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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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的人类混合饮料。”戴斯巴上校说。

  “随你怎么说。”

  “直好玩!”金乔说。

  塞莎·格雷迅速看了她一眼,

  “对,从某一方面来说的确很好玩。”她转身对奥立佛太太说:“你应该写一本靠巫术杀人的小说,我可以提供你很多资料。”

  奥立佛太太眨眨眼,似乎很尴尬。

  “我只写简单的谋杀案。”她用抱歉的口气说,那种语气就像一个人在说:“我只会烧简单的家常菜。”

  她又补充道:“只是说有些人想除掉另外一些人,而且不留下痕迹。”

  “那些事对我来说,都太费脑筋了,”戴斯巴上校看看表,说:“罗妲,我想——”

  “喔,对,我们该走了。我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我们向主人道谢道别之后,没有从屋子直接出去,而是绕到侧门。

  “你们养了不少家禽,”戴斯巴上校看着用铁丝围成的家畜栏说。

  “我最讨厌鸡子了,”金乔说:“叫得人烦死了。”

  “大部份是小公鸡。”说话的人是贝拉,她刚从后门出来。

  “白公鸡。”我说。

  “准备作菜用的?”戴斯巴问。

  贝拉说:“它们对我们很有用。”

  她的嘴在肥胖没有线条的脸上形成一条长弧线,眼中流露出诡谲、心照不宣的神色。

  “贝拉在这方面是行家。”塞莎·格雷轻声说。

  我们正要向主人道别时,西碧儿·史丹福狄斯从前门走过来,催促客人离开。

  车子开动之后,奥立佛太太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喜欢她。”

  “别把老塞莎的话看得太严重,”戴斯巴上校用宽容的口吻说:“她喜欢吹那一套,看看别人有什么反应。”

  “我不是说她,她是个狂妄的女人,一有机会,就抓住不放,可是她不像另外那个那么危险。”

  “贝拉?我承认她有点奇怪。”

  “我也不是说她,我是说西碧儿。她‘看起来’好像很笨,戴了那么多念珠、护符,还有那些巫毒、转世的故事(真奇怪,为什么转世的都是埃及公主或者美丽的巴比伦女奴,而不是女佣或者又丑又老的农夫?)好像非常可笑。可是尽管她不聪明,我却觉得她好像真的有什么本事——能让奇怪的事发生。我一向把事情想得很糟——可是我觉得她可能会被人利用去做某些事,因为她很笨。我想你们大概都不了解我的意思。”她用悲惨的声音说。

  “我了解,”金乔说:“也相信你说得没错。”

  “我们真该参加一次她们的降神会,”罗妲渴望地说:“说不定很有意思。”

  “不行,你不能参加。”戴斯巴上校坚决地说:“我不许你跟那种事扯在一起。”

  他们笑着争执了好一会儿,直到奥立佛太太问起第二天早上的火车班次,我才从沉思中惊觉。

  “你可以跟我一起坐我的车回去。”我说。

  奥立佛太太用怀疑的口气说:

  “我想我还是坐火车比较好。”

  “唉呀,算了,你以前还不是坐过我的车!我的开车技术最可靠。”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克,我明天要回去参加一个葬礼,一定不能迟到。”她叹口气说:“我最‘恨’参加葬礼了。”

  “一定要去吗?”

  “我想这回是跑不了的,玛丽·德拉芳丹是我的老朋友,我想她一定希望我去。她就是那种人。”

  “当然!”我喊道:“德拉芳丹——当然。”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说:“只是——这——我只是在想,最近在什么地方听过德拉芳丹这个姓氏。是你提过的吧,对不对?”

  我看着奥立佛太太说:“你说到疗养院去看她什么的。”

  “是吗?很可能。”

  “她是怎么死的?”

  奥立佛太太皱皱眉,说:

  “神经中毒什么的吧。”

  金乔好奇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很锐利聪明。

  我们下车时,我忽然说:“我想散一下步,刚才吃太多东西了,必须消化消化。”

  不等任何人有机会开口,我就迅速走开了。我急需清静一下,整理一下思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我自己得弄清楚。最初,就是芭比随口说的惊人之论:要是你想“除掉一个人”,最好到“白马”去。

  后来,我跟吉姆·柯立根碰过面,他那张奇怪的名单——跟高曼神父的死有关的名单——是有海吉斯—杜博,还有塔克顿——让我想起在路奇咖啡店的那一晚。对了,也有德拉芳丹这个姓。奥立佛太太也提过,她一位生病的朋友姓德拉芳丹。现在,这个生病的朋友死了。

  接下来,我为了自己也不了解的原因,到芭比工作的花店找过她,但是她却激烈地否认知道有关“白马”的任何事。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感到害怕。

  今天,我总算在“白马”碰见了塞莎·格雷这些人。可是很显然地,“白马”和住在里面的人是一回事,那份名单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毫不相干。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呢?为什么我会认为它们之间有关系呢?

  德拉芳丹太太住在伦敦,唐玛西娜·塔克顿住在萨里郡一带,那张名单上没有任何人跟马区狄平这个小村有任何关系,除非——

  我走到“皇家武器酒店”,这家酒店外观脱俗,招牌上新添过“午餐、晚餐、茶点供应”几个字。

  我推门而入,左手边的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右边是一间烟味浓厚的小吸烟室。楼梯口有个标志“办公室”。办公室外面是一面大玻璃窗,紧紧关着。还有一个牌子上写着“请按铃”。在这时候,整个房里都有一种荒凉酒吧的味道。办公室窗外的架子上有一本访客登记簿、我随手打开看看,没什么客人,一周大概只有五、六位,大多数都只来过一晚,我随便看看访客的名字。

  不一会儿,我就阖上登记簿。四周仍然悄悄地,反正此刻我也不想问什么问题,于是我又回到外面柔和潮湿的下午气氛中。

  去年有一个叫山得福和一个叫巴金逊的人到过“皇家武器酒店”,这只是巧合吗?这两个姓氏都在柯立根那张名单上。不错,这两个姓氏并不稀有,可是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名字——马丁·狄格拜。要是这个马丁·狄格拜就是我认识的那位,他就是我一向称为敏姑的海吉斯—杜博夫人的侄孙了。

  我信步向前走,很想找个人谈谈,吉姆·柯立根,或者大卫·亚丁力,或者一向冷静的贺米亚都可以。总而言之,我希望找个能替我解开脑中迷团的人。

  在泥泞的小巷中走了大约半小时后,我终于到了牧师宅门口,按下门前边像生锈似的门铃。

(二)

  “电铃坏了。”凯索普太太像个突然出现的妖怪一样,从门后走出来。

  其实,我也早就想到有这种可能。

  “叫人修过两次,”凯索普太太说:“可是一下就坏了,所以我只好自己多注意大门,免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还以为我们不在家。你有重要事,对不对?”

  “这——这——对,是很重要——我是说,对我很重要。”

  “我也是这个意思,”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对,我看得出来很糟——你要找谁?牧师?”

  “我——我也不知道。”

  我本来是想找牧师的——可是现在,我忽然感到一阵迟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凯索普太太马上给了我答案。

  “外子是个好人,”她说:“我是说,他不但是个牧师,也是个好人,可是有时候反而不好办事。你知道,好人并不了解邪恶的事,”她顿一顿,然后轻快迅速地说:“我想还是找我比较好。”

  我微微一笑,问道:“邪恶是你的专长吗?”

  “对,没错。管理一个教区,就必须了解区内邪恶的事。”

  “可是那不是你先生份内的事吗?”

  “不,他的职务是宽恕别人的罪恶,”她纠正道:“他可以接受别人的忏悔,我却不能,可是,”凯索普太太非常愉快地说:“我可以替他把罪恶安排、分类,懂得这个之后,就可以避免其他人受到相同的伤害。人是没办法帮助别人的——我是指我自己。你知道,只有神才能叫人悔改——或许你也不了解,现在很多人都不了解。”

  “我比不上你的专业知识,”我说:“可是我希望防止别人受到伤害。”

  她飞快看了我一眼。

  “喔,是这么回事!你最好进来,我们也舒服点。”

  牧师宅的起居室大而简陋,大部份都罩在一株巨大的维多利亚式灌木阴影中,但是房里并未因此显得幽暗,相反的,有一种舒适的感觉。大而旧的椅子上,有着许多人在上面休憩过的痕迹。壁炉上一个大大的钟,沉重规则地发出悦人的摆动声。一进这间屋子,就觉得可以放开心胸,尽情、任意地畅所欲言,忘掉外面那个耀眼的世界所带来的烦忧。

  我可以想像到,圆眼睛的青春少女,曾经因为自己即将做未婚妈妈,烦恼地向凯索普太太泣诉,而凯索普太太给她们的劝告虽然不一定合乎传统,却相当健全;气呼呼的亲人,也曾在这儿一吐心中对婚姻的不满;做母亲的,在这儿向凯索普太太细诉,她的小鲍伯并不是坏孩子,只是过于活力充沛,把他送到管训中心实在太荒谬了;同时,做丈夫或妻子的,也曾在这儿倾诉婚姻中的困境。

  此刻,我,马克·伊斯特布鲁克——学者、作家、世俗的人,也准备在这儿向一个满头灰发、满面风霜、目光慈祥的妇人,说出心中的困扰。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有种奇怪的感觉,跟她谈心,不会错。

  “我们刚到塞莎·格雷家喝完下午茶。”我开口道。

  跟凯索普太太解释事情非常容易,她马上可以替你接下去。

  “喔,我知道了,就因为这样,你觉得很不安,是不是?那三位实在有点让人受不了。我也曾经怀疑过,她们那么喜欢吹嘘,照我过去的经验,真正邪恶的人是不爱吹牛的,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只有罪恶不深的人,才想把它说出来,罪恶是种邪恶、卑鄙、低贱小事,所以一定要让它看来很有份量、很重要。乡下的女巫就是些心地不好的傻老太婆,喜欢没事找事,专门吓人,那当然很容易做到。要是布朗太太的母鸡死了,女巫只要点点头,阴森森地说:‘嗯,上星期二,她的比利欺负了我的小猫。’贝拉·韦伯也许就是那种女巫,不过她也许——只是也许——还不只这样,因为她小时候的经验现在发芽滋长了,她不只是想吓吓人,而是真的心里藏着恶毒的思想。西碧儿·史丹福狄斯是我所见过的最笨女人之一——可是她真的是个灵媒——不管灵媒到底是什么玩意。塞莎我就不清楚了。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想就是她说的话让你觉得不安,对不对?”

  “你真是经验丰富,凯索普太太。照你看,一个人能不能不用任何看得到的媒介,从遥远的地方毁灭另外一个人?”

  凯索普太太的眼睛张大了些。

  “我想,你所说的毁灭,事实上就是‘杀人’吧?”

  “是的,”

  “我觉得太荒谬了。”凯索普太太用力说。

  “喔!”我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当然也可能完全错了,”凯索普太太说:“家父说过,汽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的曾祖母也可能说过,火车根本就是胡扯,他们说得都对,在他们那个年代,那的确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现在却都实现了。塞莎表演什么给你看?死光枪什么的?还是她们三个人画了驱鬼符。”

  我笑一笑,答道:

  “你说到要点了,我一定是中了那个女人的催眠术。”

  “不,凯索普太太说:“不可能,你不是容易受别人暗示影响的人,一定还有别的事,发生在这个之前。”

  “你说对了。”于是我简单扼要地把高曼神父的死,那天晚上第一次听到“白马”等等,一一向她说明,然后从口袋拿出从柯立根那儿抄来的名单。

  凯索普太太皱眉看完名单。

  “我懂了,”她说:“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相同点吗?”

  “目前还不知道,可能是勒索——或者走私——”

  “胡说,”凯索普太太说:“你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认为——‘他们全都死了’?”

  我深深呼一口气。

  “对,”我说:“我是这么猜想,不过不知道对不对。至少我知道其中三个人——海吉斯—杜博、唐玛西娜·塔克顿、玛丽·德拉芳丹——都死了,而且是自然地死在床上,就像塞莎·格雷说的情形一样。”

  “你是说,她说是‘她’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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