着项链。“戴上吧,”红衣主教对他恳求道,“看到它,你就想想我,帮我在国王面前美言几句。”

卡文迪什骑在马上凑了过来。“他的圣物盒!”乔治很不安,很惊讶。“就这样送人了!那是个真正的十字架啊!”

“我们会再给他弄一个。我在比萨认识一个人,花五弗罗林就可以给你做十个,如果预先付款的话,还可以给你整整一打。同时你还可以得到一份证书,上面有圣彼得的拇指印,以表明它们是真的。”

“真是耻辱!”卡文迪什说,然后勒转马头走开了。

诺里斯已经传过了信息,这时也正在走开,而他们正努力把红衣主教重新扶上骡背。这一次是四人齐上,仿佛是某种惯例一般。这出戏已经变成了某种低劣的喜剧性插曲;他心里想,正是因为这样,帕奇才出现在这儿。他策马过去,从马背上向下说道:“诺里斯,你说的这些能让我们看看书面文件吗?”

诺里斯一笑,说:“不能,克伦威尔先生,这是给红衣主教大人的密信。我主人的话只能说给他一个人听。”

“那么,你刚才提到的补偿是怎么回事?”

诺里斯大笑起来——要消除敌意时,他总是这样——小声说道,“我想,这也许是比喻说法。”

“我也这么想。”红衣主教的财产的两倍?凭亨利的收入就不可能。“把拿走的东西还给我们。我们不要求双倍。”诺里斯的手伸到已经戴上脖子的项链上。“可它们都来自于国王。你不能说这是抢劫。”

“我没有说是抢劫。”

诺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确没有。”

“他们不该拿走那些衣服。那是我家大人司圣职所穿的。下一步他们还会拿走什么?他的圣俸吗?”

“伊舍——你们是准备去那儿,对吧?——当然是红衣主教大人作为温彻斯特主教所拥有的府邸之一。”

“这是什么意思?”

“他暂时可以以那种身份住在那座府邸,不过……我们是否该说……必须经过国王的考虑?你知道,由于在这里坚持领土外管辖权,红衣主教大人已经被人以蔑视王权罪起诉。”

“用不着给我上法律课。”

诺里斯低下了头。

他心里想,从去年春天刚刚出问题时起,我就应该劝说红衣主教大人让我掌管他的收入,将一部分钱转移到国外不让他们拿到;可话说回来,他绝对不会承认出了问题。我怎么让他保持那么乐观呢?

诺里斯的手勒住了马缰。“我以前一直很尊敬你的主人,”他说,“我希望他遇到不幸时能记住这一点。”

“我想他不会有不幸吧?你刚才说过的。”

如果允许他跃下马背,拽住诺里斯一阵猛摇,从他口里摇出几句实在话,该有多么简单。但事情并不简单;这是整个世界与红衣主教共同教给他的道理。他想,天啊,在我这个年龄,我应该知道。凭敢于创新是行不通的。凭头脑聪明也行不通。凭身强体壮还是行不通。只有凭狡黠卑鄙才行得通;他觉得诺里斯似乎就是这样的人,同时感到心里生出一股不理性的厌恶,他想赶走这种情绪,因为他宁愿自己的厌恶能够理性,可话说回来,眼下的情形毕竟绝无仅有,红衣主教趴在泥地上,好不容易才帮他爬上骡背的羞愤场面,还有他的喋喋不休,在船上的喋喋不休,更凄凉的是他跪在地上喋喋不休,仿佛沃尔西在敞开自己,在褪去一层层的红色衣衫——那红色的衣衫可能引导你返回一个红色的迷宫,而在迷宫的中央,则是一个濒临死亡的怪物。

“克伦威尔先生?”诺里斯叫道。

他肚子里的话无法说出口:因此他俯视着诺里斯,表情有所缓和,说,“谢谢你带来这么大的安慰。”

“好了,别让红衣主教大人在这儿淋雨了。我会禀告国王我找到他的经过。”

“禀告他你也一同跪在泥地里。他可能会开心的。”

“是呀,”诺里斯显得几分难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开心。”

就在这时,帕奇尖声大叫起来。一心想找件礼物的红衣主教似乎把他献给了国王。他经常说,帕奇可以值一千英镑。他将马上跟诺里斯一起走,红衣主教的手下又增加了四个人才一同将他制住。他又打又咬,不断地挥拳踢腿,直到最后,终于被扔到运行李的骡子背上——行李已经取了下来,他终于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肚子一起一伏,晃荡着那双愚蠢的脚,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帽子上的羽毛断成了小半截。

“但是帕奇,”红衣主教说,“我亲爱的朋友,一旦我跟国王重新取得理解之后,你就会经常见到我了。我亲爱的帕奇,我会给你写封信,一封属于你自己的信。我今晚就写,”他许诺道,“上面还要盖上我的大印。国王会珍惜你的;他是基督教世界里心最仁慈的人。”

帕奇还在以同一种调子低嚎,犹如被土耳其人抓住并钉在了尖桩上一样。

瞧吧,他对卡文迪什说,他可不仅仅是某种弄臣。他不该让人注意自己的,对吧。

伊舍:在老韦恩弗里特主教的城堡的影子下,红衣主教下了骡背。城堡之上,矗立着几座八边形的塔楼。城门建在一堵防御性的城墙里,城墙上面有一条人行走道,整个城堡乍看起来很坚固,但其实是由砖砌成,装饰有漂亮的菱形花纹。“你没法给它加固,”他说。卡文迪什没有接话。“乔治,你该接着说,‘可绝对不会有这种需要的’。”

自从建成汉普顿宫之后,红衣主教就一直没有使用过这里。他们已经提前送了信,但这儿是否有所准备呢?让大人舒服一点儿,他说,然后径直朝厨房走去。在汉普顿宫,厨房里有自来水,而在这儿,流个不停的只有厨师的鼻涕水。卡文迪什没错。情况比他想象的其实还要糟。食物储藏室已经所剩无几,仅存的一点东西看上去好像保存不善并且遭人抢过。面粉长了象鼻虫。放糕点的地方有老鼠屎。马上就要到圣马丁节了,而他们甚至还没有想到腌制牛肉。厨具简直不堪目睹,汤锅也发了霉。有几个小男孩坐在炉子旁,给几个小钱的话,可以让他们干点儿洗洗擦擦的活儿;小孩子都喜欢新奇,对他们而言,做清洁似乎就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他说,大人马上需要吃喝;他需要吃喝……我们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的事儿。这厨房得收拾妥当,好迎接眼前的冬天。他找到一个会写字的人,口授了自己的命令。他的目光盯在厨工的身上,一边勾着左手指布置着,你干这个,然后是这个,再然后是这个。而他的右手则在把鸡蛋打进一只盆里,每打一个,就发出一声熟练的脆响,粘乎乎的蛋白便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流出来,脱离了蛋黄。“这蛋放多久了?换一位供应商。我需要肉豆蔻。肉豆蔻?藏红花?沙他们愣愣地望着他,仿佛他说的是希腊语。帕奇的尖叫声还在刺痛他的耳朵。他大步走回大厅,布满灰尘的天使在俯视着他。

等他们侍候红衣主教睡上一张名不副实的床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的管家去哪儿了?他的财务主管去哪儿了?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与卡文迪什是同生共死过的老战友。他跟卡文迪什一起呆着没睡——倒不是说想睡的话还是有床——商量着需要些什么东西,才能让红衣主教过得相对舒适一些;他们需要盘子,除非大人准备用坑坑凹凹的锡器吃饭,还需要床单,桌布,柴火。他说,“我会叫些人来,把厨房清理一下。是意大利人。开始时会乱糟糟的,但三个星期之后厨房就可以用了。”

三个星期?他想让那些孩子马上动手擦洗铜器。“我们弄得到柠檬吗?”他问这句话时,卡文迪什正好说,“现在谁会是大法官呢?”

他心里想,不知道下面会不会有耗子?卡文迪什说,“会召回坎特伯雷主教大人吗?”

召回他——在红衣主教把他从那个职位赶走十五年之后?“不会,渥兰太老了。”而且太顽固,太不会顺着国王的心意。“也不会是萨福克公爵——”因为在他看来,查尔斯·布兰顿跟骡子克里斯托弗一样蠢,尽管在打架闹事、追赶时髦和到处炫耀方面他更胜一筹。“不会是萨福克,因为诺福克公爵不会接受。”

“反过来也一样。”卡文迪什点点头。“滕斯托尔主教呢?”

“不会。是托马斯·莫尔。”

“但是,他是一般信徒和平民呀!而且他那么反对国王陛下的婚姻诉讼……”

他点点头,是的,是的,会是莫尔。大家都知道,国王喜欢把自己的良心交给出价高的人。也许他希望有人不让他放纵自己。

“如果国王给他这个职位……我看,作为一种姿态,他也许……托马斯·莫尔肯定不会接受吧?”

“他会的。”

“打个赌?”卡文迪什说。

他们讲好条件,握手为定。这使他们一时忘记了迫在眉睫的难题,即耗子,还有寒冷,以及如何将留在威斯敏斯特府里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安顿到伊舍这个小得多的地方。红衣主教的属下,如果包括他的主要宅院,把上至神父和秘书、下至清洁工和洗衣工都算进去的话,共有大约六百人。他们知道有三百人会随后就到。“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得遣散一些人,”卡文迪什说,“可我们没有现钱可以发薪水。”

“让他们不拿钱就走入,要我下地狱我都不相信,”他说,卡文迪什说,“我想你反正要下地狱的。在说过那么一番关于圣骨的话之后。”

两人四目相对,一同笑了起来。他们好歹弄到了值得一喝的酒:酒窖里满满的,卡文迪什说,还算运气,因为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们都需要喝点酒。“你觉得诺里斯的话是什么意思?”乔治说,“国王怎么可能犹疑不定呢?红衣主教大人怎么可能被撤职,如果国王不想这样的话?国王怎么能屈服于我家大人的敌人呢?国王不是凌驾于各派敌人之上的主宰吗?”

“你可以这么想。”

“没准是因为她?肯定是的。他害怕她,你知道。她是个女巫。”

他说,别说孩子气的话:乔治说,她真的是女巫:诺福克公爵说她是女巫,而他是她的舅舅,他应该知道。

两点钟了,接着是三点;有时候,想到因为没有床而不必上床,反而觉得轻松。他不必想着要回家;现在无家可回。他宁愿躲在伊舍府邸的大厅一角,跟卡文迪什一起喝酒,感到又冷又累,并且为将来忧心忡忡,也不愿想起他的家人以及他失去的一切。他说,“明天我会让我的职员从伦敦过来,一起看看我们家大人还有多少财产,估算起来会不太容易,因为他们拿走了所有的文件票据。他的债主们如果获悉发生的事情,不会要求他马上还债。不过法国国王发给他一笔津贴,如果我没忘记的话,总是会拖欠的……也许他愿意送一袋金币来,直到我们家大人重新获宠。至于你嘛——可以去抢劫。”

随着第一缕曙光,当他让卡文迪什骑上一匹精神抖擞的马时,卡文迪什的脸颊和眼睛显得有些凹陷。“让别人帮帮忙。在这一带,几乎没有哪位先生不或多或少地欠红衣主教大人的情。”

现在是十月下旬,太阳犹如一枚边缘缺损的硬币,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上。“让他开心,”卡文迪什说,“让他唠叨。让他谈论哈里·诺里斯说的那些话……”

“你快走吧。如果看到焚烧圣劳伦斯的煤,我们这儿倒是可以给它派上好用场。”

“哦,别这么说,”卡文迪什央求道。从昨天起,他经历了很多,所以可以拿圣徒殉道者开玩笑;但是他昨晚喝得太多,笑起来全身发痛。但是不笑也很难受。乔治垂着头,眼神非常迷惑,他身下的马抖动着。“怎么会到这一步呢?”他问,“红衣主教大人跪在泥地上。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藏红花。葡萄干。苹果。还有猫,弄几只猫来,又大又饿的猫。我不知道,乔治,猫是从哪儿来的呢?哦,等一等!你看我们能弄到鹌鹑吗?”

如果能弄到鹌鹑,我们就可以把胸肉切碎,炖好了上桌。不管我们用这种方式能干什么,我们都会去干;这样,我们就会尽量避免我们家大人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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