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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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找到吧,我猜。”

“这倒是实情。”

菲利普点点头。这种事很普遍。建筑工匠通常都要为找工作跑来跑去,有时候根本找不到,不是运气不好,就是因为没那么多人盖房子。这种人常常利用修道院的好客。如果他们最近一直有活儿干,他们临走时,会慷慨施舍给修道院,虽说上路之后不久,他们可能就拿不出什么来了。不管他们有钱没钱,对他们同样热情欢迎,有时这是对修道院慈善心肠的考验。

眼前这个建筑匠一定一文不名,虽说他妻子看起来蛮健康。菲利普说:“喂,我的鞍袋里有吃的东西,现在是午饭时间了,慈善是神圣的职责;要是你和你们全家愿意和我一起吃,我会得到上天的褒奖的,再说我吃饭时也有伴了。”

“你真好,”汤姆说。他看了看那女人。她稍稍耸了下肩,然后又稍稍点了下头。那男人立即说:“我们接受你的善心,谢谢你。”

“感谢上帝吧,别谢我,”菲利普的话自然地脱口而出。

那女人说:“感谢农民给教会缴的什一税,是他们的农产品提供了这些食物。”

这女人可够厉害的,菲利普想;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们在一小块空地上站住了,菲利普的小马可以在这儿吃衰败的冬草。菲利普心中窃喜,有了这个借口,他可以延迟到达主教宫殿的时间,把和主教的可怕的会面延后一点。那个建筑匠说他也是到主教的宫殿那儿去的,希望主教会愿意修理甚至扩建一些房子。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菲利普不动声色地研究起这一家人。那女人看来过于年轻,不像是那大儿子的母亲。那小伙子像头小牛,强壮、笨拙,呆头呆脑的。另一个男孩是小个子,样子很怪,一头胡萝卜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和湛蓝的金鱼眼;他看东西时总要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上的表情却茫然,这使菲利普想起了八便士约尼,不过,与约尼不同的是,当你与这男孩的目光相遇时,他会流露出一种成年人的机警的样子。在这一点上,他和他母亲一样令人不安,菲利普自忖。第三个孩子是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她隔一会儿就要哭一次,她父亲不时慈爱而关切地看看她,还时常轻轻拍着她,虽然他没跟她讲一句话。显而易见,他非常喜欢她。他也拍过他妻子一次,菲利普注意到当他们夫妻俩目光相遇时,闪过情欲的神色。

那女人打发孩子们去找宽大的叶子当浅盘用。菲利普打开了他的鞍袋。汤姆问:“你的修道院在哪儿,神父?”

“在森林里,从这儿往西,走一天的路程。”那女人敏锐地抬眼看了一下,汤姆的眉毛一扬。“你知道那儿吗?”菲利普问。

出于某种原因,汤姆的样子很尴尬。“我们在从索尔兹伯里来的路上,应该从那附近经过的,”他说。

“不错,你们应该走过的,不过那儿离大路很远,你们看不见的,除非你知道我们修道院在哪儿,专门去找。”

“啊,我明白了,”汤姆说,但他似乎心不在焉。

菲利普突然想起一件事。“告诉我一件事——你在大路上遇到过一个女人吗?可能很年轻,独自一人,还,啊,带着孩子?”

“没有,”汤姆说。他的声调很随便,但菲利普有一种感觉,他其实是有强烈的兴趣的。“你问这干吗?”

菲利普微微笑着。“我来告诉你。昨天一早,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个婴儿,有人把他带回了我的修道院。是个男孩,依我看,他生下来连一天都不到,准是那天夜里生的。所以,那位母亲应该和你同时在那一带。”

“我们谁也没看见,”汤姆又说了一次,“你们把那个婴儿怎么办了?”

“用羊奶喂他。他看来吃得挺好的。”

他们俩都专注地看着菲利普。他想,这样的事会触动所有人的心弦的。过了一会儿,汤姆说:“所以你是出来找那母亲的?”

“噢,不是。我不过随便问问。如果我碰到她,当然,我会把婴儿还给她;不过,她显然不想要孩子,而且她会躲得好好的,不让人找到。”

“那样的话,婴儿又会怎么样呢?”

“我们就在修道院养着他。他会成为上帝的孩子。我自己就是这么长大的,我弟弟也是。我们小时候,父母就离开我们了,从那以后,院长就成了我们的父亲,修士们就成了我们的家庭成员。我们有东西吃,有衣服穿,我们还学会了读书写字。”

那女人说:“于是你们俩就成了修士了。”她的语气里有点嘲讽的意味,似乎证明了修道院的慈善说到底不过是自私自利。

菲利普很高兴能够和她争辩几句。“不是的,我弟弟就离开了修道院。”

孩子们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什么宽大的叶子——在冬天是不容易找到的——这样他们只好不用浅盘吃了。菲利普给他们大家面包和乳酪。他们像饥饿的野兽一样狼吞虎咽。“这乳酪是我们在修道院里自己做的,”他说,“多数人喜欢吃新鲜乳酪,就像这种,但如果放久了,就更好吃。”他们饿得顾不上品尝滋味,三下两下就把面包和乳酪吃光了。菲利普有三个梨,他从袋子里掏出来,递给汤姆。汤姆分给三个孩子每人一个。

菲利普站起身。“我会祈祷,祝你找到工作。”

汤姆说:“要是你记得,神父,就跟主教提我一下。你知道我们的需要,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老实人。”

“我会的。”

汤姆拽着马,让菲利普骑上去。“你是个好人,神父,”他说,菲利普惊奇地看到,汤姆的眼睛里有泪水。

“上帝与你同在,”菲利普说。

汤姆还拽着马头。“你跟我们讲起的那个婴儿——那个弃婴,”他轻声说,像是不想让孩子们听见,“你……给他取名了吗?”

“取名了。我们叫他乔纳森,意思是上帝的礼物。”

“乔纳森。我喜欢这名字。”汤姆松开了马。

菲利普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踢了一下马,小跑着走了。

王桥的主教并不住在王桥。他的宫殿矗立在一个葱郁的山谷里向南的山坡上,离开阴冷的大教堂和那些哭丧着脸的修士有整整一天的路程。他愿意这样单独住,因为到教堂去得太多会妨碍他的其他职责:收取租金、执行法律和到宫廷里走动。修士们也觉得这样合适,因为主教离得越远,对他们的干涉越少。

菲利普到达的那天下午,天气冷得可以下雪了。凛冽的寒风掠过主教的山谷,低垂的乌云堆积在他的山坡的采邑住宅上空。那儿没有城堡,但防卫得十分森严。周围一百码以内的树木全伐光了。住宅由足有一人多高的粗壮的圆木圈起,外面是一道雨水壕。大门口的卫兵样子懒散,但佩剑十分沉重。

宫殿是一座漂亮的石头建筑,外形像个“山”字。底层是个半地下室,厚实的墙上开了好几座沉重的大门,但没有窗子。一扇门是打开的,菲利普可以望见里面阴暗暗的,堆着木桶和袋子。其余的门都关着,还上了铁链。菲利普想不出门后是什么,当主教有犯人时,他们就在那儿受罪吧。

“山”字的中间一竖是一个户外台阶,直通半地下室上面的居室。主厅是“山”字的中间一横。两个房间构成了“山”字的左右两竖,一间是祈祷室,一间是卧室,菲利普猜测着。有一些小百叶窗,像是念珠眼一样,怀疑地窥视着外部世界。

院子里还有石头砌的厨房和面包房,以及木头造的马厩和谷仓。全部建筑都修葺一新——这对建筑匠汤姆来说就不走运了,菲利普想。

马厩里有好几匹好马,包括一对战马,一小撮士兵散布在四周,消磨着时间。大概主教有客人来访。

菲利普把马匹交给一个小马夫,带着一种预感爬上台阶。整个院子有一种令人心烦的军事气氛。那些一肚子委屈的请愿者的长队、那些带着孩子等待祝福的母亲们,都到哪里去了?他正进入一个不熟悉的世界,而心中却揣着一桩危险的秘密。我可能要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才能离开,他恐惧地想。要是弗朗西斯没到我那儿去就好了。

他走到了台阶的顶上。这些没价值的念头,他对自己说。这里,我有个机会为上帝和教会服务,而我的反应却是为自己的安全忧心。有些人每天都面对着危险:在战场上,在海洋上,在冒险的朝圣或十字军东征的旅途中。连修士有时都得经受恐惧和战栗之苦。

他深深吸了口气,便走了进去。

大厅里光线昏暗,烟雾腾腾。菲利普马上关上门,以免冷空气进来,然后往暗处注视。房间对面的壁炉里烧着一簇大火,火光和小窗为室内提供了光亮。在壁炉周围有一伙人,一些人身着教士的服装,另一些人穿着小乡绅的贵重又合身的甲胄。他们都聚精会神地讨论着一件严肃的事,用的是低沉的声音和公事公办的口气。他们的座位散在四周,但他们都看着一个教士并且对他讲话,那人坐在这伙人的中间,犹如蜘蛛在网的中央。他身材细长,两条长腿劈成八字形,两只长臂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整个姿势看上去像是准备纵身一跃。他头发平直,且乌黑发亮,苍白的脸上长着一个尖鼻子,身上穿的黑衣服使他集潇洒与威严于一身。

他还不是主教。

一位管家从门旁的座位上站起来,对菲利普说:“日安,神父。您想见谁?”与此同时,卧在火边的一条猎犬抬起头嗥叫着。那个身穿黑衣服的人迅速抬头一看,看见了菲利普,立即举起一只手制止了谈话。“怎么回事?”他粗暴地说。

“日安,”菲利普客气地说,“我来见主教。”

“他不在,”那教士打发他说。

菲利普的心沉下去了。他本来害怕这次会见,害怕有危险,但此时他感到沮丧。他现在要怎么处理他的那桩可怕的秘密呢?他对那教士说:“您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们不知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那教士说话的语调有点无礼,菲利普感到刺痛。“上帝的公事,”他厉声说,“你是谁?”

那教士扬起了眉毛,似乎因受到挑战而吃惊,别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如同人们在期待一场爆炸;但一段停顿之后,他相当温和地说:“我是他的副主教。我叫沃尔伦·比戈德。”

对教士来说,这名字倒不错,菲利普想。他说:“我叫菲利普。我是林中圣约翰修道院的院长,那是王桥修道院的附属修道院。”

“我听说过你,”沃尔伦说,“你是圭内斯的菲利普。”

菲利普吃了一惊。他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位副主教会知道像他这样地位卑微的人的名字。不过,尽管他等级不高,但却足以改变沃尔伦的态度。副主教的脸上掠过不安的表情。“到炉边来吧,”他说,“要不要来杯热酒暖暖身子?”他向靠墙的一条板凳上坐着的一个人做了个手势,一个衣着褴褛的身影跳起来听他吩咐。

菲利普走近火边。沃尔伦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都站起身,纷纷离去。菲利普坐下,烤着火,这时沃尔伦陪着客人们走到门口。菲利普纳闷他们刚才在讨论些什么,而且,副主教为什么在结束会议时没有做祷告。

那个衣着褴褛的仆人递给了他一个木头酒杯。他喝着又热又香的酒,一边思考着下一步。如果主教不在,菲利普该找谁呢?他想到去见巴塞洛缪伯爵,干脆求他重新考虑他的叛乱。这念头实在荒唐可笑,伯爵会把他关进一间地牢,把钥匙扔掉。那就剩下郡守了,理论上他是国王在这一郡的代表。但是没消息说明郡守站在哪一边,何况,谁当国王还有些疑问呢。不过,菲利普想,我完全可以最后冒这一次险。他渴望回到修道院的简朴生活中去,在那儿他最危险的敌人不过是韦勒姆的彼得。

沃尔伦的客人们都走了,门关上,隔绝了院中的马嘶声。沃尔伦回到壁炉边,推过去一把大椅子。

菲利普全神贯注于他的问题,不大想和副主教谈话,但他觉得理应注重礼仪。“我希望没有打断你们的会议,”他说。

沃尔伦做了个表示否定的姿态。“本来就该散了,”他说,“这种事总要比需要的拖得长。我们在商议主教管区土地续租的事情——只要人们愿意果断些的话,这类事情只要几分钟就能定下来了。”他挥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像是要驱开所有的管区契约及其持有人似的。“好了,我听说你在森林里那座小修道院做出了一番成绩。”

“我很惊奇您居然知道这个,”菲利普回答说。

“主教在职务上还兼着王桥大修道院的院长,因此,他必然会有兴趣的。”

也许他是个消息灵通的副主教,菲利普想。他说:“啊,上帝为我们赐福。”

“当然。”

他们讲的是诺曼法语,刚才沃尔伦和他的客人们一直用这种语言,这是政府的语言;不过,沃尔伦的口音里多少有点怪,过了一会儿,菲利普明白了,沃尔伦有那种自幼就说英语的人的那种变音。这就是说,他并不是一位诺曼贵族,而是一个本地人,是靠自己努力升上来的——就像菲利普本人。

过了一会儿,沃尔伦改说英语,这点就更肯定了,他说:“我希望上帝会把类似的福祉赐给王桥大修道院。”

那么说,他菲利普并不是王桥这儿唯一为国家事务困扰的人。沃尔伦说不定比菲利普对一些事情知道得更多。菲利普说:“詹姆斯副院长可好吗?”

“病了,”沃尔伦简短地回答。

这时,他确定不能就巴塞洛缪伯爵的暴乱有所作为了,菲利普忧郁地想。他准备去夏陵,找郡守碰碰运气。

他忽然想到,沃尔伦这种人会认识国内所有的大人物。“夏陵的郡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

沃尔伦耸耸肩。“不虔敬,自以为是,贪心又腐化。所有的郡守都是这样。你干吗问这个?”

“如果我不能和主教谈话,我可能得去见郡守。”

“我是主教所信任的人,你知道,”沃尔伦微微带笑地说,“要是我能帮得上忙……”他做了个慷慨的姿势,如同一个大方的人知道他可能会被回绝。

菲利普放松了一些,心想,危机的时间已被延迟了一两天,而如今他又一次感到内心发冷。他能不能相信沃尔伦副主教呢?沃尔伦的若无其事是装出来的,他想:这位副主教表面上慢条斯理,但实际上可能急于想知道菲利普要说的何以如此重要。然而,毫无理由不信任他。他似乎是个有见识的家伙。他有没有足够的权势对叛乱有所作为呢?如果他本人没法做什么,他也许能够告诉你,主教在什么地方。菲利普认为,事实上,信任沃尔伦有一个极大的有利之处;因为主教或许会坚持弄清菲利普情报的来源,但副主教并无那样做的权威,反倒会因为菲利普告诉他的情况而得意,不管他相信与否。

沃尔伦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如果你还要再犹豫下去,我会认为你不信任我!”

菲利普觉得他了解沃尔伦了。沃尔伦这个人有点像他自己:年轻,受过良好教育,出身贫寒,聪明透顶。在菲利普的心目中,他或许有点过于世俗了,但对于一个得花费大量时间同老爷贵妇周旋的教士来说,这是可以原谅的,他没有修士那种与世隔离生活的有利条件。沃尔伦内心是个虔诚的人,菲利普想。他会为了教会做出正确的举措。

菲利普在决定的边缘举棋不定。到目前为止,只有弗朗西斯和他知道这秘密。他一旦告诉第三个人,什么事都会发生的。他深吸了口气。

“三天以前,一个受伤的人来到森林中我的修道院,”他开口说,默默在心中祈祷原谅他说谎话,“他是一个武士,骑着一匹快马,在一两英里之外摔了下来。他摔的时候一定骑得很快,因为他摔折了胳膊,摔断了肋骨。我们接上了他的胳膊,但对他的肋骨却无能为力,他还一直咯血,显然他有内伤。”菲利普边说边观察沃尔伦的脸色:到此为止,对方依然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别无其他。“我劝告他忏悔他的罪过,因为他就要死了。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他迟疑了,不确定沃尔伦可能听到了多少政治新闻。“我估计,你知道布卢瓦的斯蒂芬经教会同意,已经宣布为英格兰国王了。”

沃尔伦知道得比菲利普多。“而且在圣诞节前三天已经在西敏寺加冕了,”他说。

“已经!”弗朗西斯可还不知道。

“那秘密是什么呢?”沃尔伦有点不耐烦地说。

菲利普冒险一试了。“那骑马人临死之前告诉我,他的主人夏陵的伯爵巴塞洛缪和格洛斯特的罗伯特密谋发动一场反对斯蒂芬的叛乱。”他屏住呼吸,研究着沃尔伦的表情。

沃尔伦苍白的两颊变得更白了。他在椅子里向前倾着身子。“你认为他说的是实情吗?”他急切地说。

“一个将死的人通常对听他忏悔的神父都说实话。”

“也许他是在重复流行于伯爵家中的一条流言。”

菲利普没料到沃尔伦会怀疑。他匆忙临时拼凑着说下去。“噢,不,”他说,“他是巴塞洛缪伯爵派去纠集伯爵在汉普郡的部队的传令人。”

沃尔伦聪慧的目光掠过菲利普的脸上。“他身上有没有书面命令?”

“没有。”

“有什么印信之类可以证明伯爵的权威的东西吗?”

“什么也没有。”菲利普开始冒出冷汗,“我揣摩,他要去见的人们都认识他,知道他是伯爵的指定代表。”

“他叫什么名字?”

“弗朗西斯,”菲利普愚蠢地冒出了这名字,立刻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就这个?”

“他没告诉我他还叫什么。”菲利普有一种感觉,在沃尔伦的追问下,他的故事越编越圆了。

“他的武器和盔甲可以说明他的身份。”

“他没穿盔甲,”菲利普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把他和他的武器一起埋了——修士要剑是没用的。我们可以挖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些武器都很普通,毫不新鲜——我看,你从那儿找不出线索来……”他得把沃尔伦从这一条线的问题上引开。“你看该怎么办呢?”

沃尔伦皱起了眉头。“没有证据,实在不好说该怎么办。阴谋家可以对指控矢口否认,那样一来,起诉人可就要受指责了。”他并没有说,尤其是发现这个故事是假的,不过,菲利普猜想,那正是他想的。沃尔伦接着说:“你跟别人讲过吗?”

菲利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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