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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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不消抄子说，安艺也知道，而且坚信不移。

但是，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

过去安艺曾经和一位爱着别人的女人有过肉体关系。当然安艺认识她的时候，她与那个男子的关系可能已经进入怠倦期，但实际上她还留恋着那个男人。安艺当时认为对方那个男人的魅力是绝对的，就算自己接近她，也不可能有结果。

正是那个女人有一天却很轻易地接受了安艺。

也许是和对方发生了争执，也许是一时兴起，总之，原来以为难以制服的女性突然回过头来，注意到了安艺的存在。

虽然感到迷惑，但安艺还是迎合了她的需要。因为是一直向往着的女性，没有理由犹豫不决。

可接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她再也不去理会原来那个男人了。

这样的改变方式太快，太干脆了。

对于她的快速转变，安艺感到满意的同时，又多少感到可怕。

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忘记以前的男友，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以前，安艺一直认为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全身心地投入，付出所有的一切。可是现在这个女人摇身一变，使安艺非常不安。

说不定有一天，抄子会像哪个女人突然转向自己一样，把注意力转向别的男人。

与抄子的爱现在可以说是正在走向顶峰。至少离顶峰已经不远了，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但是，登上顶峰之后，接下来就只有走下坡路。

他们的爱会不会也终将消失呢？

安艺感到不安，同样抄子可能也感到不安。如同安艺害怕女人翻脸无情一样，抄子也害怕男人变心。

这种不安从抄子的言谈中可以窥见一端。

比方说，她明知自己现在绝对占有他的爱，可仍然要去探寻安艺过去女友们的情况。半开玩笑似的追问着，同时又口头禅般不断说：“男人就是爱喜新厌旧……”

确实如抄子所说，男人在比较容易喜新厌旧这一点上也许应该受到指责。一旦追到手，男人就会放下心来，不再把身边这个女人当回事，而把注意力又转移到别的目标上去。

但反过来看，男人不断东张西望，但都不长久，完全移情别恋的情况反而出乎意料的少。偷情就仅只是偷情，就此止步不前的时候多。

相比较而言，女人很少旁顾，一旦转移视线就不再回头，很少有人再回到原来的男人身边。

女人谴责的是男人眼前小小的偷情游戏，而男人对女人的恐惧是突然有一天，女人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淡与绝情。

以一棵草打比方来说，女人担心的是草尖的摇摆，而男人注意到的却是草根的变化。很明显，草尖不断摇晃，但仅限于表面，而草根的晃动就会连根拔起。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的情况都是这样。有的时候，草尖的晃动有可能波及到草根，而草根的晃动也可能只连动草尖稍动即止。

安艺和抄子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不住在一起。双方都有家室，特别是抄子，家里有丈夫，而且还有个年龄尚小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怎样做才能使爱得以维持呢？

如果双方都想独占对方，最佳的良策还是要住在一起。不住在一起，要相爱而又各自分离，这种方式也许已经达到了极限。

两人相见结合在一起时也曾经吐露过“想住在一起”的愿望。有时也会脱口而出地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最平静”，或是“不想让你回去”这样的话。

对此，抄子的反应是表示肯定，她也说“我也是这样”，或者诉说着“我也不想回去”。躺在安艺身边，她也曾低喃：“像这样在您身边的时候，是最自然的。”

现在如果安艺主动要求的话，抄子很可能离开家庭。实际上她也说过：“如果您让我离开家，离开也行。”

在这一点上，抄子好像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安艺拿不定主意的最大原因，就是还无法解决因此而产生的二人生活的根本转变所带来的问题。

只要决定一起住，马上就可以做到。只是各种各样相关的问题立刻就将随之而来。

他们要面对的难题首先是抄子和她丈夫的问题，然后是孩子怎么办的问题，接下来是抄子工作的问题。这样看起来，安艺这方面还简单些。但是要想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一起生活，相应的麻烦也是不可避免的。其中最棘手的离丅婚和再婚等户籍问题可能都不会太顺利。

开始新生活时需要的经济条件以及住房问题都不难解决，头疼的是围绕二人的人际关系太复杂。

如果说干脆什么都不想，只要两个人幸福就行，那事情就简单了。

但是他们都到了这个年龄，自然各自都会牵连各种各样的问题。

虽然也觉得可以不去理会社会舆论，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却很难作出最后的决定。

要解决这样重大的问题需要相当大的决心和克服各种困难的充沛精力和体力。

聪明的抄子，她好像觉察到了安艺在这一问题上的思想斗争。她似乎不想勉强行事给安艺增加负担。自然这背后也有对于从根本上破坏掉自己的家庭生活的恐惧和不安。

无论是谁，舍弃长期以来习惯了的生活都会感到害怕。即使已经对它厌倦了，但真要舍弃还是很难做出决定。更何况，要舍弃的是家庭，这时候的心理矛盾就更大了。

但是，有时人们又会明知可怕，却又偏要去接近。这种心理就跟站在高处既害怕向下看又想向下看时的心理一样。

这一次又是在犹豫不决、反复思考后，安艺才试着对准备好了要回去的抄子说：“你还是要回去？”

微暗之中，抄子回过头来问：“您希望我不要回去吗？”

被这样一问，他只好点点头。

“当然……”

“我也是，想留下来。”

都明白不可能就这样呆在一起，可还是相互试探着对方。他们在等待着其中一方诉说“希望你留下来”，另一方下决心说“我留下来”。

都在相互试探，但是双方又都在回避由自己先触及实质问题。

现在安艺就在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心情，害怕说出“你别回去”。

如果这样说，有可能抄子就不回去了。一方面期待着，另一方面又害怕出现这种情况。

一旦抄子留下，就等于掷出了骰子，再也收不回来，就只能拼命向前了。

也许有点懦弱、卑鄙，安艺现在还不想做决策人。也许有一天终将作出决策，但是现在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未来，这样心情会更轻松。

抄子好像也有同样的想法。就算她在某种程度上做好了离开家的心理准备，但她不愿意主动投奔到别的男人那里去。要离开家，也希望是在自己所爱的人的强烈要求下，无可奈何而为之这样一种形式。

双方都盼望着到一起生活，但又都在犹豫，不想由自己去拉最后的导火索。

就这样相互对视了一会儿，抄子轻叹一声。

“没办法，我还是回去了。”

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而实际上又像是在责备安艺。

但是安艺说不出“别回去”这句话，他所说的完全是另外的一句：“我给你叫车。”

“不用了，我到街上去拦一辆就行了。”

“我打个电话看看，你等等。”

现在安艺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虽说是没法子，但只是感叹无奈、分道扬镳，还是太痛苦了。安艺穿起浴袍，打电话叫了车，然后问抄子：“月底真的能去轻井泽吗？”

“哪天去？”

“三十号，可能是星期五吧。”

抄子考虑了一下，才说：“星期六不行吗？”

“如果是星期六，你就能去吗？”

“应该没问题。”

看着点头答应的抄子，安艺真想问一句：“周末不在家行吗？”

回想一下，以前跟抄子出去旅行也多在星期五或星期六，原来以为是因为工作的关系，现在看来好像不只这一个原因。

“可那是个难得的休息日呀。”

“那个人要去参加演奏会……”

“演奏会？”

“他和朋友成立了一个乐队，常接到邀请去演出。”

安艺的耳畔又响起了抄子丈夫的声音。那声音显得很年轻，出乎他的意料。就是那个人时常带着乐器去各地吗？

当然，因为工作，他只能是出于兴趣玩乐器。可能是被邀请去参加各地举行的各种活动。

“是这样……”

安艺终于明白了抄子周末外出留宿的原因。不可能每周如此，但她丈夫外出时，她就可以把孩子托付给她母亲出来。

“如果是星期六就能来，对吧？”

“星期六你几点能来？”

“差不多六点左右吧。”

“一定来噢。”

“没问题。”

“那么，我在饭店等你。”

叫过车已经有十分钟了。安艺想起来，走到阳台上一看，栏杆和街面都是湿的。

“好像下过雨。”

听安艺这样说，抄子也向下望了望。

“现在好像已经停了。”

雨只下了一阵，二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

安艺也没听到雨声，看来肯定是骤雨。

“那儿有辆车。”

公寓前停着一辆出租，看样子像是叫的车到了。

当安艺回到屋里，关上阳台门后，抄子用正色的语气说：“那么，我回去了。”

“我送你下去。”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

和傍晚见面时一样，抄子把头发挽起，穿着浅藕荷色纱质和服，系着白色带子。可能是因为光线的关系，她看上去有些苍白，但她微微侧转的面孔上看不到情事的痕迹。

“好久没有这样踏踏实实的见面了。”

要发牢骚没完没了，实际上最近能在一起呆到这么晚都很难得。

“明天你是怎么计划的？”

“一直到十点左右都在家，然后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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