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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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拥抱我们:“一切都会好的。别担心,姑娘们。”

他就这样走了。

他从前线寄回来几封信:“很快我们就胜利了,到那时我们就会过上另外的一种生活。我们的柳德米拉奇卡38近来表现怎么样?”我想不起来,到9月1日之前我都做了些什么。当然,有一次我让妈妈着急了,因为我没打招呼就去了女伴家很长时间。防空警报响起来,可以说,像平常一样。人们很快就习惯了:没有跑到防空工事去,而是都待在家里。有好几次防空警报响起时,我正好在市中心的街道上。我跑进商店,或者是楼道——不顾一切。

传言四起。但它们都没有留在记忆里。在我童年的头脑中……妈妈在军队医院里值班。每天都会有拉着伤员的火车到来。

最令人吃惊的是什么——货摊上又出现了商品,人们可以购买。我和妈妈那几天商量:要不要购买一架钢琴呢?最后决定暂时先不买,等爸爸回来再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笔大花销。

让人想象不到的是,我们开学了,就像平常一样,9月1日开学了。而爸爸那里,整个八月都没有一点音信。我们相信,我们等待着。尽管已经听说了这样的一些词语,像“武装”和“游击队”等等。月末的时候,我们被告知:随时准备撤离。我们知道了确切的日期,好像是,要在一个昼夜就走。妈妈们受罪了。但我们仍然坚信,离开一两个月,在萨拉托夫的某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回来。打好包袱,装进去被褥,整好行李,收拾好餐具和装衣服的箱子。我们都准备好了。

在路上我记得这样一幅画面:没有吹哨子,我们的火车就开动了,我们从火上端起锅,来不及熄灭,就赶紧上了火车,穿过路基——带起一道火链。火车抵达了阿拉木图,然后返回了奇姆肯特。就这样来来回回,往返了好几次。最终,拖着缓慢速度,拉着沉重的物资,我们到了后方。

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土坯房……就仿佛走进了东方的神话里……一切都色彩鲜艳,非同寻常。我非常感兴趣。

可是,当我发现妈妈的第一根白发——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开始努力让自己成熟起来。妈妈的一双巧手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她不会的。妈妈真是有远见,在最后时刻,她搬起缝纫机(没有箱子,包在枕头里),扔到了启动的列车上。缝纫机——成了我们的救命恩人。每到深夜妈妈都悄悄地缝制衣服。我的妈妈睡过觉没有?

从地平线上可以看到冰雪皑皑的天山峰顶,春天的时候——整个草原因为盛开的郁金香而变成红色,秋天的时候,葡萄、香瓜都成熟了。但是拿什么买呢?!还在打仗!我们寻找我们的爸爸!三年时间里写了几十封问询的信:往军队司令部、野战邮局一百六十号、国防人民委员会、位于布古鲁斯兰的红军干部总局……得到的回复都是:“在死亡和伤员名单中没有发现这个姓名……”既然没有——我们就等待吧,等啊等啊,满怀希望。

广播里开始播放愉快的消息。我们的军队解放了一座又一座城市,奥尔沙也解放了。这是妈妈的故乡。那里住着外婆和妈妈的姐妹们。沃罗涅什也解放了……但是如果爸爸不在,沃罗涅什对我们来说就像陌生的地方一样。我们去投奔外婆。都是坐在火车的过道里——从那儿进入车厢——五个昼夜我们都是坐在那里……

在外婆家,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守着俄式炕炉。去学校上课时要穿着大衣,许多女孩的大衣都是用军大衣缝制的,而男孩们直接穿着军大衣。清晨,听到广播喇叭里传出来:胜利啦!当时我十五岁……我穿上爸爸战争前给买的礼物——毛线上衣和高跟新鞋,去上学。我们很珍爱这些东西,它们都提前考虑到了我会长身体,如今我长大了。

晚上我们坐在桌子前,桌上摆着爸爸的相片和一卷破损的普希金的诗集……这是他送给自己的未婚妻——我的妈妈的礼物。我想起来,我和爸爸一起读过这些诗句,当他因为什么事特别高兴的时候,他就说:“这世间——让人百看不厌。”他总是在高兴的时候重复这句诗。

我不能想象这样可爱的爸爸已经不在人世……

“他们带回来又细又长的糖果,像铅笔一样……”

列昂尼达·别拉娅,三岁。

现在是一名熨衣工。

三岁的孩子是不是记得些什么事吗?我这就回答您……

有三四个画面我记得绝对清清楚楚。

……

房子后面,一些陌生的叔叔在草地上做操,在河里游泳。他们跳高,叫喊,大笑,相互追逐,就像我们乡间的男孩子们。妈妈刚放下我,我就往他们那里跑,妈妈就吓得大叫,不允许我出家门。对于我的提问:“这些叔叔是什么人?”她惊慌地回答:“德国人。”别的孩子都跑到河边,带回来些又细又长的糖果……他们给我吃……

这些叔叔白天列队在我们的街道上走来走去,开枪打死了所有冲他们叫唤的狗。

此后,妈妈禁止我白天到街上去。整个白天我都和猫待在家里。

……

我们不知往哪里跑……露水冰凉。外婆的裙子一直湿到了腰部,我的裙子和头也都是湿漉漉的。我们躲藏到森林里,我裹在外婆的上衣里擦干了身体,吸干了裙子。

邻居中有人爬上了树。我听见他说:“着火啦……着火啦……着火啦……”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

我们回到了村子。在原先房子的位置——只剩下一堆没有烧尽的黑木头。在邻居家住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把梳子。我认识这把梳子,是邻居家名叫安妞特卡的小姑娘的,她用这把梳子给我梳过头。妈妈不能回答我,她和她的妈妈在哪里?为什么她们没有回来?我的妈妈捂着胸口。我记得,安妞特卡给我从叔叔们——快活地在河里洗澡的叔叔们那里,带来过又细又长的糖果。那么长,就像铅笔一样……非常好吃,我们从来没有吃过……她长得非常漂亮,他们给她的糖果总是很多,比别人都要多。

深夜,我们把双脚伸进灰烬里取暖,睡觉。灰烬那么暖和,那么细软……

“箱子大小正好和他差不多……”

杜妮娅·卡鲁别娃,十一岁。

现在是一名挤奶工。

战争还在进行……可是得去耕地……

妈妈、姐姐和哥哥去了田野,要种亚麻。他们出了家门,过了一个小时,时间不是太长,女人们就跑来叫喊着:“杜妮娅,你们家人被打死了,躺在田野里……”

妈妈躺在口袋上,从口袋里撒落了一地的种子。口袋上有许多枪眼儿……

只剩下了我和自己的小外甥。我的姐姐不久前刚刚生下孩子,她的丈夫参加了游击队。就这样,剩下了我和这个小男孩……

我不会挤牛奶。奶牛在牲口棚里叫唤着,它也觉出来,女主人没了。我家那只狗也整晚叫个不停,还有那头奶牛……

小婴儿往我怀里钻……想吃奶……我想起来,姐姐怎么奶孩子……我把自己的奶头给他,他吮吸着,吮吸着,睡着了。我没有奶水,可是他累了,折腾累了,就睡着了。他在什么地方得了感冒?怎么病了?虽然在家里最小,但是我也明白了。他咳嗽,一直不停地咳嗽。没有吃的,奶牛已经被伪警察们抢走了。

男孩死了。他呻吟着,抽搐着,死了。我听见:周围一下变得死寂。我掀起破布,看见他全身漆黑地躺着,只有小脸庞是苍白的,干净的。苍白的小脸,全身都是黑色的。

深夜,漆黑的窗户。我去哪儿?我要等到天亮,等到早晨再去叫人。我坐着,哭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这个小男孩也没了。天渐渐亮了,我把他放进了一个小箱子里……我们家保存着一个爷爷的小箱子,里面存放各种工具,不大的箱子,像个包裹。我担心,会有猫或者老鼠啃咬他。他那么小小地躺着,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小。我用干净的毛巾包裹起他来,亚麻的毛巾。我还亲吻了他。

小箱子大小正好和他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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