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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褥叠起放进壁橱，打开窗户，又给他们换了新茶。
正喝着茶，老板娘来打招呼了。
“早上好。休息的好吗？”
“和式旅馆空气好，睡得特别深沉。”
“钟声很吵吧？”
“还好，似醒非醒中听到的钟声。”
安艺一边回答，一边又想起看抄子胸脯的事。
“今天，您打算去哪儿呢？”
“想去看看山脚下的樱花，坐下午的新干线回去。”
“虽然开始谢了，但今天一天可能没问题。”
老板娘给他们斟满新茶后退了出去。
房间里的窗台很低，坐在小矮桌前也能看到外面。
从旅馆门口到大门口这一段成了死角，但是能看到前边的台地上樱花正一起飘落。客厅的一整面几乎都开成了窗户，所以坐在这里吃早餐就如同在野外一样清爽。
“在鸭川的上游有一排垂樱。那里的樱花应该是全开的，而且人也不会太多。”
“实际上，花谢的时候也很美。”
“当然。不过花谢时虽然很壮观，却是一瞬即逝。”
可能是又起风了，从正前方的樱花树上花瓣一起飞舞下来。仔细观察，花瓣不是连续不断往下落，而是隔几分钟，每当遇到阵风时飘落的。
“再慢一点儿落多好啊……”
抄子不无担心地说。樱花的凋谢太干脆利落了，看着令人心疼。
“风又来了。”
并不觉得风有那么强，但是看样子樱花已经没有继续留在枝头的气力了。
“真搞不清……”
正在这时，有三个花瓣像蝴蝶一样飘进窗来。
安艺拿起一片落在桌上的花瓣。
“谢谢你的到来。”
被风送进来的花瓣很柔软，靠近花心处是淡淡的红色。
“过去的人们也一定是在这种地方吃饭的。”
“也许就是这样一边享受着自然的风、花、空气，一边进食的。”
又一阵风吹过，又一袭花落。真担心花这样性急地一起飘落下来，一会儿不就什么都不剩了吗？抬头看看，每棵树上都还剩有很多花。
安艺放下心来，继续喝味噌汤。
早餐的香气柔和地在周围飘荡。
胸前被印上吻痕的抄子也默默无语地喝着味噌汤。
慢慢用过早餐，二人走出旅馆时已经十点多了。
现在出发去看市内的樱花，然后坐下午的新干线回东京的话，也要晚上才能到达。
安艺对此事什么也没说，抄子也不像很在意时间。似乎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反正是要晚的。
在老板娘的目送下，安艺他们坐上车，要到下鸭的植物园看看。
在这里，顺着鸭川河堤排列着一行垂樱。
这条路被称作“友情之路”，京都市也下了很大的力气。可是花开得很有规模，游人却并不多。二人到达这里的时候，也可能因为是平日的上午，只有附近居住的老人和推着婴儿车的妇女在这里很闲在地散着步。
市内的染井吉野已经开始谢了，但这里的垂樱正好是全开，浓浓淡淡的红色花朵一直拖到地上。
“这么棒的地方，为什么人这么少呢？”
“可能是大家都去那些有名的寺院和神社了吧。”
可是这里加在一起至少有四五十棵吧，这么多垂樱聚于一处排成一行是非常少见的。
“那是海鸥吗？”
抄子指着河边嬉戏着的鸟说。
“准确地说应该是赤味鸥，又叫川千鸟。先斗町的灯笼就是照这种鸟的样子做的。”
清流、千鸟、垂樱，相互交融。抬头远望，从东山一直到比睿，山脉尽现。
“山川樱花都是这样清新。”
“到了这里就真正懂得山清水秀的意义了。”
和抄子散着步，安艺感到现在的确是春花烂漫时。
“这花真有点像蛋糕上的花。”
抄子拾起一枝开满了花的枝条说。
“垂樱确实漂亮。但有点过于做作的感觉。”
“和山樱相比，可能太过艳丽了。”
“美丽、娇艳，确实好看，只不过……”
安艺想接着说的是“淫丅荡”，但觉得这个词与春光下的景色不协调就咽了下去。
来到垂樱的尽头，他们站住脚。从这个位置回头望去，这排垂樱就像粉色的瀑布重重叠叠，一泄而至。
“再到一个地方去看看别的樱花吧。”
安艺他们坐上等在桥头的出租车，指示司机去松之崎。
“在下鸭住宅区的里面，疏水边上的樱花很漂亮。”
“您知道的真清楚。”
“那儿也没人。”
无论多么美丽的事物，在人群涌动的地方观赏，其美丽的程度都将打折扣。
车先向山麓开了一会儿，穿过住宅区，在架在疏水上的桥前停下。到了这里，大文字妙法近在眼前。
安艺告诉司机在前面第三个桥旁边等他们，然后下了车。
“这边都是染井吉野，也不怎么有人来看。”
二人并肩走到刻着“北园桥”的石桥中间，抄子停住了。
不到二十米宽的疏水两岸挤满了樱花，现在正一起飘落下来。
好像被落花的气势所震撼，抄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花瓣落到笔直地站在那里的抄子的头发上、肩膀上，她娇小的身体就像要被埋到花中去一般。
“太壮观了……”
抄子轻轻叹了口气。
安艺看过各种各样的樱花，但像这样狂谢的樱花还是第一次见。
“这就叫飞雪般的落花。”
实际上，这里的樱花疯狂般地飘谢，这种情景是无法用这样简单的词语来描述的。
“花瓣在那样的地方……”
疏水两岸堆满了花，在中间窄窄的水面上花瓣竞相顺水流去。
开始流得很慢，突然速度加快，然后在前面被小树枝挡住，挤成一团。
“您看，花聚集在一起，像一只筏子。”
被落花包围，抄子好像回到了少女时代。她嘴里一边哼唱着“樱花、樱花”，一边走过桥去。
在疏水边上走过时，两个人一直穿行在飞扬的花瓣中。坐进等待着的出租车之前，抄子一边掸掉头上肩上的花瓣，一边嘀咕着：“真可惜。”
如果可能，安艺也想就这样带着花瓣回去。
“好不容易来到这儿了，一边沿着山看樱花一边往回走吧。”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但接下来只要隔着车窗看就行了。
“总算把樱花看了个够，而且还是落花……”
靠在汽车座椅上，抄子的眼睛有些湿润。
“八成开的樱花和全开的樱花都很美，但都比不上花落的时候美。”
“看着落花，让人觉得有点异样。”
“都说樱花怒放，实际上谢落的时候才更加发狂。”
“不疯狂，可能就不会是那样谢落了。”
安艺点着头，想起了昨晚的事。
最近，抄子和自己，可能也是渐渐在发狂。
车沿山路而下，来到南禅寺附近的细川别邸和野村别邸前。到了这里就有很多看花的客人站在路上，还有几个人隔着墙把樱花摄入镜头。
“要停下来吗？”
回绝了司机的好意，安艺请他一直把车开到新干线的八条口去。
“还想看的话，樱花还多着呢。不过都已经开始谢了。”
樱花飘谢很好看。但看多了累人。最初沉醉于花的美丽，渐渐这种沉醉被空虚所代替，情绪也就越来越低落下去。
“看了那么多的花，感觉非常奢侈。”
“花亦奢侈，落花极尽奢侈。”想到这句诗，安艺觉得现在这种疲劳也许是极尽奢侈之后的满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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