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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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恢复得很好。”
“是的,确实是这样,先生。当然了,女主人最初必须在饮食上很注意,吃的东西都要煮和蒸,烹调中不用动物油,也不允许吃鸡蛋。这种饮食,对阿来说,非常单调。”
“可最主要的是她病好了。”
“是的,先生。当然也有小曲折,我是说她有时患胆汁过多病,这是因为过了一段时间,她就不很注意自己的饮食了——但是,直到这次病之前,她的身体一直还算可以。”
“她这次病和两年前的病一样吗?”
“是的,是一样的病,先生。还是那讨厌的黄疸病——脸色黄得可怕——病得很厉害,其他情况也都一样,恐怕是她自己不注意引起的,可怜哪。她吃很多不该吃的东西,那天晚上她觉得不舒服,因为她晚饭时吃了咖喱食品,您是知道的,先生,咖喱含脂肪蛋白多,而且有点油腻。”
“她是突然得的病,是吗?”
“呃,看上去是这样,先生。但是格兰杰医生说,发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天气变冷——前些日子气候多变——加这吃过多的含脂肪蛋白的食物,都是发病的原因。”
“她的随身侍女——是劳森小姐,对不对——她不能劝她不要吃含脂肪蛋白的食物吗?”
“哦,我想劳森小姐说了也没什么用。阿伦德尔小姐不是乐于从命的人。”
“劳森小姐在她上次病时,就和她在一起吗?”
“没有,她是在她上次病后才来的。她和阿伦德尔小姐在一起也就一年左右。”
“我想以前她有过好几个随身侍女吧!”
“是的,有过好几个,先生。”
“她的侍女,不会象你们仆人那样,能在这里呆很长时间。”波洛微笑着说。
那女人两颊泛红。
“呃,先生,您知道情况不同。阿伦德尔小姐说话不多,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她就……”她停顿下来。
波洛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说:
“我多少了解些老年妇女的心理。她们总渴望新奇的东西,恐怕她们到了快结束人生的地步。”
“呃,您很聪明,先生。完全象您讲的那样。当来了个新侍女时,阿伦德尔小姐开始总是很有兴趣地问——她的生平,她幼年时代的生活,她到过什么地方,以及她对事物是如何考虑的,而当她全都了解了之后,她就变得——呃,我想厌倦是最合适的词。”
“一点不错。只限咱俩这么说,这些做随身侍女的女人,一般都使人不感兴趣——也不太讨人喜欢。”
“确实是这样,先生。她们大多数都是精神世界贫乏的人。常常都是傻傻乎乎的。可以这么说,阿伦德尔小姐很快就嫌弃她们了,然后她就来了变更,再换个新人。”
“那她一定特别喜欢劳森小姐了?”
“哦,我不这么认为,先生。”
“劳森小姐也不是个相貌非凡的女人吧?”
“我不这么说她,先生。她完全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你喜欢她,是吗?”
这女人轻轻地耸了耸肩。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她总是大惊小怪——一个标准的老侍女。她信神灵,一派胡言乱语。”
“神灵?”波洛看上去警觉起来。
“是的,先生,神灵。黑暗中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死去的人就会回来对你说话。我称这为毫无意义的迷信——好象我们不知道离去的灵魂都上了天堂,并且都不愿意离开那里似的。”
“所以劳森小姐是个相信神灵的唯灵论者!那么阿伦德尔小姐也相信神灵吗?”
“劳森小姐倒是想让她相信呢!”她马上接过来说,语调中流露出对自己怨恨劳森小姐这一点感到满意的情绪。
“阿伦德尔小姐不相信神灵吧?”波洛坚持说。
“女主人有很强的理性。”她哼了一声说,“您听着,我不是说这种迷信不使她感到有趣。‘我愿意将来信,’她对劳森说,但是她常看着劳森小姐好象在说:‘我可怜的人哪,你多傻呀,你大大受骗了!’”“我明白了。她不信这唯灵论,而只是从中取乐。”
“对了,先生。有时我不知道她是信还是不信——可以说,她在寻找一种无声的乐趣。黑暗中,她推推桌子,或做做其他小动作,而其他人就信以为真,吓得要死。”
“其他人?”
“劳森小姐和特里普姐妹。”
“劳森小姐是个虔诚的唯灵论者吗?”
“对她来说,唯灵论就是真理,先生。”
“而阿伦德尔小姐,当然是很喜欢劳森小姐的。”这是波洛第二次这么说,这次他得到同样的回答。
“这很难说,先生。”
“但肯定,”波洛说,“假如阿伦德尔小姐把一切都留给了她,是不是算喜欢她了呢?”
这一问,使气氛马上发生了变化。人的本来面貌消失了,她又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仆人样子。她腰板挺得笔直,说话语调平淡,但包含着对这种做法的责备。
“女主人留下她金钱的方式不关我的事,先生!”
我觉得波洛前功尽弃。本来已经使这个女人的态度很友好了,可现在他又失掉了他的优势,不过,他还挺明智,没有立即企图恢复失去的底盘。在泛泛地谈了一番关于卧室的大小和数量后,他往楼梯顶上走去。
鲍勃不见了,但当我走到楼梯顶上时,我绊了一跤,几乎摔倒。我抓住楼梯扶手稳住自己,往下一看,发现我不当心踩上了鲍勃留在楼梯顶上的那只橡皮球。
那女人赶忙道歉说:
“对不起,先生。这是鲍勃的过错。它把球留在那里了,因为是深色的地毯,所以您看不清球。总有一天会把人摔死。可怜的女主人就曾经让球给绊倒,重重的摔了一跤。差点儿摔死。”
波洛突然在楼梯上停下来。
“你说她发生过一次摔伤事故?”
“是的,先生。鲍勃把球留在那里,它经常是那样做的,女主人走出自己的卧室,踩上球,跌倒了,一直滚才、下楼梯,险些丧命。”
“她伤得重吗?”
“不象您想得那么重。格兰杰医生说,她很幸运,头划破了点,后背扭伤,当然有几出皮下出血,可吓得心惊肉跳。她卧床约一周,但不太严重。”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
“就是她死前一两个星期的事。”
波洛弯腰去找他掉的东西。
“对不起——我的钢笔——啊,是的,在这儿呢。“他又站了起来。
“这个鲍勃先生,它太粗心了。”他说。
“哦,好了,它知道是不对的,先生。”那女人用一种溺爱的语调说,“它有点通人性,但您不能让它什么都懂。女主人夜里总是睡不着,她常起来到楼下走走,在房子四周转转。”
“她常这样做吗?”
“大多数夜里都是这样。但她不让劳森小姐或其他人大惊小怪地跟在她后面转。”
波洛又走进客厅。
“这屋子很漂亮。”他说,“不知道有没有地方放我的书柜?你觉得怎样,黑斯廷斯?”
我困惑不解,小心地回答道,这很难说。
“是的,眼看大小靠不住。请你用我的木工折尺量量屋子的宽度,我来记尺码。”
我顺从地接过波洛递给我的折尺,在他指挥下量了各种尺寸,他把尺寸都写在一贯信封的背面。
我正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不把尺寸工整地记在小本子上,而采用这种马马虎虎,毫无职业特点的方法,这时他把信封递给我说:
“量完了,是吗?你是不是核对一下。”
信封上根本没有尺寸数字,背面却写着:“我们再到楼上时,你装着想起了一个约会,你问是否可以打电话。让这个女人和你一起去,尽量长时间地耽搁她。”
“可以了,”我一边说,一边把信封装进口袋,“我敢说,咱们的两个书柜都完全能放进去。”
“不过有件事还需肯定一下。我想,假如不太麻烦的话,我要再看看那个主要卧室。我不太肯定墙的间距。”
“当然可以了,先生。不麻烦。”
我们又上了楼,波洛量了量墙不一部分,接着高谈阔论,床、柜子和写字台各自应放在什么位置。这时我看了看表,做出多少有点夸张的样子,惊叫道:
“啊,你知道已经三点钟了吗?安德森会怎么想啊?我该给他打个电话。”我转向女向导书,“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用一下电话,如果你们有的话。”
“啊,当然可以了,先生。电话在客厅旁的小屋里。我带您去。”
她同我一起匆忙地下了楼,指给我电话位置,而我让她代我在电话簿上查号码。最后我打了电话——打给靠近哈彻斯特的一个小镇上叫安德森的先生。很幸运他出去了,这样我能够留言说不要紧,我以后再打电话!
当我从小屋里出来时,波洛已下了楼,正站在客厅里。他的眼睛闪着光亮,我看出他很兴奋,但不知什么原因。
波洛说:
“你的女主人那次从楼梯顶上摔下来,一定把她吓坏了。发生事故后,她是不是对鲍勃和它的球感到不安呢?”
“您这是看玩笑吧,先生。这件事使她够烦恼的。噢,就在她快去世时,她的神志已经昏迷,可她黑断断续续念叨着鲍勃和它的球。并好所有一张半打开的画。”
“一张半打开的画。”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当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先生,可她一直这么断断续续念叨。”
“等一等,我必须再到客厅去一下。”
他在客厅里踱来踱去,观看着室内的装饰品。看来一个有盖的大坛子深深地吸引了他。我看这一是一件特别好的瓷器。这是一件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幽默制品——坛子上画有一幅质地粗糙的画,画上面有一只哈巴狗坐在前门外,脸上流露出悲哀的神情。画下面写着:“一整夜在外面,没有钥匙。”
我一向很佩服波洛的艺术鉴赏力,可有些太中产阶级情调,现在他完全对这瓷器着了迷。
“一整夜在外面,没有钥匙。”他嘟哝着说,“这太有趣了!我们的鲍勃先生不也是这样吗?它不是有时一整夜也呆在外面吗?”
“偶然呆在外面,先生。噢,非常偶然,鲍勃是只很好的狗。”
“它的确是只好狗。但即使是最好的狗……”
“哦,确实是这样,先生。有那么一两回鲍勃晚上出去了,差不多是早上四点回的家。然后它就坐在台阶上大声吠叫,一直到放它进屋。”
“谁放它进来——是劳森小姐吗?”
“哦,谁听见它叫谁就放它进来,先生。最后这一回是劳森小解放他进来的,先生。就是女主人出事的那天夜晚。鲍勃早晨五点回到家的,劳森小姐赶忙下楼,在它还没有大声吠叫之前就把它放进了屋。劳森小姐怕这狗把女主人吵醒,在这之前她也没有告诉女主人说鲍勃不见了,怕使她焦虑。”
“我明白了。她是不是认为最好不要把小狗不在的事告诉阿伦德尔小姐?”
“她是那么说的,先生。她说,‘它肯定要回来。它总是会回来的。但是如果告诉了阿伦德尔小姐,她就会焦急,那绝对不行。’所以,我们也就没说什么了。”
“鲍勃喜欢劳森小姐吗?”
“哦,它看不起她,也许您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先生。狗仗人势,劳森小姐对它挺好,叫它好小狗,漂亮的小狗,但它总是用藐视的眼光看着她,它根本不理财她叫它做的事。”
波洛点点头。“我明白了。”他说。
突然他做了一件事使得我大吃一惊。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就是他今天早上收到的信。
“埃伦,”他说,“你知道这封信的事吗?”
埃伦脸部表情明显地发生了变化。
她的下颌直往下移动,以几乎是一种手足无措的滑稽表情凝视着波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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