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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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认了我做儿子,给了我个姓氏——克尼亚泽夫。

很长时间我都不能叫出“爸爸”和“妈妈”。尼娜·马克西莫夫娜立刻喜欢上了我,很疼爱我。如果弄到什么甜食,就专门为我留着。她想抚慰我,爱抚我。可我不太喜欢吃甜食,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吃过。战争年代我们生活得很贫穷,已经习惯了军队里对战士的所有规定。我不是一个喜欢受爱抚的人,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过特别的爱抚了,都是住在男人堆里。我甚至连句温柔爱抚的话语也不知道。有一次深夜醒来,我听到尼娜·马克西莫夫娜在栅栏后哭泣。显然,她很早就在那里哭泣了,但是我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她哭泣,抱怨:他永远都不会像我们亲生的,他不能忘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血统……他不像个孩子,他不懂得爱抚。我悄悄走到她跟前,搂住了她的脖子:“不要哭泣,妈妈。”她停止了哭泣,我看到她闪着泪光的眼睛。第一次我叫了她“妈妈”。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开始称呼“爸爸”。只有一件事保留了一辈子,我称呼他们为“您”。

他们没有让我长成一个恋家的懒散男孩,为此我非常感激他们。我清楚自己的职责:我收拾房间,拍打擦脚的垫子,从板棚里抱木柴,放学后点着炉子。没有他们,我就不会受到高等教育。这是他们劝导我的,应该学习,战争结束后应该好好学习,要好好学习。

还在军队的时候,当时我们的部队驻扎在日特科维奇,指挥官就命令瓦洛佳·波奇瓦德洛夫、维佳·巴利诺夫和我一起学习。我们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二年级的时候我们都有了自己的武器,我们谁也不服。我们不想服从国民教师的命令:他怎么能命令我们呢,他又不穿军装?对于我们来说,只有指挥官才是权威。老师走进来,整个班级的学生都起立,可是我们还坐着不动。

“为什么你们坐着不动?”

“我们不会回答您的问题,我们只服从指挥官的命令。”

大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让所有学生站成一排,进行队列练习,教给他们唱军歌。

校长找到了部队,向政委汇报我们的操行。我们被关进了禁闭室,受到降职处分。瓦洛佳·波奇瓦德洛夫曾经是上士——现在是中士,我是中士,成了下士,维佳·巴利诺夫是下士,成了上等兵。指挥官和我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次长谈,开导我们,要好好学习。我们想练习射击,可他对我们说,你们应该上学。

但是,我们仍然佩戴着勋章去上学。我保留下来一张照片:我佩戴着勋章坐在课桌边,为我们的《少先队员报》画插图。

当我从学校里带回一个“五分”,从门口就喊叫:“妈妈,五分!”

我已经很轻易就能叫出“妈妈”来了……

“我们甚至都忘了这个词……”

阿妮娅·古列维奇,两岁。

现在是一名无线电设计师。

不知道是我自己记得,还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

我们走在路上,我们走得很艰难,妈妈生病了,我和姐姐年龄还小:姐姐三岁,我两岁。我们怎么才能得救啊?

妈妈写了个纸条:姓氏、名字、出生日期,放到了我的小口袋中,对我说:“去吧。”她指给我一所房子。孩子们正在那里跑来跑去……她希望我能够转移到后方,和保育院一起撤退,她害怕我们大家都死掉。她想拯救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应该一个人走:如果妈妈带我去保育院,人们会把我们两个人都一起赶出来。他们只收养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而我有妈妈。我的命运取决于我不要回头看,否则就不能离开妈妈,就像所有的孩子,搂着妈妈的脖子,哭得涕泗横流,谁也没有逼迫我留在保育院里。这都是我的命啊……

妈妈说:“你走过去,打开那扇门。”我于是就这样做了。但是这所保育院没有来得及撤离……

我记得一个大厅……自己的小床靠着墙壁,那里有许多许多这样的小床。我们自己把它们收拾得很整齐,非常认真。枕头应该总是放在一个地方。如果放得不是那样,女教导员会骂的,特别是当那些穿着黑色西服的叔叔们来看的时候。是警察还是德国人,我不知道,在记忆中——他们穿着黑色的西服。打没打过我们,我记不得了,只是心里一直有一种恐惧,就是害怕他们因为什么事会打死我。我也想不起我们玩过什么游戏……给过我们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们运动量很大——打扫卫生,清洗,但这是干活。在记忆中没有儿童的欢乐,欢笑……撒娇……都没有。

从来没有人爱抚过我们,但我没有因想念妈妈哭过。和我在一起的小朋友们,谁都没有妈妈。我们甚至都想不起这个词,我们都忘了。

我们的伙食是这样的:一整天给我们的是一碗粥和一块面包。我不喜欢喝粥,把自己那一份给了一个小姑娘,而她把自己的那块面包给了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友谊。谁对这个都没有注意,大家都挺好,直到我们的交换被一位女教导员发现。她处罚我,让我跪在一个角落里。我一个人在那里跪了很长时间。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甚至后来,每当我听到“粥”这个词,都立刻想哭。等我长大成人后,我都不能明白:究竟是从哪里,究竟是为什么这个词给我带来这种厌恶?我忘记了保育院……

我已经十六岁了,不,也许,是十七岁……我遇到了自己保育院的一位女老师。一位坐在公共汽车上的女人……我看着她,她像磁铁一般吸引着我走到她跟前,甚至我都错过了自己的车站。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记得她,但是我被她吸引过去了。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很生自己的气:唉,我怎么会这样?看着她,就像欣赏一幅图画,我什么时候看到过她,但是忘记了,我想再看看。对她有某种亲近的感觉,甚至觉得她就像妈妈……想与妈妈接近,可她是谁呢——我不知道。就是这种恼怒和泪水——瞬间从我的身心里奔涌出来!我转过身,走向出口,站着,哭。

女人看到了这一切,走近我,说:“阿涅奇卡33,不要哭。”

我却因为这句话,泪水更加抑制不住。

“我不认识您。”

“你最好看看我!”

“真的,我不认识您。”我哭着说。

她把我带下汽车:“你好好看看我,一切你都会想起来的。我是斯捷帕尼达·伊万诺夫娜……”

而我呆呆地站着:“我不知道您啊。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您。”

“你记得保育院吗?”

“什么保育院?您,大概把我和什么人搞混了。”

“没有,你想想保育院……我是你的老师。”

“我的爸爸牺牲了,我有妈妈。什么保育院?”

我甚至忘记了保育院,因为我已经和妈妈一起生活了。这位女士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可泪水仍是溪流般流淌不断。于是,她说:

“把我的电话给你吧……如果想了解自己的过去,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清清楚楚记得你。你是我们那里最小的……”

她走了,可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当然,本来我应该追上她去,好好地询问一下,但我没有跑过去,没有追赶她。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我是个羞怯的人,非常腼腆,对于我来说,人——都是陌生的,危险的,我不会和任何人交谈。一个人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自言自语。我对一切都充满了恐惧。

妈妈到了1946年才找到我……我当时八岁。她和姐姐被驱赶到了德国,在那里她们勉强幸存了下来。回国后,妈妈找遍了白俄罗斯的所有保育院,对找到我已经快要不抱任何希望了。而我就在不远的地方……明斯克。但是,我丢失了那张纸条,妈妈给我写的那张,他们给我登记的是另外一个姓名。妈妈在明斯克的保育院里查看了所有叫阿妮娅的小姑娘。她确定,我就是她的女儿,根据我的眼睛,还有高高的个头。有一周的时间,她都到这里来看我:她是不是阿涅奇卡呢?我的名字保留了原来的。当我看见妈妈,我的内心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没有任何原因地哭了起来。不,这不是对某种熟悉的事物的回忆,是另外一种感受……周围的人都说:“妈妈,这是你的妈妈。”在我面前打开了某个全新的世界——妈妈!一道神奇的大门敞开了……我对那些被称作“爸爸”和“妈妈”的人一无所知。我很害怕,而别的人都很高兴。大家都冲着我微笑。

妈妈招呼来了我们战争前的邻居:“请从里面找出我的阿涅奇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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