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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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

我听到他的命令:“留在家庭营地。”

他们给哥哥们发了步枪,而给我发的却是铅笔,让我继续上学。

我已经是少先队员了。这是我最主要的王牌,我是一名少先队员。我请求入伍。

“我们的铅笔比步枪还要少。”指挥员笑着说。

整个战争期间,我们都在上学。我们的学校被人们称作“绿色学校”。没有黑板,没有教室,没有课本,只有学生和老师。大家只有一册识字课本、一本历史教科书、一本算术习题集、一本地理教科书。没有纸,没有粉笔,没有墨水和铅笔。我们扫干净了地面,撒上沙子,这就成了我们的“黑板”,我们用细树枝在上面写写画画。游击队员们送来了德国人的传单、旧壁纸和报纸,用它们代替练习本。甚至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口学校的钟。这让我们喜出望外。如果没有钟声,难道能称为真正的学校吗?我们都还戴着红领巾。

“防空警报!”值日生大喊。

这片平地一下子空了。

轰炸过之后,继续上课。一年级的学生们用细树枝在沙土地上写:“妈——妈——清——洗——伤——口……”

人们用树枝和木头段做了一个立着的大算盘,还用木头雕刻了几套字母。我们甚至还有体育课,我们修建了运动场,里面有单杠、跑道、攀登杆、手榴弹投掷区。我投掷手榴弹比所有人都投得远。

六年级毕业后,我强烈要求战争结束后再上七年级。他们发给了我一支步枪。后来我自己搞到了一把比利时卡宾枪,它又小巧,又轻便。

我学会了很好地射击……但数学都忘光了……

“他送给我一顶有红带子的平顶羊皮帽……”

卓娅·瓦西里耶娃,十二岁。

现在是一名专利学工程师。

战争前,我拥有多少欢乐啊!多少幸福啊!是它们拯救了我……

我考入了我们的歌舞剧院下属的舞蹈艺术学校。这是所艺术实验学校,选拔最富有天分的孩子。著名的莫斯科导演伽里佐夫斯基为我写了推荐信。1938年,曾经在莫斯科举办过体育爱好者的盛大检阅仪式,我被选中,我们代表明斯克少年宫被派往莫斯科参加会演。空中放出许多蓝色和红色的气球……我们列队前行……伽里佐夫斯基是这次检阅仪式的导演,他发现了我。

过了一年,他来到明斯克,找到我,给人民演员、我们白俄罗斯的著名人士季娜伊达·阿纳托利耶夫娜·瓦西里耶娃写了一封信……这段时间,她正在组建舞蹈艺术学校。我拿到信,很想读一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我没有允许自己这样做。季娜伊达·阿纳托利耶夫娜住在“欧洲”宾馆,离音乐学院不远。我这都是隐瞒了父母去做的,我急急忙忙走出家门,没顾得上穿袜子,跑到街上,只穿了双凉鞋,没有来得及换。如果我换上件过节才穿的衣服,妈妈会问:“你去哪儿?”父母不想听任何与芭蕾舞有关的事,他们是绝对不同意的。他们也不容别人反驳。我把信交给季娜伊达·阿纳托利耶夫娜,她读完信,说:“把衣服脱了。让我来看看你的手臂和双腿。”我吓得僵住了,我怎么能现在马上脱掉凉鞋呢?我的双脚那么脏。显然,从我脸上的表情,她看明白了。她给了我一条毛巾,挪了一把椅子到洗手池前……

我被舞蹈学校录取了,二十个人只留下了五个。我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经典作品、节律运动学、音乐……我是多么高兴啊!季娜伊达·阿纳托利耶夫娜很喜欢我。我们大家也都很爱她,她是我们的偶像、我们的上帝,世界上没有人比她再美丽了。1941年,我已经参加芭蕾舞剧《夜莺》的表演,在第二幕中跳哥萨克舞。我们还参加了在莫斯科举办的白俄罗斯艺术十日会演,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甚至在我们舞蹈艺术学校的首演芭蕾舞剧《小鸡》中,我还扮演过小鸡,剧中有一只母鸡妈妈,而我是最小的雏鸡。

在莫斯科十日会演结束后,我们被奖励去博波鲁依斯克郊外的少先队夏令营度假。在那里,我们还表演了芭蕾舞剧《小鸡》。人们许诺要给我们制作一个大大的蛋糕来犒赏我们。6月22日那天,人们烤制了蛋糕……

作为和西班牙的友好象征,当时的我们都戴着船形帽,这是我最喜欢的头上装饰物。当孩子们叫喊:“打仗了!”我立刻把它戴上。可在去明斯克的路上,我把它给弄丢了……

回到明斯克,妈妈在门口拥抱了我,然后,我们跑到车站。在飞机轰炸下我们失散了。我没有找到妈妈和妹妹,我自己一个人坐上了车。早晨火车停靠在了克鲁普卡赫,不再前进。人们下车,走进村子里的人家,而我很害羞,因为没有妈妈,只有我一个人。傍晚,我鼓足勇气走近一户人家,请求人家给点水喝。他们给了我牛奶。我从杯子上抬起头,看着墙壁,发现上面——是我年轻的妈妈,穿着洁白的婚纱。当我喊出“妈妈”时,老爷爷和老奶奶开始询问我:“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叫什么名字?”这样的奇遇只能在战争中发生——我巧遇了自己的叔祖父,爷爷的弟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当然,他再也不让我离开了。真是奇迹啊!

我在明斯克跳“小鸡舞”,现在我却需要照看它们,为了不让鹰隼把它们叼走。小鸡——我还无所谓,可是我怕鹅。我害怕一切东西,甚至害怕公鸡。我鼓起勇气,赶着鹅去放牧。公鹅非常聪明,它知道我怕它,嘎嘎叫着,从后面用嘴巴啄我的衣服。我必须在我的新朋友们面前使出各种招数,他们从小就不怕鹅,不怕公鸡。我还很害怕雷雨。如果我看到下起暴雨,连想都不想,就跑进第一户遇到的人家。没有比打雷更可怕的声音了。要知道我是经历过大轰炸的……

我喜欢农村里的人们,他们善良,他们都称呼我“孩子”。我还记得,我对一匹马很感兴趣,喜欢赶着它,爷爷允许我这样做。它打着响鼻,甩动着尾巴,最主要的——它很听我的话:用右手一扯,它就知道,应该往右转弯,如果是向左一拉缰绳——它就会往左。

我请求爷爷:“你骑马带着我去找妈妈吧。”

“等战争结束了,到那时我再带你去。”

爷爷整天皱着眉头,很严厉。

我制定了逃跑计划,女伴把我送到了村子外。

在车站,我爬上一列取暖货车,被赶了下来。我又爬上了一辆不知干什么的汽车,坐在角落里。想起来就后怕:一个德国男人和女人坐上了汽车,还有一个伪警察跟着他们,我坐在那里,他们没有碰我。一路上问我:“在哪里上学?上完了几年级?”

当他们知道,我在芭蕾舞蹈学校上学,都不相信。我立刻就在车厢里给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小鸡舞”。可我学过外语吗?

从五年级我们已经开始学习法语,一切还鲜活地存在记忆中。德国女人用法语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她。他们很惊讶,在村子里遇见一个小姑娘,已经五年级毕业,她在芭蕾舞蹈学校上学,甚至还知道法语。而我也了解到,他们是医务人员,是受过教育的人。他们错误地以为,我们都是野蛮人,还没开化的人。

我到现在还觉得可笑:自己害怕公鸡,可是当我看见游击队员——他们戴着毛皮高帽,扎着武装带,佩戴着红五星,背着步枪:“叔叔们,我很勇敢。请把我带走吧。”在游击队里,我的理想完蛋了,我蹲在厨房里,削土豆。您能想象得出我内心的反抗!在厨房值勤了一个星期,我就找到指挥官:“我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他给了我一顶带红色带子的平顶羊皮帽,我想立刻要一把步枪。我不怕死。

回到妈妈身边时,我戴着卫国游击二级勋章。我回到学校,忘记了一切,和小姑娘们玩棒球,骑自行车。有一次骑车摔到了弹坑里,弄伤了皮肤,当我看见流血,我没想到战争,而是想到了自己的芭蕾舞蹈学校。我现在怎么跳舞呢?很快季娜伊达·阿纳托利耶夫娜·瓦西里耶娃就要回来了,可我把膝盖却弄伤了……

只是我没能返回舞蹈学校。我去工厂上班了,妈妈需要我的帮助。可我还是想学习……我的女儿上了一年级,而她的妈妈还在上十年级,在夜校里上课。

丈夫送了我一张歌舞剧院的票。整场演出中,我都坐在那里哭……

“我冲着天空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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