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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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向熟人们夸口:“我女儿在阿富汗。”

我妈太幼稚了!我真想写信告诉她:“妈妈,别提这事了,否则你会听到人家说,您的女儿是——妓女!”

等我回国以后,经过一番反思,我也许会恢复常态,心里暖和一些。可是现在,我的心凉了、碎了。我在这儿学会了什么?难道在这里能学会行善积德,或者感受到欢乐?

有些小孩跟在汽车后边奔跑:“小姐,让我们看一眼……”

有人把钱塞给你,这说明有人接受过。

当初我以为自己活不到回家的日子,如今我已跨过这个坎了。

在这里,我有两个梦交替出现,又不断重复。

第一个梦:

我们走进一家豪华的商店。墙上挂着壁毯,各种珍宝……我们的小伙子们要把我卖掉。有人给他们送来了一袋子钱……他们在数阿币……两个“杜赫”把我的头发缠在他们的胳膊上……闹钟响了……我吓醒了,还叫了一声。我一次也没有把各种恐怖场面的梦做完过。

第二个梦:

我们乘坐伊尔-65军用飞机从塔什干飞往喀布尔,舷窗外出现了山峦,阳光渐渐转暗,我们坠向无底深渊,我们被阿富汗一层厚厚的土给埋住了。我像个鼹鼠一样扒土,怎么也扒不到有光亮的地方……我喘不过气来……我扒呀扒呀……

如果我自己不刹住,我的话就会讲个没完。这里天天都会发生一些事,让你六神无主、灵魂出壳。昨天,有个我认识的小伙子收到一封从苏联寄来的信,是他女朋友写的:“我不愿意跟你交往了,你的双手直到胳膊肘都沾满了鲜血。”他跑来找我,我能理解他。

我们人人都想家,但很少提家,这是因为迷信18。很想回家,可是我们该回到什么地方去呢?关于这件事,大家也不提,只用一些笑话来解嘲:

“孩子们,说说你们的爸爸是什么人。”

孩子们都把手举了起来。

“我爸爸是医生……”

“我爸爸是卫生技术员……”

“我爸爸在马戏团工作……”

小沃瓦一声不吭。

“沃瓦,你不知道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吗?”

“过去他是飞行员,现在他在阿富汗当法西斯……”

我在家时喜欢看描写战争的书,在这里我随身带着大仲马的作品,在战场上不想看战争。有的姑娘去看那些被击毙的人,回来说:“他们躺在那里,只有脚上穿着袜子……我不想去看……我也不愿意进城。”街上有那么多一条腿的男人在跳着走路,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惯的,我就习惯不了。我本来有个理想,想当记者,可是现在不知道了,我现在很难相信什么了。

等我回家以后,我永远也不会再去南方。我没有足够的勇气看山,我一看见崇山峻岭,马上觉得有人会从那里射击。有一次,子弹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射来,有个姑娘跪着,一边哭一边祈祷……我真想知道,她在向苍天祈求什么?我们在这里都有所隐瞒,谁也不会袒露自己的内心,每个人都尝到过失望的滋味……

我一直都在哭泣,为那个早已不存在、只懂得书本知识的莫斯科小姑娘祈祷……

——一位女职员

我不愿意当政治错误的牺牲品

我飞到那边去时,怀着回国的希望,并且希望回国后可以在人们面前昂首阔步。可是现在,我想我永远不会成为战前的那个人了。不……不会了……

我们的连队仔细搜查一座村庄,我和一个小伙子并排走着,他用脚踢开一家农舍的门,机枪迎面朝他射来……他身上挨了九颗子弹……我们火了……见什么就杀什么,甚至家畜也不放过。老实说,枪杀牲畜更可怕。可怜的牲口啊!我不让人枪杀毛驴……毛驴犯了什么罪?那边的毛驴像儿童一样,脖颈上也挂着护身符……

当我们火烧麦田时,我心里可不是滋味了,因为我也是乡下人。过去在农村的生活,能回忆起来的都是美好的事,不仅仅是童年。我想起自己躺在风铃花和野菊花的花丛里,想起我们怎样在篝火边烤麦穗,边烤边吃……

天太热了,农舍的铁皮房盖好像都要晒爆了。麦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火势熊熊,到处散发出粮食的味道……火苗把童年记忆中粮食的香气扬起来了……

那边的夜不是慢慢降临,而是突然砸落到你身上。白天转眼成了黑夜,就像你原本是个娃娃,一下子成了男子汉。这是战争的力量。那边在下雨,你能看见雨点,可是没有着地就消失了。你通过卫星观看有关苏联的电视节目,你为世间还有另一种生活感到满足,但那种生活已经打动不了你的心……这一切都可以口述,都可以印成白纸黑字……不过,我还是生自己的气,我说不清楚这些事情的本质……

有时,我想把见到的一切都写出来。在军医院,有个没胳膊的人,他床上坐着一个没腿的人,在给母亲写信。有一个当地小姑娘,她从一个苏军战士手里拿了一块糖。第二天早晨,她的双手被人剁掉了……我想把发生的一切都写出来,不加任何议论。天在下雨……只写这样的事,天在下雨……不加任何议论,不管是好是坏,反正天在下雨。

我们怀着希望回国,以为故乡会张开双臂欢迎我们。我们突然发现,对我们经历的一切,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院里站着几个熟悉的弟兄:“啊,回来了?回来了,好呵!”

我到学校去了,老师们什么也不打听。我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应当纪念那些为执行国际主义义务而阵亡的人。”

他们:“他们都是只能得两分的学生、流氓。我们学校怎能树立纪念碑来纪念他们呢?”

这里对战争是另外一种态度,请问你们建立了什么英雄事业?你们是不是打了败仗?什么人需要这场战争呢?勃列日涅夫和军事将领们?看来,我的朋友们是白白送了命,我也可能白白死掉。我妈从窗户里望见了我,高兴地叫着,穿过整条大街向我奔来。我对自己说:“让世界翻个底朝天吧,但这种事翻不了个,躺在地下的人是英雄,真英雄!”

在学校里,一位老教员一再说:“你们成了政治错误的牺牲品……你们被变成了罪犯的同谋……”

“当时我十八岁,您那时多大?那边热得把我们的皮肉都晒曝了,您默默不语。当他们把我们变成‘黑色郁金香’时,您也没有说话。军乐队在各地公墓上演奏。当我们在那边杀人时,您还是没有说话。现在你们异口同声地大谈特谈什么‘牺牲品’‘错误’……”

我不愿意当政治错误的牺牲品,我要为此而斗争!让世界翻个底朝天吧,但这件事翻不了个,躺在地下的人是英雄,真英雄!

——一位掷弹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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