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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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伊兵卫将阿近唤至起居室。他似乎刚从外头返家,已换好衣服,短外罩4挂在衣架上。
「真是的,叔叔怎么不早点叫我来帮忙……」
说到提袋店,江户市内有两家名店。分别是池之端仲町的「越川」,及本町二丁目的「丸角」。如今的三岛屋,紧跟在两家店之后,排行第三,但伊兵卫仍保有昔日挑担叫卖时的悠哉性情,像更衣和一些杂务,他都不会叫人来帮忙,而是自行打理。
「这没什么。对了,阿近,接下来有事要忙喽。」刚刚伊兵卫外出与人见面,对方突然提起百物语的事。
「这种事原本不急,只是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待机会,今天和我不期而遇,实在再巧不过,我马上邀来说故事。和先前一样,对方会在未时(下午两点)造访,妳去『黑白之间』准备一下。」阿近为叔叔朝长火盆里添木炭,并在上头架铁壶。一旁的伊兵卫像是要赶她走,口吻相当急促。
「是您的朋友吗?」
「嗯,人品没问题。这次又是跳过灯庵自己找人来,那位蛤蟆仙人应该会不太高兴,但也顾不了那么多。」「我明白了,这就去准备。」到头来,叔叔依然瞧也没瞧暖桌一眼。阿近耸耸肩,赶往「黑白之间」。
「黑白之间」是待客用的厢房。爱下围棋的伊兵卫常邀棋友前来对弈,因而得名。成为三岛屋奇异百物语(现今在一小部分人之间颇有名气)的舞台,是在阿近到来后的事。
去年春天发生一场悲剧,导致阿近不得不离开老家。婚礼在即,未婚夫却遭形同阿近青梅竹马的男子杀害。不论是凶手或受害者,都是与她从小友好的年轻人,所以她一直没发现存在于两人心中的疙瘩和误会。除了悲伤,阿近更是自责,失魂落魄。双亲实在不忍,想着换个环境,接触不同的人,或许阿近能重新振作。于是,他们将阿近托付给住在江户的叔叔婶婶照料。
起初,伊兵卫与阿民不晓得怎么对待伤心的阿近。阿近魂不守舍,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眼前都是无尽黑暗。然而,看到每天在三岛屋辛勤工作的伙计,及充满活力的做生意态度,她觉得不能只有自己像人偶般坐着不动,便像女侍一样干起活。
当时,在一个曼珠沙华5盛开的日子,伊兵卫有急事非外出不可,偏偏他刚好邀请棋友到家中对弈,只得吩咐阿近代替他招呼客人,便匆匆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阿近。然而,那名来访的棋友,或许自阿近那远比现在阴郁的眼神中,察觉她的失魂落魄,或感受到些什么,突然将长年积压在心底、不曾向任何人提及的过往,娓娓道出。
那不可思议的故事,深深吸引阿近。说故事的客人,由于吐露尘封多年的心事,彷佛卸下看不见的重担,获得慰藉。那份慰藉的温热,也为阿近的心灵点亮一盏灯。
伊兵卫从中窥见一丝光明。
面对心碎的年轻侄女,普通的安慰和鼓励不管用,不如借着这种方式,让她听闻街坊的奇谈、人们行为的业果、形形色色的生活百态,从而理出思绪,修补受伤的灵魂。这样或许反倒是个好方法。
于是,聆听者只有阿近一人,一次只邀一位客人来说不可思议的故事,奇异百物语从此展开。
奇异百物语的成立,没有严格的规定。说故事的人依照自身的意愿讲述,想隐瞒部分细节无妨,要更改登场的人名与地点也没问题。说完,离开三岛屋即可。负责聆听的阿近会告诉叔叔婶婶「这是今天听到的故事」,原原本本向他们转述,之后不再重提。故事的真伪一概不问。
说完就忘。
听过就忘。
这是他们的约定。
一开始拟定这项方案时,伊兵卫委托熟识的人力中介商代为介绍。对方在神田明神下拥有店面,名为灯庵。他是个顶着光头,满面油光的老翁,完全符合伊兵卫取的绰号「蛤蟆仙人」。人脉广阔的灯庵老板四处宣传:「三岛屋店主的新嗜好十分古怪,要搜集一百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拜此所赐,奇异百物语愈来愈受到好评,如今甚至不必透过灯庵老人介绍,便有人直接找上门。事后得知,灯庵老人颇有微词,而且将来历不明的访客请进三岛屋内,是很危险的做法,但阿近不以为意。毕竟灯庵老人在筛选说故事者上也出过差错,害得一个月前三岛屋差点遭到洗劫。
幸好真的是「差点」,有惊无险。这都得感谢在搜集奇异百物语的过程中,与三岛屋和阿近结缘的人们出手相助。机缘巧合下,还结识可靠的捕快。连老练的人力中介商都会受骗,本身就是耐人寻味的怪谈。
阿近将这些故事全收藏在心底。讲奇闻轶事,就是在讲人世的黑暗;聆听怪谈,便是透过故事接触世间的黑暗。黑暗中究竟潜藏着什么,无法弄清。但面对无法弄清的事物,若不仔细聆听,做好收藏在心底的准备,无法担任聆听者的工作。
说过就忘,听过就忘。阿近打算当一名聆听者,不断自我磨练,直到能贯彻这句话的真意为止。
由于访客突然上门,来不及在「黑白之间」的壁龛摆花装饰。正当阿近不知如何是好,阿岛带来徒手折下的两根栗树枝,开心得鼻翼翕张。
「这是调皮三人组送来的礼物,听说在仙台堀发现的。」正逢盛产栗子的时节,蔬果店店头的竹篓里栗子堆积如山,进出江户的木门关口处也有人叫卖炒栗子。换句话说,现下是栗子迸出壳,从树枝掉落的时节。但这两根树枝颜色偏黄,上头有三个开口的壳,像是以肉眼看不见的细丝线缝着,随时会掉落。
「那些孩子觉得有趣,想送给大小姐。为了不让树枝上的壳掉落、栗子迸出来,他们一路上都踮着脚走。」阿岛提到的「调皮三人组」,也是阿近在搜集奇异百物语过程中结识的小同伴。他们住在大川对面的本所和菊川町,来神田得走很长一段路。不过,三岛屋附近的蔬果店领养的孩子,与他们成为朋友,所以他们不时会来玩,顺便探望阿近。这群调皮小鬼称呼严厉的阿岛「女妖怪」,装作非常畏惧,其实与她处得十分融洽。
「收到这样的礼物,真高兴。」
「他们要我『向阿近姊姊问声好』,我大发雷霆,骂了他们一顿,叮嘱他们称呼您『大小姐』。」阿岛讲得若无其事,但根本很怕打雷。可能是换成自己大发雷霆就没关系吧。
阿近马上学起孩子们的动作,轻手轻脚插好栗树枝,以免壳掉落。此时,阿胜和新太合力搬来暖桌。阿近惊讶地问:
「怎么把暖桌放在这里?」
「今天的访客是和大小姐年纪相仿的姑娘,老爷觉得让妳们坐在暖桌前聊天,别有一番意趣。」「黑白之间」第一次迎来年轻姑娘,阿近感到十分新鲜。
「即使对方是年轻姑娘,突然和陌生人围坐在暖桌前,未免太尴尬了。」「那就稍微靠向一边吧。」阿胜利落地将棉被覆上暖桌的外框架。这是阿民亲手以剩布缝制的棉被,看起来相当美观。
「这是叔叔婶婶用的暖桌吧。好不容易搬出来,他们瞧也不瞧一眼,甚至不留着自己用。」「有什么关系呢。」阿胜将火盆中的木炭移到红铜火罐里,微微一笑。
「我把炒栗子连同火罐放进暖桌,这样就会持续保温。如果两位谈得来,请一起剥栗子吃。」炒栗子是新太跑到隔两个木门关口远的地方买的。
「小直告诉我,那边的炒栗子最甜。」
小直是蔬果店领养的孩子。
「我明白了。小新,你也吃吧。」
「我的份已经拿了。」
很期待点心时间的到来。
备妥茶具,轻碰铁壶,确认过热水的温度后,阿胜说道:
「大小姐,我和平常一样守在隔壁,要是有什么事,请喊我一声。」新太回去工作,阿近在「黑白之间」担任奇异百物语聆听者时,阿胜会在旁边的小房间待命。这是阿胜在三岛屋的另一项职务。
阿胜是肤色白皙,拥有一头浓密黑发与苗条身材的美女。遗憾的是,脸上和脖子遍布痘疤。有人说,那是「受疱疮神喜爱的证明」。
自古以来,民间认为疱疮神是力量最强大的瘟神。经这位神明的手指碰触过,留下痘疤印记的人,情况愈严重,表示与神力接触愈深,会获得部分神威,可令各方妖魔退散。
这就是以前阿胜的工作。在婚礼、七夜6、上梁等众多庆贺场合中坐镇,防止邪魔入侵,即所谓的「驱魔人」。
阿胜也是在搜集奇异百物语的过程中认识。阿近请求她发挥以前那份工作的专长,驱除靠近「黑白之间」的邪魔。阿胜接受她的请求来到三岛屋,由驱魔人的身分,转为奇异百物语的守护者。
「我常想,阿胜姊一个人待着,会不会感到无聊?」「一点也不会,毕竟有许多针线活要做。」阿胜正在向阿民学习制作提袋。
「不过,我待在这边很舒服,再加上大概是上了年纪不中用,常拿着针就打起瞌睡。」两人噗哧一笑。
「这可不好笑啊。担任守护者,却在重要时刻睡着,耽误大事就糟了。」「阿胜姊,重要的是妳陪着我。不过,妳会不会很在意我们的谈话内容?」阿近一直很好奇这一点。她甚至心想,干脆阿胜也一起待在「黑白之间」听故事吧。
「大小姐……」阿胜像小姑娘般,显得有些难为情。「不管是客人或您的话声,都只会断断续续传进我的耳中,听起来宛如在唱摇篮曲。」所以我才会说自己上年纪,不中用了。阿胜往额头用力一拍。
「阿岛姊有时也会蹲在炉灶前睡着。厉害的是,她还握着吹火筒,只睡了大约从一数到十这么久,又突然醒来。」「这恐怕已达到专家的境界了。小新有时是撑着扫帚打盹。」「那是八十助先生传授的绝招。」两人再度相视而笑。
「偶尔大伙一起窝在暖桌里睡午觉,或许也不错。」「那得请大小姐打头阵。」「是是是。阿胜姊,请保重身体,别着凉了。」「谢谢关心。」阿胜莞尔一笑,关上区隔的拉门。不久,阿岛带着客人进来。
访客确实是个年轻姑娘,容貌出众,彷佛一坐下便会绽放出花朵。
「我名叫阿文。」
年轻姑娘双手各三指伏地,以甜美的嗓音报上名字,低头行一礼。
「家父是地主冈崎一宇卫门的用人7。父母和我三人,住在冈崎大人的宅邸内。」阿近恭敬回礼。
「我是三岛屋的阿近,担任这个故事的聆听者。」由于准备匆忙,光是换上在客人面前不失礼数的服装,阿近就差点忙不过来。相对地,阿文打扮得光鲜亮丽。她的和服是花胜见图样,原本是描绘茭白的图案,染上鲜艳的朱红和胭脂色后,更为华美。腰带是深绿色,雪花图案的银丝刺绣熠熠生辉。桃割8的发髻上,缠着与腰带相同布料的头绳,并插着一根红珊瑚的圆玉发簪。
阿近还年轻,自然会受到美丽的服装吸引,不禁看得出神。阿文一脸娇羞地伸手贴在衣襟上,低下头。
「花胜见是秋天的图案,但这是我最喜欢的和服……」阿近莞尔一笑,「您穿起来非常好看。」「谢谢,阿近小姐也一样。」语毕,阿文忽然掩住嘴角,露出纤纤葱指。
「直接称呼您『阿近小姐』,不知是否恰当?」「当然可以。」「传闻三岛屋的大小姐,在神田一带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今日一见,本人比传闻中描述得还美。」这次换阿近致谢。年轻姑娘称赞彼此的容貌和穿着品味,实在挺难为情。不过阿近心想,或许这也算是一种仪式。
阿文睁着一对杏眼,开心地接着道:「这件和服是日本桥通町一丁目的大野屋缝制,我可以介绍您去。店里有个干练的伙计,我还没开口,他就像变魔术,拿出一匹又一匹我中意的布料。从客人的外貌及穿着,他便看得出客人的喜好。」「居然让顾客夸赞像在变魔术,真教人羡慕。我们三岛屋也希望有这样的生意本领。」阿文不是与阿近同年,就是小一、两岁。那甜美的嗓音、与人没有隔阂的开朗性格,虽然有点孩子气,但感觉是大家闺秀。
阿文说父亲是地主的用人,可能并非普通的聘雇伙计,而是在家中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以藩国来比喻,就像代代世袭的家老9。
不是纯正江户人的阿近,光听对方提到「冈崎」,无法马上猜出这位地主是何等来历的名门、何种身分,宅邸和势力又在哪一带。不过,阿文没提,她便没必要问。阿文约莫是认为,提到地主冈崎就够了。接下来要说的故事,或许与冈崎家有关。既然这样,阿近不想多问。
只是,有件事得先确认。
「阿文小姐,陪同您前来的人,会一直等到您说完故事吗?请对方待在这里也没关系。」身分尊贵的大小姐,独自受邀来到提袋店内的包厢,陪同阿文的人恐怕不太赞成。
然而,当事人马上摇头。
「不,没关系。我不会讲太久。」
阿文有些坐立不安,抚着一丝不乱的发髻,大大深呼吸。她的呼吸微微颤抖。
阿近这才明白,阿文相当紧张。
阿近慢悠悠地在一旁备茶。
「嗯,接下来我要说的……」
阿文再度不安地伸手抚摸脑后发髻。
「其实不能告诉别人。有人曾经严格叮嘱我。」这是个古怪的故事——阿文的口吻,彷佛嘴里嚼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可是,藏在心里很痛苦,痛苦得不得了。我忍不住向父亲诉苦。」既然这样,妳就跟爹说吧。阿文的父亲劝道。
「我不能说。」
阿文噘起嘴,模样十分可爱。
「这是女人家的事。况且,如果向父亲坦白,感觉像在泄漏母亲的秘密。」这是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备受疼爱的女儿才会讲的话。
「您顾虑得没错。」阿近温柔地点点头,阿文不禁松一口气。
「于是,爹建议我,不如说给三岛屋听吧。三岛屋专门搜集古怪的……不,是奇闻轶事。他和三岛屋老板是棋友。」原来有这一层关系。
阿文改称「父亲」为「爹」。虽然阿近与她年纪相仿,但未免太快打成一片了。看来,阿文有活泼多话的一面。
——放在暖桌里的炒栗子该怎么办?
原以为阿文出身良好,可能没兴致弄脏手,边剥栗子边聊,但现在看来,她或许会十分乐意,阿近反倒不晓得挑什么时机端出炒栗子。
「我叔叔和令尊,是在围棋会所熟识的吗?」
「啊,不是。他们是在爱宕下的眼疾不动明王附近初次见面。」那是两年前的事。
「阿近小姐,您知道眼疾不动明王吧?」
阿近听伊兵卫提过。
「那是能治疗各种眼疾的不动明王吧?」
「是的。爹常长针眼,所以不时去膜拜。」
「我叔叔是太常盯着棋盘,视力变差,才前往膜拜。」伊兵卫对围棋的热情略微降温,但在阿近来三岛屋前,他爱好围棋的程度简直可用「病入膏肓」形容。由于白天忙于生意,他紧盯棋盘、在灯火下钻研棋书,都是在晚上。平常做的是精细物品的买卖,日落西山后,理应让眼睛好好休息,却又借助烛火或月光看书、摆棋谱,眼睛不累坏才怪。听阿民说,伊兵卫热中起来,甚至彻夜不眠,更是加速视力恶化。
「喜欢下围棋、将棋的人,常会去参拜眼疾不动明王。一些爱书成痴的人也一样。」不动明王好辛苦,阿文笑道。不久,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她又微微颤抖着叹一口气。
阿文果然很紧张。藏在阿文心中的,似乎是个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沉重故事。
阿近拿定主意,开口提议:「阿文小姐,要是不嫌弃,不如换到暖桌那边坐?」见阿文一顿,阿近内心暗叫不妙。
忽然,一股笑意自阿文眼中蔓延,彷佛解开了束缚。
「太好了!真的不要紧吗?我最喜欢暖桌。天冷的日子我都离不开暖桌,老挨娘骂。」于是,两个姑娘围着暖桌,迎面而坐。
「啊,真暖和。」
阿文似乎相当开心,深深吁一口气。
「一进来我就想着,这里有暖桌呢。不过,我怕会显得没规矩,一直忍耐。」「抱歉,要是早点开口邀您就好了。」仔细一瞧,阿文已卸去肩膀的力气。直到刚才为止,她都全身紧绷。
「秘密还是适合坐在暖桌旁讲。」
阿近微微一笑,故意神秘兮兮地悄声道。阿文手抵在嘴边,点着头附和。两人的距离缩短不少。
「阿近小姐。」
阿文的视线突然停在某处。
要开始说故事了。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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