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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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给我就好、你放心吧、我来想办法。这些关切的话一下子都变成了恐怖至极的语句。”

“所以八重夫人才变得郁郁寡欢?”

“是吧。不过,八重夫人似乎一直都有苦恼,觉得丈夫的行为不寻常。天底下没有人因为妻子说想要孩子,就立刻去买一个回来的。这太不正常了吧?”

是不正常。柳次说。“可是,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只能忍耐。虽然丈夫多少有些不正常,但诚恳温柔这一点并没有变。不管是赚钱还是其他的事,他全都愿意为自己做。再抱怨就是不知足了。孩子也是一样。就算不是亲生的,只要全心全意将其抚养成人,结果都是一样——她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唯有杀人一事,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即便不是出于恶意,但助四郎的确仅仅因为一些小事就下了杀手。如果就此收手反省,改过自新,或许还有很多机会。可让他明白这些道理……”

太难了。柳次接话道。“唉。不管是八重夫人还是孩子,知道真相之后恐怕再难回土佐,就算回去了也难以生活。我原本就打算,从助四郎留下的这些钱里扣除这次的工钱,剩下的二百两交还给她们。”

助四郎为自己的罪过悔恨不已,选择了死亡——林藏决定撒个谎。

夜乐屋

丑时三刻入乐屋必有异象

木台之上断头者怒目圆睁

臂腕寸断,血绵赤红

有嗔怒者、有狂笑者

皆人魂附之故也

【一】

头裂了。这实在不好,不是重新换个头插上就能了事。如果不重新修整,就无法很好地饰演角色,甚至根本无法安排角色。

所谓人偶,必须根据角色一个一个地做,所以人偶的世界里并不会发生角色不够的情况。根据角色,从头到手再到脚,一切都选择最合适的,然后做出最符合要求的外形,从没有不足的时候。

活生生的戏子就无法做到这些。服装和化妆可以改变,但是不能随意将某个头安在某个身体上,再用某个声音去表演。戏子必须磨炼自身演技,力求接近饰演的角色。但他们无法改变体格,就连声音也无法大幅改变。

人偶的组合是自由的。只要有念得一嘴好词的太夫和一把三味线,就可以完成理想中的角色。

进行表演的并不是人偶,而是人形使。人偶只不过是人形使的道具。如若人形使技艺不够纯熟,即便再怎么下功夫制作,人偶也是死的。说到底,没有实力的人形使根本就做不出能够胜任角色的人偶。

每个头都不同。一旦决定要做什么样的角色,就得由始至终仔细考量,小心翼翼地制作。反复涂刷颜料,细细雕琢,插头发做衣裳再选择手脚,一步一步地遵照文字描述重现角色的形态。

如此煞费苦心做出来的最完美的那颗头,盐谷判官的头,裂了。

藤本丰二郎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无法呼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他只听到太夫的话语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之后,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头脑深处,只有哗哗如涟漪般的回响。

他觉得自己仿佛命悬一线。

“又、又是人偶之争吗?”说话的是负责衣裳制作的德三。这句话让丰二郎回过神来。

“人偶之争……”

“会不会是人偶做得太好了?”

确实,乐屋里一片狼藉。没有一个人偶摆得好好的,全都散落一地。盐谷判官(盐谷判官、高师直是人形净琉璃剧《太平记》中的角色。该剧目根据真实的“松之廊下”事件改编,1701年3月14日,从京都被贬至江户的播磨国(今兵库县)赤穗藩主浅野内匠头长矩,在江户城松之廊下将幕府派系下的吉良上野介义央砍伤,此事被称作松之廊下刃伤事件,事发原因不明。浅野被当场制服,当日便剖腹自杀,浅野家因此断后。一年后浅野家臣为复仇攻入江户将吉良斩杀。该事件后被改编为剧本《假名手本忠臣藏》,成为人形净琉璃三大经典剧目之一。但由于幕府的审查制度禁止上演时事剧目,于是该剧改名为《太平记》,主人公也分别更换为盐谷判官(浅野内匠头长矩)和高师直(吉良上野介义央),高师直因语言上侮辱了正执行公务的盐谷判官而被后者砍伤。)仰面躺在正中央,高师直如同扑上去似的压在上头。判官的头滚到了门边。不仅如此,额头上还有两道裂纹。

“这架势,看样子不像是谁偷袭谁。这二人,简直就像打斗过一样呀。这不是跟松之廊下正好相反吗?从来都是被砍的高师直,如今居然去砍人,最后还取了对方的人头。”

“净瞎扯。”丰二郎拾起那颗头,低声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都、都事到如今了,怎么还这样讲。丰二郎,你该不会忘记了吧?那颗头……”

“那、那件事跟这头没有关系。人偶只是道具。他们的灵魂……在这里呢。”丰三郎说着,拍了拍胸脯。“人形使就是人偶的命。我们人形使才是人偶的心。没有了我们,人偶就没有生命。人偶自己哪来的心?没有心的东西怎么可能争斗?”

“话是没错……”

“我告诉你,八年前的那件事,并不怪人偶。这颗头没有任何罪过。那时候,是因为操控人偶的大师将意念过分倾注于人偶,人偶才动的,只不过不巧被师傅碰上了,不是吗?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心里还能有让我的人偶自己断裂的邪念?”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德三忙说。

弹三味线的勇之助插话道:“唉,出了这样的麻烦事,心情不好都可以理解,丰二郎你先冷静。裂了的又不是你的头。权当你说的都在理,那有邪念的也是……”

你那是什么口气。一声怒喝传来。米仓巳之吉掀开乐屋门口的垂帘,探头进来。“那有邪念的也是谁?你该不会想说有坏心眼的是我吧,勇之助?你该不会想说,当初一代巳之吉嫌一代丰二郎碍事,如今我二代巳之吉也把二代丰二郎视作眼中钉吧?”

“哪有的事。”

“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吗?高师直一直是我在用。那么就是我的邪念附到了它身上,让它取了盐谷判官的头。你的话里不就是这意思吗?”

我不都说了没那回事嘛。勇之助哭丧着脸。

德三板起了脸。“说是说没那回事。可是阿勇,八年前那件事又怎么算?那时候可是闹出了人命。”

“就因为你把那次跟这次的事混为一谈才麻烦呐。八年前是八年前,现在是现在。我可没那意思啊。”

你们吵成一团又能怎么样?这次插嘴的是负责唱词的太夫——山本兼太夫。“唉。这的确是大事,但这次又不是人。头裂了的是人偶啊,总不会像以前那样闹到奉行所去吧?都不是一码事。”

“不不不,那可不行。这次确实没有死人也没人受伤。可是,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现在假设,这如果不是人偶之间的争斗,那么不就是人为吗?如果是这样,又怎么能不去报官呢?你看这一片惨状,可不是小事。要么是小偷,要么就是某个看我们不顺眼的人的恶作剧,不对吗?”

错是没错,兼太夫说。“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德三?有贼当然要喊人来抓贼,但我现在讲的跟你讲的也是两码事。我要讲的是,这又不是杀人。你看,东西坏了跟人被杀了那差别可大啦。人要是被杀了,自然回天乏术。但这不是人偶嘛,再换一个不就好了?”

“换——换能换出什么好来!”丰二郎怒斥道,“这出戏的盐谷判官就是它。除了它,什么人偶都演不了这个角色。”

“说归说,可是丰二郎啊,都已经坏成那样,修是肯定修不好。连问都不用拿去问,就算再涂多少层颜料也无法复原啊。”

不能修吗?几个人同时凑上前去看着丰二郎拿在手里的那颗头。“是没办法修啊。”眼睛几乎要贴到丰二郎手上的巳之吉说道,“阿丰啊,没办法,算了吧。只有换上其他的头啦。”

“哪来什么其他的头!”

“不是多的是吗?检非违使(官职名称。意为天皇所设检查违法行为的使节。同时又是人形净琉璃的角色,象征强大而又带有悲剧色彩的男性。盐谷判官即为检非违使。)又不是只有那一个。”

“但这个独一无二。”

没错,这颗头是特别的。对于丰二郎来说,这颗头就像无可替代的宝物,用它做出的人偶简直就是丰二郎自己。不,比他自己更甚。它会动,是活的。丰二郎只是操控人偶饰演角色。可这颗头做出的人偶并不是在表演,它就是那个角色。

丰二郎只是让它演绎盐谷判官,可这个人偶已然化身为盐谷判官。“这颗头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巳之吉,你也是主使(操控人形净琉璃人偶的有“三使”,分别为主使(负责头、表情和右手)、左使(负责左手)和足使(负责腿脚),其中以主使地位最高,左使和足使视情况配合主使。表演时需掩面着黑衣以示其并不存在于舞台之上。),这点道理你肯定明白。它无可替代。这次的戏如果没有这个人偶,我没法演好盐谷判官。”

阿丰啊。巳之吉抬起了头。“你可不能太任性。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弄坏的,又或者只是它自己要坏,但现在就是坏了,已经修不好了。你明知事态却还讲出那样的话,这不就跟说自己要罢演没两样吗?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戏,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这样闹下去,那我们只有换人。”

“随便你找谁来演。”

“这就是你的态度?我真是看错你了,丰二郎。一颗头就能让你那副模样,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这说的是哪里话。兼太夫大声道。“你们都冷静冷静。我说巳之吉,要是没了他藤本丰二郎,你觉得这戏还能有几个人来看?”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就招不来客人?”

“我没那样讲。你堂堂巳之吉自然也是当今赫赫有名、技艺精湛的人形使。但是,这次演出的重点是巳之吉和丰二郎二人同台。你看,巳之吉大师,除了丰二郎之外,还有哪位名师能跟你一较高下呢?”

“一较高下……我可没打算跟他一较高下。”巳之吉道。

关于这一点,丰二郎也是同样想法。他并不想被拿来跟巳之吉相提并论。论技艺,自己更胜一筹。丰二郎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人形使的技艺光靠一个人无法发挥。要有人负责左手,有人负责双脚,还要有人唱词念白,而人偶必须在这一切浑然一体之时,才能发挥出技艺的精华。

这就是人形净琉璃。如果没有这颗头的话……

“你打算从哪里找谁来演呢?”兼太夫对巳之吉说道。“除了丰二郎之外还有谁能演?你倒是说说看,哪里还有人配得上你这样的名家?找名气更大的吗?我也不想讲这样的话,但是那帮徒有名号的老头子的手艺早不行啦,既不灵动也不出彩,根本配不上你的技艺。不管怎样,这次的戏,必须得是年轻一辈里手艺顶尖的。要不然,从左使里挑一个扛大梁?哪里有合适的人呢?如果你心里有人选,倒是说出来听听。有吗?”兼太夫大声问道。

没有回应。乐屋里的人,站在走廊上的人,全都沉默不语。

那是当然了。能与丰二郎匹敌之人……

“不。我已经,我已经演不了了。”

“你怎么还说这种话?丰二郎!”

“无所谓了。就算找来其他的头替代做好人偶,也只能蒙混一时。没有这颗头,我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情急之下做出来的人偶……”一定输给巳之吉。“那种演技我拿不出手。”

“那么换个剧目怎么样?”德三惴惴不安地问,“换个别的,可以用女角的头来演的怎么样?”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换得了?”巳之吉说道,“我可已经没法再入其他戏了。我现在就是高师直。最近几次都是演的这出戏,排练也只排了这些。现在换剧目来不及。”

“那你说怎么办?”勇之助又带着哭腔道,“一个个都讲这些不负责任的话。难道就走投无路了吗?坏了的东西又修不好。说得这么决绝,难道要去求剧场老板终止演出吗?”

“对啊,终止演出吧。”丰二郎说,“停就停了吧。随便你说我是任性也好孩子脾气也好,都无所谓。随你怎么去说。”做不到的事情再怎么样也做不到!丰二郎怒声道。

“你说什么?”

“我说怎么样都无所谓。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了,也干不下去了。我无所谓。”如果没有这颗头,我已经……

“慢着。”一个通透的声音传来。可声音并不熟悉。

丰二郎应声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身形柔和、好似狐狸的男人。

林藏!德三低声道。“林藏?你该不会是……”

“正是,在下林藏。之前服饰制作的生意承蒙德三师傅关照了。”

“裁缝?”

“林藏先生不是裁缝……”

总之,万万不可终止演出。林藏开口道。

“外人别乱插嘴。这不是越搅越乱吗?”

“不,容在下多插一嘴。各位,恕在下多有失礼,敢问各位难道是眼瞎了吗?”

你说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你说谁眼瞎?”

“你们看看这些。”林藏指了指乱作一团的乐屋,“假设是人为的,那么,这算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你看到的……”

“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呢?这副光景,难道是入室行窃的结果吗?有什么东西被盗了吗?这里又不是金库。既没钱,也没有别的东西。我问过账房,他们也说没丢任何东西。那么真是人偶打斗所致吗?“如果真是那样,就没办法了,因为犯事者不在这个世界。可如果并非如此……”

“不是?那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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