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肯·福莱特作品圣殿春秋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阿莲娜看着他。他需要学会点什么。“杀死这家伙,”她说。

理查瞪着她。“什么?”

“杀死他,”她重复了一遍,“别让他活受罪。把他结束了!”

“干吗要我?”

她故意让声音沙哑。“因为你表现得像个孩子,而我需要一个男子汉。因为你从来没用剑干过什么,除了玩打仗游戏,而你必须有个开头。你是怎么了?你怕什么?他反正要死了,伤害不了你的。用你的剑吧,试一下,杀死他!”

理查用双手握着剑,满脸迟疑的样子。“怎么杀?”

那人又叫起来。

阿莲娜朝理查吼着:“我不知道怎么杀!砍下他的头,或者戳进他的心!怎么都成!就是要把他杀掉!”

理查像是陷入了困境,他举起剑,又放下了。

阿莲娜说:“要是你不杀他,我就不管你了,我以所有圣徒的名义发誓。我要在一天夜里起来就走,等天亮时你醒来,我就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剩下了只身一人。现在,下手吧!”

理查又举起他的剑。这时,那垂死的人竟然停止了嚎叫,试图站起来。他滚到一边,用一只臂肘撑起身子。理查大叫一声,一半像是惊恐的尖叫,一半像是战斗的呼号,狠狠地把剑往下刺进那人裸露的脖子。剑很沉重,剑刃很锋利,那个粗脖子一下子就断了一大半。那人血如泉涌,头怪模怪样地歪向一边,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阿莲娜和理查看着那尸体。热血在冬天的冷空气中冒着白气,姐弟俩都被自己干的事惊呆了。阿莲娜忽然想从那里赶紧走开,她拔腿就跑,理查跟在后边。

她跑不动时才停下脚步,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在抽泣。她慢慢地朝前走,不再顾忌理查是不是看到她在流泪,反正他看来也无动于衷。

她逐渐平静下来。木底鞋硌得她的脚生疼。她停下来,把鞋脱下,她光着脚继续走,把木底鞋拿在手里。他们很快就要到温切斯特了。

过了一会儿,理查说:“我们真傻。”

“怎么?”

“那个人。我们白把他丢在那儿了,要是把他的靴子脱下拿来就好了。”

阿莲娜站住脚,害怕地看着她弟弟。

他回视着她,轻声一笑。“这没什么错,是吧?”他说。

阿莲娜在夜幕降临时走进西门,上了温切斯特的高街,她又觉得有希望了。在森林里的时候,她曾经觉得她可能会被杀害,而且不会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如今她回到了文明世界中。当然,这城里仍到处有窃贼和凶手,但他们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犯下罪行而不受惩罚。城里有法律,违法的人将处以流放、断肢或绞刑。

她记起,只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前,她和父亲还走过这条街。他们当然骑在马上,他骑着一匹栗色的高头大马,她骑着一匹漂亮的灰色驯马。他们走过宽阔的街道时,人们纷纷让路。他们在城南部有一栋房子,去的时候,会受到八个或十个仆人的欢迎。房子打扫一净,地上铺着新鲜的干草,所有的壁炉都点着火。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阿莲娜每天都穿着漂亮的衣服:细亚麻布、丝绸、柔软的毛呢,全都染得五光十色,靴子和腰带都是小牛皮的;胸针和手镯上面镶着珠宝。她始终有一个任务,就是确保任何要见伯爵的人一定要受到欢迎;用肉和酒款待有钱人,用面包和啤酒招待穷一点的,对所有的人都笑脸相迎,请到火边就座。她父亲恪守热情待客的礼仪,但他本人并不善于做这些具体事——人们觉得他冷漠甚至专横,阿莲娜弥补了他的不足。

大家都尊重她父亲,最高层的人物也来拜访他;主教、院长、郡守、宫廷大臣和贵族。她想不出如今这当中还有多少人认得出她,这个赤脚走在同一条高街的泥泞、肮脏之中的她。这念头并没有挫伤她的乐观情绪,重要的是,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个牺牲品,她又回到了有规矩和法律的世界里,有机会重新掌握自己的生活。

他们走过了她家的房子,那里已经人去楼空,铁锁高挂,汉姆雷一家还没有接收过去。阿莲娜一时冲动,想要进去。这是我的家!她想。当然,已经不是了,在里边过夜的念头使她想起了她住在城堡里,闭眼不看现实的方式,于是她就坚定地朝前走了。

在城里还有另一件好事,就是这里有一座修道院,只要有所求,修士们总会给人一个铺位,她和理查今夜可以睡在屋里,干爽爽的,不担惊受怕了。

她找到大教堂,进了修道院的院子。两名修士站在一张搁板桌旁,给一百多人施舍硬面包和淡啤酒。阿莲娜原先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要求修士的救济。她和理查站到队伍里。她想,说来奇怪,平日里人们为争一口白给的食物会你推我挤,现在竟然井然有序地站在队伍里安静地等候,只是因为一个修士这样要求。

他们领到了晚餐,拿着进了客房。这是一座木造大房子,像个仓房,里边没有家具,灯芯草蜡烛发着昏暗的光,还散发着许多人挤在一处的那种气味。姐弟俩坐在地上吃着,地面上铺着草,一点都不新鲜了。阿莲娜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修士们她是何许人,副院长也许还记得她。在这样大的修道院里,自然有为出身高贵的客人准备的上等客房,但她发觉自己并不情愿那样做。或许是怕遭人唾弃,但她也感到又要把自己置于某个人的权力之下了,虽然一个副院长没什么可怕的,然而她觉得不露姓名、不为人注意地混进众人之中反倒更舒服些。

别的客人多半是朝圣者,少数是赶路的匠人——从他们携带的工具可以分辨出来,还有一些走村串庄的小贩,他们叫卖农民不能自制的东西,针、刀、锅和香料之类。有些人带着家小,小孩子闹闹嚷嚷,兴致勃勃,在周围跑来跑去,互相打架,绊倒在地。不时有个孩子撞到大人身上,头上挨一下揍,放声大哭。有些孩子完全没有家教,阿莲娜看见好几个往地上的草里撒尿的。这种事情在人畜同居一室的房子里可能无所谓,但在一个公共大房间里实在讨厌,阿莲娜想:他们一会儿就要睡在这样的草上了。

她开始有一种感觉,人们在盯着她看,似乎知道她落魄了。这种感觉当然很可笑,但却驱赶不掉。她不断检查,看看自己还淌不淌血。没有。但她每次转脸,总会看到有人在用冷漠而犀利的目光盯视她。她的目光一和他们的目光相遇,他们就转眼去看别处,但过一会儿,她又会看到另外的人那样打量她。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这种感觉很愚蠢,并没有人在盯着她,他们不过是好奇地张望挤满人的房间。其实,她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她和别人在外表上毫无区别——身上一样脏,穿得一样破,精神一样疲倦。但那种感觉却固执存在着,她不由自主地气恼起来。一个男人老引起她注意,那是一个携家带口的中年朝圣者,她终于发起脾气,冲他叫道:“你看什么?别盯着我!”他似乎很窘,移开目光,没有言语。

理查悄声说:“你何必呢,阿莉?”

她叫他闭嘴,他就不说了。

晚饭后不久,修士们取走了灯光,他们喜欢人们早睡,可以让他们不致去城里的酒馆和妓院鬼混,天亮后也便于修士们早早地请客人们出门。有好几个单身男人在熄灯后溜了出去,不用说,是去寻欢作乐了,但大多数人都蒙着斗篷,蜷缩在地上。

阿莲娜已经有好多年没在这样的大房间里睡觉了。她小时候总是羡慕楼下那些人,他们一个挨一个地睡在要灭的壁炉前,房间里满是烟雾和饭味,门口有狗守着;大厅里有一种群体感,是老爷家里宽敞、空荡的内室中所没有的。那时候,她有时会离开自己的床,踮着脚尖走下楼去,睡在她最喜爱的一个仆人——洗衣工玛奇或者老琼的身边。

她鼻子里嗅着儿时的气味,昏昏睡去,梦见了她母亲。通常她记不清她母亲的模样,但这时,她竟然清晰地看见了妈妈的面容,眉眼毕现,小巧的五官,羞怯的笑容,苗条的身材,忧虑的目光。她看见了她母亲的步态,稍稍侧向一边,似乎总要尽量贴近墙壁,另一手略略伸出,来保持平衡。她能听见她母亲的笑声,那种意想不到的深厚的女低音,随时都会迸发出歌声或笑声,但又总是不敢那样。在梦境中,她清楚了一些清醒时始终弄不明白的事,她父亲让她母亲这么惊惧,压抑她对生活的欢乐感,以致她萎缩了,像一株不得水的花似的枯死了。这一切都如同非常熟悉、非常深知的事情一般涌进了阿莲娜的脑海。然而,最让人震惊的是,阿莲娜怀孕了。母亲似乎很高兴。她们坐在一间卧室里,阿莲娜的肚子胀得太大,只好叉开腿坐着,两手交叉放在高高隆起的肚皮上,自古以来的孕妇都是这么做的。这时,威廉·汉姆雷闯了进来,手中拿着长刃的刀,阿莲娜知道,他要把刀捅进她肚子,就像她在树林里捅了那个胖强盗一样。她厉声尖叫,吵醒了自己,一下子坐直了,这才明白威廉并不在这里,她甚至也没有尖叫,那声音不过是她头脑里想象的。

后来,她就睁开眼躺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怀孕。

她先前并没有想到这点,这时候她胆战心惊。要是怀了威廉·汉姆雷的孩子多恶心。也许不是他的——也许是他的侍从的,她可能永远也不清楚。她怎么会爱这样的孩子呢?她每看到婴儿,都会回想起那可怕的夜晚。她发誓要偷偷生下孩子,一生下来就丢掉,任其冻死,农民的孩子太多了,都是这么做的,想着这条出路,她就又飘然入睡了。

修士们送来早餐时,天也就刚刚亮。响声惊醒了阿莲娜。大多数客人已经醒了,因为大家睡得都很早,但阿莲娜睡过了头,她太困倦了。

早餐是咸粥。阿莲娜和理查大口地吃着,巴不得有面包就好了。阿莲娜思虑着该怎么和斯蒂芬国王讲话。她敢说,他一定忘了夏陵伯爵有两个孩子。只要他们一露面提醒他,她想,他就会主动提出照顾他们。然而,万一需要说服他,她也想好了该说的话。她不会坚持说她父亲是清白无辜的,因为那暗含着国王判断有误,会开罪于他。她还决定,她也不说什么抗议册封珀西·汉姆雷为伯爵的话,掌权的人都不喜欢把已经决定的事加以更动。“是好是坏,反正已经定了,”她父亲就爱这么说。不,她只要说,她和她弟弟是无罪的,并请求国王给他们一个骑士的采邑,以便他们可以维持生计,理查也可以准备在数年之间成为国王的一名战士。一小块采邑可以使她能够在国王开恩释放她父亲以后供养他。他不再是威胁,他没了头衔,没了追随者,也没了钱财。她要提醒国王,她父亲曾经效忠于先王亨利,那是斯蒂芬的舅舅,她不会太强硬,只是简明扼要,谦恭又坚决。

早餐后,她问一个修士,在哪里可以洗脸,他听后很吃惊;这显然是个不寻常的问题。然而,修士们都喜爱干净,他指给她一个露天的水道,清冷的水一直流到修道院的地里,并且告诫她不要“不体面”地洗,他这么讲,是怕万一有兄弟碰巧看见她,从而玷污了他的灵魂。修士们做很多善举,但他们的态度着实让人恼火。

她和理查洗下脸上的一路风尘,然后就离开修道院,沿着高街上坡,到西门一侧的城堡里去。他俩一早就到,阿莲娜希望,接待请愿的人可以由此觉得他们态度友好感人,还可以确保她不会在大批晚来的重要人物中被遗忘。然而,城堡墙内的气氛比她预期的还要安静。是不是因为斯蒂芬国王已经在此即位很久,没什么人要见他了呢?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她想,四旬斋期间,国王通常都在温切斯特,但她不知道四旬斋从哪天开始,因为她已记不清现在是几月几日了,和理查及马修住在城堡里的日子,身边没有教士。

要塞的台阶脚下站着一个蓄着灰胡子的健壮卫兵,阿莲娜按她随父亲来时那样,径自越过他往里走,但那卫兵横着他的长矛挡住她的去路。她专横地看着他,说:“怎么?”

“你以为你是往什么地方去,我的姑娘?”那卫兵说。

阿莲娜心里一沉,看出来他是喜欢当卫兵的那种人,因为这样他就有机会拦住那些想进去的人。“我们来这里是向国王请愿,”她冷冷地说,“现在让我们进去。”

“就凭你?”那卫兵轻蔑地说,“穿着这样一双连我老婆都不好意思穿的木底鞋?走开。”

“别挡我的路,卫兵,”阿莲娜说,“每个市民都有权向国王请愿。”

“但是穷人通常还没有蠢到要实现这种权利的地步——”

“我们不是穷人!”阿莲娜勃然大怒了,“我是夏陵伯爵的郡主,我弟弟是他的嗣子,让我们进去,不然你就蹲在地牢里等死吧。”

那卫兵看来不那么硬气了,但他还是自信地说:“你没法向国王请愿,因为他不在这儿,他在西敏寺,你要是像你说的是那种身份,你是应该知道的。”

阿莲娜如遭雷霆轰顶。“可是他为什么要去西敏寺?他应该在这儿过复活节!”

那卫兵明白了她不是市井顽童。“复活节朝觐在西敏寺。看来他不想事事都照老王的规矩办事,他为什么非要那样不可呢?”

当然,他是对的,但阿莲娜从不晓得新国王会按照新的时间表行事,她年纪太轻,不记得亨利当年登基时的情况。她感到绝望,她原以为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她错了,她觉得像是打了败仗。

她摇摇头,摆脱掉沮丧的感觉,这只是一次挫折,并不是打了败仗。向国王吁请并非照顾弟弟和她自己的唯一途径。她来温切斯特抱着两个目的,第二个是弄清她父亲的情况。他会知道她下一步该怎么办的。

“那还有谁在这儿呢?”她对那卫兵说,“总该有大臣在吧。我只想见见我父亲。”

“这儿还有一个秘书和一个管家在楼上,”那卫兵回答说,“你刚才说你父亲是夏陵伯爵!”

“是的。”她的心一沉,“你知道他的什么情况吗?”

“我知道他在哪儿。”

“在哪儿?”

“就在城堡的监狱里。”

“监狱在哪儿?”

近在咫尺!

那卫兵挑起拇指往肩后一指。“走下山,经过小教堂,在正门的对面。”把姐弟俩拒之于主楼之外使他的卑琐的心理得到满足,他现在蛮情愿给他们一点线索,“你最好去见典狱长,他叫奥多,他的衣兜可是装不满的。”

阿莲娜不大明白衣兜装不满是什么意思,她太激动了,顾不了去弄清楚。在此之前,她父亲一直在一个叫做“监狱”的遥远而模糊的地方,如今,突然之间,他就在这座城堡里。她把向国王请愿的事忘了个干净,一心只想见到父亲,想到他近在咫尺,随时可以帮助她,几个月来的危险和不安定益发使她委屈。她想扑进他的怀抱,听他说:“现在都好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楼在院落一角的一个高岗上,阿莲娜转过身来俯视着城堡的其余部分,这是由高大的城墙围起来的各式各样的石头和木头建筑的大杂烩。那卫兵说过,从这儿下山,经过小教堂——她看到了一座整齐的石头建筑,样子像小教堂,正对着正门。那座门是外墙的一个进口,国王可以从那里不经城里直接进入他的城堡。正对着那座正门,靠近隔开城堡和城市的后墙的,是一座小小的石头房子,可能就是监狱。

阿莲娜和理查匆匆走下高岗。阿莲娜不知道父亲现状如何,他们这些坐牢的人有足够的东西吃吗?在伯爵城堡,她父亲的犯人总有硬面包和粥吃,但她听说别处的犯人有时受到虐待。她希望父亲情况良好。

她穿过院子时,心提到了喉咙口。城堡很大,里面挤满了房子:厨房、马厩和营房,还有两处小教堂。她知道国王外出了,也就看出了他不在的种种迹象,她绕着房子朝监狱走去,心烦意乱地注意到:没有圈起来的猪羊从门外的近郊踱进来,在垃圾堆上刨食,士兵们无所事事地闲逛,向过路的妇女大声说些下流话,一座小教堂的前廊有人在赌博。那种懈怠的气氛引起阿莲娜忧心,生怕父亲没有得到适当的照顾。她为她可能发现的情况而害怕。

监狱是座久已不用的石头房子,似乎原先住过大臣或法官之类的人,但后来年久失修了。曾经是大厅的楼上已经彻底坍塌,大部分屋顶已经没有了,只有半地下室还完整地保留着,没有窗子,只有钉着大铁钉的木门,门半开着,阿莲娜正在犹豫的当儿,一个披着质地优良的斗篷的俊俏中年妇人走过她身边,打开门,走了进去,阿莲娜和理查跟着她。

房子里很阴暗,有一股尘封的霉味。这座半地下室原是一个敞开的贮藏室,后来被草率砌就的石灰墙隔成了几间小屋。房子尽头的什么地方,一个男人正在哼哼唧唧,声音单调,像是修士在教堂里独自诵经。一进门的地方成了一个小前厅,地中间有一堆火,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个腰上挂着剑的呆头呆脑的大汉正在没精打采地扫地,他抬起头来向那俊俏的妇人打着招呼:“早安,麦格。”她给了他一便士,就消失在黑暗中,他看着阿莲娜和理查:“你们要干吗?”

“我到这儿来看我父亲,”阿莲娜说,“他是夏陵的伯爵。”

“他不是啦,”那典狱长说,“他如今是平民巴塞洛缪了。”

“何必那么认真呢,典狱长。他在哪儿?”

“你们有多少钱?”

“我没钱,所以也就别费心要贿赂了。”

“要是你没钱,你就不能见你父亲。”他又自顾自地去扫地了。

阿莲娜真想哭,她父亲近在眼前,但却不能见他。那典狱长块头大,还有武器,不理睬他是不可能的,但她身无分文。她刚看到那个叫麦格的女人给了他一便士时,就已经担心了,但还以为那可能是为了得到特许的方便,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的,一便士是探监的费用。

她说:“我会弄到一便士的,我一定尽快给你。不过,你能不能让我们现在就见他一面,只见一会儿?”

“先弄到那一便士,”那典狱长说,转过身去继续扫地。

阿莲娜竭力咽下泪水。她禁不住想大喊大叫几句,以便她父亲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但她意识到,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可能会把父亲吓坏,让他情绪低落,那样做只能徒增他的烦恼,而不会让他了解什么情况。她朝门口走去,觉得实在无能为力,简直要疯了。

她在门槛处转回了身。“他怎么样?只告诉我这一点——成吗?他还好吧?”

“他不行了,”典狱长说,“他要死了。赶紧走开。”

阿莲娜泪眼模糊,跌跌撞撞地出了狱门。她往前走着,看不见自己走向何方,她脚下绊上了什么东西——一只羊或一头猪——差一点摔倒。她抽泣起来,理查挽住她胳膊,她任凭他引着她走。他们从城堡的正门出去,走到城郊,四周是稀稀落落的棚屋和小块小块的田地,最后来到一片低草地里,坐在一根树桩上。

“我不喜欢你哭,阿莉,”理查很动感情地说。

她竭力振作精神。她弄清了父亲关押的地方——这很重要。她听说他病了,那典狱长是个狠心肠的人,他大概夸大了病情。她现在只要弄到一便士,就能够亲眼见到他,和他谈话,问问他该怎么办——为理查和父亲做些什么。

“我们怎么能弄到一便士呢,理查?”她说。

“我不知道。”

“我们没什么可卖的,没人肯借钱给我们,你又没有心狠到敢去偷抢……”

“我们可以乞讨,”他说。

这倒是个主意。有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农民骑着一匹结实的小黑马,下山朝城堡走来。阿莲娜跳起来,朝大路跑去。那农民走近了,她说:“先生,你给我一个便士行吗?”

“让开,”那人吼着,踢了一下马,一路小跑,往远处去了。

她走回树桩跟前。“乞丐通常都是要吃的,要穿的,”她垂头丧气地说,“我从来没听过有谁给他们钱的。”

“那,人们是怎么弄钱的呢?”理查说。这个问题以前他显然从来没想过。

阿莲娜说:“国王从赋税里弄钱,老爷们收租,教士们有什一税,店主有东西可卖,工匠们赚工钱,农民不需要钱,因为他们有地。”

“学徒也挣工钱。”

“还有壮工。我们可以干活儿。”

“给谁?”

“温切斯特到处都是小作坊,制革和织布的,”阿莲娜说。她又感到乐观起来了,“城里可是找活儿干的好地方。”她一跃而起,“走,我们马上开始!”

理查还在犹豫。“我不能像个平民百姓那样干活儿,”他说,“我是伯爵的嗣子。”

“现在已经不是啦,”阿莲娜严肃地说,“你刚才听到那典狱长说的话了,你最好清醒点,如今你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了。”

他绷着脸,没有说话。

“好吧,我走了,”她说,“要是你愿意,就待在这儿。”她离开他,朝西门走去。她了解他那种不高兴的情绪一会儿就过去了。

一点不错,她还没进城,他已经赶上来了。“别赌气嘛,阿莉,”他说,“我干活儿,我很有力气的,实际上——我要当一个蛮好的壮工。”

她向他笑笑。“我相信你会的。”这不是真话,但没必要给他泄气。

他们沿着街走去。阿莲娜想起来,温切斯特的布局安排井井有条。南半部,也就是他们走路时的右边,分成了三部分;首先是城堡,然后是有钱人家的住宅,接下去是东南角的大教堂院落和主教的宫殿。北半部,在他们的左边,也分成三部分;犹太人住宅区,中间的店铺区和东北角的作坊区。

  如果觉得圣殿春秋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肯·福莱特小说全集圣殿春秋无尽世界燃烧的密码寒鸦行动情死荒漠针眼巨人的陨落风暴岛,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