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绿玉皇冠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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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早上,我在窗户前看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我说:"福尔摩斯,那边有个人疯了似的朝我们这边跑来了,如果他真是个疯子的话那真是太可怜了。"

  福尔摩斯慢慢地离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后。在这一个刚刚下过雪的冬日的早晨,贝克街街中心的积雪已被碾得到处都是车轮的痕迹,只有人行道上的积雪洁白如初。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而且多数是从车站的方向朝这一边走来,可那个人却独自从另一边跑来,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因此很快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那个跑着的人是个英俊高大、大概五十来岁的男人。他上身是一件黯淡却时髦的黑色大礼服,下身穿着考究的裤子和漂亮的高筒靴。但是,他那身高贵端庄的衣着和他荒唐的表现和使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一路小跑,时不时地还像小孩那样蹦几下,一边跑一边使劲挥舞着双手,脸抽搐着使人不愿多看一眼。

  "那人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他好像在找什么地方。"

  "我估计是来找我。"福尔摩斯说。

  "找你?"

  "是的,我感觉到他可能找我帮他解决什么问题。哈!我说对了。"这时候那人已经到了门口,使劲地按着门铃。

  一会儿后他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子,面带忧愁地向福尔摩斯做着手势。他的这个样子让我们无法笑得出来——我们都感到非常惊奇,并深深同情着他-他像失去理智一样只是抓着头发抽搐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他使劲地将头部向墙壁撞去,我门赶忙制止了他,把他拖开。歇洛克·福尔摩斯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站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低声安慰他。

  "你有事找我帮忙,是吗?"他说,"你这么快跑过来了,先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咱们再说你的问题,我保证一定尽力而为。"

  一两分钟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说:"你们会以为我是疯子吧?"

  "我猜您一定是碰到什么大难题。"福尔摩斯答道。

  "谁也想不到我遇到了什么难题!……它太突然太可怕了,我早该疯了。我可能要蒙受公开的耻辱,虽然我自我感觉良好。人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可是这么可怕的事突然间一起发生,我快要疯了。这件事得不到解决的话,我个人倒没什么,却还要连累到女皇。"

  "先生,放松点儿,"福尔摩斯说,"先告诉我们你是谁,出了什么事。"

  他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我是亚历山大·霍尔德,针线街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的。"

  他是大家熟悉的伦敦城里第二大私人银行的主要合伙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使伦敦这位上等公民如此可怜?我们好奇地期待着他告诉我们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他说,所以当警察厅的人建议我来找你们时,我就一路赶了过来。我是先坐地铁然后跑着来到贝克街的,下雪后马车走得太慢了。我平时很少运动,所以跑了一会儿就这样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了,我先扼要跟你们说一下这件事。

  你们知道,一家银行要成功的话就要有有效的资金投资,同时还要有资金的存入。我们投资资金获利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在担保可信的情况下将钱贷出去。近年来我们这一方面的业务较多,不少大人物大家族用名画、藏书或金银餐具等抵押,我们贷出了大量资金。

  昨天上午我上班时,职员拿了一张名片让我看。我一看那名片,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名片上写着英国最崇高最尊贵的名字。这时他进来了,我正想表示对他垂青我们银行的谢意时,他很着急地说明了他的来意。

  "霍尔德先生,"他说,"我听说你们有大量贷款业务。""如果有担保的话,我们可以借出钱去。"我回答说。

  "我急着用钱,"他说,"能从这儿贷款五万英镑吗?当然,我要想要的话,向我的朋友借五十万都是小事一桩,但是我不想随便找个人很快把这件事办了。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不想欠别人人情吧!""我能问一下你要借多长时间吗?"我问。

  "我有一大笔钱下周一到期,所以下周一绝对可以把这笔钱还上,你想要多少利息都行,只要别太过分。""我本很想拿我私人的钱借给您,这样省事得多,"我说,"不过因为五万英镑对我来说也并不少。再者,我以银行的名义借出这笔钱,那会对我的合伙人公平点,而且既然公事公办,您能给我们随便什么东西作为担保吗?""我很高兴这样做。"他说着便拿出一只黑色四方形摩洛哥皮盒,"你肯定知道绿玉皇冠。""天哪,绿玉皇冠。我当然知道。"我说。

  "好。"他打开盒子,取出那件国家的珍宝,接着说,"这皇冠上有三十九块大绿宝玉,还有镂金雕花,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我就拿它作抵押吧。"我小心地把皇冠拿在手里,细细地端详着。"

  ""你不相信它的价值吗?"他问。

  "不,不,我只是……"你不必担心我把它作为担保是否合适,因为我绝对保证在四天之内还清贷款。我从没想要这样做的,这只是作为一种形式而已。这担保行吗?"当然行了。""霍尔德先生,你是因为我对你的一切都了解,知道你完全值得信任,所以才愿意拿它作为担保。我希望你不要使我失望,要保证它的绝对安全,若有小小的差错那可是任何人都担当不起的。对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皇冠即便是小小的损坏,也和丢了它差不多,因为不可能再找到这样的绿玉。在星期一之内我完全相信你能保管好它。"因为他急着要离开,我就没有再多说。马上叫来出纳员,给我的委托人办好手续并把钱给了他。他走后,我一个人对着这顶珍贵的皇冠,无法不对我开始要承担的责任担心了起来。如果这件国宝有什么意外,那我面对的将是全国人民的责问和愤怒。我马上开始后悔同意让他用这一国宝作为担保。可是后悔也已经晚了,也只好先这样了。

  傍晚时,我想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办公室里不太保险。以前,银行的保险柜曾被盗过,万一这种事也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最后我想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安全,于是那天我就带着这件珍宝回到家里。我住在斯特里特哈姆,直到我把它锁在卧室的大柜橱里,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向你介绍一下我家里的情况,福尔摩斯先生,那样您能对这件事更清楚一些。我的马夫和听差都不住在房里面,他们没什么嫌疑。我有三个跟随我多年的女用人,她们也可以排除在外。此外还有一个叫露茜·帕尔的侍女,她来我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应该也是个靠得住的人。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因为她长得十分漂亮,经常有爱慕他的小伙缠着她。

  我家里的情况也就这些。我丧妻多年,只有一个叫阿瑟的孩子。这孩子不争气,是我宠坏了他。我妻子去世早,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没法不宠他,我甚至想让他每时每刻都高兴。其实我应该管他严些,这样对他才好。

  我本想把我的事业传给他,可惜他放荡不羁,不是干大事业的料,所以我连大笔的款项都不放心让他经手。他小小年纪就已学会在俱乐部、牌桌、赛马场和他的那帮朋友大手大脚地挥霍。我多次劝他,但是在他的朋友乔治·波恩威尔爵士的影响下,他最终还是回到他们中间去了。

  乔治·波恩威尔爵士这样的人可以让我的孩子回到他们中间,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有时就连我也未免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他比我儿子大点儿,倒也见多识广,能说会道,而且英俊潇洒。然而,当我们留意一下他的内在品质和为人时,他的言谈谈吐,都使人没法信任他。我的小玛丽也和我深有同感,她具有女性特有的敏感和洞察力。

  接下来我再说一说我的侄女,也就是前面提到的玛丽。我兄弟是五年前去世的,我就把她当亲生女儿收养了。她懂事可爱、美丽文静,是我得力的助手,而且现在都有点离不开她了。唯一不如意的是,我儿子曾两次诚心诚意地向她求婚,但都遭到她的拒绝。我很希望他们俩能结为夫妻,因为我认为只有她能使我儿子改变,使他走上正路。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晚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把家里的情况讲完了,接下来的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晚饭后,我把一切经过告诉了我儿子阿瑟和玛丽,除了委托人的名字没提外,我把宝物带回家的经过都跟他们说了。那天露茜·帕尔端来咖啡后就离开了,只是不确定她出去时有没有把门关上。玛丽和阿瑟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并求我让他们看看这顶举世无双的皇冠,我没答应。

  "你把它放在什么地方?"阿瑟问我。

  "我把它锁在我的柜子里。""唔,夜里别被偷。"他说。

  "我锁好了。"我回答说。

  "哎,没用,那破锁什么钥匙都能开,我小时候就用那把开贮藏室食品橱的钥匙打开过这把锁。"他说话很少有正经的时候,所以我没当回事。那天他神色沉重地跟我进了屋。

  他低着头说,"爹,你能不能给我二百英镑?""不,这次不行!"我严厉地回答说,"我以前太宠你了!""你一向这样,"他说,"您就给我吧,要不,我再也没脸进那俱乐部了!""那正好,我就希望这样!"我嚷着。

  "你就忍心让我脸面扫地吗?"他说,"那样没面子地离开我可不干。你不给的话我自己想办法。"我当时非常生气,他这个月已经向我要过两次钱了。"你休想让我再给你一便士!"我大声说。于是他鞠了一躬,不再说什么就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我打开大柜橱,检查皇冠是否安全无事,然后再锁上。接着我到各间房又检查了一遍。要在平时这些事是玛丽来干的,那晚我亲自检查了。当我下楼梯时,玛丽一个人站在大厅窗边。我走过去时,她赶紧把窗户关上并插上了插销。

  她神色慌张地问我,"爹,您让露茜今天晚上出去的吗?""没有啊。""我觉得她是刚刚去见完了什么人进来的,爹,您要小心点那宝物。""你明天和她说说,如果你觉得需要我亲自和她说的话,我明早就和她说。都关好了吗?""都关好了,爹。""那,早点休息!"我亲了她一下便回到卧室去了,很快就睡着了。

  我把这些都告诉您,福尔摩斯先生,因为我想这也许跟案件有些关系。您有什么不清楚的就提出来。"

  "不,不,你讲得很清楚。"

  "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事件的关键部分。我没有怎么放心地睡着,毕竟有那么重要的一个东西就在我身边。大概凌晨两点钟时,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什么声音。可当我完全清醒后它便没有了,好像是一扇窗户轻轻地关上。我转身仔细地听着。忽然间,隔壁轻轻但清晰的脚步声使我不安了起来。我提心吊胆地下了床,从卧室的门缝看外面。

  "阿瑟!"我惊呼了起来,"你这败家子,谁让你动那皇冠?""我可怜的阿瑟只穿着衬衣和睡裤站在昏暗的煤油灯旁,呆呆地拿着那顶皇冠,正用尽全力掰着。我惊呼时他手一抖,那顶珍贵的皇冠掉到了地上。他脸色惨白地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办好。我跑过去捡起皇冠,发现它的边角处已丢了三块绿玉。

  "你这混蛋!"我快气疯了,"你怎么把绿玉弄下来的?你这败家子!你把你偷的那几块玉藏在哪里了?""偷?!"他叫了起来。

  "不是你偷的吗!"我掐着他的肩膀使劲叫道。

  "不,不,不可能丢掉的。"他说。

  "不可能丢掉?那这三块玉怎么不见了,你把它们藏到哪里去了?难道你偷了东西还要说谎吗?我亲眼看见你正使劲把第四块绿玉掰下来!""你够了没有?"他说,"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我也不想多说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个家,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你知道没有你我照样能活。""我马上就报警!"我被这败家子气坏了,"我一定要找到你藏皇冠的地方!""你休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情况。"他出乎我意料地激动气愤,"你报不报警,随你便!"我们的叫声把大家都吵醒了。玛丽是第一个进来的,一看见当时的情况,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怜的玛丽进来后尖叫了一声就昏倒了。我马上叫女用人去报警,让他们马上过来。不一会儿警察就来了,阿瑟把两臂抱在胸前默不作声地站着,只是问我是不是打算把他交给警察。我说他干出这种事使整个国家受辱,已经不是家庭内部私事,而是一件关系国家荣誉的公事了。目前也只有把他交给警察一切都依法行事。

  "但是,"他说,"我希望你能给我五分钟时间,就五分钟,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五分钟?你要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干什么?你趁机逃跑?趁机把那几块玉藏到警察找不到的地方?"我说。这时他已知道后果的可怕,我告诉他,要是不快把东西交出来,不仅是我还有那位尊敬的客人都要受到牵连,使他的名誉受损,甚至变成轰动全国的丑闻。只要他说出把玉藏在哪里,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而且我也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要慎重考虑,"我说,"我亲眼看到你拿着皇冠想把第四块玉掰下来,你再争辩也没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隐藏绿玉的地方说出来,那咱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不需要你宽恕我什么。"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我现在和他说什么也没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叫警察把他看管起来,然后在一切他可能藏宝石的地方仔细搜查一遍,但是我们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搜了却一无所获。我们用尽了一切方法威逼利诱,可阿瑟就是什么也不说,今天早上我只好让警察先把他带进监狱里。我在警察局办完需要办的事后,就马上赶过来找您。警察并不否认他们眼下没有丝毫收获,也无从下手。您只要能把绿玉找回来花多少钱都行——我已经悬赏一千英镑。我一夜之间什么也没有了,没了信誉,没了宝石,没了儿子,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他抱住自己脑袋,自言自语地说着,表情非常的痛苦。

  歇洛克·福尔摩斯对着炉火静静地坐了几分钟。

  "平常到你家的客人多吗?"他问。

  "一般都是我的合伙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偶尔还有阿瑟的朋友。乔治·波恩威尔最近倒是经常来。除了这些人外没别人了。"

  "你常出去参加各类社交活动吗?"

  "阿瑟常去。玛丽和我不太喜欢参加这类活动。"

  "一个年轻姑娘不喜欢这类活动倒很少见。"

  "她生性这样。再说,她也不小了,已经二十四岁了。"

  "听你说,她好像对这件事非常震惊。"

  "是啊,反应比我都激烈。"

  "你们俩都肯定宝石是你儿子偷的吗?"

  "那当然,那是我亲眼所见。"

  "我倒不认为你看到的那一幕就能肯定那些宝石就是你儿子偷的。皇冠的其余部分都还完好吗?"

  "不,它被扭歪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是你儿子要矫正它?"

  "我非常感谢您这么信任阿瑟,但是他究竟在那里干些什么,除了他谁也说不清。但是如果他什么坏事也没干,那为什么不说话呢?"

  "可是您想想如果宝石真是他偷的,那他又为什么不编个谎言来骗你?他的什么也不说会有两种可能,这案子有几个可疑的地方。警察怎么解释那个把你从睡梦中吵醒的声音?"

  "他们说这可能是阿瑟关他卧室房门的声音。"

  "好像有些道理!可是您想过没有,存心偷宝石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大声地关门把你给吵醒?还有,对这些宝石的失踪,他们怎么认为?"

  "他们的搜查此时还在进行。"

  "他们没到房子外面看看吗?"

  "去过,他们卖力地搜查,连花园也仔细检查过了。"

  "到目前为止,我亲爱的先生,"福尔摩斯说,"很显然这件事比刚开始时您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们刚开始以为这件案子没什么难的;但现在我看来这件案子并不简单。看看你们的分析:阿瑟从床上下来,然后轻轻地走到你的卧室,打开床边的柜子取出里面的皇冠,接着又费力拿下三颗宝石,再到别处去,把那三颗宝石藏在你们找了好长时间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又回到房间里,冒着危险拿第四颗宝石。你觉得这样分析说得过去吗?"

  "那还能有什么别的分析?"这位银行家显然失望了,"如果不是他做贼心虚,他怎么会什么也不说?"

  "这正是你来找我的必要性所在,"福尔摩斯回答说,"如果您不反对的话,霍尔德先生,咱们现在就到你斯特里特哈姆的家里去,我想实地去看看。"

  福尔摩斯坚持要我也一块去。其实我也非常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正经过,霍尔德先生说的那些话让我充满了好奇心和同情心。但是当时我对案子的看法还是和霍尔德先生比较一致,都认为很明显阿瑟就是偷宝石的人;然而我仍然十分相信福尔摩斯的判断力。既然他觉得那种分析是错的,那他一定有自己更好而且是正确的分析。在去斯特里特哈姆的路上,福尔摩斯只是托着下巴沉思,用帽子遮住了眼睛陶醉在专心的思考中。霍尔德先生从他的沉思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开始有了点信心,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甚至和我闲聊了起来。下了火车,走了一小段路,我们就到了霍尔德先生在斯特里特哈姆的住处。

  那是一所用白石砌成的相当大的房子,地方较偏僻。房子的右边是一小丛灌木,边上有一条用小树木围成篱笆的窄窄的小径,这条小径从马路口一直通到厨房门前,是供小商人送货进出用的。在左边还有一条小路通到马厩,看来很少有人走。福尔摩斯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他绕房步行一周详细检查了一遍,特别专心地检查了前面说的那两条小道。霍尔德先生和我没耐心等到他都走完就先进屋了,坐在壁炉边等他。我们静静地坐着等福尔摩斯时,一位年轻的女士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身材苗条,头发乌黑,皮肤白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只是脸色有点过于苍白。嘴唇也看不出什么血色,眼睛红肿,应该是哭泣造成的。她默不作声地走进来,让我觉得她比霍尔德先生还难过,可我觉得她应该是一个极有个性、自控能力强的妇女。她好像没见到我一样,径直走向霍尔德先生跟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你已经叫警察把阿瑟释放了,是吗。爹?"她问。

  "没有,没有,我的玛丽,我必须找到皇冠。"

  "但女人的直觉和本能告诉我,他是无辜的。他没做错什么事,你这样把他当成偷宝石的人,你会后悔的。"

  "可是,如果他真是清白的话,他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谁知道?也许你不信任他,他故意这样做。"

  "当时我亲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皇冠,你叫我怎么不怀疑他?"

  "哎,万一是他把皇冠捡回来的呢?相信我吧!他是清白的。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好吗?想到我们亲爱的阿瑟还在监狱里,我是多么难受!"

  "不,我一定要把绿玉找回来!玛丽,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但是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吗?不找回宝石我决不罢休,我从伦敦请了福尔摩斯来更深入地调查这个案子。"

  "是这位先生?"她看着我向霍尔德先生问道。

  "不,这位先生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福尔摩斯要我们让他一个人走走。哦,他现在在马厩那条小道。"

  "马厩那条小道?"她的眉头紧了紧,"我真不知道能在那找到什么。哦,他进来了。"玛丽对我的朋友说道:"我相信,先生,您绝对有办法证明我的堂兄阿瑟是无辜的,是吗?先生。"

  "是的,我相信我们会证明这一点的,特别是有你在。"福尔摩斯一边答话,一边用门口的擦鞋布把鞋上的雪擦掉。"你就是玛丽·霍尔德小姐吧,很高兴认识你,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先生,如果这些问题对您破案能有所帮助的话。"

  "昨晚你听见了什么没有?"

  "没有,是叔叔和阿瑟吵起来,我才醒的。"

  "你昨晚可以肯定你确实把所有的窗户都关好了吗?"

  "都闩上了。"

  "今天早上还关着吗?"

  "都还关着。"

  "昨天晚上你曾告诉你叔叔家里的女仆出去和她的情人约会了?"

  "是的,那个在客厅的女仆昨晚出去见了她的情人,有可能听到叔叔和我们谈论皇冠的事。"

  "你觉得是她出去把皇冠的事和她的情人说了?有可能是她和她的情人偷了皇冠?"

  "这些毫无根据的假设有什么用呢?"霍尔德先生不耐烦地嚷了起来,"我不是说过阿瑟拿着那顶皇冠是被我亲眼看到的吗?"

  "别着急,霍尔德先生,得把这件事弄清楚。霍尔德小姐,你应该看见女仆见完她的情人是从厨房门那边回来的,是吗?"

  "是的,我当时正在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正好看见她悄悄地进来。我还看见她的情人了。"

  "你认识他吗?"

  "噢,我认识!他就是常卖给我们菜的弗朗西斯·普罗斯珀。"

  "他站在,"福尔摩斯说,"远离这条路的门的左边?"

  "是的。"

  "他是个用木头假腿的残疾人?"

  玛丽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的眼神。"啊,先生,您可真不可思议!"她说,"你怎么知道他是个用木头假腿的残疾人?"她勉强地微笑着,但是福尔摩斯却显得十分严肃。

  "我现在想上楼去看看,"福尔摩斯说,"不过也许在上楼之前我最好还是到那个窗户下面走走。"

  他在一个个窗户下面迅速地看了一遍,而在那扇可以看到马厩小道的大窗户看了很长时间。他拿出放大镜对着窗台仔细看了半天。最后他说:"好了,现在可以上楼了。"

  霍尔德先生的卧室十分简朴,房间不大,铺着地毯。家具不多,除了一张床外,就是一个柜子和一面镜子。福尔摩斯走到大柜橱跟前,对着上面的锁看了半天。

  "这锁是用什么钥匙开的?"他问道。

  "就是阿瑟说的那把用来开贮藏室食品橱的钥匙。"

  "在哪儿?"

  "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一把。"

  福尔摩斯用它打开了柜子的锁。

  "开锁时根本就没什么声音," 福尔摩斯说,"怪不得你刚开始没被惊醒。那皇冠就是放在这盒子里面了,我可以打开它吧?"他打开盒子,拿出了那顶举世无双的皇冠,那么漂亮精美的宝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冠上有一道裂痕,那被偷走三颗宝石留下了三个小洞,让人无法不为之感到遗憾。

  "现在,霍尔德先生,"福尔摩斯说,"这个边角和被偷走三颗绿玉的那个边角是相对的。你试一试能不能把它掰开。"

  霍尔德先生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说:"掰开它?您叫我怎么敢呢?"

  "那就我来吧,"福尔摩斯使尽全力掰它,但是那皇冠还是纹丝不动。"您看见了吧,"他说,"我都用尽力气了,还是掰不开它,阿瑟就更掰不开了。那么,霍尔德先生,假设真的掰开了它,您说那会有什么情况呢?那肯定会发出巨大的声音。这样的话,就在隔壁的你会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吗?"

  "我不知道,我看我是急坏了。"

  "现在咱们开始有眉目了。你说是吧,霍尔德小姐?"

  "我和叔叔一样还是不太明白。"

  "当你从你卧室出来时,阿瑟穿鞋了没有?"

  "没有,他只穿了裤子和衬衫。"

  "谢谢你。这个答案对我帮助很大,如果不了解这些事的话,我也会感到很棘手的。霍尔德先生,我现在想再到外面去看看。"

  他说为了不留下太多不必要的脚印给破案带来更大难度,只想一个人去。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带着满脚的积雪回来了,仍然是那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在这里该看的我都看了,霍尔德先生,"他说,"我想我最好现在就回去。"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您还要帮我找那些绿玉呢,它们能找到吗?"

  "难说。"

  "那我看来最终找不到它们了!"霍尔德先生失望地大声地说,"还有我的阿瑟,你不是说能证明他是无辜的吗?"

  "是的,直到现在我还相信这一点。"

  "那么,为什么昨晚皇冠会在他手上?"

  "您要是明天上午九十点钟能来找我,我将会把我所了解分析的一切都告诉你。您现在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只要能找回那些宝石,您不会在乎花多少钱,是吗?"

  "只要能把他找回来,花掉所有的钱我都不在乎。"

  "好的,我明天上午以前这段时间内着手调查。再见,霍尔德先生,傍晚以前我可能还会回来。"

  我从福尔摩斯的语气和表情中知道我的朋友已经对这案子有了十分的把握,然而到底他会查出什么来,我还是无法想象。在回家的路上,我好几次都想问他,但他总是和我聊别的话题,最后只好作罢。我们回到家里时还不到三点,他快步走进他的房间,转眼间便以一个常见的流浪汉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他翻着领子,穿着破外衣,系着红领带,脚上穿着一双破皮鞋,一个十足的流浪汉。

  "看不出破绽吧?"他一边说一边在镜子前照着,"我很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华生,但是恐怕不行。我可能马上就知道谜底,也可能是白跑一趟,不过很快就会知道是哪种可能的。我想我很快就会回来。"他从餐柜上割下一块牛肉,然后带上两片面包,塞进口袋就走了。

  不久后,他手里拿着一只旧靴子兴高采烈地进来了。他把那只旧靴子扔到一边,倒了杯茶喝。

  "我只是顺路回来看一下,"他说,"马上就要再走了。"

  "去哪里?"

  "噢,到西区那边去。这一次可能要用较多时间,你不用等我了。"

  "案子进展如何?"

  "还可以,尽在意料之中。我走后又到斯特里特哈姆去了,不过没进屋里。我不能轻易放过那个有趣的小疑点。哦,没时间了,回来再说,我必须把这套行头换下来。"

  从他的言语和举动中我可以知道事情已有很大的突破,应该比他说的更令人满意。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眼睛也格外有神。他匆匆地上了楼,一会儿后,大厅的门砰地关上,他又一次开始去发挥他的天才了。

  那一天直到半夜福尔摩斯还没回来,我等不及就先睡了——连续好几天外出追查一个线索是他的家常便饭,所以我并不担心。第二天早上我下楼进早餐时,他已经在餐厅里喝咖啡、看报纸了,我都不知道他昨晚多晚才回来,可是早上他竟然神采奕奕,看来案子进展顺利。"对不起,华生,我没等你就自己先享用美餐了,"他说,"但是你应该记得我约霍尔德先生今天早上来。"

  "现在还不到九点吧,"我回答说,"不过他好像来了,我听见有人在按门铃。"

  果然,我开门时站在门口的正是霍尔德先生。这两天发生的事使他原本英俊结实的脸庞明显消瘦了,白发也增了不少。他带着萎靡失望的倦容走了进来,看起来比他第一次来时更加痛苦。我把他带到扶手椅上,他疲倦地坐了上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要这样惩罚我,"他说,"两天以前我还有阿瑟,还有幸福的生活,还有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我的名誉,我的阿瑟,我以前的生活。在这种时候我的侄女玛丽竟也离我而去了。"

  "离你而去?"

  "是的。今天早上我到她房间时,她已经不在,是昨晚走的。她在大厅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我昨晚曾经忧伤地假设,要是她答应嫁给阿瑟,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也许我这样说伤了她,她留下的纸条这样说的:"我最亲爱的叔叔:我想我继续留下来只会给您带来烦恼,如果我做出另一种选择,那么就不会给您带来巨大的不幸。自从有了这种想法,我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快快乐乐地和您住在一起了,只能永远离开您了。您不用为我的以后担心,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并照顾好自己;最重要的是,你不要找我了,您找不到我的,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是我希望的事。不管我生死与否,我永远都是你最亲爱的玛丽。""她这些话什么意思,福尔摩斯先生?她会自杀吗?"

  "不,不,她不会自杀的。我想这样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霍尔德先生,您不用发愁,事情马上就能解决。"

  "哈!你说马上就能解决了?你查到什么了,福尔摩斯先生,你找到那些宝石了吗?"

  "如果您愿意一千英镑买回一块绿玉的话。"

  "只要能找到,一万英镑都可以。"

  "那倒不必,只要用三千英镑就够了。我想,另外还需要有一笔小小的酬金。你身上带支票了吗?给你笔,开张四千英镑的支票就够了。"

  霍尔德先生将信将疑地如数开了支票。福尔摩斯走到他的桌子前,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赫然露出了那三颗宝石。

  霍尔德先生一声喜悦的尖叫,一下子把那个纸包抱在怀里。

  "你找到了!"他兴奋地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他的高兴和他第一次快疯了时的痛苦一样激烈。他紧紧地把那些失而复得的宝石紧抱在胸前。

  "你还有一笔债没还,霍尔德先生。"福尔摩斯认真地说。

  "还有一笔债?"他拿起一支笔,"是多少,我马上就还。"

  "不,这笔债不是欠我的,而且不是用钱能还的。你应该向你高尚的儿子阿瑟好好道歉,因为他默默地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要是他是我的儿子我会很为他感到骄傲的,霍尔德先生。"

  "阿瑟真是清白的?"

  "我再重复一遍我早就说过的话——阿瑟并不是偷皇冠的人。"

  "这样的话,那咱们快点去找他,让他知道您已经证实他的清白了。"

  "他已经知道了。在这之前我已经和他谈过了,刚开始他不愿告诉我实情,我和他说了我追查的结果,后来他终于说我是对的,并且补充了几个我还不明白的细节。你把今天早晨的纸条给他,他一定能把一切说出来。"

  "我的天哪!您快给我讲讲这一切的经过吧。"

  "我马上就详细地告诉您,并且我要对你说明查清这个案子的具体过程。首先,有些话不太好说,你也不希望听到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乔治·波恩威尔爵士和你的侄女玛丽合谋偷了宝石,现在他们俩已经一块逃走了。"

  "你说是玛丽偷的?不可能!"

  "我也觉得很遗憾,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你的儿子和乔治·波恩威尔爵士认识时并不了解他的本性,而把他带到家里更是危险。他是一个没有良知、穷困潦倒而好赌的赌徒。玛丽对这种人一无所知。他对玛丽像他对其他女人那样信誓旦旦地说着甜言蜜语,对玛丽这样毫无经验的少女来说,很容易就会相信他的那些甜蜜的谎言。于是在乔治·波恩威尔爵士那个恶棍花言巧语的哄骗下,玛丽很快就陷进了他设下的爱的圈套,开始经常和他约会。"

  "不,不,你瞎说!"霍尔德先生使劲摇着他的头,脸色苍白。

  "霍尔德先生,等我告诉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你就会相信了。玛丽等你进了卧室后,就悄悄地溜下来和她的情人说悄悄话,他们就在朝向马厩小道的那扇窗那里幽会的。那天我观察的便是乔治·波恩威尔爵士久久站在那里留下的深深的脚印。无意中玛丽和他说起了你带回皇冠的事,这激起了乔治·波恩威尔爵士那个恶棍的贪欲,于是他就用花言巧语诱骗玛丽听从他。不可否认,玛丽也是爱你的,但作为一个初涉爱河的女人,她对情人的爱要远远大于对其他人的爱。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刚好你下楼看窗户关好了没有,于是她就急忙关上窗户,并和你说了女仆和她卖菜的情人约会的事,她说的那件事倒也是事实。

  "阿瑟向你要钱没要到后,就上床去睡觉,但是他欠的那笔债使他无法安然入睡。到了半夜,他听见屋里有一阵脚步声,于是起床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竟然发现玛丽轻轻地走向你的卧室。阿瑟无法相信他刚刚看到的不可思议的情景,于是急忙随便披上一件衬衣,然后仔细确认他有没有看错。这时他通过过道那灰暗的灯光看到了玛丽拿着那顶举世无双的皇冠从你房里出来,走向楼梯。他一下慌了,跑过去躲在你卧室旁边的帘子后面。他看见玛丽偷偷打开窗户把那顶皇冠递给窗户外边的人,然后就飞快地回到了她的房间。

  "阿瑟没有当场制止玛丽的行为,因为他深深地爱着玛丽,不想当面使她因为这种无耻行为而难堪。但是她一进屋,阿瑟马上想起皇冠被偷的严重后果,而当时把它夺回来或许还来得及,所以他急奔下楼,越过那扇窗户,跳到窗外的雪地里,沿着小道追了出去。很快,他在月光下追上了乔治·波恩威尔爵士,并努力要从他手中夺回皇冠。在争夺扭打间,阿瑟朝乔治·波恩威尔的眼睛打了一拳,然后听到一声断裂声,低头一看发现已经夺回了皇冠,便急忙跑回来。回来之后他才发现皇冠已经弄坏了,于是努力想把它扭正,也就在这时,你从卧室里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霍尔德先生满头冒汗地说。

  "他夺回来皇冠后觉得你应该非常感谢他,可是你却一上来就一口咬定是他偷的皇冠,这使他非常生气,可是他又不能说出实情使他深爱的人难堪并受到惩罚,于是骑士风度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他决定什么也不说出来。"

  "所以玛丽一看到那顶皇冠便一声尖叫昏了过去,"霍尔德先生大声叫道,"噢!我的上帝!我真是头蠢驴!阿瑟说过让我给他五分钟!我亲爱的儿子原来是想去找回那三颗掉了的宝石。我错怪他了,我错怪他了!"

  "我们一块到你住处时,"福尔摩斯接着说,"我马上到房子四周仔细地看了一遍,找找那里有什么线索没有。刚好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没有再下过雪,而且雪也还没开始融化。我在离厨房门稍远的地方,发现有两个人的脚印,其中有一个是圆的,所以我断定其中一人有一条木制的假腿。从留下来的前脚印深、后脚印浅的痕迹我还看出,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那个女人就赶紧跑回屋里,那两个人应该就是女仆和她情人。他们的事你和我说过,而且现在也可以证明那是事实,不过他们并没有偷皇冠。我接下来绕了花园一圈,除了警察留下的杂乱的脚印外,什么也没发现。幸好我到了通往马厩的小道时,找到了对此案非常关键的线索。

  那里也有两个人的脚印,一个人穿了双靴子,而另一人赤脚。你曾经告诉过我你出来时阿瑟是赤脚的。穿鞋的脚印是来回走的,而赤脚的脚印有些盖在那穿靴的脚印上,这说明赤脚的人是从后面追上来的。这些脚印从大厅的窗户下面开始,从窗户下面的痕迹来看,那个穿鞋的人在窗下站了有一段时间。随后我从那条路上的一些脚印可看出,那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后来我又发现路上有血迹,这证明我的猜想没错。从那些血迹可看出,那个穿鞋的人逃跑时受了伤。当他跑到大路时,那条路已被扫过,看不出有什么痕迹了。

  我进了你的房子后,用放大镜检查了那个窗台和窗框,那上面有人爬过的痕迹。到此为止,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我的推论是,一个人等在窗外,然后屋里有人将绿玉皇冠从窗户递给他,这个过程刚好被阿瑟看到了。后来他追了出去,并夺回了皇冠,而那个皇冠的损坏也是在那次争夺时造成的。这就是我当时所能做出的推测,后来证明这是对的,可是要破案还要知道进一步的情况。接下来的问题是,阿瑟是夺回了皇冠,但那三颗宝石却被那人拿走了。可那人是谁?而从里面给他皇冠的人又是谁?我开始一一排除,你,阿瑟都可以排除了,剩下的只有玛丽和女仆们。但是如果是女仆们干的,那阿瑟看到后不可能什么也不说。而换成是玛丽,阿瑟的那种做法便是可以理解的了——他爱她,他不会说出她见不得人的不光彩行为。后来我想起你说过你下楼检查窗户时她站在窗户那里,以及她后来一出来见到那皇冠的反应,这些都使我认为她的嫌疑最大。但是,那个从窗户外面拿走皇冠的人是谁呢?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情人,因为你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她也十分爱你,能使她这样做的就只有她的情人了!你说过他和你一样并不喜欢出门,认识的人肯定不多,而乔治·波恩威尔爵士就是其中之一。我对他的恶行略有耳闻,所以猜想那个从窗外拿走皇冠的人很有能就是他。他也知道阿瑟发现了他,但他也知道阿瑟因为玛丽的缘故不会说出来。

  现在你可以猜出我接下来怎么做了。我以一个流浪汉的身份去了乔治爵士住处,设法结识了他的贴身仆人,了解到乔治·波恩威尔爵士前天晚上的确受了伤。最后我又设法买到了那双乔治·波恩威尔爵士的旧鞋。我带着那双鞋来到你房子旁边的路上,结果那个脚印和那双鞋完全相符。"

  "原来昨天晚上我见到的那个流浪汉就是你啊。"霍尔德先生说。

  "是的,那就是我。接着我马上回家更换衣服,因为我不能让这件事发展成丑闻,而狡猾的乔治·波恩威尔爵士也一定知道这一点。我找到他时,开始他并不承认。后来,我把每个具体的细节描述给他听时,他从墙上拿下棒子企图吓住我。可惜他碰到的是我,在他举棒打我之前,我已将手枪对着他的脑袋,这时他才老实下来。我告诉他我可以用钱换回那些宝石。这时他后悔地说道。"啊唷,坏了!"他说他把宝石以每颗六百英镑的价格卖出去了。他求我不要告发他,然后告诉我把宝石卖给了谁。我找到了那个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每块一千英镑成交了。接着我就去阿瑟,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哈,过程就是这样的。"

  霍尔德先生站起身来,"先生,我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您真是太神奇了。现在我马上向我亲爱的阿瑟道歉,至于可怜的玛丽,我现在不想再提她了。就算想找她,恐怕连您都没办法吧!"

  "我可以向你保证,"福尔摩斯回答说,"乔治·波恩威尔爵士那个恶棍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我还可以保证,他们最终是要受到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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